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他原本紧抓着苏安的衣服的手松开了,身体全部的重量压在苏安的身上,一时间让苏安觉得沉重得难以承受,但在下一个瞬间却又仿佛变得轻盈起来。
“阿远??阿远!!!”苏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无数由0和1组成的小小光点闪烁着从他的身体上升着消隐在空中,很快便整个人彻底消失了,仿佛一滴水在炎炎夏日下蒸发,很快便不留下一点痕迹,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苏安跪在地上,还维持着刚才抱着他的姿势,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地说着,呆滞地看着自己在半空中空空如也的双手。
他木然地看着周围的熊熊火焰。林远消失之后,这场危机好像突然失去了威胁,他的头脑终于不再混乱,而是直接变成了一片空白。
这是路的尽头吗?他想。但缺氧带来的眩晕和乏力依然真实,苏安不再勉力支撑,终于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当他自己也化为闪光的数据彻底消失,C世界里,温登堡的离岸岛上,苏安惊叫着从床上坐起,如同溺水一般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浑身发抖。
他一边努力平复着呼吸,在黑暗中瞪视着这个无比熟悉的房间。
“你看。”旁边传来林远的声音。
苏安转过头,看见那个人好端端地站在电脑桌前,若无其事地弯腰看着屏幕。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只有一个显示着“您的所有家庭成员已经死亡”的对话框还亮着。
林远说:“现在是2月18日深夜11点28分,你关于时间差的计算公式确实是正确的。”
但苏安仿佛没有听见。他呆呆地盯着林远被屏幕发出的微弱光芒照亮的侧脸线条看了半晌,没发觉自己竟然动作僵硬地从床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那个人影走了过去,两手揪住后者的大衣前襟,那么用力仿佛放开就会摔倒在地,头也深深地埋着,看不见表情。
林远并不知道他在大火中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苏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抓着他衣服的手还能感到在无法制止地颤抖,大致也能猜出一二了。他用左手稳稳地握住了揪住他衣服的一只手,右手则在苏安的背上安抚地轻轻拍着:“好了好了,没事了,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过了好一阵,苏安终于停住了颤抖,反复几个深呼吸之后,终于平复了下来。
当他重新抬起头时,表情已经恢复成了一贯的理智,眼神更是严峻得可怕:“所以,到底是谁把门用墙封死放的那把火?”
作者有话要说:
生活过得去的西尔维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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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纯银子弹
等到天最终大亮,黑夜与噩梦随着太阳升起均已消逝。
厨房里,林远看着苏安若有所思地把玩着那把尖头菜刀已经一个多小时,忍不住出声问道:“你下得去手?”
苏安抬起头看他一眼:“当然下不去啊,我只是个怕疼的普通人……你帮我?”
“开玩笑,正常人谁下得去手,”林远皱起眉,看起来十分抗拒,“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想让你离开啊。”
听到他一如既往的坦率回答,苏安笑了一下。
“其实挺冒险的,万一死掉并不是唯一的条件呢?”
“对啊。”林远猛烈点头,“反正你也不着急,不就是B世界的七天吗,在这儿老死好了,老死也是死嘛。”
“但是D世界发生的事实在太匪夷所思,结合布理莎大师的警告,我有点怕……”苏安放下刀子,开始在厨房里来回踱步。
“怕什么?说到底对你来说就是个梦而已。这才过了几个小时,D世界的事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林远歪着头努力回忆着。
“就算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梦,但不代表这些事没有真实发生过。”苏安颇有些心烦意乱,“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自己刚从平行世界安然无恙转了一圈回来,而这前后只用了区区不到一个小时?那场大火绝不是偶然,有人在背后做动作,而且那个人绝对知道些什么。”
林远无言以对,于是苏安继续自言自语了下去:
“三天前布理莎大师说这个位面于我而言十分危险,我原本以为她让我赶紧离开是指前往下一层,但现在看来,似乎指的是回到上一层去才是……”
“危险?对你来说?”林远不太相信,“你不是还正愁着怕疼没法自己动手么?”
“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怕的不是这个。”苏安脚步一顿,笔直地朝他走了过去,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真的有人有什么想法的话,我自己是大不了回到上一层世界,但你也许会再次被我牵连。你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再死掉的话可就真的死了,你明白吗?那种感觉……你不知道,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林远回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想要将他一把搂在怀里,让他彻底停止这些看起来永远不会停止的思考和分析。但他刚抬起手,苏安已经转身离去。
“总之我现在需要更多信息才能下最后的决定。”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林远放下抬起的手,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什么决定?”
“要不要跟你一起老死的决定。”苏安头也不回,甚至加快了脚步。
“!!!”林远往外追去,“你去哪里!!?”
“去找布理莎大师——哦对了,”苏安回转身,“我的奶牛花,记得帮我喂一下!”
“等等!!”
“我要是没回来,奶牛花就归你了!”苏安边跑边说。
“谁要你的奶牛花啊!”林远喊道,“你自己回来喂!听见没!!!”
林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苏安越跑越远,转眼便消失在清晨的海风中。
然而苏安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从那天起,林远失去了他所有的音讯。发给他的消息宛如石沉大海,打出去的电话永远被提示关机,于是林远知道,他终究是走上了那条自己无法追随的道路。
对于这样的结局,林远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心理准备,他已经做了足够的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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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整年。
温登堡老城区,运河边一幢小小的双层小屋外,一个束着马尾身形修长的青年正在花园里给早春第一拨盛开的黄蔷薇剪枝。
初春的温登堡早晨十分清冷,只有剪刀的咔嚓声与鸟儿的几声啁啾,此时花园角落深处响起一声十分突兀的牛叫,打破了这一片宁静祥和:
“哞~”
“……”林远闻声停下了动作。奶牛花一般很少主动叫唤,除非有所诉求。但他刚刚才给他浇过水喂过食,不应该这么快又饿了吧?
