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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从八年抗战，说到改革开放，从农业税减免，说到粮食补贴，说到最后眼眶湿润道，“你们啊，赶上好时候了。”

　　“小江他们会更好。”

　　“好好好，都好，快吃饭吧。”德贵婶儿把最后一盘芹菜小炒肉端上来，催促道。

　　一顿吃喝下来，酒足饭饱，朱建军躺在炕头小睡一会儿，等门外立明的喇叭声响起，晃晃眩晕发胀的脑袋，和德贵叔一家告别，搭上他的顺风车又回到县里。

　　“那下回见？”

　　“下回见。”

　　和立明分开，朱建军抱起朱小宝扛着520向市场进发，“走，爸爸带你买衣服去！”

　　朱小宝坐在他的臂弯上，悄悄抿嘴笑开：这是我的爸爸呢。

　　正值周末，市场里人来人往，朱建军拉着朱小宝走进一家童装店，五花八门的小孩衣服晃花了两人一熊的眼。

　　520飘到最里面，指着一条棕色背带裤兴奋地喊道，【小抠，买这个，这个好看。】

　　周小抠看着衣服上面萌萌哒灰色小树熊图案，也觉得不错，拿下衣服在朱小宝身上比划了一下，问道，“喜欢吗？”

　　朱小宝摸摸小树熊粉嫩嫩的肉垫，眼睛里浸出明显的欢喜之意，轻轻点头道，“喜欢。”紧接着又有些担忧地皱起眉毛，“这是不是很贵？”

　　周小抠被他皱成八字的眉毛逗笑，又为他的懂事感到心疼，揉揉他毛碌碌的头发道，“不贵，只要小宝喜欢就好。”

　　小宝有些害羞地在他手心蹭了蹭。

　　周小抠莞尔，叫住一个店员大姐，让她帮拿一件小孩穿的尺码，顺便配一件上衣。大姐不愧是常年干这个的，一眼就摸准了朱小宝的尺码，并就着背带裤的颜色款式给搭配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衬衫，衬得人精神又洋气。周小抠心里满意，直接就掏钱结账，那大方的样子让520以为自己跟了个假的老大。

　　从童装店里出来，周小抠前后扫一眼，在人最多的童鞋店里给小孩挑了一双蓝色红纹运动鞋，又在出口的内衣店选了一身淡粉底色带绿色碎花的秋衣秋裤，两条白色印窜天猴图案的小裤，还有两双灰色纯棉的袜子。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搞定之后，他再次抱起朱小宝，进了火车站对面的一家理发店。理发店兼营洗浴，而且还不是大澡堂，周小抠掏了二块钱，拿着钥匙和洗漱用品走进对应的房门。

　　起初，朱小宝小朋友还有点害羞，捂着小叽叽不让爸爸给他搓澡。

　　周小抠直起身，佯装叹气道，“哎，不洗白白的孩子不能穿新衣服，看来这些漂亮衣服只能我穿了。”

　　小宝着急地喊道，“爸爸你穿不上的。”说话间，已经捂着小叽叽挪到了他脚边。

　　周小抠忍笑，用遗憾的口吻道，“真的穿不上吗？要不我试试？”

　　小宝听到这话，终于顾不上他的小叽叽了，拉着爸爸的手，用确认的眼神肯定道，“真的穿不上的，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儿，真的穿不上的，真的！”

　　“哦，好吧。”看小家伙都要急哭了，周小抠不敢再逗，晃了晃手里的浴花，言归正传道，“那我们开始洗澡吧！”

　　小宝顿时又想起自己的小叽叽，连忙捂住，周小抠失笑，“都是男子汉，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用浴花打起泡沫涂遍他全身，小心拿捏着力道搓起来。小宝渐渐放开，掬了水往爸爸身上撩。彼时，周小抠正搓到他咯吱窝，见状怀笑地挠了两下，痒得他花枝乱颤，咯咯直笑。

　　520飘在上面静静看父子两人玩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寂寞，他有些想念老大了，想念那个小气的，抠门的，但是记得他的老大。下一秒，他催动轮回令，消失在原地。

　　周小抠浑然不觉地继续给朱小宝搓澡，换上新衣服，吹干头发，一直到走出理发店，才发现520不见了。

　　【老大？】

　　【老大，快出来，咱们该走了。】

　　【再不出来我们先走了啊！】

　　【520，别开玩笑了。】

　　【快出来！】

　　【老大——】

　　一声又一声的叫喊，始终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周小抠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姓，脸上的轻松之色也被莫名的慌乱取代。

