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地图上显示的地形与灵宝分布极为复杂，但凯尔西密林本身其实并不辽阔。还没两个小时艾嘉便走到了魔法隔离区，本欲为如何才能找到约翰逊说要的龙骨草而头疼一番，却发现一片绵延几里的药田。
看来魔法师协会还真的以这里优渥的自然条件建成了培育仓。为了方便起见，一块块种植不同魔药的田地还被按照通用语首字母顺序排列好，极大地节省了寻找的时间。
艾嘉拿到龙骨草时，非常乐观地估计自己大概能提前一个小时左右感到郝士多摩山。
如果说凯尔西密林外围还有普通原始森林的模样，那到了魔法隔离区，一切就又变得更富魔幻色彩了。随意走几步就能看到像一滩不断移动的烂泥的萨瓦虫、形似普通蝴蝶却有超凡变色能力的幻身蝶之类的魔法生物。艾嘉有一次一脚踩到一头状似石头的灰甲兽，结果被它凄厉的惨叫吓了一大跳。
他没有什么对付魔法生物的经验，有几次差点遇到大麻烦。还好大多数生物就像普通的动植物一样，习惯与人类相安无事。艾嘉一路小心翼翼，不惊动到森林霸主的休憩，这才没有再出什么事。
龙骨草倒是好说，但乔安所需要的“圣海莲娜石”就闻所未闻了。作为一块听起来像矿石的东西，它大概也不会长在魔法师协会的种植园里。
艾嘉一直向西前行，走到一处大树下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这边是魔法力量充沛的地方，从活动着的魔法生物多少就能判断出来。
按照乔安的描述，似乎她也只是在某个地方听过这样一种说法，说凯尔西密林中有一种东西叫“圣海莲娜什么什么”，可以较为彻底地解决解构者体质的问题。如果按这个方向去想的话，此种物品必定具有丰富而温和的魔法力量，而且比较珍贵。
而这就是唯一的线索。
艾嘉有些沮丧地理了理在跋涉中被蹭乱的头发，要是派洛特在的话，或许还能向这里的动物们问问路。但他自己目前为止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碰运气了。
让人最担心的是光线渐暗，这意味着离他们约定集合的时间不远了。守时是奥哈的良好传统，也是他在陆军学院养成的习惯，不能因为远离故土而在生活细节上忘却本根精神。
但理想十分美好，现实没头没脑。一个人做地毯式的搜索实在不怎么可行。艾嘉顺着自己的感觉想走到魔法力量最充沛的地方，却发现不管怎么样都会变成兜圈子，怎么也走不到自己想去的方向。
就在艾嘉再一次走过那棵曾经驻足其下的大树，望着树上的节疤大叹其气时，前方树丛中的鸟雀一齐惊飞，大笑声和众多杂乱的脚步声渐进。
他心中一紧，闪身躲入树后，用从基本魔咒入门中新学的咒语掩盖自身精神力的可标志性，以防对方中有感知者或者感知型器材存在。
等脚步声近如眼前，他才感觉到不对不是说凯尔西密林已经被封闭了么三天的期限还没到，怎么会又出现别的游客
他确认自己被遮掩得不留痕迹，屏息凝神。
人形终于出现了，艾嘉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观察一番，却发现那伙人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竟然是那天得罪了的黄发青年的同伴之一。
这回好了，“走上前去友好地问路”成为一个被排除的选项。
、反智者们
那伙人一共六个，都穿着黑色的斗篷，但款式却和魔法师协会的有些不同。为首者仰头看了看天色，招呼身后人坐下，生起火堆。
他们生火的地方离艾嘉的藏身之处不远。其中一个人施法使柴火飞来时差点让艾嘉暴露身形。
他左右看了看，确信自己没有办法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离开。倒还不如留下来，听听他们的谈话，看看能不能获得什么线索。
