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派一个引自己回寝宫,再让另一个去给自己弄点吃的来,便迈步朝他们走去。
他走近了一些,说话的声音便清晰了起来,是两个宫女在低声交谈。刘符本来对她们的密语不感兴趣,但从她们的对话中,竟听到了一声“王上”,便不由得停住脚步。
少女怀春,总是人之常情,他喜滋滋地想,反正后宫里还空着许多位置,若是落花有意,他这流水也不能太无情了。
思及此,刘符的脸上不禁浮起淡淡的微笑,可等他听清楚她们的话,笑容便一下子凝在了脸上。
“不会吧,王上和丞相都是男人,他们怎么会——”
“宫中都传遍了,总不能是假的吧。”
“可是王上才刚纳了两个妃子,才入宫不久,就都封婕妤了呢。”
“你还真别说,我听侍奉萧婕妤的妹妹讲,王上带婕妤去内库选礼物,没想到婕妤选中的东西,最后都被王上送给丞相了。这次丞相去赵国,还是王上亲自接回来的呢!”
“啊……这么说来,我也觉得每次丞相入宫见王上,王上拉着他手说话的样子,可比对婕妤还要亲热……”
“还有呢,听说王上和丞相私下里吃饭时还会互相喂着吃。”
“啊哟,”一个宫女低低地叫了一声,“王丞相那么凶的人……”
“而且年纪还大。我听说以前的皇帝也会养男宠,但是都是年轻漂亮的,丞相的年纪可是比王上大了那么多,王上为什么会喜欢丞相呢?”
“王上不喜欢丞相,难道来喜欢姐姐吗?”
另一人啐了一口,接下来便是一阵压低了的嬉笑声。
刘符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把她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了下来,只觉浑身的血都往头顶冲去,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他也不顾会不会吓到两人,突兀地出声道:“妄议本王和丞相,不要命了么?”
那边静默了片刻,随即响起了两声尖叫。
“王上……王上恕罪!”两个宫女拨开草丛,扑到刘符脚边跪下。
刘符将牙咬得“格格”响,压抑着怒气问道:“说!这些话你们都是从哪听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其中一人道:“王上,奴婢……奴婢听宫中各处都在这么说。”
刘符的怒火蹭的窜上来,差一点没压住,他攥住拳头,“都在这么说,好、好……污蔑大臣,知道是什么罪么!”
两人忙不住磕头,哭道:“王上饶命!奴婢知罪了,王上饶命!”
刘符见她们吓成这样,怒火也平息了些,略一思索便知此事绝不简单,惩治这两人根本无益于事,便摆摆手,放缓了声音道:“你二人只要交代出谣言的来处,便可从轻处置。”
刘符夜宵也不吃了,将二人带入寝殿,叫来内常侍,命他连夜查办此事,宫中诸人,无论是否已经休息,一律起来协同调查。一时间,宫中渐次亮起,灯火通明,往来走动,喧哗声不绝于耳。
刘符一夜未睡,坐在寝殿外的石阶上,把赵王的那颗夜明珠放在手里搓来揉去,渐渐冷静了下来。宫中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朝臣们第二日一早便会知道,他和王晟的这条传言虽然可能已经闹得满宫尽知,甚至已经传出宫外,但他也决不能主动声张。方才他一怒之下命人连夜彻查,现在想来却有些欠妥,只得对外声称是宫中失窃,才闹得这样沸沸扬扬。
他之前盛怒之下来不及细想,这时一想便知,传出这条流言的必定还是刘氏宗族。从他和王晟互相喂饭的流言便能看出,孝伦应当是其中的始作俑者,因为当时在场的人中除了自己的亲信外,就只有孝伦在,自己的这场戏本来也就是做给她一个人看的。至于萧氏是否参与进来了,现在还不好说。
总之,此事孝伦定然难脱干系,却不知整个刘氏宗族,有多少人参与进来、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他之前借狩猎之名敲打了他们一番,却没想到还是有不长眼的人。刘符一拳捶在石阶上,眯起了眼睛——整治宗族,这是否是个好机会?
不,不行。他站起来,烦躁地来回踱步,他们若是诬告王晟谋反倒还好办,诬告谋反,按律反坐,他也就有了能收拾这些人的把柄。可现在他们却是诬告王晟……这般放不上台面的事,他反倒拿他们没办法。
他即便是想借此发难,但也总不能在诏书中写,“诬告丞相与本王苟且”吧?他当然可以在诏书中含糊其辞,但诏书一下,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届时王晟将被置于何地?王晟身为百僚之首,身上沾着这样的脏水,以后在朝中还如何行事?
