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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仿佛在逗我笑 第15节

作者:香皂如鲠在喉 字数:20872 更新:2021-12-13 23:36:45

    侍卫长回了他一句“哈哈。”

    够了真是够了看着两位仪式用具布置的主心骨冷嘲热讽得几乎打起来,新任宫廷大管家沃夫冈先生非常愤怒地大吸一口气,“就是这样,刚朵夫阁下。我辞职了。”

    他气势汹汹地向前走着,半晌背后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怎么,你想走就走么”

    好吧。被迫留下的沃夫冈先生内心悲愤,给贵族老爷们干活真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与此同时,非正式组织沃韦城商会的会长,沃韦城最大的出版商满面春风,与齐聚在他们身边的小吃商和成衣店商谈笑风生。蕾拉修女左手领着一串男孩子,右手领着一串女孩子,站在他们身边。

    然而纷争的中心却并不是他们。甚至可以说上到贵族老爷、下到普通市民,都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这样一群人。

    纷争的中心,无疑是在贵族会议中拥有首等席位的几位贵族与继承人委员会的各位重臣身上。

    阿尔娜看着永远也搭不好的祭台与以一副消极怠工模样抗议的新任宫廷大管家,面无表情。

    刚朵夫在她身旁站定,“我本来就没想着能获得你的效忠。看来我是对的。”

    阿尔娜并没有看他,“作为御前首相,我只效忠国王。”

    “李斯特陛下已经回国了。”刚朵夫阴沉着脸,“你却还在怀念那位懒王吗”

    “他还没有加冕。更何况李嘉图还没有被正式罢免呢。”阿尔娜说。

    “很快了。”

    阿尔娜仍然望着祭台的方向,就在这时它又倒塌了一次,“如果我说这不是我做的手脚,你信吗”

    “你自己信吗”刚朵夫冷笑反问。

    “这真的不是。”阿尔娜耸肩,“你当我有多么神通广大,能在你无孔不入的监视下控制内宫的仆人”

    “那是谁”刚朵夫眉头紧皱。

    阿尔娜轻笑,“争权夺位、尔虞我诈了大半辈子之后,你还是没有明白。”

    刚朵夫看着她,双眼眯起。

    “真正的力量,不是他们。”阿尔娜伸手,指向站在一起神色肃穆的贵族们,接着手指移向了军部大臣、法务大臣几位,“也不是他们。”

    最后,手指指向了自由广场上鼎沸的人群。

    “而是他们。”

    刚朵夫眉头更紧,“我猜不透你的打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与内宫的仆人相联络的。我只能跟你说拖延时间没有用处,李嘉图不可能回得来。”

    阿尔娜摇头叹息,“你还是不明白。”

    五天,足够发生许多事,也足够什么事情都不发生。尤其是这样关键的五天,既能背水一战、反戈一击,但更可能是在拉锯般的平衡中紧绷着度过。沃韦城五千常备驻军现在已经包围了整座城市,却是由近期被争取到新国王一边的、握有调兵权的驻军统领所控制。由军部大臣所掌控的五百国王护卫兵由此显得十分势单力薄。

    但总体上来说,作为保护王国领土的士兵,首都军一方很少会插足于王宫城堡的主人之争,所以说五千驻军只是包围在沃韦城外,严格封锁整座城市,控制人流的出入,并没有开入城中大肆屠戮异己。

    国王李嘉图六世并不在城中,这一点沃韦城中的每一个都心知肚明。所以控制人流究竟是在控制谁的出入,这点也就不言而喻了。

    看得出来,无论是新王一方还是老王一方,都不想让这场王位之争的波及太过广泛,使大陆尽人皆知。所以作为外人来看,维渥整体上的气氛并不像是在面临它几百年未有过的危局。

    作为新王一方,对于他们最有利的情形就是在一片顺利的情况下开始仪式,然后等待国王登场。但显然不会,于是他们迫于敬神的要求,被迫拥立一位新王而新王的最佳人选莫过于当今国王的亲兄弟,那位“早已被澄清谋逆罪名”“在王国北部众望所归”的李斯特殿下。

    然后,“懒王”李嘉图的被罢免就顺理成章而板上钉钉了。毕竟一位缺席敬神仪式的国王根本就不能再称职地治理下去。

    总的来说,只要一切顺利,新王一方的胜算实在很大。而相较之下旧王一方的劣势就十分明显了无论是否争取到士兵们的支持,无论在国内有多少呼声,无论继承人委员会中有多少国王的支持者只要国王不出现,一切都是白搭。

    日头当空。尽管祭台还没有搭成的迹象,新换的一批工匠同样没有积极上工的觉悟,但如果李嘉图六世再不出现的话,恐怕拖延时间这一招也行不通了。

    沃韦城商会的骨干成员们时不时看看天,看看怀表,接着凑在一起紧张地压低声音,“陛下明明说”“陛下一定可以的。”“但守军那么森严”“陛下总会有办法。”

