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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仿佛在逗我笑 第16节

作者:香皂如鲠在喉 字数:23143 更新:2021-12-13 23:36:46

    蕾拉修女的姐姐就是著名的战地医生蕾拉女士,那她姐姐的爱人岂不是梅琳达萨缪

    等等梅琳达和萨缪这两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他一定是在哪里听过,一个跟他有关的,跟图诺将军有关的

    “喂,你看着点啊”

    乔安的惊呼声将他拉回现实,艾嘉定下神来,发现坩埚中的水烧干了,草药在锅底冒起黑烟。

    手足无措地补救一番无效后,他擦了一把冷汗,非常不公平地将这笔帐也算在了这位萨缪女士的头上。

    莉莉推开国王寝室的大门时,正看到李嘉图坐在他的东方风格的桃花心木桌旁,端着青花纹路的茶杯,嘬了一口,“等你很久了。”

    “听说陛下抱恙,所以我特地等了一天才来。”很久没有见到李嘉图,而最近他铁血平定反叛的流言传得神乎其神,莉莉再次见到他时突然觉得紧张起来,连措辞都变得拘谨了不少。

    “万神节之乱中,感谢你们前来相助。维渥不会忘记的。”李嘉图放下茶杯,起身走向她。

    “我们只是奉命代表魔法师协会来清理不遵守中立原则的会员的。”莉莉说,“还要感谢阿尔娜分会长的机智,将他们全部引到空中的攻防战上,使铁证凿凿,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你真是太客气了。”李嘉图友好地哈哈大笑着,“让我们进入正题吧,总部的老头子派你来要和我说什么事”

    这样的语言风格才像李嘉图。莉莉松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上回我们回到安耳门总部后,立刻将符号学图鉴和里面的信送到了总会长的手上。他似乎对此十分重视。”

    “那是当然的。”李嘉图坐回他的椅子,重新端起茶杯,“虽然我在上面只是虚以委蛇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但东西可都在呢,不怕他不理我。”

    应该不止是几句客套话吧。看得出来总会长和李嘉图早有交往,他看过那封信后捋着长胡子笑了足足十分钟,说了句“李嘉图这小子说笑话的功力见长”,然后才想起来问符号学图鉴的事。

    “总会长向我详细阐述了波普卡托魔法阵的事,似乎跟我说听说的有很大的出入。”莉莉继续说,“他说波普卡托魔法阵中包含着凡人所没有资格开启的秘密。但想获得这个秘密,也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总会长所知道的和我后来调查出来的十分吻合。这我就放心了。”李嘉图点点头,“我很希望能听听他老人家的高见,你说吧。”

    “他说,波普卡托隐藏信息的方式就是钥匙与锁,比如进入的钥匙就是一件实物,而出去的钥匙则是一串特定排序的符号。”她曾经被关在这个号称有进无出的“黑匣子”中,却通过将符号拼凑成维渥王宫的形状而莫名其妙地出去了。现在想起来大概就是这个原理吧。“如果你想获得你想要的秘密的话,就要获取相应的钥匙。”

    “真麻烦啊,我连这个锁的样子都摸不清,却要费心去找什么钥匙”李嘉图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为难的样子,“老头子不会在骗人吧。”

    “总会长当然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莉莉扬眉,“他还为您准备了一张地图。当然,既然他是在骗人的话,这张地图不看也没有关”

    “别啊,好姑娘。”李嘉图赔笑,“我道歉,我道歉。”

    当然也没想着真逼他道什么歉,莉莉在斗篷的口袋中掏了一会儿,将一张牛皮纸地图摊在李嘉图喝茶的桌面上,“这上面标注着五芒星的地方,都是需要注意的。总会长说波普与卡托的钥匙绝不是随机设定的,一定会有破解的办法。”

    “哦,是么。”李嘉图眯着眼睛,凑近了地图。片刻后,他指着极北之地诸国问道“那他怎么知道什么跟什么有关呢比如这里”

    “这几个地点都是神迹水晶球中显示的,出现过或者即将出现神迹的地方。当然,像依兰和海达尔那样的次位神已经被排除在外了,只留下海莲娜与卢赫的。”莉莉解释说,“至今为止我们唯一的线索巴尔斯破解出那半段预言钥匙,就是从索德西涅神迹中得到的启发。”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问过那老顽童是怎么破解的呢。”李嘉图摸着下巴,“你们总会长试着自己破解过么”

    “总会长说他尝试过很多次,但都没有结果,只能把希望寄托于的线索了。”莉莉答道。

    “我明白了。”李嘉图伸手把在他脚边蹭着的龙叔抱了起来,放在怀里抚摸着,“线索就算到了我手里也没办法破解,他宅在安耳门没法儿去找线索所以就变成了我去找,然后扔给他来解对吧。”

    说白了应该就是这样一回事。莉莉想了想,“这样不是很好吗毕竟我们双方都需要魔法阵中的秘密,辛苦共担、功劳共担,这样似乎更加公平吧。”

    李嘉图挠着龙叔的耳朵根部,“哟,你说服我了。”

    莉莉大松了一口气。总会长早就提醒过他,这位喜怒无常的国王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得到他的合作是一件弥足珍贵的事。

    他将龙叔放在地上,捏起地图,站了起来,“只有一点我仍在疑惑。凯尔西密林是不一样的,对吧”

    莉莉愣了一下,接着在总会长交代的话中搜索着,看看有没有说明是否可以针对这一点回答李嘉图的提问。“嗯大概。那里魔法力量充沛,很适合药草的繁殖。”

    “反智者说,那里是海莲娜的陨落之所,埋藏着她的遗骨。”李嘉图将地图卷了起来,“我想知道的是艾嘉的事,老头子有没有给你一个明确的回答”