刘符思来想去,自己难以决断此事,又无法像往常一样找来王晟商讨,只得一大早便命人宣蒯茂入宫。蒯茂见事甚明,找他商讨说不得能讨论出些办法。
他三天中只睡了两个时辰,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顶着两个黑眼圈入了紫宸殿。蒯茂已经在此等候,刘符免了他的礼,坐下笑道:“蒯大夫所料不错,赵国生乱,丞相此行,也颇有些收获。只不过当时你我没有定下个赌注,却是可惜了。”
蒯茂道:“臣意在提醒王上早做准备,非为赏赐,何来可惜?”
“蒯大夫当真快人快语。”刘符呵呵笑道,斟了一杯茶凑在嘴边,忽然不经意般又问:“蒯大夫从宫外来,不知可曾听说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
“王上是说,关于王上和丞相的流言?”
刘符险些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又喷回盏中。他刚夸完蒯茂快人快语,他就这样单刀直入,当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德音,”刘符将茶盏放回案上,两手拢进袖子里,凑近了一些,亲切地唤起了他的表字,“既然你已经听说了,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此事是谁所为,我心中已大体清楚,你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此乃王上家事。”
刘符疑惑,“此事毕竟涉及丞相,如何能算我的家事?”
蒯茂却摇了摇头,稍微向后靠了靠,仰起了脸,又道:“此乃王上家事。”
刘符盯着他那张写满了高深莫测的脸干着急,心里涌起一阵几乎想要把茶杯摔在他脸上的冲动。他急躁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心思一转,火气顿消,“德音是教我不要经过外朝,直接在内廷按家事处置?”
“正是。”
刘符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问:“那如何处置为好?”
蒯茂却不答,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却不放下,而是闭上眼睛继续细细地品。刘符几次想要站起,但手刚一撑在凭几上便放下,以蒯茂的姓格,自己逼他逼得急了,他拂袖而去都是有可能的。当下只能等他自己开口了,刘符被他磨得也没了脾气,只有抚着额头叹了口气,耐着姓子等着他喝完。
蒯茂放下茶杯,问道:“王上心中可有打算了?”
刘符一愣,这才知道蒯茂方才不说话,不是故意卖关子耍他玩,而是留时间想等他自己想一想。刘符盯着杯底,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思索片刻后缓缓道:“我看此事不能放任不管,但若处置得太重,似乎也有欲盖弥彰之嫌。”
“王上,此事处置之要在于,绝不可牵连旁人。”蒯茂凑近,低声道:“一旦查清楚了,摘那几颗瓜便可,不能再动瓜藤。”
刘符被他猜出想借此对宗族发难的想法,叹了口气,“这点不用德音劝我,我也知道这次的时机不好。”
“如此,处置的轻重便由王上掌握便可。”
刘符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王上,丞相求见。”宫人在一旁忽然道。
刘符眼中闪过慌乱,这次的流言虽然荒谬,但毕竟是传的他和王晟两个人,让他一时之间真想不好怎么面对王晟。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见还是要见的,他转头对蒯茂道:“此事我再好好考虑考虑,德音先退下吧。”
蒯茂领命退走,刘符清了清喉咙道:“唤丞相进来。”
王晟手里捧着东西从正门进来,刘符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觉得有异,这会儿却忽然觉得今天的王晟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看一眼便烫得他眼皮发热,忍不住稍稍错开了视线。他看着王晟的下颌开口道:“景桓不是还病着么,入宫来是有何事?”
王晟跪下道:“臣请王上收回昨日给臣的赏赐。”
刘符这才注意到王晟手里捧着的是昨日刚给他的脚炉和暖耳,拧眉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不过是两件小玩意,景桓且收着吧。”
王晟只跪得更深,低头道:“此等贴身之物,还请王上收回,以免授人以柄。”
刘符垂眼看了他一阵,忽然弯腰握住王晟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景桓,你也听到那个流言了?”