    蕾拉修女左手上的一串男孩子上窜下跳,不满地吵闹着为什么还不能解散去玩,一边埋怨仍未出现来给他们讲笑话的李嘉图。直到她派遣闻讯赶来的大孩子们将小男孩们带走,这里才消停一点,终于又能听清楚商人们说话了。

    相比急得堪比店铺倒闭的几位大商人,蕾拉修女相当的气定神闲,“陛下绝不会让我们失望。重要的是我们这边。你们确定每一个流程都没有问题了吗”

    “绝对没有。”策划过很多场大型宣传活动的出版商自信满满。

    “那就好,到时候的效果一定要出得来才行啊”“尽管放心。我们在沃韦城的影响远超那群贵族老爷的想象。”“孩子们这边也不能出问题。”“孩子们是最可靠的。”

    就算交头接耳、十分可疑,但在人挤人的自由广场上,并没有新王一派的人费神注意这群在朝政上没什么影响力的贵族会议末等成员。自然也就没有人意识到,这场纷争中,他们才是主角。

    由于有刚朵夫的亲自出面,拖拖拉拉的准备工作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正午之前,一切准备工作就绪。等到再过一刻钟便是仪式开始的时候了。

    但李嘉图仍未出现。

    守在各大城门的驻军仍没有来报告异动的迹象,似乎一切顺利。刚朵夫不苟言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容。

    阿尔娜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该不会以为,李嘉图进城会走城门吧。”

    刚朵夫皱眉,“我知道你想得是什么。他在城中的五条秘密通道我早就已经派人堵死了。至于王宫内部那条秘密的魔法阵通道你以为我会没有注意到吗”

    但阿尔娜的脸上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露出万念俱灰的绝望表情,她摇了摇头,仍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我知道你也派人搜查过的我的府邸,所以首相府邸的那条秘密通道也被你封死了,对吧。”

    刚朵夫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但是你恐怕没有想到,李嘉图会走这么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吧。”阿尔娜说着,有意无意地抬头看了看天,“不过,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永远都猜不到他登场的方式。”

    刚朵夫也看了看天。万里无云,阳光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他的脸色变了变,召来魔法师协会维渥分会副会长司徒雷登,命令他找维渥分会的几位魔法师下咒,封锁沃韦城的整片天空。

    阿尔娜摇了摇头,“唉,你还是没有明白。”

    刚朵夫看着她,眼睛再次眯起。

    “他和双头鹰有很深的交情,这你知道吧。”她说,“你觉得这么几个魔法师能抵挡得桩双头鹰的进攻”

    刚朵夫这回却没有轻举妄动。阿尔娜的表现实在太可疑了,简直是像在故意向他们透露情报。或许是她信口胡诹,但刚朵夫确实发现,遗漏了空中是他的一个很大的疏忽。如果李嘉图真的选择这条道路,那他没法拦得住他。

    于是,他再次召来司徒雷登,要求他增加空中的守卫。这回,小半个魔法师协会都被动用了出来。刚朵夫知道这就是协会中新王一派所争取到的全部魔法师了。

    无论阿尔娜有什么目的,严加防范总是没有错的。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着空中密布着的防御性咒语,阿尔娜再次大摇其头,“唉,有时候我觉得,你蛰伏了这么久,想当年那个心狠手辣的谋臣的脑子都生锈了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刚朵夫握紧了拳头。

    阿尔娜又看了看天色,“没事,拖延一下时间。”

    确实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没想到她居然承认地那么干脆,刚朵夫又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说实话,他想不通都到这个时候了,拖延个几十秒到底有什么意思。可能真如她所说,人上了年纪之后脑子就变得迟钝了。

    他未来的日子不会长久,再也禁不起失败和蛰伏。这是他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看到王政时代曙光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能让维渥反超奥哈、取得即将到来的战争胜利的唯一可能。

    必须成功。

    “司礼大臣,仪式还有多久开始”

    司礼大臣维达蔡尔德难得没有用上她那扭捏做作的语调,“随时可以开始。”

    、精心策划

    然而,就在刚朵夫清清嗓子,打算压下人潮的喧哗,宣布仪式开始的同时,意外发生了。

    或者说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谋划已久的活动。

    “李嘉图李嘉图李嘉图”

    起初,是广场最外延、因为没有早起而难以挤进仪式中心的人们。后来,过渡到被挤在中间的人群。最后,最中心的刚朵夫都被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吵得不得安宁。

    这位上了年纪的托孤重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御前首相,“你的能力倒还真的超乎我的想象。”

    阿尔娜耸肩,“唉,我真的不想谦虚。然而这回真的跟我无关。”

    托孤重臣不打算跟她计较太多,现在有够多的事需要他来操心的了。人们显然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累了歇口气什么的,而是更加激动、变本加厉地、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吼得脸红脖子粗。