但当为首者宣布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并派遣三个人去打猎时，他才意识到留下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只能等深夜他们睡熟后才能趁守夜者不备脱身，那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郝士多摩山岂不是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然而他们谈话很快让这样的等待有了回报。“魔法师协会那群智力低下的、庸俗的、肤浅的蠢货，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这里的价值。”
“魔法师协会那群蠢货”艾嘉皱眉。他们难道不是魔法师协会的吗能进入隔离区的应该只有天赋者才对，而且他们还穿着魔法师协会标志性的斗篷
“培养室真是个无聊的、无趣的笑话。刚得到一点甜头就把这儿如获至宝地封锁起来，真是那个穷酸的、眼界浅薄的马戏团能做出来的事。”
非魔法师协会的天赋者，还似乎处在组织状态下那就是“反智”了。艾嘉冒险探出头来，用余光看了看，果然在那群人的斗篷的后背上看到了显眼的倒七芒星标志。
“反智”作为从魔法师协会分裂出来的魔法师组织，一向反对现任会长的亲非天赋者和魔法通俗化理念也就是说，万分鄙视“双头鹰”这样在非天赋者中拥有广泛知名度和受欢迎程度的情况，转而十分推崇中古时期的魔法神秘主义与隔离主义。
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们还主张“停止对魔法的阉割”即废除五个世纪前的安耳门会议对黑魔法的禁用条例。
反智者一向以彰显自己的身份为荣，这一点从他们张扬的倒七芒星标志和拖泥带水的说话风格就可见一斑。他在维渥分会时还因为被误会为反智成员而差点惹出烦。
“他们也不用脑子想想这可是可畏的智慧与战争之神、亡灵与雪妖的庇护者海莲娜的陨落之地，怎么会只是孕育灵宝的好地方这么简单呢”
艾嘉听着有些不舒服。虽然帝国不承认除初皇之父太阳神外的任何神祗，能提到海莲娜的场合不多，但以他一直以来的了解，难道她不是“冰雪与艺术之神，北方海域船只的庇护者”吗好像差的有点远啊。
谈话慢慢展开后，几人的声音叠加在了一起。艾嘉只能分辨出反复出现的“神迹”“解开”“新世代大门”，还有一堆黑魔法仪式中常出现的祷词与专有词汇。他觉得没什么意思，刚伸手抠了几下树皮，就听到几个“解构者”，连忙集中精神。
一直远离交谈着的一伙人背对着艾嘉鼓捣瓶瓶罐罐的矮个子男人走向了为首者，向他递了一个小瓶子。
为首者点点头，满意地向其他人宣布“圣海莲娜药剂调配得很成功，足可以让亚伯拉罕打开新世代的大门了”
亚伯拉罕就是他们中的解构者。而圣海莲娜
一阵呼应声打断了艾嘉的思绪。随之是整齐划一的呼喊“魔法即智慧痛苦即灵魂死亡即永生”
为首者双手虚压。“圣石在吗”
量他们沉浸在这样狂热的气氛中也很难发现他，艾嘉冒险侧身，多露出了一点身体，看清了他们的情况。
只见一人恭敬地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在一块大石板上，缓缓将裹在外面的布料展开。
一圈人纷纷用他们特有的方式下拜，“圣海莲娜圣海莲娜圣海莲娜”
那是一块貌似矿石的固体状物，散发着一圈微弱的光晕，看起来正是乔安所需要的东西。艾嘉忍不住笑了真是省了他一堆麻烦。
只是距离他们乖乖躺下睡觉似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那边诡异的仪式又持续了很久。艾嘉满耳朵哭天抢地，无聊得又开始抠树。等到一大块树皮都快被他抠秃了，反智者们才恢复正常的谈话。