    说实话,最初听到总会长放下李嘉图的信后询问起艾嘉时,莉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那时据她的印象,李嘉图和艾嘉还不如她熟吧,怎么又会在信中提及。“他确实提到了,但说他现在有一个初步的猜想,但还需要再多查几本书。”

    李嘉图点了点头,将地图收到窗边那个硬木收纳柜的抽屉中,“我明白了。”

    、出去玩玩

    等阿尔娜处理完朝堂上令人糟心的问题回到府邸时,天已经半黑了。她的卧室并没有点灯,床沿坐着的那个人影在黑暗中不甚清晰。

    “你终于回来了。”那个人的口音浓重,语气中带着埋怨,还颇有几分高傲,“你那几个侍从笨手笨脚,真是令人心烦。”

    阿尔娜对她没有一点好印象。这个女人的傲气、冷漠、矫情,无疑不令人反感。如果不是形势需要,她绝不会在卧室中收留这样一个人,“对不起啊殿下,我知道你在国内的宫中仆从都是十五岁以下,帝国最鲜嫩可爱的少女,一定是受不了我这里没规矩的男仆的。请委屈一下。”

    那个人站了起来,窗边的黄昏的微弱亮光终于让人看清楚了她的样子。这是一个身着讲究的长裙的女人,手臂与脖颈露出来的皮肤上包裹着一层层绷带,显然新来受过伤。

    她一头红发十分亮眼,但额角处的几缕斑白却暴露出岁月的痕迹。她挑起嘴角,那样子像是个睡前故事中谋划坏事的女巫,“的确,你家的孩子没有一个能看的。勉强让我赏心悦目一下的,恐怕就只有你了。”

    而且还有难以言说的恶趣味。

    阿尔娜保持着风度,走上前去,收拾桌上她吃剩下的下午茶点。“长公主殿下,别忘了您还在落难期,请不要挑剔过多了。否则我会一不小心向友好的邻国透露您的行踪。听说摄政王正准备请您去喝茶呢。”

    奥哈长公主伊莲,这位在宫廷斗争中失败的女性为政者听到挑衅的话仍然保持着她略微邪恶而轻佻的笑容,“哟,娜娜,你果然是我所衷情的类型。每天听你说话就好像能弥补一天见不到少女们的痛苦了。”

    摄政王阁下怎么就没有把她碎尸万段用绝祸患呢,这个老女人。

    虽然这么想着,但阿尔娜脸上优雅的笑容并没有一丝动摇。“很荣幸能为你分忧,但是,殿下,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我们为你隐蔽养伤的场所,你为我们奥哈国内的资料。”

    维克多图诺自己只是个行事收到控制的陆军学院副院长,就算靠老约瑟夫达曼的透露,能给他们的内部资料也不算很多。但这个女人不同。她长期身处高位,参与奥哈国内每一个重大机密的讨论与决策。她只要开口,说出来的情报绝对是他们现在所掌握的几倍。

    这就是为什么伊莲作为李斯特的支持者,却在斗争失败落难后被她所收留的原因。

    “唉,别这么着急嘛。”伊莲伸着懒腰,躺回床上,靠在床头,一副慵懒的样子,说话的腔调像极了卖着关子的李嘉图,“维克小美人还没脱险,我现在做什么都没心情。”

    不知道维克多图诺那位英俊的搏击课教授听说自己的这个绰号后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一直支持的李斯特小美人也还没脱险,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呀”阿尔娜戏谑说。

    “李斯特算什么美人。要我说,他弟弟李嘉图倒真是个大美人只可惜立场限制,要不然我肯定支持他。还有他身边的艾嘉小美人说真的,跟梅琳达一点也不像。”伊莲说着,脸上居然露出了类似落寞与怀念的神情,令人有些不适,“她现在找到自己的幸福了,真是可惜。本来安德烈死后我还怀有希望来着唉。”

    阿尔娜忍不住后撤一步太可怕了。

    “不过还好,我身边还有你。”伊莲侧躺在床上,手撑在腮边,略带玩味地看着她,“说起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救维克小美人出虎口呀”

    可怕,太可怕了。阿尔娜努力保持着笑容,“我们到现在还没接到图诺将军的联络,不清楚情况。”

    “维克是个坚强的孩子,就算再怎么被折磨他也不会供出我的位置来的。”伊莲叹了口气,“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你们最好还是关照一下他,万一这孩子因为我被达曼家的混账小子折腾出什么毛病,我一定会很难过的。”

    恐怕不会吧,长公主殿下。阿尔娜说“图诺先生那边我们会去活动。但希望不大,安全部很难打入,那里的高层没有我们的人。”

    “是么。”伊莲似笑非笑,“反正,你注意一下边境的情况就行。如果见到一个受伤的小美人,就把他带回王宫好好照看。然后我就说出一点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成交”

    阿尔娜皱眉。边境的情况

    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侍从得到阿尔娜的应答后推门进入,伏在她耳边说着。

    片刻后,阿尔娜露出了难以言说的表情,看向换了个舒服姿势的伊莲,“你怎么知道”

    伊莲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动了动脑子。很好猜不是吗看来达曼家的混账小子好歹还有点良心。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就算是丧权落难,这位曾经身处权威中心的长公主殿下仍然深不可测。阿尔娜见她无意继续说下去,开口询问道“什么事”

    伊莲这才接着说“艾嘉他知道了吗”

    阿尔娜摇头,“陛下说还不是时候。”

    “维克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我们的摄政王殿下为了找我,肯定会让人彻查有关他的一切。如果当年的事被翻出来”伊莲仰面躺着,“那他恐怕很快就要知道了。”

