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议论着他们。
“他们是人族吗?”
“是,错不了,和前几天来我地界上掠夺我血食的可恶人族,气息如出一致。”
“看起来真是好吃,大人,我们真的不能把他们当作新鲜血食吗?”
为首下令将引长烟一行人抓来的魔将其实也很犹豫。
对只知进食的魔族来说,身上纯粹的灵力取代血煞之气的仙修,真是莫大的诱惑。
这也是为何低等魔族会前仆后继,悍不畏死扑向舒遥一行人的原因。
但魔将之所以能为魔将,还是和底下的低等魔族,终究有所区分的。
他经过剧烈的挣扎,终于克服住自己来自血脉天姓的欲望,挥手道:“不能!”
“他们同为人族,我们还要用他们引来那些大肆屠杀我们圈养血食的人族,和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收手!”
众多魔族一想也是。
一个是好吃,但只能吃一两顿,过过嘴瘾的血食。
另外一个是不计其数,被他们大量圈养,足够放心下嘴吃个几十上百年的血食。
他们也在犹豫之中做出了选择。
“小子。”
魔将吞了口口水,强忍住自己垂涎的欲望:“你们有什么可以证明你们身份的凭证,让我们带给那些人族看吗?”
这倒是让四人犯起了难。
顾迟笔下意识就是反手一本六道寺秘史。
她最终收了手,一言难尽道:“这六道寺秘史,会不会人没找到,先被魔族吞了?”
“有可能。”
引长烟受他启发,将明珠出海交于魔将派出的使者手上:
“能吞明珠出海,我敬他是个真魔族。”
怀霜涧微微皱眉:“剑修佩剑于剑修非同小可,你怎能如此儿戏?”
“唉,那有什么?我缺钱的时候当过好几回。”
引长烟心很大,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再说,让我师父看见六道寺秘史,知道我看这玩意儿,岂不是要打死我?”
三人:“……”
说得好像你把剑当出去,你师父不会打死你似的。
引长烟还真不担心。
他说道:“师父自不会怪罪我,说起来,穷到不行时把剑当出去,这个法子还是我第一次出山门时师父教我的。”
“……”
天知道他们倒悬剑山的剑修哪儿来的钱铸剑。
倒是顾迟笔眼睛一亮,萌生一个新的灵感。
怪不得倒悬山主愿意咬着牙忍受七域主的聒噪。
不如下一本写倒悬剑山秘史。
邪魅魔修如此多金,引冷酷山主竞折腰。
想来不错。
眼看着送信的魔族也跑了出去。
魔族懒得费他们用开吃喝的宝贵时间绑四人,开始惯例的大吃大喝。
他们的吃相委实让人不可恭维。
咀嚼生血肉间,血沫横飞,肉丝遍地,白骨森森。
看得四人一阵接一阵的反胃。
引长烟:“送信的魔族既然出去,剩下的魔族怎样,应该都无所谓了。”
顾迟笔:“那还等什么?动手啊!”
于是等大乘来时,他们见到的魔族被一个一个粽子似捆得整整齐齐,眼睛还不甘地使劲往自己未吃尽的血食那边瞟。
而四个年轻的小辈,坐在高位上,聊得正欢。
半点瞧不出大乘们先前担心的哀哀戚戚,朝不保夕的样子。
或许他们应该担心魔族多一点。
“长烟。”
倒悬山主先厉声斥问:“我不是让你在剑阵中磨砺修行吗?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说完他想起玄和峰主所言,连着破军一起迁怒,眼风如刀剜过他。
倒悬山主记得,自己弟子和破军使女装的镜月关系是颇为亲近的。
说不准破军使就是为自己弟子,女装混来的仙道。
七域主已清晰让倒悬山主意识到了,魔道一众人,是可以死缠烂打到何等地步。
真是好不要脸。
倒悬山主心中冷冷想道。
对一个小辈也要坑蒙拐骗,花样百出。
破军:“???”
有事吗???
我还在这儿站着呢?
先是杜玄和,再是你倒悬山主,我没有脾气的吗?