“等海莲娜的遗骨被我们运出来后，那帮魔法师协会懦弱的、可怜的软骨头就只能趴在反智者的面前瑟瑟发抖了”
不是说只有天赋最佳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反智”吗为什么听他们的谈话风格觉得这帮人的智力实在堪忧呢艾嘉继续抠着树皮，一边提炼着这句冗长话语中的有效含义。
这片森林埋葬着海莲娜的遗骨。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魔法隔离区中的又一重隔离魔法阵中这就说得通了，越靠近魔法力量精纯的地方，他就越容易兜圈子，看来这不是他方向感的问题。
虽然这个什么遗骨也有可能是这群疯子脑子不够清醒而出现的臆造，不过还是要将此消息上报给上面定夺。反智既然是亲维渥的魔法师协会之敌，那对帝国来说很有拉为同盟的必要。毕竟有这么一个令人头疼的疯子组织牵制，魔法师协会肯定就没有什么精力可以投向维渥了。
“等摆平了那群自甘堕落的、魔法史上的污点，伟大的海莲娜神下一步就要给卢赫的走狗们好看”
卢赫，太阳神，奥哈的信仰。那么卢赫的走狗的意思不会是说艾嘉手一僵。看来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啊。
“那愚蠢的、无灵性的、僭越为神的、粗鄙的”
这句话说到这儿时，艾嘉有点儿猜到这一连串的形容词后要接的名词是什么了。他抠着树皮上的一块节疤，努力放空心思，不去在意。
“的卢赫他的迷信者居然还将他称为什么太阳神”
无可救药的疯子。艾嘉咬着牙，想象着为首者的脸，抠着节疤的手一用力。结果树爆发出一阵大笑，从树干到树枝都想筛子一样抖动起来。
等下，“树”一阵大笑
艾嘉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就被迫集中精力地躲过几道绿光，接着冲向较为茂密的树丛中，用高速的移动扰乱视听。
但仍有一道绿光打断藤蔓后势头不减，击中了他右肩。艾嘉咬着牙，加快脚步。好好想想防御咒反射咒增速的咒语但他满脑子都是点燃炉火的简仪魔咒。又是一道绿光，这回擦中的是他的腿。
艾嘉跑得更为吃力，膝盖处被撕裂般的剧痛冲击着他的太阳穴。
追击仍在持续，但并不猛烈。他扯了扯嘴角，苦中作乐地想，看来自己的战术还算有效他们不敢贸然攻击不知底细的敌人。
但再好的战术也有效果耗尽的时候。艾嘉的头开始有些发晕，脚步越发沉重，终于为首者加速追了上来，口念一串咒语。
一整片森林倒下，惊起一片飞鸟。
他无处可躲，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面对步步紧逼的反智者们，却并没有与其正面交锋的意思。他不可能以一敌六，更不可能打得实力甩他几条街的反智者。只有天赋最优秀的疯子才能被吸纳看来这点没有疑问了。
艾嘉举起双手，受伤的右手因用力而抽搐着，“投降。”
太没有奥哈精神了，可是他只能这样。
逃跑并不是个好主意一是跑不掉，二是这样就会与圣海莲娜石失之交臂。两个反智者用魔杖戳着他的后腰，押着他前进。他可不知道乔安这回还能撑多久，自己的咒语是否还能奏效。
但投降是不是个好主意，这就另当别论了。赶回火堆旁后，艾嘉被剥去了做工考究的便装外套，取走了佩剑和随身的包裹，知道押他回来的其中一人在他衬衣内摸了一遍又一遍，确认除了羊皮纸之类的杂物外没有什么东西了，才把他绑在树上。
为首者向他走来，手上把玩着他的匕首。艾嘉暗想现在才是重头戏呢。
匕首抵在了他的腹部，“科夫拉精钢制，矮人的杰作。铸造神器的绝好材料，却被做成了凡人愚蠢而无聊的下贱武器。”
为首者转了转匕首，手上又用力了一点，“真可惜。”
艾嘉皱眉，腹部的刺痛渐渐传来。这把匕首和短剑一起，是图诺将军送给他的。虽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武器，但也绝不是什么愚蠢而无聊的下贱之物。