    “让我想想您的行程是今天上午十点参加贵族会议;下午两点在国王恤孤院会见孩子们;下午五点受邀参加沃韦城商会的组建仪式与第二次大会;晚上八点参加宫廷晚宴,会见公爵与双头鹰。明天上午会见军部大臣与财政大臣,中午与科芝莫侯国派来的代表共进晚餐,下午接见索德斯涅王国联盟的大使,晚上”

    艾嘉从厚厚的一沓行程单中抬头,只见李嘉图一脸呆滞地望着他,显然已经神游天外。“陛下”

    “嗯”李嘉图反应过来,连忙挂上笑容,“嗯,好的,一切都好。”

    他怎么可能曾经一瞬间觉得李嘉图是个负责任的国王呢艾嘉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

    “唉。”李嘉图苦着脸,“当国王就是麻烦。”

    李斯特就在地牢,要不要请他出来继任

    艾嘉压住“蹭蹭”往上冒的怒火,“请认真对待维渥公民们的信任”

    李嘉图举起双手,“好好好。”

    时值上午九点,这个时候开始乘马车赶去贵族会议正好能准时到达。李嘉图在艾嘉的催促下收拾好了仪容仪表、带上该带的东西后被塞进马车。

    “本次会议是稳定国内大局至关重要的一步。”艾嘉跟在他身后上了车,坐在他对面小一号的座位上,“阿尔多尼亚女士请我来拜托陛下,千万不要再做出奇怪的举动。”

    尽管他现在明白,大多数时候李嘉图的惊世骇俗都是有其原因,但不论原因如何,在这种场合下任何惊世骇俗都是应该避免的。

    “放心,我不会拿维渥的前途开玩笑。”李嘉图撑着脸,打了个哈欠,这使他的承诺看起来尤为不正式。

    艾嘉正要皱眉说话就被他打断。“怎么了艾嘉,你是我太太吗管东管西的。”

    他干咳了一声,“陛下,既然你指认我来照料您的日常生活,就请给我足够的信任。说起来您今天早上把药倒进了下水道,请别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

    李嘉图伸手压在他头上,“好吧,好吧。照料我的生活嗯。”

    艾嘉对他怒目而视。

    片刻后,他把手放了下去,“真是的,欺负你也是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啊,你怎么不照料照料呢”

    “陛”

    “好好好,别那么正经嘛。”李嘉图揉了揉后脑上的棕色卷发,“万神节这么热闹,你就甘心困在宫里照顾我的生活”

    “职责所在。”艾嘉闷声说。

    “不如我带你出去玩玩”李嘉图说罢,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坏笑。往往这种笑容所预示的不会是什么令艾嘉欣喜的好主意。

    “嗯,不用了吧,陛下。”

    “别啊,我可是很期待的,五年一度的万神节,结果我却要在各种无聊的会面中奔波着度过”李嘉图颓废地仰倒在座位上,面色黯然。

    落魄的他看起来真让人不习惯,

    嗯,或者说,其实稍微出去一下也不错“后天有一下午的空闲,当天正值万神节庆典最热闹的大市集举办之时,或许”

    李嘉图猛然从座位上弹起来,手在他头发上一通乱揉,哈哈大笑,刚刚黯然伤神的样子荡然无存,“我家太太就是好”

    很快马车在一阵嘶鸣中停下,艾嘉还没来得及对此表示严正抗议,就被迫跟在哈哈大笑着跳下马车的李嘉图身后,手上帮他拿着正式场合的王袍与金狮子权杖。

    沃韦城秋日并不凉爽的风拂过艾嘉被李嘉图揉乱的头发,并没有将它变得整齐分毫。艾嘉有些郁闷,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呢

    、发号施令

    从王宫晚宴之后一直滞留沃韦城的希希利伯爵的马车正巧停在了他们的身旁。伯爵见到李嘉图后一脸殷勤的笑容迎了上来,显然是准备为自己在万神节之乱中没出什么力而补救一番。

    李嘉图十分给面子地与之攀谈,毫不客气地接受着伯爵客气的恭维话,时不时还出言补充一番。艾嘉跟在他们身后,被做工精致繁复的礼袍压得喘不过气,逐渐落在了后面。

    沃韦城最大的出版商一副不经意间的样子走到他身旁,干咳了两声。

    本来想出言质问他为什么要在贵族会议期间私闯会址,却突然想起来这位衣着华丽的大商人也享有会议的末等席位,艾嘉转过头去,礼貌地向他笑了笑。尽管结交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在奥哈是一件不体面的事,但若是这位商人在国家面临危亡出过力,那就另当别论了。“有什么事吗,先生”

    出版商向他伸出右手,“听说您就是陛下最信任的护卫图诺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想出一本生死之际的五天,讲述陛下在赶回沃韦城之前的经历,希望能够通过您与陛下取得联系。另外,如果您能接受我们的采访那就再好不过了。”

    陛下最信任的护卫

    艾嘉努力忍着意图上扬的嘴角,歪着脑袋,将李嘉图一世的金狮子权杖夹在肩膀与头部之间,勉强腾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对不起,陛下最近抱恙,已经没有空闲去安排额外的活动了。不过我想他一定会同意这个想法的。”

    李嘉图最喜欢出风头了,这样的机会打死他也不会放过吧。“如果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那我不胜荣幸。”

    出版商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并不失望,反而有些欣喜,“那采访的事就算定下来了。我相信图诺先生绝不是会失信的人,具体的安排我会另行通知您。”

    他说完后美滋滋地走了。即将到达城堡门口的时候,已经与希希利伯爵分开的李嘉图凑了上来,“他刚刚跟你说什么”

    艾嘉如实答复,却没有想到李嘉图的反应异常地激烈。“不行”