引长烟委屈道:“我也想在剑阵中好好修行啊。”
他们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白。
说完之后,众位大乘都沉默了。
而紫微星,则有幸得到了众位大乘的目光洗礼。
“算了算了。”江云崖算是被紫微星折腾得心神俱疲,“哪怕紫微星再搞出何等惊人的大事情来,我也不会惊讶了。”
紫微星:“……”
死秃驴。
就是欺负它现在力量不足,好对付。
等哪天太阳太阴真正平衡,自己力量全盛的时候,一定要像数万年前劈死孤煞那样,天降雷霆来劈死那个往自己身上扣锅的死秃驴。
希望自己在那一天前,还能保留那么一点的风评。
“对了。”江云崖喟叹完紫微星,向江素问介绍道,“素问,这是你师祖,我师父,你师祖数百年前不知所踪,是去了深渊,这次为师有幸能在深渊中和他重逢。”
白云苍狗,时光一晃,自己都成了祖辈的人啊。
江长星以长辈特有的慈爱和蔼打量着江素问。
不错不错。
虽说外表看起来冷些不爱说话,但看起眼神周正清澈,一定是个和云崖一般,潜心医道,心姓赤诚的好孩子。
尽管江长星看得老怀大慰,恨不得立即给江素问递见面礼,但师祖辈,总归是要有一点师祖辈的架子的。
他含着和煦笑意,矜持地等着江素问开口问候,甚至想好自己该怎么勉励他两句。
而江素问,茫然在大乘中转了一圈。
他发现了两个全然陌生的新面孔。
两选一的概率!
江素问孤注一掷,大着胆子向舒遥问好道:“素问在此见过师祖,师祖好。”
“……”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顾迟笔惨不忍睹地移开目光。
饶是舒遥对江素问的脸盲早有认识,他此刻也不禁震惊失语。
“不…江小友认错人了,我与江宗主平辈,实在当不得江小友的一声师祖尊称。
看看哪怕略有些年龄风霜,仍不失英挺俊朗的江长星,再想想自己镜中见到的自己这副艳盛牡丹,堪称国色的容貌。
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素问还将自己和万川和认混过人。
舒遥坚强做着心理建设。
可自己当时和万川和,是同为男子。
而天姚和江长星…
江素问的眼睛是用来做装饰的吗?
舒遥心态崩了。
他低声问破军道:“我难道不美吗?”
为什么会和江长星相提并论?
“很美。”
卫珩知舒遥向来自负容貌,听得江素问此言,必然是不快的。
任谁看见这样清冷高绝的人,眼睛里只满满盛着自己的影子,都不会怀疑卫珩所言。
美人常见。
能被道尊看入眼得人却是寥寥。
江长星被江素问一言搞得注意力不免移到舒遥身上。
他这一移之下,自然发觉诸位大乘,对卫珩舒遥两人投去的眼神。
意味很复杂,一时难以辨清,但能确定无疑,绝不是赞赏一类的眼神。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人家好好谈个情说个爱,纵是言语稍嫌露骨一些,又能怎么样呢?
何必碍于仙魔两道之分呢?
江长星只觉想要解放如今仙道思想一事,任重而道远。
卫珩明明声音淙淙如国手拨古琴,韵律得宜,倒是抢在破军前面,把他该说的话尽数说了去:
“他是天姚,与魔道破军使一道来的。”
“一斛珠的天姚前辈?”
引长烟禁不住讶然道:“我记得天姚前辈,与现在模样判若两人。”
他去一斛珠见到的天姚,当然也是美的。
掌管天下最大风月之地的人岂有不美的道理?
可是两相比较,眼前女子的艳色重到几乎刺人,让人一见之下挥之不去。
从此以后,再见到的所谓倾城国色,不过尔尔罢了。
“易容而已。”
倒悬山主的声色更沉,喝问他道:“你说你见过天姚姑娘,莫非是去一斛珠里见的天姚姑娘?”
可笑至极。
剑修不好好潜心练剑,一天到晚沉迷情爱中事,流连风月之地,这像话吗?
简直愧对倒悬剑山列祖先人。
前是引长烟,后是破军使,左有卫珩舒遥,右有眼冒亮光的玄和峰主等人。
倒悬山主从未觉得仙生如此艰难过。
甚至恨不得去问一问皆空方丈,去问一问让雪天,他们灭世还缺不缺人。
引长烟:“……”
道尊和破军使在前,他能说他那一次是专程为碰瓷而去吗?
不能。
唉,倒悬也太过古板,一斛珠他年轻时也喜欢与几位友人一起去喝酒听曲。
看得江长星暗暗摇头。
他适时开口,将引长烟从开口闭口都是死亡选项的难关里拯救出来:
“说来云崖,素问可是眼睛上有不太方便之处,你帮他诊断过不曾?”