“魔法师协会又降低了招收标准么像你这样的蠢货也能派来刺探情报了”匕首被上移了一点，隔开了一块衣料，接着又一路向上，留下一道血痕。艾嘉的整件上衣几乎被割成两半。火把向他凑近了一点。“血色纯正，骨骼形状也不错真是块好料子。我们的祭品不是不够好吗就换他了。”
匕首在艾嘉的脸上被抹干后，掉在了地上，被踩了一脚。
听着一大堆啰嗦的废话被人夸赞血液和骨头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艾嘉努力打起精神，瞪大双眼赶走模糊的视线，发现自己正好被绑在那棵发笑的树上。
当然啦，树当然是会笑了。他想起小时候图诺将军讲给他的奇闻轶事。“有一种神奇的树，”图诺将军说，“你去挠它的节疤，它就会哈哈大笑。”那时他想哪个傻子会闲得没事去挠树的节疤啊现在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隐约听得到火堆旁的对话又开始了，艾嘉摇了摇脑袋，耳畔一片嗡鸣，听不见一个字。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张大双眼，努力驱走睡意，但却无济于事。得想个办法出来。当然啦，办法。办法。然后他又开始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在这里死掉算不算殉职呢图诺将军会亲手给他的灵柩颁发勋章吗“艾嘉图里亚德，我们的同胞，在抗击维渥的行动中光荣牺牲”
然而他根本算不上是参加了抗击维渥的行动，更算不上什么牺牲。死在这儿就只是一个魔法师协会的孬种探子，投降后被折磨致死而已。不会有什么荣誉，也不会有什么图诺将军
还有乔安和约翰逊的东西未完成的任务生死之交李嘉图好不容易都走到这一步了
艾嘉猛地睁开双眼，视线前的黑暗散去后，他看到火堆旁的几人已经开始准备就寝。他不能再等一个晚上。以他现在的伤势，不作处理恐怕撑不到明天早上了。而那群人似乎并不在意祭品是死是活的问题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
“喂”他努力提高音量，以便听起来不那么底气不足，“你们为什么不在今天就解开魔法阵，恭请海莲娜的遗骨呢”
几人看了他一眼，又自顾自做自己的事去了。不过艾嘉也没想过一句话就打动他们，“难道黑夜不才是向愚蠢的世人展示邪恶与战争之神、亡灵的庇护者海莲娜的遗骨的最佳时机吗”
这回有个头上带着绣着倒七芒星的黑色丝巾人走了过来。艾嘉认出他正是与黄发青年一起被赶下船的同伙之一，只不过那时他还没有高调地将身份宣示在头顶上。不过幸好，借着月色与污垢，对方似乎没有发现，“你是反智的追随者”
艾嘉立刻做出狰狞的表情，发出刚刚他们在诡异仪式上的狂热喊叫。感谢太阳神，考军事史时的记忆力还在。
那人转身，“连祝辞都是对的，或许这小子真的是追随者。”
还没等为首者表态，艾嘉又接着喊道，“我愿以吾之血与骨头筑造海莲娜之圣体，以吾之卑微衬托海莲娜之荣光嗷”
这些事还是不要写进工作档案了。虽然机智又英勇。
结果狂热的“嗷”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彻。
“为了最伟大的”为首者高举双手。“为了最伟大的”反智者齐呼。为了伟大的时刻。艾嘉心里念道。
狂热的气氛无疑会削弱理智。本来不在晚上举行仪式是有道理的，这里是森林的最深处，可能会有不计其数的危险兽类在晚上出没。解开魔法阵势必会造成很大的能量波动，可能会引发兽群的攻击。现在天已经全黑了，人类的视力无法匹敌那些常年在黑暗中捕猎的猛兽。
更何况他们忘记在外围设置防备措施了。
、团队合作