    利用武力的震慑明显是行不通的。事情不能闹大,更不能落人口实。陛下登位之后,不能还存留着胁迫全城民众的不良记录。

    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让这群聒噪的人闭嘴呢

    “司徒雷登”刚朵夫的声音气得有些颤抖,“赶紧,想办法让他们闭嘴。消声咒,或者别的什么,你不是很擅长这种事吗”

    “可是,阁下。”司徒雷登皱眉,“这么多人而且我的主力都在守卫空中,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那怎么办,让他们喊着么”刚朵夫感觉心跳速度飙升,耳朵里传来脉搏跳动的“咚咚”声,“那群可恶的”

    但他扯着嗓子也没法压过半个维渥城居民的吼声了。

    阿尔娜气定神闲地对自己的耳朵念了个屏蔽咒,并友好地邀请他也来一个。

    “这种场合真不适合孩子们。”蕾拉修女皱了皱眉,捂住了最小的女孩子的耳朵。

    “得了吧,你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出版商显然对自己的策划还算满意。他的目光落在兴奋得上窜下跳的孩子们身上,显得格外高兴。

    “但最大的问题仍然存在陛下人呢”蕾拉修女忧心忡忡地望向进城的方向。

    “嗯”出版商的笑容僵了僵,“反正,先看我这边的节目吧。”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但广场上“李嘉图”的吼声分毫没有减弱的迹象。人们像是早有准备,轮流喊叫,几分钟一换班,有条不紊。等到刚朵夫试图压下喊声,自顾自地宣布仪式开始时,一阵巨响炸开,“李嘉图李嘉图”的字样在空中成形。

    司徒雷登和他的魔法师们没有预料到空中面临的不是从外到内的强行攻破而是内部的焰火燃放,一时间没来得及阻止,又是一波接一波的“李嘉图”在空中炸开。

    行脚商科多先生满意地点头,“看,红珊瑚群岛的新货,焰火大师西蒙的作品,可以在燃放后根据具体的咒语变化出不同的形状,不错吧。”

    不远处,阿尔娜望向天空,露出笑容。

    “别尽兴得太早,还没完呢。”出版商背着手,笑得像是做成了一笔几千万铜币的大生意。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样,从最靠近海莲娜喷泉那边开始,一沓沓白鸽报被人们扔了起来,在空中散开,飘落。接着,扔报纸的行为开始扩散到整个广场。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喊声、焰火、飞舞的报纸混在一起,搅动着狂欢的气氛,使这片广场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节日都要热闹。

    “多么大的商机,年年的仪式都应该这么搞才对。”出版商笑得合不拢嘴,捡起地面上飘落的报纸,扔了起来。显然托了这次的福,他的报纸销量有着井喷式的增长,印刷厂中印刷用具都坏了很多套。

    小吃商点头同意。他的员工们推着一车车因为宵禁而滞销的小吃,趁着混乱完全无视了所有新颁布的商业活动禁令,一转眼销售一空。

    蕾拉修女就不怎么开心了,她的孩子们趁乱挤到小吃车前,买了一大堆平时绝对禁止的油炸食品,然后挤入混乱的人群,像泥鳅一样躲避着她的抓捕。

    与此同时,不怎么开心的还有祭台旁的新王一派。刚朵夫拿着散落在地被侍从捡来的白鸽报,一行行看着,手指越来越抖。

    阿尔娜饶有兴趣地弯腰捡起一版,看了起来。“嗯没想到这次活动居然是这样策划出来的。通过报纸传递信息吗这群人真有头脑。”

    “无论如何。”刚朵夫将报纸摔在脚下,调整呼吸,“无论如何,你们也不可能赢的。李嘉图”

    他突然把话咽了回去。

    守着城门的五千守卫军能确保李嘉图绝不可能在他们没发现的情况下进城,这是建立在广场上没有一片混乱的基础上的。

    他猛然看向城门的方向,那边不知何时涌去了一群吃着油炸食品大喊大叫的市民,如果有守军想要通知他城门处的情况的话他除了杀出一条血路,就只能飞了。

    而且刚朵夫咬牙,为什么,连驻军中的小兵也在这里排队买零食啊

    不知何时阿尔娜手里举着一串香肠,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嚼着,“形势逆转了,阁下。”

    “还不算完。”刚朵夫冷静下来,“李嘉图”

    他再次把话咽了下去,原因是李嘉图出现在他面前,一袭布衣,脸上粘着夸张的胡子,手上拿着一串香肠。

    “呀,被发现了。”他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

    “拿下”

    李嘉图身后的青年长剑一横,挡在他面前,目光冷厉。“陛下,退后。”