“哞~~~”奶牛花又叫了一声,比刚才声音更大,拖得更长。
林远无法再听而不闻,于是把剪刀和剪下的花枝放在地上,拨开黄蔷薇丛走向花园深处。
奶牛花见他出现,轻轻地在空中摇摆起来,把脖子上的铃铛摇得当当响。
尽管养了这个奇异的植物已经一年,林远每次走到它面前依然会产生敬畏之心。相比一年前它又长高长壮了,主干足有三米长,顶端硕大的牛头能轻易地把任何人鲸吞进嘴里。当它俯视林远时,他总有一种被猎食者审视的感觉。
“怎么了?”林远走到它跟前抬头问道,“叫什么呢,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没吃饱?”
“哞~”奶牛花摇头晃脑。
“寂寞了,求抚摸?”林远试探地伸出一只手。然而奶牛花抗拒地往远处躲了躲。
林远顿时有些头疼。
奶牛花扭动起来,一副躁动不安的样子,仿佛一头嗅到狮子气味的野牛。林远还是头一回见它这样,他尝试安抚,却毫无作用。
林远束手无策,想着有空得上网查查奶牛花是不是病了,无奈地转身离去,却被奶牛花的一根枝条缠住了脚踝,害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土里。
“好了好了,”林远轻轻掰开握住他脚踝的枝条,“今天周末,一会儿得有客人上门了。回头再来陪你。”
自从奶牛花工作室解散后,林远没有再找工作,而是把自己租的这栋小房子的一层改造成了画廊。他每天除了打理花园和购买生活必需品,基本从不出门,在邻居们看来这样的生活似乎颇有些沉闷,而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也不过是延续了将近二十年的生活方式,只是这一年,因为那个有着明媚笑容的青年的突然离去,重归平静的日子变得有些不习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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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幅画只是装饰,不售卖的。”一位客人看中了墙上挂着的一副月夜樱花,林远摆手道。
此时已接近黄昏,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林远掏出来一看,竟是乌里克打来的。
工作室解散后他们虽然一直没有再碰过头,但是一直在网上有联系。他记得乌里克和艾珂把在工作室开了头的漫画继续画了下去,在网上反响一直不错。
“哦,撞见盖文订婚了?恭喜啊。”为了不影响画廊里的客人安静选画,他专门走到了门外,“是之前那个,医院里认识的妹子吗?”
“是的是的,要不要过来聚聚?”即便是在电话那头看不见脸,光听声音都能听出乌里克的兴奋之情。
林远不禁有些好笑:“你们还嫌两个电灯泡不够亮,要把我叫过去加大瓦数啊?”
“他们就坐一小会儿,晚点就要走了,我们可以自己玩啊,都一年没见了。”乌里克催促道,“艾莉丝和安娜亚都已经答应来了。”
“好,那我现在打车过去。”都说到这份上,林远情知再拒绝就没意思了,虽然心里还在琢磨奶牛花的异常,颇有些放心不下。
“对了,你有CEO苏的联系方式吗?他的电话好像打不通了?”
突然被提起那个人,林远的心漏跳了一拍,随即黯然道:“没有。我们后来也没有再联系了。”
“哦,那算了。”乌里克没太在意,毕竟当时苏安就一副“我回老家了不要再找我”的样子,“蜜糖星球,7号包间。”
“嗯,待会见。”
林远挂断电话,正好听见奶牛花低沉的嚎叫。
奶牛花今天没事就干嚎两声,但除了有点扰民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异常。好在他这小房子是在运河边上,总体比较偏僻,目前还没有邻居投诉吵闹。他今天也抽空用手机查了查,因为这种生物养的人太少了,网上资料也很少,看来只能寄希望于图书馆了。
当出租车在一片粉红色的灯光中停下,林远才想起蜜糖星球卡拉OK旁边的空地,就在三米舒诺每年一度的浪漫庆典举办场地边上。
广场上盛开的樱花树间又挂满了纸灯笼,花下人来人往,成双成对,看来正是庆典举办的时候。
林远付钱下车,心想盖文原来是在告白周年纪念日求的婚,还挺会挑日子,也难怪会正好被乌里克她们撞见。
春日的晚风拂过,带来一阵樱花的甜香,他仰头轻嗅,正好看见那轮挂在枝头的月亮。许多回忆霎时涌上心头。一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那个人后来发生了什么,顺利回到他自己的世界了吗?
他静静地出了一会神,收回思绪正要过马路到对面的蜜糖星球去,却敏锐地感受到一道锋利的视线像解剖刀一样落在自己身上,让他身上蓦地一凉。他一转头,正好看见视线的来源,正是庆典上身缠粉色纱丽的布理莎大师。这时有人经过切断了他们的对视,等那人走过去后,大师已经在和另一人谈笑风生,刚才的对视似乎根本没发生过。
林远定了定神。他还记得苏安离开前说的便是要去找这个女人询问什么。他一直不太明白,布理莎大师除了恋爱姻缘之外,连平行世界穿越也懂吗?
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他抬起脚,朝那个银色长发在灯光中微微闪光的女人走了过去。
林远走到距离布理莎大师还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看着与她一直聊着的人正千恩万谢地离去。那是一个肌肉发达胡子拉碴的硬汉大叔,也不知道大师跟他说了什么,竟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大叔走后,大师低头揉了揉刚才被大叔紧紧握住摇了半天的手,抬头向林远一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前。
“别担心,你院子里的牛头摇摇树没生病。”她只说了这一句。
林远已经从苏安那里知道她的能耐,于是也没惊讶,只是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