身上的绳子松开后，艾嘉踉跄了几步，终于站稳。计划与不停的思考使他的脑子处于亢奋状态，连带伤口的疼痛也似乎没那么明显。这时又有个人走上来，粗鲁地在他胸口和肩膀的伤口上抹了什么，艾嘉倒吸一口冷气，紧紧咬牙。
那人看着他为忍痛而扭曲的脸，似乎十分满意，“痛苦有益于灵魂。”
“我万分荣幸。”艾嘉露出狰狞的笑容，“能接受到如此美妙的洗礼”
伟大的时刻，伟大的时刻。
不过这回意识没有随着疼痛的加剧而模糊，反而更为清明了。肯定是这群疯子往里加了什么亢奋精神的成分。
也好，清醒的意识对他有益。
他被迫向前，走到他们所说的地方跪下，举起双手，麻木的右手抽搐得更厉害了。开口的声音有些发抖，但他努力伪装成兴奋的颤栗，“伟大的女神”
为首者在一旁指导他的祝辞，“我谨以此卑微之血与骨，破除您身上的禁锢，打破限制您的牢笼，使您重获自由。”
“我谨以此”艾嘉重复着，心中闪过自己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
他只学过一个攻击性的咒语，基本魔咒入门的附录中将其列为“不可轻易尝试”一类。但奥哈人只对最强大的力量感兴趣。
“以我之血，将您从这永世的屈辱中洗脱出来。以我之骨，高筑起您落脚的高台。”
屏息凝神。
反智者们已经开始陷入彻底的狂热中，在他念出这几行句子后开始无意义地重复着吼叫。
“我为您舍弃的一切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光，将随着您的神力永世长存”
发音精确。
反智者们在疯狂的气氛中沉溺，并没有注意到缓缓包围这片地带的气息。
“请您以无上的力量，接受您卑微的奴仆，最虔诚的信仰，最”
意念集中。
夜空中仿佛传来猛兽低沉的吼声。为首者将圣海莲娜石捧来，放在他面前。
现在
一阵冲击以艾嘉为中心波及开来，震倒大片树林，安耳门笑笑树发出刺耳的大笑声。
视线被蒙上的一层血红。艾嘉粗喘着。威力比想象中的还大，火堆烧着了一大片树林，似乎没有人还在站立。野兽从愤怒地咆哮转为惊悸的哀鸣，而后声音越来越远。火势更大。
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敢在火苗之前抢救出了自己的包裹，披上外套。
从来没感觉包裹这么沉重过，他刚走几步，就不得不将它放下，散开，取出约翰逊的龙骨草，站起来。
小腿抽搐，无法思考，艾嘉只觉得风声撞击着耳鼓膜，周遭景物飞快后撤，让人眼花缭乱。
似乎是很久以后，他大口喘着气，栽倒在地上。天已全黑，他仅能凭着圣海莲娜石发出的微弱光芒认出自己已经跑出了魔法隔离区，但却无法精确地辨识自己具体的位置。
按理来说，郝士多摩山应该是在魔法隔离区的西部在往南一些。
艾嘉抬头看着夜空。图诺将军叫过他依靠星星来辨识方向的方法太阳战车座和冰堡座指示南方与北方，商贩与旅人之神依兰星指示西南。
听起来挺简单，但问题是满天的星芒不断闪烁，让他觉得头更晕了，几乎产生了干脆痛快死掉的想法，根本没法准确地识别出哪个星哪个星座。
但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一拐一拐地向前走去。
“艾嘉看到我们还不上山，现在一定急疯了。”
三人躲在被用植物掩盖的废弃陷阱中，乔安压低声音，苦笑着说。
约翰逊挑了挑眉毛，“他们还没有走，你别高兴地太早了。”
乔安耸了耸肩，往陷阱底部松软的土层上一躺，“真是的下次再见到他非得好好坑他一顿不可。要不是为了他那个小东西，我们至于落到这地步吗”
她嘴上这么说，但听得出来只是个玩笑，“不过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这小子让自己的鸟去别人头上拉屎惹出来的。要不然，就为抢个什么仙草也不用穷追猛打痛下杀手吧。万一艾嘉一个人遇到他们呢那可全是你的错了。”
派洛特阴着脸不吭声。
