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他自饮了毒酒。”君遗墨敛去笑意,垂下了眸子,“直到前些日子,朕才得知他生前竟有结发妻子。”
“既他终是不愿,那朕便成全他们。”
合欢与君醉梦乡,地老天荒情凤永配痴凰。顾清蓦地想起这句戏词,脑中灵光一现,“是秋华?”
君遗墨侧目看他,眸中略有欣赏之意,默然不答。
他很聪明,一猜便中。
顾清想说他残忍,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怪怪的,仔细一想,若是两个相爱的人,其中一人去世,另一人怎会苟活于世?
但他没有再问,他隐约看到了君遗墨眸中的冷冽。
“枍之,朕不希望旧事重演。”
顾清努了努嘴,“你放心,我很惜命。”说着他往后走了几步,头也不回地道:“夜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大抵是因为深知心中有深爱之人的人是没有办法再装下别人的,顾清整个人都轻松舒畅起来。
一路走回了临渊殿配殿,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暖意十分舒服,顾清脱下大氅搭在一边,坐到矮几旁,将四分五裂的木鸢拿了出来。
至少,顾澈好好地活在世上不是吗。他自我安慰道,心里好受了些。开始思考起怎么才能将木鸢复原。
“为什么没有502啊。”顾清仰天长叹。
算了,等澈哥回来修就好了。顾清想通透了,把零件小心地收进木匣子里。
屋里的龙涎暖香都变得不那么令他反感。
顾清脱下白鹿皮靴,钻进被窝里,很快便安然入睡。
丞相府。
酒醒后的林子轩没见着顾澈,朝小厮问道:“顾少呢?”
“顾大少爷辰时便离开了。”
这小子起这么早干嘛去呢?算了,他也管不着。林子轩想着就又躺回了床上。
顾澈离开丞相府后并未直接回顾府,而是去了家银号,将多年攒下的俸禄换作银两、银票取了出来。
顾家世代清廉,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每年俸禄也并不少,由此顾澈的积蓄还算充足,正好够在小地方买栋房子安养后半生。
将银票收好,他才往顾府的方向走去。
薛倩听管家刘叔说儿子回来了,忙下床让丫鬟替她梳妆。
自从顾清被带进了宫后她的病情又变得严重起来,枯瘦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望着镜中苍白的面容,着急地朝身旁丫鬟道:“给我上点胭脂。”
“娘……”
不知什么时候,顾澈已经进了屋子,薛倩撑着柜台站起来,身形颤抖地转过身子,望着身姿挺拔的青年,凝固在原地。
眼泪顺着妇人脸颊落下,岁月带给她的痕迹越来越清晰。
顾澈走上前抱住了妇人,嘴里说道:“孩儿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薛倩破涕为笑,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怀中的母亲清瘦了许多,骨头硌得顾澈一阵心疼。他扶着薛倩坐下,接过丫鬟手中的木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梳发。
原先乌黑的秀发中生了几根银白发丝,木梳梳过,缝隙间掉落大片发丝。
“怎么了?”薛倩察觉他手中一顿,问道。
顾澈强忍下心酸涩苦之感,露出个微笑道:“无事。”
“娘没事,只要你们好好的,娘就满足了。”她生的儿子,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她侧过身子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上面轻轻拍着,又道:“等你爹回来,会有办法把枍之带回来的。”
顾澈没有言语,弯下身子蹲在妇人膝前,他反握住她骨瘦如柴的手,红了眼眶,哽咽着道:“孩儿……不孝,让您受累了”
她抽出手摸了摸顾澈的头,眼眸中泛着水光,语气却十分坚定道:“我儿怎会不孝,我儿骁勇善战、仁爱正义,受百姓所爱戴,当是大义,亦为大孝。”
顾澈搀扶着她在院中散步,那颗美人树此时开得正艳,映着薛倩的面容更加惨白,听她咳嗽,顾澈立即扶着她回了屋躺到榻上。
见她睡着,顾澈才走出北院,径直去了顾清的屋子。
想念了多年的温暖小塌上却没了小家伙的身影,屋内如七年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本空荡的书橱中摆满了兵书,桌案边多了数个木箱。
顾澈走到书桌旁坐下,弯腰打开了箱子。
是几沓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面上几张边缘微微卷起,露出点点枯黄的颜色。
这是他七年来给阿清写的信。
他伸手拿起一张展开,墨水晕染地看不清字迹,但他还是认出来这是他走那日留给顾清的信。
那晕染开的墨迹……
阿清哭过?