　　说起来，他和520相处的记忆不过几天，却像认识了千万年一样。520说他们是同事，是上下级，他相信，他都相信，但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们之间一定有比同事更亲密的关系，否则自己现在不会如此担忧，如此心急。

　　【老大，你在哪儿？】

　　【快出来！】

　　【520，你再不出来我生气了！】

　　周小抠折回理发店，又跑遍附近的街道，一路找一路喊。

　　【老大——】

　　【老大——】

　　【老大——】

　　灵魂交易所里，某只熊终于被他的叫唤扰的不胜其烦，气冲冲吼道，【老大老大，你喊魂呢？】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灵魂里炸开，周小抠浑身像被电流窜过，他惊喜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有些失望地问道，“老大，你在哪儿？”

　　【管我在哪儿，反正你又看不到我。】

　　听这酸溜溜又带着点儿委屈的语气，周小抠瞬间就明白此“看不到”非彼“看不到”的意思，再一细想，终于知道这小熊崽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合着是吃醋了呀！还真是个小孩子。

　　周小抠压下心底的笑意，轻哄道，【怎么看不到？你不见一会儿我就急疯了！】

　　【哼~】520心里受用，面上却撇嘴道，【谁知道真的假的？！】

　　周小抠立刻保证，【当然是真的。】

　　接着又道，【老大，你快回来吧，我和任务需要你。】

　　520道，【不要，做任务好无聊，没人听得见我说话，也没人看得见我，更没人陪我玩儿。】

　　“……”敢问像您这样嫌这嫌那是怎么当上领导的？周小抠一边吐槽，一边赞同道，“老大说的真有道理，那您有没有办法像我一样找一个宿主，这样不就能被人看见听见，也能找人玩儿了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520猛地一拍桌子，神情激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久久没听到他再说话的周小抠无奈一笑，身体却不自觉放松下来，熊崽子平安就好。

　　一直小心看他脸色的朱小宝这才喏喏地喊了一声，“爸爸。”应该是被他刚才奇怪的举动吓到了。

　　周小抠摸摸他的脸，解释道，“爸爸刚刚在找一样重要的东西。”

　　朱小宝悄悄吐出一口气，随后关心地看着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

　　朱小宝眼里顿时露出一点欣喜的笑容，是在单纯的为他高兴。

　　周小抠心里一暖，亲了孩子的额头一口到，“走喽，我们买票回家喽！”

　　朱小宝捂着被亲过的地方傻傻笑着，害羞地把头埋进了他怀里：爸爸亲了小宝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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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悔恨的爸爸

　　晚上十一点，周小抠抱着朱小宝从省城的火车站出来，打车回到工地附近的出租屋。

　　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搭的窄床，一卷铺盖，朱小宝躺在他臂弯里，眨着眼时不时动两下。

　　周小抠以为他是嫌挤，往一边靠了靠道，“这两天先将就一下，等找好学校了，咱们就换地方住，到时候爸爸给你买一个儿童床，宽敞又带护栏的那种。”

　　“不，我……”朱小宝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说他是因为太高兴了才会这样，只能憋红脸朝他那边拱。

　　被挤在墙根的周小抠无奈，摸摸他的头，轻声道，“睡吧。”

　　朱小宝听话的闭上眼，嘴角不自觉勾起。

　　第二天，父子俩是被一阵带着“汪汪”的挠门声惊醒的。

　　周小抠打开门，一条浑身是血、看不清长相的小狗跑进来，与坐在床上揉眼睛的朱小宝打了个照面，朱小宝害怕地尖叫，“爸爸——”

　　周小抠连忙关上门，三两步跑回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不怕，不怕。”

　　朱小宝抓住他的衣襟，神情惊恐。

　　村里有条野狗，叫小花。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他经常拿家里的东西喂它，小花很乖，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它，就守在门口等他出去玩儿；小花很聪明，每次去河里摸鱼都会叼两条送给他；小花很可爱，黑色的毛，只有耳朵尖上有一小撮白，饿了生气了就会把耳朵折起来，尾巴盘成一圈，“呜呜”叫着。

　　小花是他最好的朋友，可它死了，被那个女人一铁锹劈死，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朱小宝打了个冷颤，开始浑身发抖。

　　周小抠感受到他的恐惧，以为他是被地上的小狗吓到了，安慰地把孩子抱紧。

　　“汪汪。”

　　【我是520。】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朱小宝下意识往地上看了一眼又受惊般撇过头，周小抠却是“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是520？”

　　朱小宝怯怯地看着他，“爸爸，你在跟我说话吗？”