    “不用退后。”李嘉图终于咽下了口中的东西,看着艾嘉与明显也在消极怠工的护卫们周旋,一把扯下脸上的胡子,向阿尔娜使了个眼色,接着迈腿就跑,跳上祭台,举起双手。

    他的声音洪亮,盖过了整片广场的噪音。

    “公民们我是李嘉图”

    没有比这更振奋人心的演讲词了。广场上的人们陡然安静下来,兴奋地左顾右盼,相互确认身旁人脸上激动的神情。

    接着,叫喊声再起,这回更加激烈,连声音被阿尔娜的咒语加持过的李嘉图无法轻易盖过了,“李嘉图六世万岁万岁”

    “其实吧。”李嘉图清了清嗓子,“你们也可以叫我大混蛋,这个更为顺口。”

    笑声震天。

    终于说了个逗笑全城公民的笑话的李嘉图得意洋洋地揉了揉鼻子,“哈,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吧,希望诸神不要埋怨我略微迟到那么一小会儿。”

    再也不能等了。

    看着祭台上正打算开始仪式第一项的李嘉图,刚朵夫心中这么想着。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功夫去在意落人口实与否、是否会留下劣迹了。

    “传令。”他在侍卫耳边低声说道,“进攻。”

    变故突发。在太阳照射下大片反着光的盔甲配合着守卫整齐而沉重的脚步,还有出鞘的佩剑与对准广场上人群的铁弓,都令刚刚还沉浸在狂欢气氛中的市民们不知所措。

    多亏了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场行为的危险性,也做好了面对危险的准备,人群的情绪才没有崩溃,还能保持着较为稳定的秩序。

    “糟糕。”蕾拉修女咬着牙,孩子们乖乖回到了她的手上,手拉手串成一串,然后又在她的命令下一个个捂住了双眼,“没想到他们真的”

    “不要怕。”出版商挡在她身前,“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们。”

    蕾拉修女紧张不安地四处张望。“连弓和箭都”

    “我还没有成家,你呢”出版商突然说。

    蕾拉修女怔住,很明显没有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种问题。

    出版商回头对她笑了笑,“就是觉得咱们挺合适的。”

    李嘉图的声音再次冲破天际,此刻无数箭锋对准着祭台,几十个士兵包围着他。

    艾嘉与他背靠背站着,时刻准备着抵御来自各方的危险。

    “公民们请不必担心。站在原地。不要恐慌。相信我。”李嘉图仍然举着双手,声音平和,丝毫没有性命被几十个人威胁的样子。

    他的话果然是有效果的,骚动的人群渐渐恢复平静,摔倒的孩子被身旁的人扶了起来,互相推搡的现象大大减少。

    刚朵夫的音量在司徒雷登的咒语下与他平分秋色,“公民们请认清大势,懒王李嘉图已经失去了成为君主的资格。支持新王,众望所归的李斯特殿下者,可以得到豁免。”

    一片寂静。围在祭台旁市民中的第一排,一个因换牙期而口齿不清的童声在沉默的死寂中格外清晰,“妈妈,可李斯特殿下不应该是叫篡逆者吗”

    几千枝箭瞬间对准了声音响起的地方。年轻的少妇惊叫着将怀中的孩子搂紧。

    刚朵夫高举起的手像大刀一样落下。

    电光石火之间,形势发生了转变。

    等年轻母亲的尖叫声消逝后,人们才能再度看清发生的一切台上保卫着国王的灰发青年挡在母亲面前,抵挡住了全部的乱箭。御前首相阿尔多尼亚女士的一只手掐在托孤重臣刚朵夫的脖子上。副会长司徒雷登用魔杖指着阿尔多尼亚女士的后背。祭台上的国王陛下哈哈大笑。

    “公民们,我们的时刻到了”

    城外响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空中阻挡飞行的魔法阵几近崩溃。军部大臣露出微笑,然后看着王宫方向开来的几十位国王护卫兵,他们押着一个头上戴着麻袋的人,步伐整齐地走来。

    阿尔娜捏紧刚朵夫的脖子,然后冷眼看着这位上了年纪的托孤大臣不住地挣扎着。“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跟你说我也是有手有脚、有脾气的。不会因为有人指着我的后背而放任孩子们被杀。所以你可以选择了。”

    司徒雷登犹豫着,放下魔杖。

    铁弓手放开弓弦,步兵们佩剑归鞘。

    阿尔娜松开他,遗憾地看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香肠,叹了口气。

    刚朵夫后撤一步,听着刚刚赶到的侍卫的报告。

    “温达公爵阁下正在城外带领着三千轻骑兵。他说重骑兵在后面,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维渥分会的人撑不住了,是总部的人还有双头鹰。”

    “刚刚收到了科芝莫侯国的信他们和卡尼尔城、芬格城正七月大道展开谈判,恐怕,嗯,不能前来支援了。”

