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破军的同时,被仙道中人追着喊打的将来。
唉,世道。
修个无情道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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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玄通峰上,数十石台排列整齐,它们个个长宽各有百丈,沉重厚实,上有符纹笼罩,显然是设有阵法于其上。
单论卖相,石台也称得上一句古朴雄浑,然而在青天白云下,在玄通峰大开大合山势之间,在一眼望不见底的玄山绵延山脉下,被衬托得渺小如棋枰不足道。
石台四周上观众席层层而上,最上层几欲扶摇云霄,不必细数密密麻麻的坐席,便可心中有数,坐个几万人是不在话下的事情。
此时观众人上几乎座无虚席,而数十石台亦是两两相对立满了人。
是选拔紫薇秘境前一百人的比试。
眼下不过选至筑基期的前一百,对山顶上大人物而言太过不值一提到懒得开口的程度,自然不必杀鸡用牛刀地请六宗宗主等人物出来坐镇。
连专心和玄山长老打牌的玄和峰主,也不过是碍于此处是玄山主场,不得不出来镇个场子。
玄和峰主想去摸牌的手忽停在半空。
她长眉一拧,让同桌的长老见了笑问她道:“玄和,可是接到什么要事传讯,让你分心他顾,无暇打牌?”
“要事是没有的。”玄和峰主微微摇头。
随之她舌尖绽出一声清喝,如春雷乍响,穿过数十擂台刀兵之声,使得观众席上鼎沸人声不由一瞬静默下来,诺大会场,只听得玄和峰主声音滚滚不绝:
“何方魔修在我玄山藏头露尾?滚出来!”
哗然一片。
虽说百年前卫珩与让雪天立下心血誓,仙魔两道井水不犯河水,然而有千年仇怨战火在先,魔修近日强掳怀霜涧在后,仙魔两道等同于是心照不算撕破脸面。
魔道乘着紫薇大比时悄然溜进玄山,无疑是赤裸裸在仙门魁首脸上抽了一记响亮耳光!
长老亦是放下手中牌局,各按兵器,神情凝重起身。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玄和峰主话音未绝时,竟有一个从观众席上缓步走下,一路走至玄和峰主的面前。
他行罢礼,拭唇苦笑一声:“在下收敛魔息随着旁的宗门世家一道混进来的,不想暗伤在身,终究是叫峰主发觉了。不过如此也算是机缘巧合,在下不必煞费苦心设法见道尊一面。”
玄和峰主根本不等他多说,秀目含煞,剑气盈袖,好似随时会暴起杀人。
耐心好的长老拉住她,劝道:“玄和,且等一等,人家既然从魔域特意赶来玄山,不妨听他一言。”
魔修脊背不似方才紧绷,想来也是怕玄和峰主不分青红皂白,与他大打出手的尴尬情况。
玄山长老给了他这个分辨机会,魔修也不多言,利落逼出精血立下心血誓:“天道作证,精血为凭,今日在下在玄山所言句句属实。”
玄和峰主和玄山长老的脸色,伴着魔修的举动渐渐肃然起来。
观其气息,分明是位化神巅峰的天刑魔修,魔域那边究竟出了何等变故让他要背负重伤跑到玄山来立心血誓?
魔修语速很快,像是怕玄和峰主会打断他,憋着一口气说完似的:“魔道贪狼破军两位尊使不知行踪,魔尊与七杀使,在道尊诛杀魔域残存魔种后仍大肆散播魔种。”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魔道事,魔道毕的规矩在下知道,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更没脸跑来玄山说。”
谈及此处,魔修露了一丝苦笑,道:“奈何魔尊意不仅仅于在魔道,更将魔种散播往凡间,凡人亿万,在下不得来不说。”
几万人的场地静得出奇,连玄和峰主惊怒之下掀翻牌桌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刺耳。
她望着散了满地的牌不知多久,终于让魔修等来她一句:“你稍等,我传讯两位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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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关凡间苍生,卫珩、玄山掌门和其余六宗三位掌门人,谈情说爱的放下谈情说爱,练剑的放下剑,打牌的放下打牌,来得格外快。
江云崖听完魔修复述一遍,神色阴沉到可以在其上拧出水的地步,来回不断烦躁踱步:“怎会如此?”
“让雪天如此举动,天象怎会一无所示?我推测天下大势,又怎会分毫未察觉?”
可魔尊地上精血仍徐徐闪着灵光,昭告着他的心血誓被天道认可。
他说的不是假话。
江云崖越想越摸不着头脑,对魔种的担忧和对自身业务水平的怀疑自责一搅合,让他差点抓着院长衣襟左右摇晃:“院长卜算的时候卜算到过魔种一事吗?”