顾澈将信纸放到桌案上,弯腰去开另一个箱子,几沓宣纸未折叠,他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内容。
灯火阑珊处,手执花灯的小人牵着另一个小人走在巷子深处。
他将一整沓宣纸抱出来放到桌案上,一张一张地仔细看。
他紧盯着画上的小人,手指攥紧了信角。
心中一个声音在不停地说道:快去找你的小家伙!!
他急不可耐地、极度迫切地想要见到阿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六面插刀小天使送的地雷( ^ω^ )
大家元旦快乐哦!
第22章 第 22 章
京城城门大开,百姓们早早就等在街边,恭候将士们打了胜仗归来。
顾朗带领调配到北疆的中大营将士们返京,在百姓的簇拥和感激声中穿过长街,刚回府卸了铠甲换上官服,还未见过七年未见的爱妻,便匆匆带着顾澈朝皇宫去。
路上他对顾澈道:“今日切勿在朝堂上提起枍之,惹怒陛下。”
顾澈埋着头不语,顾朗又道:“此事得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
朝中大臣分别立于大殿两旁,为首的则是林世泽林丞相与天渊国唯一的亲王君天骐。
对于君天骐受器重,从被晾在一边做闲散王爷到如今替皇帝处理诸多事务来看,这位看似温和的骐王不可谓没有手段和城府。
君遗墨一身明黄色龙袍,坐于上方的宝座,俊美如刀刻般的面容,带着天生的威仪和血脉中自有的高贵。目光投向缓缓行来叩首的顾家父子,他扬起一抹笑容,“爱卿平身。”
站在宝座旁的郑蔷手执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顾将军平定北蛮有功,今封为定北侯,世袭爵位,封地陌城及其附属十余县,钦此。”
陌城位处北域,乃是天渊北方腹地,加之封了爵位,此等封赏可谓是对他顾家十分器重。
“谢主隆恩。”顾家父子齐声叩谢。
下朝后,众多官员皆来向二人道贺,交好巴结之意显而易见。
“小侯爷年少有为,乃是我天渊国一等一的青年才俊啊。”礼部侍郎笑得满脸褶子向顾朗夸道,眼带笑意地瞥向顾澈。
顾澈回以个礼貌的微笑,心思早已飘远。他寻了个借口先行离开,却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偷偷摸摸地从大殿旁穿过。
后宫之地不许外人踏足,宣武门外有侍卫把守,要想不惊动旁人进入确是难事。
顾澈余光瞟到另一处,正巧是个无人看守的死角,他飞快朝那边行去,轻点足见便越过了宫墙。
他猜想不到顾清被安排在哪一处殿宇,只得避开宫中眼线,一处一处地寻。
“唉,你说陛下为何不让我们跟皇贵君提起顾将军回京的事?”
“还能是因为什么,必然是不愿他与家人相见呗。”
“可这又是为何?”
“你傻呀,皇贵君可是被陛下强行带入宫的!”那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谈着头四处观望,见没有人才小声道,“不然为何把他关在临渊殿中。”
顾澈此时躲在假山后,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二人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落到耳中。
临渊殿?
临渊殿是什么地方,皇帝的寝殿。顾澈痛苦地抓住了胸前的衣襟,只觉胸闷心悸。他攥紧了拳头转身便去寻临渊殿的位置。
只有亲眼见到顾清,他才能安心。
此刻顾清正独自坐在院落中,前几日消失的食欲全在今日补了上来,他一口一个桂花糕,塞得腮帮子鼓鼓的。
顾澈一踏进院子,便认出了正背对他而坐的身影。
看着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儿,他整颗心都像是有了着落。
忽地感受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背上,仿佛要将他看出个窟窿来。顾清疑惑着半扭过头去。
他停下了嘴里咀嚼的动作,手里的桂花糕一不留神就掉落在地上摔个了个粉碎。他僵硬在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离他几尺远近的青年。
面前的青年身着玄色锦衣,头发用玉冠束起,熟悉的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身形比起从前好似高大了许多。
随即,顾清一口咽下了嘴里的糕点,缓缓站起了身来,不知何时已泫然泪下,声音沙哑地哽咽道:“澈哥。”
两人向彼此走近,顾澈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任他的泪水沾湿前襟,柔声道:“阿清,我回来了。”
顾清不能自己地哭得更厉害了,埋头在他肩上,双手紧紧环住了青年的腰身。他浑然不觉这个动作亲昵地有些过分,只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嘴角带笑地将顾清搂得更紧,顾澈轻抚他散乱的发丝,“跟我走吧。”青年的胸膛微微震动,低沉好听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像是有魔力一般蛊惑人心。
顾清眼神涣散地盯着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青年,如玉的面孔令他眼中一点点清明起来。顾清什么也没问,朝他点了点头。
悬起的心得到答案终于安定下来,顾澈笑道:“不怕吗?”