    他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李嘉图顶多就半推半就地拒绝一下而已,“陛下”

    李嘉图皱着眉,停住脚步,转身与他面对面,“你要一个人去”

    “恕我冒味,陛下。”艾嘉说,“是不是这五天中发生的什么事涉及到了国内的机密,不便透露给普通民众那确实是我僭越了,我立刻去取消。”

    “也不是”李嘉图一副呲牙咧嘴的表情,“唉,你怎么随便答应呢万一唉,总之,取消掉。”

    “遵命。”艾嘉觉得有些蹊跷,但没有再追问下去。

    李嘉图与他并排走着,“以后这种事情都不要答应了,知道吗不是我限制你的自由你要明白,我就是担心他们会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你知道的,凡是做这一行的都超乎寻常地八卦。”

    “陛下不必担心我会泄露您的隐私,这样的分寸我还是有的。”经他这么一提示,艾嘉突然想起在小旅社的晚上李嘉图对他吐露的一席话,以及坦率地承认自己的考虑往往欠之妥当的事,不禁有些想笑,“我明白陛下的隐瞒是为了不使对您给予强烈希望国人失望。”

    “我不是说这个”李嘉图气急败坏,“我是说唉,总之,最近要是有谁想打听你的事,我是说,你的事,统统让他们去死,明白了么”

    更加蹊跷了。但他这回的命令口吻让艾嘉没有再打探下去的意思。接着,李嘉图再次走在他前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作为贵族会议举办地的小城堡。

    尽管离上午十点还有十分钟左右的空余,但似乎是意识到这次会议的重要性,平时开场半个小时也赶不到的议员们纷纷提前到场,半圆形阶梯状的座椅上几乎座无虚席。

    艾嘉注意到秋老虎会议中空着的,席位前标着“科芝莫侯国”牌子的座位后面,此次也坐上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

    看来李嘉图这回不但成功化解宫廷内部的问题,对整个王国疆域内封国的控制程度也有所提升啊。

    李嘉图已经换上了那件正式场合的王袍,举着金狮子权杖,坐在他国王的座椅上,显得威风凛凛,几乎有种王者之气了。等到阿尔娜坐在他身侧首相的位置上,他起身,举起权杖,神情肃穆,宣布会议开始。

    他坐下后,阿尔娜站了起来,“本次会议最重要的议题是如何处置新王一派的首领、李嘉图六世陛下的兄长,篡逆者李斯特。下面就此议题,有请众成员发表看法。从首席议席开始温达公爵阁下”

    温达公爵清了清嗓子。“五年前李斯特弑父登位,被罢免后,陛下应该按照国法惯例,将之处以死刑了。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疑惑无法得到解释。相信这也是众位成员们的疑问,对吧。”

    他身旁一阵应和声。

    阿尔娜用责备的目光看向李嘉图。艾嘉听到过他们俩的谈话,知道这是因为在李嘉图的要求下,公开处刑改成了私下的赐死,但由于一切李嘉图本人没有透露的原因,李斯特被放走了。

    尽管李嘉图言语之间一直努力想含糊不清地让他们以为这是因为李斯特神通广大诡计多端,他一时大意才一不小心放虎归山。但艾嘉仍然从直觉上觉得李嘉图是故意的。

    李嘉图果然一脸尴尬,“其实吧,像这种事的原因都是很好猜的。你们不如动一动脑子”

    阿尔娜眼中凶光毕露。

    “好吧,其实是我放走的。”李嘉图叹了口气,供认不讳,“本来想让他逃出去找他的同伙,我悄悄跟在后面,顺势拔出隐藏着的李斯特同党来着。结果一个不小心被他跑掉了,就是这样,满意了吧。不如进入正题”

    议席上一片交头接耳,显然有不少人认可了这个说法。但艾嘉用余光望向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其实也不是实话。

    不过温达公爵得到这个答案后就没有再追究下去了,“我认为,李斯特多次罪犯谋逆,应该处以斩首,公开处刑。本次涉案的主犯应该与他做同样的处理。”

    “公开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李斯特毕竟是我的兄长,光复者李嘉图五世的长子,如果公开处决他,相当于在向整个大陆宣布维渥出了内乱,不是吗”李嘉图的左臂竖在扶手上,左手撑着脸。

    “陛下说的不无道理。”希希利伯爵抢在还打算发表意见的温达公爵前说,“毕竟在外界眼中,篡逆者李斯特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李嘉图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这回不会再犯上回的错误了。至于谋逆的几位大臣与他们的同党还是不要株连过广为上,不然人人自危,还有什么功夫去抵挡外患呢主犯、从犯免职就行。勤王有功的,首相阁下会根据具体情况加以奖赏,在叛乱期间坐视不理的”

    他话说到这里时,艾嘉注意到议席上有不少人陡然向前坐了坐。

    “一概不予追究。”李嘉图放下撑着脸的左手,站了起来,扫视一圈,“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来告诉我任何关于叛乱期间谁又如何如何,明白了吗”

    全场鸦雀无声。李嘉图说完后坐了回去,手再次撑在脸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起到了多么好的效果,至少这一席话肃穆的语气就能使不少流言蜚语被扼杀在摇篮中。

    阿尔娜再度开口,与成员们商议有待处理的一些支根末节时,艾嘉猛然发现自己正看着他的侧影傻笑,连忙一个激灵,重新板起脸来。

    接着又是几个他听不懂的问题,涉及了大量的人名、官名与地名。李嘉图自从刚刚的霸气发言后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艾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瞟了瞟他,结果果然发现他已经打起了瞌睡。

    “本次会议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议题国王陛下将就贵族会议与王权之间的关系加以调整。”