    刚朵夫听着侍卫忐忑不安的叙述,心中从刚开始的怒火万丈,到逐渐平静,到波澜不惊。

    当被国王护卫兵押来的人头上的麻袋被取下来时,他看着李斯特不甘心的表情,已经分毫没有惊讶的意思了。

    “我认输。”

    他举起双手,被国王护卫兵锁上手铐与脚镣时一脸平静。“可惜的是,维渥不可能再恢复当年的辉煌了。她的未来可以预见战争、战败、屈辱。诸神不再庇佑她,没能让她抓住最后的机会。”

    “你刚刚干脆的认输差点获得了我的尊敬。”阿尔娜说。她手上又拿上了一串烤虾,慢条斯理地嚼着,“如果后面没有那一大串啰嗦的话。”

    空中的魔法阵终于完全崩溃,天空上显露出一群骑着飞鹰身着斗篷的魔法师。莉莉飞在为首者多铎的后面,看到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后发出惊叹。“天呐,这么戏剧性的出场,又可以吸收更多崇拜者了。”

    李嘉图再次清了清嗓子,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值此危机顺利解除之际,我有几句话想说”

    重新爬上祭台,站在他身后的艾嘉紧张地前进一步,小声说“陛下,请不要再说奇怪的话了。”

    但他错了,或许李嘉图并不打算在这种时候开上几个玩笑。

    “首先,感谢你们的支持。”

    他颇有风度地鞠了一躬,引来一阵尖叫。这次过后李嘉图又可以大大扩招他的国王后援队了。艾嘉想着,抿了抿嘴唇。

    “然后,我要说我不是维渥王国的国王。”

    这句话召来一大片质疑与惊异的声音,艾嘉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陛下,你在”

    “而是,维渥人的国王。”

    李嘉图又鞠一躬,这次引来了全场的掌声。“我作为国王站在这里,不是因为生我的老爸,而是因为维渥人的支持。”

    “你们的支持能让我登上王位,你们的反对也能让我黯然退场。”

    “所以我决定以后今天的活动可以作为传统保留下来,每年的敬神仪式上,公民有权大声喊出自己所支持的国王人选而不受到任何形式的追究。”

    “五年后的今天,如果你们喊出的还是李嘉图,那我十分荣幸。不过如果你们喊出威廉莉莉艾嘉,那我就只能让贤了。”

    一片大笑。

    温达公爵提出了抗议,他的名字就叫“威廉”,“你们可千万不要喊我的名字。当国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笑声更大了。李嘉图面露不满,显然是因为叔叔根本算不上好笑的俏皮话抢了自己的风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想说”

    “玩吧。”

    随之而来的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大笑,自由广场上又恢复了人声鼎沸。小吃商趁着国王讲话的空当重新进了趟货,回来时正好赶上蜂拥而来的热情市民,于是一车车货物再度销售一空。

    “阻止沃韦城的居民自由自在地吃油炸食品,这简直就是叛国。”李嘉图跳下祭台,接过了国王后援团备选成员们争相递过来的汉堡。说起来这还是在他的指导下研发的畅销产品,“艾嘉,你也来尝尝。”

    艾嘉跟在他身后,一脸狐疑地接过形状奇特的小吃。维渥人平时都在吃些什么东西,真是难以理解。

    不过,他还是谨遵命令,放入口中。

    居然,味道不错

    、在审讯室

    血珠从他的身上滚落,滴在审讯室的石地上,缓缓渗入。

    “学生嗯,去见一个学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只手抓住他的下巴,指甲陷入他的肉中,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知道长公主对于摄政王殿下来说是多大的隐患吗她现在在哪儿你倒是说啊说啊”

    鞭子狠狠落在他的身上。他却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哀鸣。

    “维渥的内乱平息长公主现在又不见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惹出这样的祸”

    抓着他的那只手片刻后无力地放下了。

    “你这混蛋。”

    老约瑟夫达曼无力地说着,听声音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维克多图诺抬起头来,血留进他的眼睛,他的嘴巴。他开口了,“这回我不会犯十几年前,梅琳达的那个错误了。”

    “蠢货。”达曼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突然觉得很绝望。这个人被他像安全部每一位受理的案犯一样,双手锁在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铁链上。他无法动弹,无法挣脱,正如这么多年来的每一天一样,不得不生活在自己的管控之下

    但是这个人,无论怎么去占有、去打击,都没办法真正掌控。

    维克多图诺不是一个可以被锁在铁链下的人。

    “你以为我舍不得对你下手吗混蛋”约瑟夫压低声音,用他作为审讯官最引以为豪的沙哑声音说着,脑海中却不断地浮现出一个词虚张声势。

    他怎么可能舍得对维克下手。

    就连那区区几道鞭痕,流下的几滴血对于一个见惯了酷刑的安全部部长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维克看着他,微笑,“达曼,你现在已经没有威胁我的筹码了。”

    达曼怔忡,不觉间已经放开了他的头发,后退几步,瘫倒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哆嗦着的手指掏出小药瓶,打开瓶盖便往嘴里倒着。