追杀他们的人正是船上和艾嘉大打出手的黄发青年一伙人。那是个赏金猎人团队，黄毛小子还是个二世祖小少爷什么的。似乎他们分成数批赶往凯尔西密林，此刻汇合成一伙，整个人数和实力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乔安掏出地图，细细端详着。“我们在郝士多摩山的北边，看起来差的还远着呢。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
“那也得赶回去。”约翰逊沉声道，“不找到图诺不罢休。他手上还有我的东西。”
乔安正要开口，一只鸟扑腾着翅膀冲了下来，“这是啥”
那只鸟落在派洛特的肩膀上，他伸手在鸟的羽毛上捋了捋，片刻后说道“那要是他并不在郝士多摩山呢”
“怎么会呢那小子最守”乔安说到这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皱起眉头，“你是说”
派洛特抚摸着鸟的羽毛，耸耸肩。“要是暴风雪在，我可以找的更快。”
但艾嘉再次看到火把的光亮，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此前积怨颇深的黄发青年时，突然觉得膝盖一阵发软，险些跪了下去。这可不行，他晃了晃脑袋，伸手扶着身旁的树干。奥哈人可以倒地战死，却不能跪地投降。
他恍惚着摸了摸腰间，没有佩剑。火光晃着。他们发现了他。黄发青年像是说着什么。有人向他冲过来。打斗声。变数。一切止于一双有力的手。
派洛特肩上的鸟飞起来，低低盘旋着，惊恐地叫。
乔安骂了一句脏话，“这儿可是高危区，他的血”
打斗因为对方领头人的下令而暂时停止了，约翰逊将艾嘉背起来，走到与乔安比肩的地方。
“干什么，还不打曼多灵仙草可是在他们手里，我们受着反智那帮人的气走了这么远，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拿回来啊”黄发青年见形势胶着着，不禁开口撺掇道。
领头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其他人倒是在他的鼓动下又有了重新开战的意思。
乔安连忙笑道，“你看，这就不够意思了吧。要我说，咱们休战就休得彻底一点。现在是大晚上的，大家还都想着要回去休息呢对吧。”
“休战也可以啊。”显然是知道自己站了上风，黄发青年得意洋洋，“交出曼多灵仙草，还有那小子，我立马走人。”
这一点诚意也没有的条件。乔安叹了口气，踢了一脚派洛特，“喂，其实得罪了您老的是这小子的鸟吧，我已经把它煮了吃了，您看不如算了”
派洛特白了她一眼，乔安又踢了他一脚。
“开什么玩笑，害老子漂着个救生艇过来的可是那小子。”黄发青年冷笑一声，“今天非得把他”
派洛特的那只鸟突然发出了惨烈的叫声。接着整片丛林的鸟齐齐飞起，一呼百应般在空中盘旋着惊叫。
领头人面色不善，拉过黄发青年说了什么，他却使劲摇着头，“我不好不容易才”
忽然队伍中传来惊呼“迈弗拉兽”
盘旋着的鸟儿猛地飞掠而过，只留下缓缓散落的羽毛。派洛特后退一步，并没有多惊慌，反而像是早就获悉了这个消息一样。
约翰逊一把拉住他，“什么兽怎么回事”
“他惹的麻烦。”派洛特指了指约翰逊背上的艾嘉，“迈弗拉兽，嗜血、夜行、危险、群居，咱们必须得丢下他了。”
乔安深吸一口气，“派洛特”
“理论上。”派洛特打断她，拔出佩剑。
对方的队伍中一阵骚动，似乎出现了分歧。黄发青年自己执意不想放弃，而包括领头人在内的其他人却没有什么心思陪他纠结下去，属意离开。
于是乔安当机立断飞出匕首，在黄发青年肩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但足够血流不止的伤口。“啊哈，现在谁也别想走了。”
迈弗拉兽习惯于先遣弱小的族群勘探敌情，所以这第一批的解决干脆与否至关重要。如果能迅速全歼，那它们就有可能认为敌情强大，知难而退。