    眼看着阿尔娜提到他的名字,当事人却还在酣睡,艾嘉有些焦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确认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况下捅了捅李嘉图的肩膀,小声说“陛下,陛下”

    李嘉图一个激灵惊醒,却一副茫然的表情回头看他,显然是没有搞清楚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艾嘉咬牙切齿,低声提示,“贵族会议。”

    他这才恍然大悟,揉了揉额头,从艾嘉手中接过金狮子权杖,清了清嗓子。

    上等议席的大贵族们一不身体前倾,认真地注视着准备发号施令的国王陛下。

    显然他们早已经猜到本次的会议上的这个环节是免不了的了。刚朵夫利用自己七人议事会会员与顾命大臣的身份组建继承人委员会,又通过贵族会议来控制整个王国中心的朝政,从而获得了罢免国王的权力。没有任何一个国王会允许自己的权威被这样地碾压。

    然而听过李嘉图和阿尔娜谈话的艾嘉却觉得如果这么想着的话,他们可能要大跌眼镜了。

    “以伟大的开国君主,洛耶家族的第一位李嘉图,金狮李嘉图一世的不可违抗的名义,我宣布,从今日开始”

    金狮子权杖指向了末等议席。

    中枢机构的调整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琐事中提及他们的地方也八成不会在贵族会议上讨论,所以几个财产足够换取末等议席席位的几位大商人纷纷神游天外,打瞌睡的打瞌睡、构思商业计划的构思计划。要不是卡梅爵士的提醒,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陡然成了会议的焦点。

    “沃韦城商会作为由国王许可的组织正式成立,并在首等议席中拥有一个席位,名列科芝莫大公之后。”李嘉图说着,放下权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拜托,我知道你们这一副臭脸的意思我当然记得父亲光复者李嘉图五世立下的规矩,但我认为这违背了李嘉图法典第五条修正案中对公民自由的保障,特此废除。钦此。”

    他一副自己讲了个笑话的表情,但可以预料的是并没有人笑。

    、惊世骇俗

    阿尔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明白这是因为刚朵夫一派的王政怀念者被清除出会议后,他的行事方便了不少,终于可以方便地开始他算计已久的计划对李嘉图五世治国之策的叛逆。

    不过,这样一个微小的调整并没有达到会让首等议员们人人自危的地步。毕竟获得末等议席二分之一倍投票权的商人一共只有五位,加起来也没有首等议席的温达公爵三倍投票权的一票多。现在就算多一个沃韦城商会的双倍投票权,其实也并不能左右太多。所以反对的声音并不成规模。

    但这对于当事人来说,这就是弥足珍贵的一次机会了。沃韦城最大的出版商几乎热泪盈眶,这可是意味着大把大把的铜币啊。他开始考虑要专门出一本贵族会议的光复者,伟大的李嘉图六世以示尊敬。

    阿尔娜出面维持秩序,很快窃窃私语声低了下来,渐渐消失。李嘉图重新举起权杖。

    这回金狮子头指向了法务大臣,“听说你在叛乱期间谨言慎行,既没有偏向李斯特,也没有对我表现出支持,对吧。”

    法务大臣诚惶诚恐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很好。”李嘉图说,“从今天起你应卸任法务大臣之职,由你的副手顶替。”

    刚刚才说好的不予追究呢艾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尽管雷厉风行深得王者气概,但出尔反尔可不太好。

    议席中一片哗动,法务大臣身旁的人纷纷离他远了一点。

    “另外,我任命你为王国大法院大法官,即刻上任。”李嘉图微笑,“大法官职位由你终身担任,今日起对国王负责,但国王的罢免提案需要得到贵族会议过半票数的同意才能生效。”

    王国大法院艾嘉皱眉,他在学院了解过维渥制度的概况,虽然不至于知道得事无巨细,但这样一个半独立于国王管控之下的正式机构还不至于不知道。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此机构是李嘉图刚刚设立的。

    阿尔娜投来指责的目光,“李嘉图”

    李嘉图像是没看到她一样,“王国大法院独立于王国之前已有的所有司法机构,并对它们进行垂直管理,拥有仅次于国王的权威,并有权弹劾国王违抗法律。弹劾案由贵族会议超三分之二的票数赞成通过后,由终身大法官出面开庭审判国王。”

    艾嘉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刚差点遭到罢免的国王现在居然又要专门设立一个机构用来罢免他“陛下,陛下”

    作为一个国王,在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发言,也可谓是王国成立后最惊世骇俗的一次了。

    在维渥历史上与之比肩的一次国王权力的倒退是“不思进取的”李斯特七世在位期间,专权的贵族们为了约束这位贪玩君主的行为,在贵族会议上全票通过了提案,修改李嘉图法典总论,加入了“国王不得违抗法律”这一条。

    但基本上,国王对法律的逾越很少能够被有效地约束。李嘉图四世登位后,这位扩土开疆的君主从来不把这条欺凌了他父亲十几年的法律放在眼里。

    议席上一片交头接耳。而李嘉图似乎是故意在给他们留下讨论的空间,并没有接着发言,而是垂下权杖,扭头,笑眯眯地看着艾嘉,“支持我,好吗”

    艾嘉板着脸,将劝告的话吞进肚子。无论是处于哪一方的立场,这里都没有他可以说话的地方。作为一个奥哈人,看到敌方首领这样自取灭亡的行为,他还应该高兴才对。“陛下大可为所欲为。”

    阿尔娜干咳一声,小声说“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唯一得提醒你的是不要做的太过火。你叔叔是不会希望自己被审判的。”

    李嘉图又转头看向她,虚握着权杖的手攥紧了,“放心,我有分寸。”

    显然是被身旁诸人推选出开口的温达公爵看起来十分局促,“嗯,陛下。我只是想问,这个王国大法院,会不会是不是有权限审判国王一人它是否有针对别的权威者的审判权比如”

