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地立在一旁,不参与其中。
“樊音,你看这个怎么样?”又是一处小摊位,风夙倒是一眼瞅中了满意的东西。只看得他拿着那个簪子,像个献宝的人,嘴角咧着弧度。
簪子在樊音眼前晃了好几下,那个簪子雕刻得还能凑合,只是这种摊贩上的假东西实不该入得了风夙的眼,樊音疑惑着,只当风夙是瞧着新鲜。
“樊音,你看那刻着的鸢尾,是不是很好看?”风夙这一刻笑容很亮,亮到将他面上凶煞之意一扫而尽。樊音看去,就像是看到了那个还会牵着他衣袖的孩子,在拿着簪子,笑着问他。
“嗯。”樊音低眸应着。
南有鸢尾,其美好,清风流云亦不能免俗,得之,便是幸。风夙难得面庞柔和一次,他伸手将樊音插在发髻上的青玉簪拿下换上了这个鸢尾。他退后几步细细地看着樊音,道了句:“很好看。”这时候有阳光穿过云层散落下来,将风夙脸上的棱角磨去了几分。
樊音神色恍惚过后就恢复了一向的波澜不惊,他淡淡地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抬脚便向巷子口走去。“别带我兜圈子。”
风夙深深地盯着樊音瘦削的背影,隐在睫毛阴影里的眼睛里露着不可缓解的贪求,那种贪念深入骨子里,根本就除不掉了,就像鱼与水。
没有风夙故意的绕远路两个很快就到了折九的府邸。正午稍晚点就出来的两个人硬是将离出发地只有一街之隔这点距离的右使府邸走了少说一个半时辰。直到日头的毒辣都已经耗尽之后,他们才刚走到那个府邸,折九早已靠在门前等得脸都泛着黑色。
“属下见过尊主,尊主走得可真够是快的。”折九行着不甚恭敬的礼,面上的黑色浓郁的像墨滴。
“进去吧。”风夙扫了眼自己的属下,拉着樊音抬脚便往里走。
右使府摆宴,樊音本以为就算百官不全请齐了,多多少少也会请上那么数十个,长老也会有几个交好的过来赏个脸。谁知道一路到了摆宴的地方,才知道,这宴会开得可真够冷清的,满打满算除了一旁侍立的婢女真正来参宴的也就风夙樊音两人。
宴会上,推杯换盏,君臣之仪,尊卑之意好似都从负重的肩上抖落。风夙拉着樊音坐在自己身边,不断地夹着各种菜放在他碗里,看他一点点吃完。他眼里的情绪翻涌着最后沉淀下来,那里的那汪潭水好像是溶化了世间所有的糖,甜得腻口。
樊音不是个心口能无限次敞开的人,在那里的防备被一道道亲手竖起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他与外界连接着的那个通道已经堵住。就如同他现在,只一味得吃着,不急不缓,像是程序化的设备一样机械。
“尊主,大事要紧别喝多了。”折九伸手拦住风夙拿着酒杯准备一口灌的手,隐晦地看了眼一旁的樊音,说道。
风夙捏着酒杯的手猛地用力,又忙松开力道。有痛苦交织着后悔充塞了心口那个空落落的地方。
“厢房已经准备好了,我让人带你们过去。”
“嗯。”风夙起身,“我带他过去休息,你让人今晚热水一直备着。”
樊音从他们没头没脑的话中摸索出一点不同的讯息,他直觉今晚有事发生而且与自己有关,只是是好是歹,发生什么,他一概不知。随着风夙一道起身的他视线从两人面上快速扫过,除了两张格外凝重的脸,其他,没看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他不确定风夙的状态,不清楚这件事是不是自己该知道的,本着“安分”的意思,他闭口不问。船到桥头自然直。
到了厢房,风夙就好像一个人在绷紧了心弦后一下子松开,强烈的情绪一下子将厢房里的气息搅得极不稳定。他猛地侧身抱住一旁的樊音,将头埋在了樊音的颈部,低哑的声音从那里传来:“樊音。”
樊音还没回神就被那人搂住,他是厌恶风夙的碰触,只是今晚的风夙显得格外的脆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总之这种感觉影响到他神色恍了一阵,居然没有一下子推开身上死死贴着的人。
“樊音,别动,让我抱一会。”风夙就像是个害怕嘴里糖果长翅膀跑掉的小孩子,用力地环抱住樊音,扣在他腰后的两只手还紧紧的十指交叉着。他的声音较之以往低低的,带着沙哑的摩擦声。
樊音僵直着立在原地,脸上划过一瞬的不知所措。
“樊音。”风夙又一次这样叫道,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又有低沉的声音从齿缝间流出。樊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道:“我后悔了。”