等黄发青年的同伙手忙脚乱地帮他大致止住血，扔掉沾血的衣服时，包围圈已经缩小到难以逃脱了。这回换成乔安向他们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暂时合作如何”
黄发青年退到一边，面色阴沉。但领头人显然也认为现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再纠结下去，“合作愉快。”
但打架可就不那么愉快了。迈弗拉兽们起初疯狂地扑向艾嘉与黄达青年脱下来的衣服，可撕咬了一通后显然还是认为鲜活的血肉更吸引人。于是负责保护的约翰逊这边压力巨大，乔安不得不迅速解决手上的情况，返回去支援他。
“你身体如何”约翰逊把剑从一只迈弗拉兽的胸膛中。
“不怎么样啊。”乔安苦笑着回答时，仍不忘挥剑砍断迈弗拉兽的一只前脚。一路逃亡和战斗的耗费太大，她现在也有干脆和艾嘉并排躺下的冲动。
“圣海莲娜。”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微弱却沉稳，“在这里。”
艾嘉站了起来，从内衣中掏出一块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石头状物，塞入乔安的口袋。
乔安手起刀落，露出笑容，“嘿，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艾嘉接过约翰逊扔来的短剑，意识无比清明。
可能是圣海莲娜石的功效，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痛感了。之前深可及骨的几道伤痕也几乎有了愈合的迹象，除了有些疲惫之外，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一战之力。
但艾嘉刚信心满满地上前一步，就被约翰逊拦下。
“给你武器是让你防身。”约翰逊说，“不是让你找死。”
他还没这么弱呢。艾嘉不甘心地想着，但看了看自己仍时不时抽搐一番的双手，也还是叹了口气。懂得什么时候不该逞英雄，这才是真正的团队合作。
天色愈黑，黄发青年一伙人生起的火把因为混战熄灭了不少。艾嘉集中意念，念动咒语，面前升起了一团蓝色的光团，四周顿时亮了不少。
他满意地笑了笑。虽然还是没有莉莉和多铎他们的完美，但好歹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立刻熄灭。
“派洛特，五点钟方向。”
派洛特下意识地向身后挥了一剑，果然看到了一只妄图偷袭的幼兽，不由看了他一眼。“啰嗦。”
艾嘉微笑，“乔安，八点。”
“约翰逊，左手处五米外，有一只要跑。”
“派洛特”
他继续看着三人的战况，时不时出声提醒。直到这时他才确信李嘉图最初选择他的护卫队队员的标准根本不是什么“点兵点将”。他深知约翰逊和乔安的厉害，却没想到年龄幼小、看起来十分苍白的派洛特也如此身手了得。
战局逐渐扭转，最后一直迈弗拉兽死在领头人手中后，夜晚的森林恢复死寂，只能听得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还有盘旋着飞回树梢的鸟儿们时不时的怪叫声。
似乎迈弗拉兽群确实知难而退了。紧张中的等待持续了几分钟，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但确认它们确实不打算卷土重来后，紧张的气氛不减反增。
黄发青年冷笑，“现在该算算我们的旧账了吧。”
、巴尔斯塔
两边的伤亡都不大。除了一个倒霉蛋的腹部被咬掉一大块肉以外，就属刚刚中了一匕首的黄发青年损失最大了。“曼多灵仙草和圣海莲娜石都在他们手上”
如果说刚刚黄发青年的同伙们拔刀拔得还有些勉强，那这句话后就可以说得上是凶光毕露了。