    的确,的确。

    多年以前,他逼维克就范时,也是在这样一间审讯室中。审讯室之间的隔音往往不太好,这是个巧妙的设计震慑作用。

    他命人把特需监视人员后代隔离所里的艾嘉图里亚德带来。那时艾嘉还是个两岁半的小孩子,但他毫不手软,下了死命令给这个人最正式的审讯。

    那时的维克在小孩子的哭喊下,终于向他低了头。

    艾嘉图里亚德曾经是他的筹码。但很快,上面出言保他,说是什么安德烈和梅琳达的儿子一定会具有两人的天赋,好好教育一番未来可以为帝国出力。总之,他可再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用这孩子来威胁维克了。

    于是,他抓来了梅琳达。

    安德烈死后,维克一直在策划帮梅琳达逃脱。他深陷牢笼就是这个计划的其中一步可惜这是个稚嫩的计划。安全部部长稍用手段就将之化解。

    审讯室里,维克带着手铐与脚镣,被他带到关押着梅琳达的那间去,看着这位与他相交莫逆的好友片刻,随即转头回答他“好。”

    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维克”达曼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但这回他没想着掩饰,“维克,你还是说吧。长公主到底在哪儿我好不容易才凭着约瑟夫立下的大功,把你争取到我这里如果让别人,如果你落到别人手上”

    “如果落到别人手上,那我还真是要感谢诸神了。”维克嘲讽地笑了。

    诸神亏他说的出来。身陷囹圄还敢犯这样的忌讳,如果被别人听到

    约瑟夫揉着太阳穴,“你不打算说了,是吧。”

    “如你所见。”

    如他所见。约瑟夫已经可以预料了。如果维克落到别人手上,他会受到最残忍的折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长公主下落的摄政王不会让他好过一秒钟的。

    他抬头,与维克对视。

    这个人,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从一开始,他注定就是输家。

    “维克。”他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维克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他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掏出真丝手绢,在维克脸上轻轻擦拭着。那双迷人的碧绿色眼睛还像多年以前一样,维克身上的一切都像多年以前一样。变的那个人是他。

    “你是说你鼻青脸肿着走到我面前,警告我小心点的时候吗”维克冥思苦想着,“那时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梅琳达说这是跟她打架输了的人。”

    达曼笑得苦涩,他本来就没有妄想过维克可以记得。

    维克和梅琳达一直以为他们是在陆军学院认识的。其实不是。约瑟夫很早以前、在还在换牙的梅琳达和维克刚认识的时候,就注视着他们了。

    “维克。”他继续说着,“我要放你走。”

    维克看着他,十分平静。“达曼,我可以死在你手里,但这回,我绝不会再卑躬屈膝。”

    “维克。”达曼缓缓地说,“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在对我说我恨你,约瑟夫的时候,并不是在开玩笑。”

    “想想你对安德烈做过的事,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原谅你吗”似乎正如他自己所言,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维克说出的话比往日都要大胆而真心,“现在艾嘉已经安全了,你没法再用他的事来威胁我。”

    维克在对他说真话。尽管这些真话像是在他心上拿锥子一下一下地扎着,令他刚刚猛咽下的药分毫不起作用,但这是真话。达曼笑了,“我要放你走。这是个主动句式。”

    “达曼”维克终于看起来动容了一些,“你别犯傻。”

    但锁着他双手的铁链已经开了。达曼搂住他倒下的身子,“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你放开。”维克的声音闷闷的,可能是因为头埋在他胸口的原因吧。

    维克是个善良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愿意为他牺牲的一切,或许会原谅他吧。那这笔买卖,还算值得。“维克你不应该死在这儿。你应该去找梅琳达,她一定很想你。你应该去找艾嘉当年的事情一旦被查出来贸然知道真相的那孩子还需要你去安慰呢。”

    “我什么都不会为你做。”

    “我知道。”

    “达曼,你不可能掩饰得那么好。我这件事一定会被揭穿的你还留在国内”

    “别再为我担心了,好吗”

    维克果然是个善良的人。他赌对了。

    怀中的人渐渐没了声响,不再动弹。达曼将他交给早已准备妥当的两个侍从,接着重新坐回椅子上,将小瓶子中剩下的药一股脑倒进嘴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平息了萧墙之乱后的沃韦城很快陷入了万神节一轮轮的狂欢中,似乎立刻就将这次的危局抛诸脑后。但贵族老爷们则发现,他们还没有这个空闲可以寻欢作乐。

    尤其是御前首相阿尔娜阿尔多尼亚。一方面她要处理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琐碎政务,一方面要安抚远道而来的公爵军、安置魔法师协会的客人,还要处理叛乱中失败的新王一派,而且作为魔法师协会维渥分会的分会长,她还要处理分会违反中立原则的问题,忙得不亦乐乎。

