,也一样被你遣的一干二净,尤其是产婆和贴身丫头。但朕找到的几个外院粗使都说,当夜隐隐听到里面有欢呼声,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但第二天却传出消息,说生的是个死胎……你又作何解释?”
“我今天解释的已经够多了,”顾云卿冷冷道:“就算我解释的再清楚,陛下也不会信,我又何必再多说?好,陛下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你一句……
“我说云起是我儿子,你不信。我说云起是你儿子,你就会信?”
潜帝一滞。
顾云卿居高临下看着他,缓缓道:“刘渊,我再问你,就算你信了,你敢认吗?就算你认了,你能给他什么?你又敢给他什么?!
“就算他真是你儿子,你连一个只能战战兢兢、缩着脑袋活着的亲王之位你都给不起!”
“陛下,臣真的不知道,”顾云卿摇头,嘲讽道:“您到底是要闹哪桩?”
潜帝“碰”的一声拍案而起,一把揪住顾云卿的衣领,咬牙喝道:“当初若不是你弄鬼,朕的整个天下都可以给他!”
第63章
“当初若不是你弄鬼, 朕的整个天下都可以给他!”
一句话出口,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潜帝沉重的呼吸声。
“说的好。”许久之后,顾云卿打破沉寂, 平静道:“既然如此,陛下觉得, 若他真是云曦的孩子, 我有这个必要从中捣鬼,坏他的大好前程吗?
“所以,他不是。
“你的儿子, 早就死了!或者说, 他从来就没在这个世上活过!
“陛下, 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别做梦了。”
潜帝缓缓松手,跌坐回去。
云起呆呆坐着, 也许是因为心情复杂激动到了一定程度, 让他反而表现出一种不正常的冷静, 他甚至敏锐的发现,顾云卿又在装神弄鬼。
他在刻意误导潜帝。
潜帝提出的疑问, 有些分明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却避而不谈,做出一副“懒得解释”的模样,有些他答了,可能是实话,可这些实话却显得荒谬之极, 只会令人更生疑窦。
他看似口口声声再说,云起是自己的孩子,和潜帝无关,让他别再做梦了,
但当潜帝回过神来之后,这些话,反而更像是赌气之语。
云起不知道顾云卿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让潜帝这样继续纠结痛苦下去,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生是死,或是其他,但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云起开口说话,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定国公大人说的对,我不是。”
“陛下,”他看向潜帝,目光也平静而冷淡,仿佛在这两个人的讨论中,他只是一个无关的路人:“定国公大人不愿解释的问题,我可以解释。
“家母以前是不是叫玉娘,我不确定,但她的确长得和贵妃娘娘一模一样,的确嫁给家父云寒山,的确回到莫干山产子……这些事毋庸置疑,陛下您想的太多了。
“家母之所以会早产,是因为在山庄看见了同样身怀六甲的贵妃娘娘,受到了刺激。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家母怀胎七月,自幼干惯了粗活,身子骨硬朗,能平安生下孩子并不稀奇。
“而贵妃娘娘产子当夜,之所以有人听到孩子的哭声和欢呼声,是因为贵妃娘娘当时油尽灯枯,定国公大人将我抱去,骗她说是她的孩子,让她最后再看一眼,好走的安心,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又道:“家母和顾云曦容貌相似,又同在一处产子,的确有些巧合,但也的确只是巧合……陛下想的太多了,反而把原本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潜帝声音干涩,道:“你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丑娘的一面之词……”
潜帝这句话,与其说是“垂死挣扎”,不如说是不愿相信事实,强行抓住一根稻草,给自己一点慰藉。
云起却不愿再给他留下丝毫余地,道:“陛下既然派人查过,就应该知道我醒事极早,虽母亲临死时我只有六岁,却绝非懵懂顽童,母亲的话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
“而且陛下觉得,家母有必要编出这么多的谎言,甚至诋毁自己的清白,来骗一个六岁的孩子吗?”
又道:“当初定国公大人和贵妃娘娘书信往来中,曾提起过家母。陛下若还是不信,何不去把当初的书信翻出来看看,山庄中有没有过玉娘这个人,岂不就一清二楚?”