江云崖:“……”
他一颗心缓缓吊了起来。
果然,江长星似是想起自己从未关怀过他的医道造诣,很是愧疚问道:“说来惭愧,为师与你相逢时,太过欣喜,以至于忘了问你这些年在医道上修行得如何?”
江云崖额角渗出冷汗。
江长星不等他回答,就问江素问:“云崖素来让人省心,从来是往轻了说,粉饰太平让我放心的。他说的话我不信,你与我说道说道。”
这个话题过于死亡,以至于在场一众人,皆感到一阵阵地窒息。
舒遥向破军道:“待会儿江宗主要是想清理门户,你记得帮我拦着些。”
他到底欠过一回江云崖的医治之情。
卫珩:“不必忧心,那是我欠江宗主的,我会拦着江前辈。”
舒遥淡淡横了他一眼。
他眼睛生得那么美,只一个眼神,便胜得美人持酒,软声相劝的千言万语,令人能醉得到骨子里去。
冷彻的意味也沁得到骨子里。
“道尊好似很喜欢和破军抢事情干?”
卫珩静了一瞬,方低声道:“是,因为你。”
道尊向来风光霁月,只管分是非对错,对事不对人。
但卫珩有了偏见。
在亲眼目睹舒遥对破军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全然信任和开怀,被破军三言两语轻而易举逗笑——
再思及他曾揽着镜月说是心上人,在一斛珠时理直气壮敲破军的竹杠,往前许多许多,卫珩来不及,也根本无法参与的时光岁月。
他们曾鲜衣怒马,轻言生死。
也意气相投,同道与共。
道尊终究是凡人。
没有金箔裹嵌,百毒不侵的金身塑像,也练不成一双居于三十三重天上俯瞰众生的眼睛。
而认错人却依然被江长星和颜悦色对待的江素问,十分感动。
他想,像自己师祖这样好的人,想来自己师父也是不愿意让师祖CAO心心疼的。
定然要如实禀告他才好。
于是江素问道:“师祖放心,师父近年来与院长、无尘方丈与玄和峰主——”
江长星含笑聆听。
江云崖绝望闭眼。
玄和峰主等人一脸要完。
唯独顾迟笔,临危不惧。
她充分发挥自己连道魔双尊话本也敢写的胆量,快步上前,狠狠拧了江素问一把,让他把未尽的话语咽下去。
江素问虽然脸盲,脑子算不得太差。
疼痛使人清醒。
他浑身一凛,急忙补救道:“和三位前辈一起坐而论道,其乐融融。”
江云崖险些喜极而泣。
江长星看他的目光温暖如春风。
倒悬山主和玄山掌门对视一眼。
只觉得江云崖没崩溃,他们倒是快要崩溃了。
被他们忽视已久的魔将终于发出不甘的怒吼:“阁下将我捆绑在这里,到底是如何个发落章程,要杀要剐要吃要烹悉听尊便!”
他落泪了。
自己曾经怎么说也是个一方霸主,圈养着无数血食,让魔族尊敬仰望。
结果现在被绑在凉风里,只能抬头望天,听着他们认亲言语,腻歪甜蜜飘过自己耳朵。
自己不要脸面的吗?
被魔族将领一吼,众人才想起来被他们遗忘已久的人物。
这没什么直接纠结的,倒悬山主道:“直接杀了便是。”
“且慢。”
江长星喝住他,“魔族间对血统的依赖姓极强,此魔好歹为魔将,所到之处,群魔畏惧,若是让他带我们去深渊中心,倒是能免去不少麻烦。”
倒悬山主在内的许多位大乘不以为然,心里想着,魔族间既然对血统的依赖姓极强,魔将必定对魔王无比尊敬,如何会答应带他们去深渊中心?
恐怕是甘愿一死了之的多数。
魔将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当众人以为他要慷慨赴死,欣然就义时,只听魔将如释重负,一口应承下来:
“这有什么?诸位前辈若有吩咐,我甘受驱使,愿效犬马之劳。”
居然还挺有文化。
大乘:“???”
你的身份呢?你的骨气呢?
被你吃了吗???
魔将说着说着,几乎要感激涕零:“前辈真是好人,我抓了你们的同族,你们却不想吃了我。”
大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