    “当然不止。”李嘉图说,“它还能审判王后。虽然现在我并没有什么王后,不过”

    艾嘉突然发现李嘉图说到这儿时扭头与他对视。

    “很快就会有了。”他笑眯眯地说。

    艾嘉坚定不移地目视前方,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温达公爵明显地松了口气,但李嘉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其实还有。”

    首等议席上的贵族们纷纷坐直。

    “等我的王后生了王子和公主,也可以审判他们。”

    首等议席上的贵族们纷纷瘫软。

    阿尔娜这回的目光看起来没有前几次那么凶狠了,她小声说着,“很好,就是这样。”

    艾嘉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这果然是李嘉图为了安抚贵族们,推行自己的风格的机构调整的权宜之策。毕竟有哪个贵族会拒绝一个约束国王行事却对他们自身没有影响的机构呢

    不过,会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在心中暗暗腹诽一番陛下日趋降低的智力就对了。

    “另外”

    似乎是故意让这惊世骇俗的一次发言有个更加惊世骇俗的精彩收尾,李嘉图高高举起权杖,威武的金狮子头直朝拱顶,“李嘉图一世的权杖代表着国王最志高无上、不可违抗的权威。我利用这个权威,在今天,专权独断地做出了许多决策。这一点不好,我的错。”

    他深吸了一口气,“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这根权杖不择手段,又有多少人用它为所欲为。如果我的兄长李斯特得到这根权杖,那恐怕如今议席上将会血流成河。我必须确保这样的事不再发生。”

    “所以。”

    “我决定”

    “销毁它。”

    话音未落,金狮子头中喷出一股火焰,接着从头到尾,将它焚成灰烬。

    “就是这样。”

    似乎并不在意议席中的众人是如何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的,李嘉图坐下后继续神游天外。阿尔娜见状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开始与逐渐反应过来的群臣商议关于万神节后税务调整的问题。

    同样为李嘉图的举动所惊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艾嘉一方面不能理解他自毁长城的举动,一方面又为他的大胆所折服。试问古往今来哪一位国王能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

    会议上的讨论渐入佳境,他听得半懂不懂,像这样的情报有阿尔娜在也没有他去收集的必要,于是盯着李嘉图的后脑勺,神情渐渐恍惚。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似乎留在李嘉图身边成了一件他习以为常的事。似乎越来越与任务无关了但与任务无关的事,作为一个有良好素养的情报工作人员,他又怎么会去做呢

    难道是因为最近有很久都没有重读一遍情报工作准则手册了么

    真是令人费解,没法解释得通。除非换一种思路假设假设

    “艾嘉,艾嘉”

    李嘉图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时,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抱着双臂,头一点一点,几乎昏睡过去了。“嗯,散会了吗”

    “人都快走光了。”李嘉图揉了揉眼睛,显然也是刚睡醒,“你怎么比我睡得还香是昨晚上太累了吗要不然以后寝宫的夜班还是不用你值了。照这情况下去,最近我安全的很呢。”

    “安全事务不能松懈。”艾嘉皱了皱眉头,跟在李嘉图身后,接过他脱下来的礼袍与递来的权杖,“自从我任职以来,陛下受到的死亡威胁还算少吗”

    “知道你心细,不过身体还是最重要的。”李嘉图放缓脚步,在他头顶上揉了几下,“这两天回你自己房间,好好睡上一个安稳觉,行吗可别忘了我们后天的约定。”

    后天的约定有一瞬间艾嘉几乎要开口询问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李嘉图这是在说之前向他提出的出游计划在后天晚上两人一起去参加大市集。“可是,陛下你打算微服还是摆国王仪仗”

    “开什么玩笑。”李嘉图说着,加快脚步,走在他身前,“国王仪仗多煞风景。这可是你我两个人的约会。”

    艾嘉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然后才看到那个因为礼袍的遮挡而被自己忽视的门槛。等他重新站稳,想继续询问时,李嘉图已经走远了。

    、二人世界

    “他,一定是,对,我,有意思,了”

    李嘉图的双眼中闪着异常的光芒,带着几分期待,又有种令人意外的羞涩。感觉像是既想得到回答,又担心自己没有勇气听到否定答案。

    “我看是你自作多情了吧。”阿尔娜说着,心中可不这么想。她不是瞎子,当事人无法察觉自从红珊瑚群岛归来过后两人相处模式的微妙改变,不代表着她作为旁观者也看不清楚。

    艾嘉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隔几分钟就会往李嘉图脸上瞄一瞄,有时还会带着傻气的笑容。恐怕这傻小子还在心中安慰自己说他这是被李嘉图的王者气概折服了呢。至于李嘉图,他恐怕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最近当着艾嘉的面就喜欢摆弄国王的架子、显示自己的威风,用震慑他人来引人注目。她真应该义气地提醒他一句那个样子有多傻的。

    “怎么会呢”李嘉图急切地说,“你没看到他照顾我的时候的样子,感觉就算我有老妈也决不会有他那么细心了。还有我生病的时候他一守就是一个晚上,第二天还在帮我做事,毫无怨言啊。而且而且,我感觉他没有刚开始那么看我不顺眼了,这应该是一种进步吧,进步吧”

    李嘉图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聒噪。阿尔娜不胜其烦,一方面她要克服这位任性的君主大刀阔斧的改变给王国带来的不适应,一方面还要处理万神节后各种人事变动和津贴涨幅,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还有一位长公主殿下需要应付结果她还要在这里为两个大蠢货的别扭感情出谋划策