潜帝终于不再说话,闭上眼睛,面若死灰。
当他第一次看到那枚玉佩,当他在云起脸上,找到越来越多那个人的影子,当他派出去的人将疑点一次次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有多么激动欣喜,现在就有多么失望。
终究是一场空,一场梦。
就好像十六年前的丧妻丧子之痛,重新又经历了一次一样。
痛彻心扉,痛入骨髓。
不知道过了多久,潜帝长叹一声,睁开眼看,看向顾云卿,声音疲惫:“云卿,我想将云曦的墓迁回京城……”
顾云卿淡淡道:“随你。”
“云……国师,”潜帝转向云起,道:“可否请你帮忙寻一个良辰吉日,若是能……”
话未说完,就被云起打断:“不能。”
语气斩钉截铁。
潜帝微微皱眉,看着云起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诧异。
云起道:“不管是挑一个良辰吉日,还是找一个风水宝地,甚至是亲自主持此事……都不能!”
潜帝道:“为什么?”
他不是非要逼迫云起去帮顾云曦迁坟,但云起反感抗拒的态度,却让他有些不舒服。
云起道:“因为不喜欢。”
“为什么?”潜帝看着他,沉声道:“就算她不是你母亲,也是你的亲姑姑,你……”
云起打断道:“可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到连‘顾云曦’这三个字,我都不想再听见。
“也许在你们眼里,她是天仙,她最纯洁,最善良,最美好……但哪怕她真的是天仙,是观世音菩萨转世,我也不可能喜欢她。”
他看向顾云卿,道:“定国公大人,你知道吗?我娘她,痛苦了一辈子,她死不瞑目。
“当年的事,我不想为娘亲辩解什么,错了就是错了。
“可在那之前,你解释一句‘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你长得像我妹妹’,说这句话很难吗?
“一句话,就可以让她解开心结,从死胡同里钻出来,重新看见阳光,重新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嫁人生子……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娘亲不会郁郁而终,我爹也不会为保护娘亲和我而死……
“但国公爷就是不肯说……是因为不知道,没想到?
“都不是。
“只是因为,在国公大人心里,我娘亲的生命、爱情,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比不上那个女人一句随口的‘我要给她个惊喜’。
“哪怕明明知道,这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惊喜’了!”
这些话,憋在云起心里很久了,只是他是云寒山和丑娘的儿子,他不愿开口去指责另一个男人对他娘亲的绝情,因为这样的指责,近乎哀求。
如今,却有了恨他、怨他的理由。
顾云卿默然不语,潜帝沉默片刻,道:“但这和云曦无关,她是无辜的……”
“她当然无辜,她永远无辜!”云起愤怒打断道:“我不能恨她,我不喜欢她总可以吧?!
“是我心胸狭窄,是我妒忌她,行了吧!”
是的,嫉妒。
为丑娘,也为自己。
今生的,前世的。
这全世界加起来,在顾云卿心里,都比不上顾云曦一根头发丝。
他和丑娘,又算得了什么?
他仰起头,将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深深憋了回去,这辈子,他再也不会为这个人,流一滴眼泪。
他深吸口气,起身从一旁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取出一叠东西,道:“这是栖云居的地契,请你收回,那个地方我不会再去。
“青一说,他们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主人,想必将他们还给你,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这里有四十万两银票,还有几处庄子铺子的地契,加起来约六十万两,换他们自由身,如果不够,尽管开口,我再补给你。”
他将这些地契银票推到顾云卿面前,最后从怀里取出那方玉佩,压在上面。
顾云卿一语不发,静静看着他。
云起身体微微颤抖,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
云起,云起,你不要那么没出息!
我知道你隐隐期待过他是你的父亲,我知道你连做梦都想,回到当初最快活的日子……
但那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直到现在,他都还将你当成报复潜帝的工具!
在他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醒醒吧云起!
