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稳定也很不利。当然,现今的圣上显然不是会考虑这些的人,说去就去,十分潇洒。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祭天大典。
出行的那一天,天气晴朗。
顾泛被催着一大清早就爬起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偏偏列队的时候他要站在最前面,连浑水摸鱼都没办法,导致他起床气泛滥,一整个早上脸都是黑的,惹得各路官员纷纷避让,生怕一个不当心触了这个瘟神的霉头。
皇帝倒是显得精神勃发,穿着一件最新赶制的龙袍,似是因着这像极好兆头的天气,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见到顾泛脸色不好,还和蔼地关怀了几句。顾泛只好勉强打起精神来回应,倒也演了出君臣和谐的模样出来。
基本的流程过完之后,大队的人马就浩浩荡荡地朝着宫外出发。
顾泛走在前头,一面悄悄地打着哈欠,一面偷偷看了人群中的兰先生一眼,只见他神色如常,混在一群好奇观望的老百姓之中丝毫没有什么违和感,甚至还配合地作出了欢呼的神色,看着一点都不像来搞事的,堪称影帝。
顾泛暗地里为他鼓了掌,就见他暗地里对自己比了个手势。
这是全都就位的意思。
他的瞌睡霎时间清醒了些,看着前方的皇帝,突然之间还有点同情。
做皇帝做成这个样子,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算计他,也蛮惨的。有个兄弟还是活脱脱的别人家孩子,从小就受着众人的喜爱,长大了好不容易在争储的斗争中活下来,不仅不受群臣的爱戴,连老百姓也唾骂他昏君。
当然骂得挺对就是了。
前些日子他给皇帝送名单的时候,他们俩又去了那片偏僻的小竹林——自从在那儿看见血迹之后,他一度怀疑这个昏君对竹林杀人这件事有特殊的偏好,以至于踏进去的时候他都有点战战兢兢,好在皇帝的注意力都在手上那张薄薄的纸上,因而对他没有多加注意。
风拂林动,竹影萧萧。一时之间,只有竹叶簌簌的声音在周围回荡,竟显得有些许宁静。顾泛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单衣,这会儿觉得有些冷,一边不动声色地揉搓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观察皇帝的神色,发现他没有了之前的暴跳如雷,平静得有些让人害怕。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是一份真假参半的名单,上面除了一些如今已经退隐、或是远赴边疆一时受不到波及的真晋王党外,其余都是颇受皇帝信任的人,名单不长,但却着实触目惊心。
皇帝看完后,静静地将纸折好,收进袖中,然后问他:“顾爱卿,朕是最信任你的。”
顾泛俯首:“是。”
就见那个仿佛苍老了十岁的男人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我相信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顾泛再俯首:“是。”
在那个时候,他内心突然就有一点难过,不是因为算计了面前这个人,而是因为,亲眼目睹了一个帝王的孤独。高处不胜寒,站在高位有高位的痛苦和寂寞,尤其是像皇帝这么个疑心病重又敏感的人,也许这一生,他都没办法真正地去相信一个人,哪怕是他的父母兄弟,哪怕是他最器重信任的大臣。
而如今,他即将要面对这个帝王的陨落了。
晋王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行动内容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有去问,毕竟大家都有最后的底线,前期的准备工作配合做完之后他就一直在猜测他会用一种怎样的方式,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撇清自己的嫌疑。
他看着皇帝一步步地走上祭坛,周围的御林军把整个场地都围得密不透风,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为自己而建的刑场。
现在,带着隐形枷锁的囚犯已经走到了最高的地方,他朝着天上的神明高声地祈求着什么,也许是祈求他的王朝能够繁荣昌盛,也许是祈求自己能够千秋万代。
然后,他突然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皇帝的双手徒然地伸着,像是要抓住些什么,但却抓了个空,最终,只是垂到了身侧,重重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周围的那个太监——顾泛认出来了,那正是那日他请见皇帝是将他拦在殿外的太监,此时正迅速地将什么东西藏进了袖中,然后迅速地去扶地上的皇帝。
只可惜,那裹在龙袍里的身体已然没了气息。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着万千跪拜与诟病的一代帝王,以这样曲折又离奇的方式,终结了他短暂的一生。
与此同时,顾泛脑中蓦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恭喜。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这个世界结束~