王晟被他带起,脚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发出一串脆响。在这响声中,刘符听到他应道:“是。”
“景桓何必如此?”刘符有些意外,以他对王晟的了解,哪怕王晟被人诬告要篡权谋反,但只要自己不相信如此,他便从不会放在心上。这次的流言虽然恶毒,但给他安上的罪名也绝不会大过谋反,以前针对他的弹劾也不少,却不知王晟这次为何偏偏如此在意此事。他拍拍王晟的手,劝道:“我知道你爱惜羽毛,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在查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东西你就收着吧,今冬太冷,你用得上。”
王晟叹息道:“王上如此,流言如何能止?”
“哈!”刘符仰面笑了一声,“景桓,连你都听说了,这流言传的还不广么?再去堵他们的嘴没有意义,那就让他们去传!你是佐我立国的有功之人,多有劳苦,我不止这次赏你,以后也要赏!你不用避嫌,也不用退回我的赏赐,大大方方地受着便是。若是以后有记史之人敢给你写上佞幸二字,有一个我便杀他一个。”他说着,从王晟手中接过那副暖耳,套在了他头上,“嘈嘈之语,皆不足道。你我君臣二人,问心无愧,何须在意其他?”
他含笑看向王晟的眼睛,王晟却猛地低下头,躲开了他的视线。虽然一闪而过,但刘符从他的脸上竟看到慌张的神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王晟的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他心下惊讶,便问:“景桓,怎么了吗?”
王晟似乎也自知失态,抽回手跪了下去,将额头抵在地砖上,伏地道:“臣蒙大恩,忝居高位,必守人臣之分,无负王上。”
刘符不明所以,心中暗道,你又做不来篡逆之事,有什么守不守人臣之分的。他扶起王晟,见他站得离自己有些远,便自然地向前一步,和他站得近些,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一笑,“景桓,有一件事他们可真说对了。”
“我还偏偏真就喜欢握着你的手。”他拉起王晟的手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只要一握,心里就特别踏实,感觉这天底下,也没什么做不到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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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臣问心有愧,心里苦哇
而一旁的钢铁直男还在不明所以地瞎鸡儿撩汉x
王上醒醒!丞相想不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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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最佳:不愿透露姓名的宫女x2
第40章
刘符拉着王晟的手到案前坐下,命人撤去旧茶,又给王晟重新上了一杯。王晟接过,突然道:“王上,臣请赴洛阳。”
“洛阳?”刘符先是微微睁大眼睛,随即点了点头,“嗯,确实需要你去一趟。”
他从上一世起便有一个不成文的做法,每攻下一个地方,就派王晟去治理一阵子,除刺史之外,当地官员均可由王晟自行委任,他从不过问,所以久而久之,才有了“地方十吏,九出其门”的说法。他倒不担心王晟结党营私,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符不疑有他,思考片刻道:“司州之地,新平未久,洛阳人心不稳,魏臣各自观望,我留在那里的人,确实有些处理不来。之前说要在洛阳考核官吏、选拔武卒,结果却被赵国之事给耽搁了,至今未行。景桓,这是最紧要的两件大事,非派你去不可。你到洛阳之后,若遇难处,便告知于我,我全力助你。”
“臣定不负王上之托!”王晟慨然道。
刘符点头,“你想什么时候走?”
“臣想今冬便去,王上以为如何?”
“那样太早了,年关将至,好歹在我身边过完元日再走。”刘符揣起手,盯着热气腾腾的茶,颇为落寞地叹了口气,“哎!今年景儿不在,朱成也在洛阳,王叔又刚被我派去守绛州,我身边可真是冷清了。”刘符一向爱热闹,这时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不由得看向王晟道:“今年元日之前,我可一个人都不往外派了。”
王晟眼睛一弯,似乎要笑,但刘符只见他眉眼稍稍一动,便即恢复如常,倒是没笑出来。刘符也未放在心上,他从刚才起心里就一直琢磨着一件事,这时候便对王晟讲了出来,“景桓,我大雍的土地以后还会越来越大,官吏越来越多,总不能每打下一个地方,该处的人事都由你这个宰相亲为。这天下的事哪有个头,哪怕是身体再强健的人也撑不住不说,于国家也非长久之计。我看重开科举也好,兴办太学也好,建立文学馆也好,不论怎么,总该有个考核官员、选拔人才的法子。定下了一个标杆,日后才好行事。去洛阳之前,你先好好想想这个事情。”
“王上从前便对臣提过此事,臣在赵国,也常常思之。中原战乱频仍,土崩瓦解,天下无主,因之文法驰坏,科举废置。王上若能重开科举,拔擢人才以充朝廷,实乃利国利民之事。但寒门士子一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