想想前世的云寂,想想今生的娘亲……
云起闭了闭眼,平静开口:“定国公大人亲口说过,当初曾下令给娘亲灌下避子汤……所以,定国公大人,您没有儿子,就算有,那个时候也已经被您杀死了。
“我父亲,姓云,名寒山。
“我母亲,别人都叫她丑娘。
“我父亲为了救我和娘亲的性命,葬身水底,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
“我母亲不漂亮,不聪慧,不……纯洁,却倾尽自己的一切来爱我,将我看得比全世界都要珍贵。
“我云起今生今世,只有这样的父母,也只想要这样的父母!”
房中一片死寂。
顾云卿坐在太师椅上,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就那样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停滞在了他的身上一样,连空气都被凝固。
云起知道,这是这个人心情坏到极致的表现。
前世他受伤后,这个人就是这样站在他的床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动不动,站了很久。
云起忽然觉得心里堵的厉害,逃跑似的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潜帝,语气有些疲惫:“这句话,臣希望陛下也能记住。我不知道这件事,以后还会不会有变故,如果有,请陛下想想这句话。
“我记得陛下曾亲手给贵妃娘娘下过堕胎药,我想即使是现在,陛下也不会后悔下了那碗药,只会恨当初,为什么没有下的更重一些,更狠一下,没有当时就要了那个孩子的命,不是吗?
“陛下一心一意要杀死他,如今又找他做什么?
“抚慰陛下失去贵妃娘娘的伤痛,寄托陛下对贵妃娘娘的思念?
“陛下当初的选择无可厚非,云某身为外人,也只会赞一声陛下情深义重,但当初那个孩子,若果然活了下来,却未必会这么深明大义……
“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最好不过。”
他从匣子里,取出剩下两张纸,放在潜帝身前,道:“这是陛下赐的宅子和皇庄,想来如果不是怀疑臣的身份,陛下出手也不会如此大方……还请收回。”
说完躬身一礼,道:“陛下,定国公大人,云某告辞。”
不管身后两人如何反应,转身离开。
这场鸿门宴,本是他亲手所设,最后的结果却是三败俱伤。
却也,一身轻松。
云起走出院落,天上的阳光刺眼的很,地上的积雪也刺眼的很,刺的他双眼有些模糊。
“聊完了?”
一个熟悉的要命的声音传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云起的鼻子就开始发酸,所有的坚强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师傅……”
“哎,在呢!在呢!”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和尚没事下山逛逛……顺路接你回家。”
“师傅,”云起哽咽道:“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没关系,”大和尚安慰道:“师傅卖字挣了好多银子,全都给你!”
“师傅,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
第64章
一连几天, 云起心里都有些空落落的,做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劲。
和小和尚们玩的也少了,每天大多窝在房间里练符练印,倒是进展飞快, 陆续成功了两张,而且画完之后, 脑袋不再“哐哐哐”疼个没完了, 只会头重脚轻的一顿时间。
期间秦毅又来过一次,云起正懒得见人,便令人告诉他自己正在闭关, 要数日才能出关, 让他帮忙将画成的符带了一个给张成, 算是完成了先前的承诺。
“公子,”青一进门, 道:“外面有个人非要见您, 我都说了您在闭关了, 可他说,您欠了他银子, 问他欠了多少, 他又不说,说您自己知道。”
我什么时候欠人银子了?
云起先是茫然,然后恍然。
肯定是陈群那小子!分明是找人借银子来了,却偏说别人欠他银子,真不要脸!
道:“你去让他进来吧!”
青一应了, 出去后不久又一个人回来,道:“他不肯进来,说让您出去。”
云起冷哼一声:“爱进不进,不理他。”
继续画符。
片刻后,一个人影大大咧咧的翻窗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大酒坛子,“砰”的一声搁在桌上:“小和尚,喝酒不?”
云起顿时无语:“还来?”
挨打没挨够怎么的?
陈群挑眉道:“可不是我故意惹事啊,我都说了让你出来了,你自己不来,怪我啊?”
云起叹气道:“你就不能不带酒?”
“不能!”陈群直着脖子嚷道:“你不是整天喊我大侠吗?不喝酒,算什么大侠?”
云起察觉他状态不对:“你喝多了?”
陈群“嗯”了一声:“喝了,没喝多!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