第62章 愤怒
之后的一切发生得都很快。皇帝祭天之时遇刺的消息朝野皆惊, 在确认了其已薨逝的同时, 下手的刺客也被找到, 是一个看着相貌平平、资历也一般的侍卫,在祭天大典的当日, 他正站在皇帝的左侧边, 抓到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将一切都供认不讳,只说是除了昏君为民除害,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光彩, 即便这是大家都认可的事实。于是他被秘密处死, 对外只宣称陛下是突发急症而亡。
最后的结果是递到顾泛手里的, 这位风光无两的佞臣最大的后台就此倒塌,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着他又会因此而作什么妖, 结果令他们失望又庆幸的是, 顾泛轻飘飘地就放过了审案的官员,一句都没多问, 在被困在冷宫的晋王被迎出后更是当了甩手掌柜,除了必须要他本职过目的事,其余一概不理,在府中闭门不出。晋王也没有管他, 只是任由他去, 一时之间,朝中倒是议论纷纷。大都觉得顾大人憋着一口怨气,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放大招。
顾泛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晋王还未正式地登上帝位之前, 朝中还是人心浮动的时候,为了避免把这滩浑水搅得更浑,只有主动避让,因此便奏请了以“太过哀痛”的理由称病在家。晋王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乐得他自己滚。不过既然装病,那就要装个全套的样子,府门自然是不能出的,究极无聊的时候只能到处闲晃。就连止杀都被他逗了八百回,现在见到他就绕道走,没有任务的时候恨不得一天都不出现在他面前。
系统曾经问过他具体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呆在这个世界,不为别的,他是真的怕他一走,原主归了位就闹得整个京城鸡犬不宁,晋王现在根基未稳,他还是做做好事,暂且再装一会儿好了。
这就意味着他还要在这个府里再关上那么几天。
而此时,在朝臣想象中正在进行困兽之斗的顾大人正在自己的府中闲得快要发霉。他甚至闲到拉着自己的名义上的小妾一起在厨房研究新菜式。当原本亭亭玉立、袅袅如烟的美人打扮得漂漂亮亮被领到焦味浓郁的厨房时,表情精彩纷呈,最后定格在了一个艰难的微笑上。
“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做饭呀。”顾泛擦了一把头上亮晶晶的汗,头也没抬,“最近厨房的手艺越来越差了,指望不上他们还不能指望我自己么。”
说罢,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厨房,难得心虚地顿了顿:“就是想象和现实总是有一点差距......”
女子:“......”
这差距看样子好像不是一般地大。
她抬起手腕,捂住嘴唇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如今朝中纷乱不堪,大人倒是好兴致。”
“哦?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知道得倒是挺多。”顾泛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眼中含了些许深意,“你是陛下赐给我的,如今陛下既已薨逝,你可有想好自己的出路?”
这话就是在直白地点出女子的细作身份了。
女子的脸色霎时间有些苍白,过了一会儿才道:“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虽说当时是陛下做主把妾赐给了大人,但是既然进了府,那就没有再出去的道理,大人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顾泛拿着刀的手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女子的眼睛。
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意思直白地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事我可以一概不计较,只要你想,我可以放你出府。”
女子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许久之后蓦然跪了下来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脸一抬,几滴清泪就顺着美丽的眼眶流了下来,情绪转变之快直接让仍然举着刀的顾泛当场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他其实自觉是在做好事,照女子这样的身份,继续留在府里也没什么意义,就算之后侥幸晋王没有做掉原主,照原主那个暴戾的姓格,估摸着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尽早地在自己走之前把她送出府,原本以为她会顺利地答应,结果现在这是演的哪门子戏?天天瞅着他房门还瞅出感情了,还是被那天他的演技所感化了?