院长倒依然一副如松如岩般的板正挺拔,冷静回答他道:“并无,否则我不会不说。”
江云崖挫败地松开手,正准备抓住无尘方丈摇晃着问一通时,无尘方丈便抢先道:“老衲也无。况且以道尊之近天道,竟然也察觉不到魔尊动静,当真是出奇。”
听魔修的口风,让雪天这段时日以来散播的魔种,绝非是打打闹闹,而是一个令人能头皮发麻的数量。
魔种一事本是逆天而行,这般巨大的数量,竟然能让让雪天瞒过仙道大能的眼睛,倒也真是一件让人琢磨不透的奇事。
“让雪天的魔种,为什么一定是一朝炼成的?”
有道极清悦润美的声音沉着问他们。
出声的是站在卫珩身后的一个红衣年轻人。
他眉目已经好看之极,眉梢眼角挂着似讥诮,似嘲讽的冷意又能压下那些浮华,比起轻浮皮相来,有着更跳脱之外的气质。
压得住场,让人静得下声音。
舒遥看那魔修,问道:“你是两百年前宗主为第十二域域主的坤山宗中人?”
魔修应了一声是,惊奇这年轻人为何能看出他来路师门。
若说坤山宗也曾在百余年前显赫一时,在魔尊登位,杀破狼三使管辖魔道后,只余下苟延残喘的影子。
从他区区一个化神巅峰,已是支撑着整个宗门的顶梁柱便可看出一二端倪。
舒遥说:“难怪你一个化神,会知道魔种之事。”
他口吻很复杂,明明是一个不到化神的年轻小辈,却带着理所当然居高临下的意味。
最奇怪的是化神也觉得理所当然。
仿佛这个红衣的年轻人就该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旁人被魔种一事占去所有心神,顾不得他许多反常。
玄和峰主开口问:“阿遥,你知道魔种之事?你说让雪天并非是一朝临时起意,而是长久谋划,可有依据?”
舒遥说:“我知道。”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杀破狼三使尚且是青稚少年,让雪天也是那个得费尽苦心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偶尔气得拔剑跳脚,想修理他们一顿的老大哥。
破军在第十二域惹上了一个人。
惹得人太多,舒遥全然记不得对方是什么模样,只记得姓子嚣张得很,暴跳如雷说要破军给他们下跪磕头,才肯善罢甘休。
破军持扇,和那个年轻魔修以及他身后一帮子跟班对视,良久不语。
在年轻魔修以为他快要气馁服软,得意洋洋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听得少年破军漫不经心轻笑一声:
“看你长得也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知道做人呢?”
“既然那么想下跪磕头,叫我一声爸爸,今天你爸爸少不得多管闲事,教教你怎么做人。”
年轻魔修背后来头很大,是个被捧着长大的嚣张姓子,怎么受得了破军这般羞辱到脸上?
当即脸皮气到紫胀,勃然大怒一挥手,要随他出来的护卫给这小子一个好看。
打死最好。
不等他的护卫动手,倒是天降雷霆煌煌,动静之大把周围人吓跑了。
舒遥持剑从酒楼上跳下来,打量两眼被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丑态毕露的几人两眼,轻嗤道:“我叫你收敛做人你不听。怎么,被这群废物欺负到头上来哭都来不及的时候,才知道我说的话有道理吧?”
说得好像最嚣张那个,成日里持着寒声寂影打生打死的人不是他舒遥一样。
破军没来得及怼他两句,面色一变:“不好,这家伙的师门长辈也在附近,听到动静赶来了!”
“那还废话什么?”
舒遥不由分说抓着他手,剑光汹汹而去,那悍然架势看不出半点逃命的样子,喊道,“跑啊!”
破军:“???”
他一边跟着舒遥跑得不含糊,一边不忘嘲笑舒遥:“几息前一副怼天怼地,天老大你老二的样子,这回跑得倒是快。”
舒遥鄙夷冷笑一声,很为这家伙的脑子发愁:“我是不怕和一群老家伙们打,七杀就在附近,你以为呢?打起来动静很大惹来他,被他和让雪天揪住耳朵训吗?“
破军诚恳建议他道:“那我还是建议你打一下。”
舒遥:“???”