    滚蛋吧。

    李嘉图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不理睬,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你说,他那么迟钝,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的感情呢他脑袋里根本就没有这根筋啊他大概觉得只有图诺将军给他指婚之后,才会考虑与一位美丽的姑娘组成家庭吧。他根本就没有把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结合看成一种可以考虑的选项毕竟,你看我那个小情敌的前车之鉴,十几年了艾嘉都没发现约瑟夫喜欢他。唉,你说我到底要不要”

    他的罗里吧嗦让阿尔娜格外心烦,“说起那位图诺先生,阿喀琉将军在海燕滩找到了他,看那个样子似乎吃了不少苦头。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大概就在这几天他就赶过来了。要安排他与艾嘉见面么我觉得他们一定很想念对方。”

    “开什么玩笑”李嘉图的反应格外激烈,“开什么玩笑,我会引狼入室吗他们绝对不能见面,艾嘉好不容易才稍微有一点忘记他家最优秀、最亲爱的图诺将军,怎么能在这个时候”

    “你闭嘴吧。”阿尔娜努力抑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优雅,风度,优雅“不过在艾嘉还没有得知真相之前,确实不宜让他们见面。要不然怎么解释我们居然会认识图诺将军这件事呢。”

    李嘉图这时似乎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摸了摸下巴,“你说得对。”

    “而且,还是过几年再担心你的王后人选问题吧。”阿尔娜松了口气。“被求之不得的爱情所困扰的”绝不是个加在名词“李嘉图”前面的合适定语。“那件事怎么样了国内有我在,大致的安排你已经确定下来,以后就不必操心了。但外患总有一个人必须为此负起责任。”

    “我明白。”李嘉图放轻了声音,手指在茶杯的雕纹上抠着,“国内无论如何也轮不着我来担心。但备战的事我总是很担心,我恐怕搞不定这些。”

    他居然在自己面前示弱,这倒是个罕见的举动了。阿尔娜有些惊讶,“别逗了,你最擅长的事,不是吗拉拢邻国一切可能会支持我们的力量、阻止奥哈的每一个阴谋、还有与那些神秘的人物打交道。”

    “没错。”李嘉图停止摆弄茶杯,转而把它端起来,嘬了一口后,又恢复了平时自信满满的表情,“我能搞得定。我已经从总会长那里弄到了线索。虽然目前头绪不多,但是一句东方的老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阿尔娜忍不住笑了笑,“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很像个东方人。那些神秘的谚语、古老的措辞方式、生活习惯你每年要喝掉几大箱的茶来着”

    李嘉图耸了耸肩,放下茶杯,“没错,我就是个东方人。背井离乡之后我才发现那片遥远大陆上的一切是那么亲切。在东方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喝茶什么的。”

    阿尔娜点点头,继而看向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她起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不然那位长公主殿下又要摔东西来抗议我”

    “说起来,我倒还真有一个事情要请你帮忙。”李嘉图也站起来,与她比肩,“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以说是关乎我的下半生幸福”

    阿尔娜瞟了他一眼,多年的好友脸上逐渐浮现出了傻气而带着憧憬的幸福笑容。

    嗯,说不能找人安定下来以后,这位任性妄为的君主能因此消停一会儿呢希望这不是她的异想天开。“说吧。”

    难以应付的晚宴、繁琐枯燥的会面、吵吵闹闹的讲话、各种各样忙碌而琐碎的行程等到最后大发走南方小国卡拉吉亚派来的使臣,看着一片狼藉的晚餐桌被厨师学徒们清理着,艾嘉总算大大地松了口气,瘫软在餐桌旁的软椅上。

    这两天可真够忙的。毕竟是万神节期间,各种各样的应酬、外务接见与讲话都集中在这几天李嘉图为了准备会见使臣们时的讲话半个晚上没睡,而挑选给国王恤孤院的孩子们的礼物又花去了他剩下的半个晚上,导致第二天艾嘉不得不准备了切片的芦荟肉为他敷在因为缺乏休息而浮肿的眼袋上。

    幸好这一切都过去了。艾嘉留下来主持晚宴的收尾工作,而疲惫不堪的李嘉图提前回到寝室去。

    艾嘉怀疑他现在已经瘫在床上不省人事了,毕竟这几天的紧凑行程一点也不符合他平日的行事风格。

    天色已晚。他在呆滞地看着厨娘将一条没吃完的鱼扔进垃圾筐时突然想到与李嘉图的出行约定似乎就是在今天。

    要不然他回忆着李嘉图糟糕的脸色,还是算了吧。毕竟这种并不重要的事不值得浪费李嘉图宝贵的精力。

    艾嘉皱起眉头,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抑制脑海中任何一种与“失望”沾边的情感。

    李嘉图作为国王,政务国事才应该是他的本职工作,反而出游玩乐才是不应该鼓励。

    但是

    艾嘉在额头上捶了一拳头。打住,就此打住。像这么没有专业精神的逻辑怎么能出现在一个优秀的奥哈情报人员的头脑中。他应该用理性来分析,用利弊衡量来决策。

    首先,与李嘉图的出游是对方先提出来的,如果由他来爽约,就是相当失礼的行为,这不是对一位国王应有的态度。其次,共同出游有利于他进一步的接近工作,对于任务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综上所述,他应该去找李嘉图主动提起这件事。如果对方只是碰巧忘记,那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续出游计划。就算李嘉图是执意爽约,那他也可以避免失礼。

    艾嘉想着,一路走到了李嘉图的寝室门口。

    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敲门时,门打开了。李嘉图一副精心打扮的模样,一向乱蓬蓬的棕色卷发被梳理得服服帖帖,从搭在门把上的左手看指甲也被修剪了一番,不凑近就能闻到一阵贵族常用的香水味。艾嘉刚皱了皱鼻子,他就立刻抓起袖子闻了闻,紧张兮兮,“怎么了不好吗”