　　周小抠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是，爸爸看这条狗有点眼熟，好像是我养的那一只。”

　　说到这儿，周小抠上前两步，蹲在小狗面前，一边查看他的伤势，一边确认道，【你说你是520，那我叫什么？】

　　“汪汪汪。”

　　【周小抠，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白痴。】

　　看小狗人姓化地翻了一个白眼儿，周小抠忍不住弯起唇角，紧接着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身上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未落，520就呲牙低吼，愤怒道，“汪汪汪。”

　　【是原主被虐杀的时候留下的！】

　　520竖起尾巴，拍着地面道，【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专门以虐杀小动物为乐！你不知道我遇到这只小狗的时候他有多可怜——耳朵被剪了掉一只，尾巴整个被烫秃，肚子被利刃划开，肠子流了一地，就撑着最后一口气躺在垃圾堆里，奄奄一息！】

　　520气得胸脯起伏，周小抠摸着他残缺的一只耳朵，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这样的人渣败类，该有报应的。

　　520蹬掉他的手，“汪汪汪。”

　　【当然知道，我还让他受到惩罚了呢。】

　　【什么惩罚？】周小抠有些好奇。

　　“汪汪。”

　　【不告诉你。】

　　520转了个圈圈用屁股对准他，然后捂着鼻子嫌弃道，“汪汪汪！”

　　【快给我洗澡，臭死了！】魂契的空间里有治愈伤口的灵药，却没有除尘的符箓，至于法诀，因为身体的桎梏用不出来，天知道他是怎么撑过这几个小时的？

　　周小抠轻笑，起身烧水，在洗脸盆里兑到冷热正好，把520放进去，轻轻揉搓。

　　已经缓过神来的朱小宝蹲在他旁边，试探着往狗狗身上浇水。

　　520四仰八叉瘫在盆里，大爷一样享受这父子俩的伺候。

　　“汪汪。”

　　【爪子缝也要洗。】

　　周小抠认命地拿牙刷给他刷爪子。

　　“汪汪。”

　　【脸，脸，别忘了洗脸。】

　　“汪汪。”

　　【水凉了。】

　　“……”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换了三四回水，直到身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迹，狗大爷终于满意了，周小抠也终于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土黄色的小狗，两三个月大，瘦骨嶙峋，秃尾巴，缺耳朵，和漂亮不搭边儿，但也不难看，只能说又丑又萌。见惯熊崽子可爱模样的周小抠有些想笑，朱小宝却喜欢的不得了，抱着湿漉漉的小狗不撒手，一边给他擦毛，一边问周小抠道，“爸爸，狗狗有名字吗？”

　　“有，它叫520。”

　　“520？”朱小宝重复一遍，低头看着小狗认真道，“520，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保护你的。”不让人伤害你。

　　“汪汪。”

　　【小屁孩儿。】

　　520翻了个白眼儿，到底把爪子放进他手心：看在你嘴这么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和你做朋友了。

　　朱小宝激动地大喊，“爸爸，520翻白眼儿了，他还跟我握手呢！”

　　周小抠忍笑。

　　520瞪着死鱼眼，鄙视这个小蠢货。

　　朱小宝完全get不到他的嫌弃，握着他的爪子揉揉又捏捏，趁周小抠出去倒水，还偷亲了两口。

　　“汪汪。”520扭头，小伙伴太热情了怎么办？

　　周小抠回来，看了眼时间，对一人一狗道，“好了，咱们先去吃早饭，再去找学校。”

　　他们住的这一片是外来务工人员的聚居地，有许多出来打工的人都是一个人，不开火，所以周围的呃饭馆儿吃食铺子还挺多，周小抠循着记忆来到巷口的一家早点铺，要了五个包子、三碗豆浆坐下，朱小宝抱着520坐在他旁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包子和豆浆都是提早备好的，不到两分钟，老板娘就把东西端上来了，周小抠付钱，朱小宝捡出一个包子放在他碗里。然后又捡出一个和520分着吃，一人吃皮，一狗吃馅儿。包子馅儿是白菜猪肉的，油多味儿香，520吧嗒两口就忍不住吞下肚子，结果自然是噎着了。他连忙直起后腿伸长脖子舔碗里的豆浆，却被那刚出锅的温度烫个够呛，惨兮兮地“哈哈”吐舌头，眼里很快氤出水雾，可怜巴巴地抓周小抠的衣袖，“汪汪。”

　　隔壁桌的一个小女孩见状，拍着手咯咯笑道，“小狗狗好可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