女子的理由很简单:就算出了府门她也没有地方可去,还不如呆在府中,吃穿不愁。
“我可以给你安排好住处,盘缠银子你也不用发愁。”顾泛放下刀,试图把正跪在地上扒着他衣服的人拽起来,可惜女子看着柔弱,力气还挺大,他尝试着拽了两下居然没拽动,只好保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
“大人这是铁了心要赶妾走么?”女子泪眼盈盈地瞅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顾泛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见女子看着如此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回头便叫来了止杀。
“你最近是不是挺空的?”他一面端详着面前的蔬菜叶子,表情活像神游。
止杀瞧着他的模样,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回主子,止杀一直赶着刀口上的行当,不会做菜。”
顾泛眯起眼,笑得和蔼极了:“你对本大人的手艺有什么异议么?”
止杀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屈服于了- yín -威之下:“......没有。”
“那好。”顾泛满意地拿了一旁的毛巾擦干了手上的水,“帮我做件事儿,别的也不用干,盯着温姑娘,一旦有什么异常,立刻来告诉我。”
止杀的效率一向很高,没多久就回来告诉了顾泛,虽说女子平日里一直呆在小院里没有出过门,但是有一日,却遣了她的侍女入宫,对家里的管家的说辞是有相熟的宫女在宫中,近来宫中变故颇多,想要寻一寻她的消息。
“宫中吗......好,我知道了。”顾泛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子上的木纹,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止杀见到了他这个表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温姑娘怎么了吗?”
“没怎么。”顾泛回过神来,对着他笑了笑,“是我想多了。”
在这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问过女子的所有事。
后院。
寂静的房间里燃着清淡的熏香,女子屏退了所有的侍女之后,微微颤抖着打开了手中夹在木盒中的纸条,看毕之后将它放在蜡烛上烧得干干净净,然后站起身推开了门。
门外今日当值的侍女是个机灵的,见她破天荒地要出门,赶紧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大人现在在府中吗?”女子轻声问道。
“瞧姑娘这话说的。”侍女捂嘴笑了笑,“这些日子啊,大人一直在府中,几乎没出过门,您要是想见他啊,去书房准没错。”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女子颔首。
她舒了口气,见小侍女走开了之后,暗自摸了摸袖中的东西,随后来到了书房的门口,房门紧闭,透过半透明的窗子可以看到顾泛正在里头看书。
似是有所察觉,顾泛抬起了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女子险些被这一眼吓得心神不稳,却听男子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温姑娘么,进来吧。”
她定了定神,推了门进去。
“把门帮我带上吧,我不太喜欢吹风。”男子似是心情颇好,若有似无地打量了她一眼后并未问她的来意,只是让她关上门。这大大地降低了她的紧张程度,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反手关上了门。
“有事吗?”男子问道。
她垂下眼,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妾想来借一本书,不知大人这里有没有,是杜诗所著的《诗选》。”
男子似是略加思索了一番,然后道:“我记得应该是有,我给你找一下,你等会儿。”
她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走近了几步,见男子转过了身去。
就是这个时候了,她想。
她紧了紧有些颤抖的右手,然后自袖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锋利的匕首,猛地朝着面前身体最致命的地方刺去。
一击即中。
男子似是有些不可思议,蓦地瞪大了眼睛转过来看她,眼中满是震惊与愤怒,眼神可怖到几乎让她倒退了一步,却没有机会再说出什么,只是嘶哑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就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刀很稳,也很准,就像是她经受过的训练那样顺利。
她松了口气,松开手,稳了稳心神,推开门前最后看了躺在地上的尸体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她并没有往自己住了许久的后院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府门外。
她进府的日子中几乎没有出过府,这会儿却像是轻车熟路一般走得极快,不多时地就走到了一处荒郊,若是止杀在此,便能认出,这就是那日他所蹲守的密道。
而此时此刻,已经变成透明人的顾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