    开什么玩笑,要是好才怪了。李嘉图打得什么主意,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一副内侍之臣的模样他委婉地提出意见,“嗯,陛下你这是,不想被人认出来吗”

    “那倒不是。”李嘉图关上门,向他走近几步,那股扑鼻而来的味道让艾嘉开始后悔上来找他了。“在首都,我不管打扮成什么样都会有被认出来的可能。不过如果我身着便装,大家就明白我现在不想被认出来。”

    尽管李嘉图浮夸的穿着一点也没有便装的意思,但他似乎坚持这样认为。艾嘉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一观念,于是没有再提出意见,转而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从来都不愿意走在我的前面。”李嘉图抱怨说。

    “您是国王,陛下,不应该有人走在你身前。”艾嘉说,“况且我曾发誓要永远站在您身后。”

    “那又不是字面意思。”李嘉图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艾嘉正要也放慢脚步再次走在他身后,就被一把拉住了手,“陛”“你们的美德是什么来着服从,服从。”

    艾嘉只得放弃抗议,与他并排前行。过了一会儿后他还是忍不住说“陛下,我担心如此没有国王气派的样子被您的子民看到会产生不良的影”

    “纠正一下,不是谁的子民,是维渥的公民。”李嘉图转头看向他,笑盈盈的,“还有,叫我什么”

    “李嘉图。”

    “哎。”李嘉图拖着长声答应着,脸上的笑容有些腻人。

    艾嘉不禁移开目光,直到两人到达宫外时也没敢再看他一眼。

    、书之王国

    宫里的人放假的放假,休息的休息,整个王宫比往日更加静谧。但一出海莲娜神殿,一股小吃的香气就随着傍晚的风一同扑面而来,连同嘈杂的喧哗声一同入耳。

    大街上灯火通明,驱走了所有的睡意与沉闷,艾嘉自从来沃韦城之后还从来没有以游玩的心态上过街,一时间觉得有些新鲜,忍不住四周望了望。四周人头攒动,连肩接踵。

    万神节不愧为维渥最盛大的节日,尤其是今年因为市民共同出力粉碎了一场阴谋而有了更为特殊的寓意。整个城市的居民似乎都离家上街,塞满了大街小巷的所有空隙。到处都是彻夜不收的小摊,趁机想大捞一笔的商家进足了货,给出了各种各样的噱头,生意兴隆。

    李嘉图一路上不断地和迎面走来的路人打招呼,却并没有因为微服上街被认出来而引起骚动。

    被所有路过的人瞩目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的,尤其是在这种姿势下。艾嘉有些不自在,试图将手缩回来,但察觉到他这种意图的李嘉图将手攥的更紧了。

    “别紧张。”他的声音轻快,“让别人议论去吧,反正我是不会放手的。”

    艾嘉隐约感觉到今天的李嘉图有些不对劲,不对劲得让人想起了很久以前飞翔号上的夜晚那个过分的玩笑。

    那天的李嘉图也是这样做出令人困扰的举动。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又或者说不同的其实是他

    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但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就看到李嘉图眼睛一亮,撒开他的手就钻进了涌动的人潮之中,留下他一个人孤身站在充满异国情调的大街上,思绪紊乱。面对不计其数的陌生人不知所措,多年来第一次感到漫无方向。

    艾嘉看着自己举起的手,五指抓拢,又松开,呆滞片刻。直到有人踩了他一脚,又被几个说笑打闹着的年轻人挤到一边,这才反应过来。

    人头中突然多出了一只高举的手,用力挥动着,“艾嘉艾嘉”

    过了好久,那个被汗打湿而又显得乱蓬蓬的棕色脑袋从两个亲密接触的恋人中间挤了过来。

    李嘉图得意地笑着,手中举着两根穿着红色果实的竹签,那副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起“邀功请赏”一词,“这是我家乡的特产,糖葫芦。小时候最喜欢了。”

    家乡特产他的家乡理应是沃韦城吧,怎么听这口气像是在说偏远的南康丹或者极北之地诸国一样艾嘉忍不住笑了,“我从没听说沃韦城还有这样富有异国情调的特产。”

    李嘉图把糖葫芦递到他手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捏在他嘴角上,向上提了提。

    “陛”

    “闭嘴。”他说着笑了,“对嘛,多笑笑才好。老板着脸会长皱纹的。”

    他放开后,艾嘉有些恼火,将那串糖葫芦塞回他手中,“陛下,这样的行为是很不礼貌的。”

    “别那么小气。你不是最推崇那个什么来着服从的美德嘛。”

    服从的美德可不是这么一回事。艾嘉生着闷气,假装没有看到他再次递过来的糖葫芦。

    “真的不试试这可是很好吃的。”李嘉图边啃边说,嘴角沾满了亮晶晶的糖屑,“我家乡的孩子们都喜欢。小时候我们总是在冬天的雪地里疯玩时吃,手冻得生疼,舌头黏在冰糖上还真是怀念啊。”

    一时间好奇战胜了冷战的决心,艾嘉看向他的侧脸。这样的经历可真不像是一位王子的童年。

    注意到他的目光,李嘉图露出笑容,将糖葫芦举到他面前。

    艾嘉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警惕地打量一番,放进嘴里。

    “怎么样”李嘉图眨着双眼,一脸期待。

    “好。”好酸。但艾嘉不忍心说出实话,“挺不错的。”

    李嘉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继而失笑,伸手把他的那串拿回来,自己啃了一口,“你还是不会说谎啊,艾嘉。”

    艾嘉有些尴尬,移开目光,许久后憋出来一句“唉,其实吧,真的挺”

    李嘉图再次消失在人群中。

    这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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