樊音低垂着的眸子猛然睁大,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轻轻地笑了,笑声空泛。“风夙,我还没说,我后悔了。”
“不!我不准!”风夙几乎是在樊音说出口的同时,那张俊脸就扭曲了,带着狰狞掺和着痛苦。
“我不准你后悔!”风夙明白这人口中的后悔是指那份从河里捞他回来没当机立断掐死他的恻隐之心,是往后十余年教他道义真善所付出的良苦之心。
樊音任由风夙将自己越箍越紧,他静静地立在原地,像个喜悲皆空的无感之人,感受着风夙猛烈颤抖的身子,听着耳边他一声比一声癫狂的吼叫。
许是屋里的动静太大,还是惊扰到了隔壁的折九,在门外响了好几下敲门声后,风夙终于平静下来,他慢慢地松开樊音,但是仍拉住了樊音一只手,坚决地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半步距离。
“尊主,非同时期不该有起伏的情绪。”折九感觉到屋内诡谲的气氛恢复下来后,没推门,就立在门外,带着一分警告的说道。
“退下吧,我知道了。”风夙深深地看了眼樊音,失望的看着他平静到死一般的神情。
“那,属下告退。”折九落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倒也是个宽心的,直接选择了相信他的主子会说一不二,交代完自己该交代的就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后面开了个泉子,你拿着换洗的衣物,去泡一下,别太久。”风夙不愧是个合格的上位者,能将自己前一秒还翻涌着的情绪在下一秒就恢复其波澜,他从一旁的衣柜里翻找出一套换洗的衣物,就塞在了樊音手里。
见樊音立在原地不走,他耐心地又说道:“我就在这等着。”
樊音能敏锐的察觉到风夙今天很不正常,他是知道这人脾气是有多恶劣,没道理能忍住一次次被他摸着胡子却还笑脸以对。毕竟拿着热脸贴别人冷屁股这种事谁都不乐意遇着。
“快去吧。”风夙有一次温言说道。
樊音决定不去管这种不可捉摸的事情,他应了声,拿着东西去了后面。
第52章 前功尽弃
池子里,樊音将整个身子浸入,温度偏高的水蒸出来的雾气让他苍白的面上沾了点红晕。他的身子本就不好,酸痛,疲软是常有的事,但在身子泡入池水的时候,种种不适好像随着蒸腾的雾气从身子里跑了出来,很久没体验过的舒适感从骨子里泛出。
人在舒服环境下就容易发困,打个盹打着打着就能睡得不着南北。樊音早就将风夙那句别泡太久抛在了脑后,他头微微垂在一边,背靠着池子壁,整个人就这样在蒸腾的雾气中渐渐梦会周公。
闭上那双空荡荡的眸子的樊音,那处因着睫毛投射而下的阴影让他整个脸庞蒙上了灰色,再配着周遭的安静,让人瞧了,顿时生出一种苍穹之下,蝼蚁求活的慨叹来,阵阵泛疼的扎刺感侵入看到这幅画面的人心里。
风夙在外面等得及了,怕樊音出了什么事,便屏气走了进去,亲自打破了自己刚立下的约。他在门口站了很久,看着池子里的人睡着的模样,一寸一寸的筋骨开始发出疼痛的警告声,特别是胸口,疼痛和憋闷一起席卷而来。
他的视线好像是世上黏合力最好的试剂,覆盖在了樊音露在池水外的每一寸肌肤上,带着吸附的力道,死死地霸占着。
风夙在门外站了很久,顾忌着池子里的人泡久了不好,他才收起怎么也看不够的视线,大步上前将人捞起来,压抑着体内沸腾的欲望,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放在了的另一侧屋内的床上。
风夙看着整个人陷在被窝里的樊音,突然舍不得浪费眼里的那些空间去放除了这个人以外别的东西。他伸手一遍遍地从樊音闭着的眉目上细细划过,像是优秀的画师那般抚摸着自己最得意的画作,那种爱怜与痴恋的神情一圈圈的从眼底散开。
草草地打理好自己便在樊音身侧躺下,他侧着身,一手圈在樊音腰上,好像这个人不看牢了便会跑了似的。他在脑海中描摹着这个人的模样,想要将这人完完全全地刻在脑海里,成为永久的回忆。
他另一只手难得得很安分,不去动手动脚的,只握着樊音放在一侧的手,指腹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摩擦。
桌案上特意摆放着的灯盏一向是用来装饰的,让屋子显得有些温度罢了,那点灯火照不亮什么。只是人在黑暗里这么望过去,就会觉得摇曳的灯火闪烁之间灵气十足,比之亮度长久不差分毫的夜明珠来说,灯火显得更有情味儿。