“只要跟澈哥在一起就不怕。”顾清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他急忙回屋将要紧东西打包成包袱背在肩上,跟在顾澈身后。
他们如今只能由南林门出宫,可那城墙足有三丈高,大门又由重兵把守,二人只得打晕了两名女吏。
顾澈弯下身准备将人的衣服扒下来,顾清立马制止道:“我来!”
他让顾澈蒙住眼睛,自己闭着眼,一脸豁出去了的模样,将晕倒在地的女吏外衣扒下,飞快地拉着顾澈的手去了假山后。
幸而那两名女吏体型较魁梧,他跟顾澈穿上皂黑宫装还算合身。
顾澈将顾清的头发束成一个小包,套上长冠,冠上一根银色吊坠垂于额间,皂黑宫装显出他腰身的纤细线条。
看上去倒真像个眉清目秀的女吏。
顾澈望着他抿嘴笑了笑,他连忙不自在地扭过头。
待得顾澈也换好宫装,束好头发时,顾清很不给面子地狂笑起来。
漂亮归漂亮,可宽肩窄腰的青年约莫有一米九的个头,给人以一种十分奇妙的的即视感。
顾清满脑子都是:金刚芭比
。……
“阿清。”顾澈无奈地叫道。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他说完接着捂嘴狂笑,身体不停地颤抖。
等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将包袱中的东西放入袖兜,挑了几样合适的塞到了胸前。顾清再次想笑,咬着唇硬生生憋了一会。他手里拿出从女吏身上取下的腰牌,冲顾澈晃了晃。
二人光明正大地迈着小碎步超大门走去,顾清掐着喉咙细声说道:“本官奉皇贵君之命出宫采买药材。”
顾澈勾着唇角见他拿出腰牌给那侍卫看,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当值的侍卫一听皇贵君的名号,当即换上了讨好的笑容,弓着腰道:“两位大人请。”说着便令人放行,眼见两人迈着小碎步慢悠悠地离去,才反应过来抓药材向来是去太医院的。
但碍于“皇贵君”的威名,他们可不敢得罪。
说起来,这两位女吏怎的如此高大?
第23章 第 23 章
没想到出宫如此容易,顾清穿着女吏服,远离侍卫的视线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起路来。
不雅的走姿引得路上行人侧目,对他好一番指指点点。
顾澈挡在他身前,挡住旁人对他投去的目光,却不想那些聒噪的议论声更大了。
他浑然不知,比起顾清,他的样子确实要更显眼些。
“澈哥,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吧。”顾清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先回顾府?”
面前的青年眼神微黯,他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认真道:“阿清,我们不能回去。”
顾清愣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这一走,若是回了顾府,恐怕顾家是难辞其咎,必定会被安下罪名。先前顾澈说带他走,他脑子一热,根本没来得及想这么多。
沉稳如顾澈,他怎会做出这般冲动之事?但一想到是为了自己,顾清就觉得心里有种十分奇异的感觉。
“阿清,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千万不要乱走!”顾澈将他带到一处巷口,轻声对他讲道。
顾清认真地点点头,看着青年渐行渐远的身影,竟生出几分落寞感。
当年,顾澈走那日就是留给了他这样一个背影。感觉这半会发生的事情就跟做梦一样,一醒来,顾澈就会不见了。
青年突地回过头来看他,朝他扬起了一个和煦温暖的笑容。
顾清敛起神色,向他回以一笑。他这才转过身朝某处行去,身影消失在顾清的视线里。
在顾澈出去的期间,顾清脑子里飞快地想了许多。
为何澈哥回京他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而澈哥又是因为什么不顾一切地要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