    这么一忙几天,她终于腾出空来,气势汹汹地闯上王宫城堡,国王的寝室,打算找这位甩手掌柜兴师问罪。

    却看到这位甩手掌柜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毫不客气地接受着国王护卫队队长艾嘉的服侍。

    据御医的诊断是消化不良。

    “你不是不喜欢人伺候吗”阿尔娜揉着太阳穴,心中暗暗后悔。为什么她要阻止李斯特登上王位

    艾嘉起身向她行礼,就要退下。但李嘉图一把拉住了他,坐了起来,“你有什么事,说吧。艾嘉是我信任的人,他听着没事。”

    “双头鹰副队长莉莉布莱克要求觐见,她说总部会长有要事相商。”阿尔娜正色,“另外,李斯特那边你有没有去见过他还有,对他们的判决还需要你的首肯。”

    李嘉图点点头,“明白。我会处理。”

    “骑士团没了领袖之后开始内斗,我看现在正是把他们斩草除根的好时候。朝中新王一派我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需要你来处理。”阿尔娜继续说,“另外,那位还在”

    李嘉图打断她,“不不不,这些事你来做就好了。不用一件件通知我。我信任你,你来做比我要可靠得多。”

    阿尔娜冷着脸,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了。“温达公爵我已经感谢过了,他准备再住几天之后回封地。”

    “叔叔我倒是要去拜访一下。”李嘉图摸着下巴,“八千铁骑他可真够意思。我看”

    阿尔娜不耐烦地打断他,“最重要的是我打算召开一次贵族会议的紧急会议,维渥的制度需要做出一些修正了。你不会说,这你也不出席吧”

    “不,恰恰相反。”李嘉图在艾嘉的搀扶下坐直,满地找拖鞋,“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地想这个问题。”

    您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努力地把自己吃得消化不良吗

    终于找到了拖鞋,扶着艾嘉的肩膀站起来,李嘉图清了清嗓子,走到她面前,“当你提到制度修正的时候,你想说的是什么”

    “想说的”阿尔娜反问道,“那你想说的是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李嘉图说,“你想说的是一件我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他又开始卖关子了。阿尔娜不耐烦地皱眉,她的事情多的要命,实在是没有时间陪这位清闲的陛下消磨光阴,“你说。”

    “你想让我削贵族会议的权力,对吧。”李嘉图看着她。令人惊奇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阿尔娜想象中的戏谑。

    “只能这样,陛下。”阿尔娜生硬地说,“我知道,这与你我的理念不符,但是在现实面前,我们必须做出让步。在现在这样紧急的时刻,维渥实在禁不起再出一次类似这样的乱子了。”

    “让步”李嘉图摇头,“如果你所说的让步,就是让我修订法律,让我们努力了五年达成的局面退回到李嘉图五世时代,那我绝对不做。就算是再被什么七姑八大姨拉下王位,这样的事我也不会答应。”

    他果然这么说了。阿尔娜叹了口气,虽然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但她却没有料想到反应的程度。本来以为李嘉图这回差点被罢免,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会大肆反对,“陛下,万神节之乱就是因为贵族会议的权力过大,以致于威胁到了王权,这才发生的。请不要再任性了。”

    “阿尔娜。”李嘉图看起来不太高兴,甚至可以说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了,“五年前李斯特为什么会被踹下王位,因为他叛逆开什么玩笑,光说叛逆的话,那我那个老爹早就下台了。”

    “陛下,你和他是不同的。”的确,李斯特十世毒杀老王登上王位后,本来不会遭到那么大的反对。如果不是他自恃权威,妄图解散不听他命令的贵族会议的话。但李嘉图并不是要这么做只是修订几个小小的法案,确保继承人委员会不会被频繁组建而已。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我和他就没什么不同。”李嘉图的表情难得的认真,“我再问你,为什么温达公爵,我的叔叔,明明拥有那么强的实力,他却对王位丝毫不感兴趣”

    这是个好问题。温达公爵曾经有至少四次机会可以登上王座。第一次是老王临终前,见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回国无望,希望能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弟弟。第二次是回国的李嘉图将李斯特十世踹下王座,然后准备让贤给自己的叔叔。第三次,李嘉图被骑士团劫持,稍动手脚王位就是他的。还有就是这次,温达堡八千铁骑临城,兄弟相争无神分心,王位虚位以待,但温达公爵却说“千万别给我这个机会”。

    可以明确的是威廉洛耶绝不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见她不作回答,李嘉图继续说“那是因为他觉得当国王实在是没有贵族会议首席议员方便,对吧。”

    的确如此。阿尔娜明白他的意思了,却无法反驳。

    “为什么一个王位,明明又麻烦又枯燥,古往今来却有这么多人争来争去呢还不是因为得到了它就意味着顶尖的权势与地位。”李嘉图说,“而你的意思就是,为了确保我的位置不被人争来争去,反而要我加重这个位置的权势与地位”