长夜漫漫,时有“哔啵”声随着溅出来的灯花给安静的晚上带来不一样的风味,明明这般的环境最能淘砺人心,然而心头之火却从那处熊熊燃起,很快遍布所有的神经。黑夜中,风夙圈着樊音的臂弯收得更紧了。他眼不睁不眨,好像分秒必争地将人看在眼底。
睡梦里,樊音感觉到自己好像还浸泡在池子里,氤氲在室内的微烫水气蒸得人脑子晕乎着,辨不明方向,分不着事理。他全身浸在水里,缓缓流动的池水像一把刷子将他全身上下的污垢洗干净。
他长时间皱起的眉目舒缓开来,嘴角也微微翘着,像是个做了个好梦的孩子,面上一派甜蜜。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处让人舒适的地方享受够,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池子底往外冒。在他的神海里,池水开始翻涌,卷起的浪花一层高过一层,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明明是极美丽的水花,却成了一匹匹恶兽张着血口,流着涎水。
正当樊音慌神愣怔之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子的掌控权,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像个躲在躯壳里的魂,能感受到外界一切,却毫无左右之力,像个被牵制住了的木偶,眼睁睁看着一切凶恶迎面而来。
樊音眸子紧紧缩着,瞪大的瞳孔惊愕的看着那些扑涌来的池水。这时候的水像个脱缰的野马,在这出不大的地方撒野。水温在以不能快速察觉的速度升高,等樊音终于回神的时候,水温已经到了格外烫手的地步。说是能烫猪也不为过。
“扑腾,扑腾——”樊音费劲而又徒劳地挣扎着,他的面上彻底的飞红一片,痛苦的神色布满了整张脸。脑海也好似被这般的热度熏晕了过去,就听得耳边以及脑子里“嗡嗡”声一片,像信号不好时的屏幕,除了花屏之外还伴着那种让人格外焦躁的声音。
“啊——啊啊!”樊音是没法子从池子里爬出来,但他挣扎的力道不小,只见他手脚并用在水里努力地扑腾着,喉间也吐出痛苦的低吼声。就当他绝望至极,疲累至极时,一声声呼唤从天边远的地方钻入耳畔,直传到脑海。
“樊音。”“樊音!”他听见有人这样叫他,一停不停地在喊着他的名字,那声音里除了痛苦,焦急外,好像还带着祈求,听着有些哭腔的感觉。那些唤他的声音,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像是能让人冷静的冰水,一点点浇灭樊音心头的焦躁。
屋子里,风夙感觉到樊音的异样连忙将人搂在了怀里,让他靠着自己。搭在樊音额间的右手感受到那处传递来的灼热温度,风夙焦急得看着怀里的人浑身散发着不寻常的热度,红彤彤的面庞堪比煮熟的龙虾。
那人的嘴半张着,急促的呼吸从那里传来。风夙看着他痛苦拧起的眉头,按着他不安分乱扑腾的手脚,他不是医师,没办法解决这个场面,但他早就知道了,这场发热不过是很早前的入誓带来的后果的前兆,医师来了也救不了。
风夙无力地靠着床沿,他只能徒劳得将人抱紧,尽量让身子散发着冰凉的气息,一遍遍的用自己的冰凉的温度让这人灼热的体温降下来。他的唇轻轻落在樊音额间,带着虔诚的味道,在那里留下痕迹,又像个自知自己是个蒙羞的人一样,匆忙从樊音的额间移开自己的唇,他就怕,自己身上一切的污浊会让怀里的人觉得难受。
“樊音,醒醒。”“樊音……”他用着不大不小的调子喊着怀里的人,他希望自己心底对着上苍一遍遍念叨着的后悔之词可以得到上苍的垂怜,让怀里那人能完完好好的,能让他们有着日后数不清的岁月。
也许上苍是真的有好生之德。在风夙处在奔溃边缘的时候,樊音醒了。那双眸子带着痛苦渐渐睁开,湿润的眸色里溢满了疲惫。
风夙宽心地稍稍放了一口气,他不甚明显地勾了嘴角,触及到樊音带着水色的眸子的时候,他压抑不住自己,低下头,深深埋在樊音颈间,带着温度的透明液体从扑朔着的睫毛那流出来,划下脸颊。
“尊主,这人身子太弱,恐怕是抗不过入誓所带来的每月一次的反噬。”
“可之前不是有每天给他喝着缓减反噬作用的药汤吗?”
“断了七日,并做了那等事,前功尽弃。”
风夙想起将这人从圭林宗带回来强迫他做了那事之后,给他主治的医师曾这样说道。只差那么一句,“料理后事,节哀顺变。”
第53章 荒唐
樊音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