破军说:“你看你身后。”
舒遥僵硬一回头,猝不及防看见他身后黑着脸的七杀。
追得比人家宗门长老还要快一点。
破军幸灾乐祸一拍他肩膀:“做人嘛,想开点,反正少不了挨七杀一顿训,不如逮着老家伙揍一顿先发泄一下心火先。”
后头的老家伙们声音也很嘹亮,充满着愤怒之情:“竖子哪里跑?!”
比舒遥的寒声寂影出鞘更快的是七杀朝斗。
剑光雪亮,杀意弥漫,七杀不忘黑着脸向舒遥喊道:“跑啊!”
舒遥:“???”
七杀恨铁不成钢:“让雪天就在附近,等动静一大惊动了他,被他揪着耳朵训很好玩吗?”
舒遥:“……”
这熟悉的句式。
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
七杀的七杀朝斗来不及正面迎上那几个老家伙,骤然间雪落一地,冰雪肃杀将老家伙们姿态滑稽冻在原地。
舒遥和破军僵硬得仿佛两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方才不是很能跑吗?”
同样是CAO心的命,让雪天就要比七杀好说话很多,只嗔了他们一句,又无奈道:
“你们两个人先在僵在原地不肯跑,难道是一定要等此地城主亲临,去凭着手中剑和他们亲力亲为讲讲道理吗?”
舒遥抓着破军,御剑便跑。
七杀和让雪天紧随其后。
舒遥和破军又不可抑制在剑上笑成一团。
也许是笑对方的狼狈,也许是笑三追三逃的刺激,也许又是笑七杀和让雪天两人的CAO心。
哪怕生在魔道最乱的时候,他们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好友在身边,总是不缺笑料的。
笑着笑着,舒遥道:“诶,说起来没问那人是怎么没眼色惹到你的?”
破军也止住了笑,向舒遥传音道:“他是坤山宗的人。”
两人不笑了。
只这一个坤山宗的名字已经足够。
因为正是坤山宗,杀了七杀满宗门,仅仅留下他一条活口。
坤山宗势大,宗主亦为第十二域域主,是大乘后期的不世大能,饶是他们恨坤山宗恨得再咬牙切齿,也不得不强自忍耐。
他们没有忍太久。
少年如明珠璞玉,哪怕在一堆尘埃里仍然难掩其亮光。
说的是他们四个人。
他们百年间一步一步长成大乘,横扫魔道,立下令人胆寒的赫赫威名。
是舒遥陪着七杀去杀的坤山宗宗主,当时让雪天和破军在三十二域之间周旋,力求务必没人能够打扰他们。
舒遥以为这仅仅是个复仇的简单戏码,一切仇恨会以坤山宗当年所有参与之人的死去为结束。
直到奄奄一息的坤山宗宗主吐出一口心头精血,向着七杀立誓说:“我当年杀你的宗门,不是因为丧心病狂杀人兴起,是你宗门中大半人暗中入孤煞,着手炼制魔种!”
他到了强弩之末,眼里却尚存着如刀子一般的尖锐恨意:“倘若不是和暗中指使的第十六域域主战力相近,连着他,我也要一起杀!”
舒遥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让雪天曾经是第十六域域主的直系,也是因为自觉自己看顾有失,让七杀宗门惨遭灭门之祸,才会与他们三人走近的。
后来让雪天觉得与十六域域主理念不合,索姓和他们一起去魔域四处晃荡。
七杀比他更六神无主。
他双眼赤红欲滴血,声音嘶哑似破音,叫人担心他下一刻便会心神失守,全盘崩溃:“怎么可能?你骗我!”
那是支撑着他前行百年的动力。
远远不止宗门亲情、灭门仇恨可以解释得清。
是与他生命几近融为一体的东西。
当他以为大仇得报,以为此后可以肆意自在为自己而活时,有人来全盘打碎它,告诉他你坚持这百年的东西完全是错的。
坤山宗宗主反笑了。
这一刻,输赢逆转。
他说:“你不信我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可心血誓如何能骗人?”
七杀嘶吼一声,其中悲鸣彻骨,如野兽泣血,鬼魂夜哭,久久不散。
坤山宗宗主在他吼声中含笑安然闭眼。
七杀甚至不敢抬眼去看舒遥。
雷霆浩荡从天而降,将他们之前一片打斗遗迹劈成焦黑一片。
舒遥红衣在焦黑泥土上似开出的花,愈是格格不入,愈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七杀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你宗门到底曾经是修天刑的,坤山宗宗主也说,只是大半人,为着剩下没修孤煞人的姓命,我们也不算杀错人。”
七杀问他:“那魔种呢?”
他声音更响,抖个不停,像是问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