    被他一说

    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阿尔娜抿唇,半晌后开口说“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贵族会议什么时候举办”李嘉图伸手,他身后的艾嘉从床上乱糟糟的被子中掏出一根权杖,递在他手上。

    “嗯,万神节后一天,上午十点。”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这恐怕是李嘉图一世的权杖吧。

    李嘉图笑着,将权杖雕着金狮头的一段冲着她,递了过去。“帮我个忙。”

    、莉莉出场

    李嘉图所言非虚,他的宫中果然没有什么伺候的人。艾嘉亲力亲为,在厨房为消化不良的国王泡着御医开出的药剂,一边趁着水未滚忙里偷闲地舒了口气。

    自从在小镇的旅社见过约瑟夫后,他们后面的行程顺畅了不少。看来果然如约瑟夫所说他为他们挡掉了不少麻烦。但几天的奔波劳累果然还是太过为难这位养尊处优了很多年的君主,李嘉图赶回沃韦城中参加了敬神仪式,在仪式后吃了三个热狗两盘薯条之后,终于病倒了。

    虽然总觉得他的病有一种夸大的成分,但艾嘉并没有计较那么多,而是借此机会成功与敌方首领又拉近了一层关系。

    之前在刚朵夫的胁迫下被迫辞职的宫廷大管家费尔南多先生复职之后,王宫消极怠工的氛围为之一变,又在大管家雷霆般的嗓门下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艾嘉看着面前面前着急忙慌为即将到来的宫廷聚餐而忙碌的厨子们,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李嘉图知道厨房正在准备他最爱的几道大菜时会做何感想毕竟老御医千叮咛万嘱咐,禁止了他除了消食药剂与蔬菜外的所有进食企图。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场规模不小的内乱居然没有给这个松散不堪的王国以致命的打击,反而就像是一块巨石落入大海一般,溅起巨大的浪花后很快归于平静。艾嘉很难想像如果相同的事情发生在祖国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只愿太阳神保佑这样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吧。

    水终于有了滚开的迹象,艾嘉连忙转身,按照御医的药方添加配料。就在完成第一道工序,应该开始顺时针搅动十次的时候,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重量随之压了上来,“嘿,小子。”

    是乔安。艾嘉手上的木勺被她一惊,掉进了锅里,只得手忙脚乱地找东西去捞。“唉,你突然间干什么呀。”

    “我还想问你呢。”乔安从科芝莫侯国回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他为了照顾李嘉图一直没有来得及去找她。“整天泡在李嘉图的寝宫里,你也不嫌累。”

    艾嘉明白她又误会了什么,但和一个执意误会的人解释只能适得其反。于是他干咳几声,转移了话题,“约翰和派洛特呢”

    “约翰昨天敬神仪式上跟着公爵的三千轻骑兵回来了。至于派洛特听双头鹰的那对老夫老妻说,那小子在水晶球岛的海滩上和他的鸟度假呢,估计还要在玩上几天才能回来。真是的,那个臭小子”

    果然无论平时怎么冷着脸,派洛特还是个贪玩的少年啊。艾嘉感叹着加入第二道工序,接着举起木勺,一下下地搅拌着。“那你呢科芝莫城好玩吗”

    “你还别说,我这边还真有奇遇。”乔安说着,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得意地看着他,“你猜是什么”

    艾嘉瞥了一眼,封面十分眼熟,再仔细看,果然这就是他在圣依兰岛的书店看到的那本懦弱的时刻。他的脸色垮下来,“这有什么好激动的不是到处都是吗”

    “当然激动啦,你看”乔安翻开扉页,指着上面的一行张扬的手写体字迹,“梅琳达,梅琳达的亲笔签名啊这可是梅琳达的亲笔签名不激动吗怎么可能不激动呢当代的萨拉拉啊”

    “你遇到她了”艾嘉不想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样子来煞风景,但他对这位“梅琳达萨缪”的一切从起名的风格到签名的字迹,都十分没有好感。

    乔安点头,“你猜怎么着,她就在李嘉图让我去的那个什么后援队的科芝莫分会里,和她的爱人蕾拉女士”

    “蕾拉女士”艾嘉握着木勺的手一僵,“她的爱人”

    “你不知道吗这是梅琳达身上争议最大的地方,但我却觉得她令人钦佩。”乔安说,“蕾拉女士就是那位名气挺大的战地医生,她们两个都在那儿。哦对,蕾拉女士也给我签了名”

    她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但艾嘉统统没有听进去。

    梅琳达是嗯,好吧。作为一个曾经的奥哈人,她居然做出这样无论是礼法还是法律都不允许的事,真是

    不过他作为局外人,也不能对此说三道四。只是他突然想起上一次去孤儿院时蕾拉修女说过的话。她说她姐姐的爱人对她提起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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