乔安早就不耐烦地向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拔剑，“队长，你说怎么样”
艾嘉一愣，实在没有想到她回来征询自己的意见。
约翰逊转头看他，“全听你指挥。”
看来，离生死之交又近了一步啊。
艾嘉举起短剑，指向敌人，“打。”
然而就在这一刻，整片森林的鸟儿一瞬间齐冲上天，顷刻散去。
派洛特罕见地露出了说得上是惊慌的表情，“它们没走快”
他的声音被一阵震得大地颤抖的吼叫声淹没。
受潮来的更为猛烈，整体实力比刚刚不知道高了多少倍。约翰逊这回都来不及保护艾嘉，就在猛烈的攻势再也腾不出手了。
艾嘉用短剑格挡，但刚两三下就使右肩的伤口崩裂，鲜血使猛兽更加疯狂，光是他身边就聚起了三只。
短剑难以抵御四面八方的攻击，艾嘉试着使用防御咒，一边闪退，但脚步又开始虚浮。手上仍用力挥刀战斗，思绪却又飘忽不定起来。
决策失误。
这个词盘桓在他脑海。这次大概是他作为队长后的第一次决策吧，却出现了这么大的错误，导致这样的后果。大概他们的关系也就会这样终止了不知道一起死算不算生死之交的一种。
他用最后的力气施加了一个防御咒，力竭倒地，用颤抖的手指从衬衣中掏出一张羊皮纸，蘸着肩头流出的鲜血，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着。“a图里亚德死亡。请注销他的”
一声号角冲破已经开始发白的夜空，洪亮的声音响起“以圣依兰岛之名”
拼杀的声音。围着他的山头迈弗拉兽被腾出手来的约翰逊斩杀。他看着血迹缓缓渗入羊皮纸，将它收了起来。
艾嘉靠着树干坐直，看着约翰逊和乔安将敌情一一解决，而后赶到他身边。乔安将圣海莲娜石塞到他怀里，握住他的手，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喂，再撑着点”
他有些恼火。怎么，他一直都显得自己很弱吗但他开口时，却累得想不出反驳之词。“嗯”
约翰逊将他背起来。艾嘉在他背上，相当的不情愿，奥哈的战士从来不要这样对待弱者的照顾。
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上衣的口袋中掏出沾上血污的龙骨草，在约翰逊面前晃了晃。
幸亏这种植物本身就是铸剑材料，极为坚固，不然早就被揉成一团了。
他想着，松了手。
郝士多摩山是凯尔西密林最安全的地方，不但能屏蔽野兽侵袭，还全境禁止私斗。这里休息着在密林中疲于奔走的人们，也安葬着在密林中死去却无人收拾的孤骨。一般只有死者和伤者才会到这里休息，因此有不少紧急救护的物品与药品。
迈弗拉兽被特定的号角与天明的曙光击散，偷猎者也被凯尔西密林铁卫带走，交给魔法师协会红珊瑚分会处理。乔安几人终于在日头高照之前赶到山上，找了一处开发出来专门用作休息的山洞安置下来。
约翰逊正在给仍处于昏迷中的艾嘉包扎，处理到右肩上那道已经开始化脓的伤痕时，李嘉图击碎了面前的水晶球。
“巴尔斯。”他眯起眼睛，望向坐在安乐椅上的男人，“如果你再不让我出去，我就把你这破塔砸了。”
“就像多年前那样么”男人穿着过时的魔法师长袍，头顶上还带着一顶尖头巫师帽。几百年没有人打扮成这样过了。“那可太有意思了。不过我必须得说确实，你挺厉害的，但砸我的塔恐怕还太嫩了点儿。”
李嘉图仍眯着双眼，似乎在分析他这话有几分可信。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走到另一个水晶球前。那里面显示的是郝士多摩山的全景。
“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见到海莲娜溢出的神力凝成的那块石头对他的治愈效果有多强，别瞎操心了。”巴尔斯笑了。本来从他的面容看不出年龄，但笑容使他眼角的纹路变多了不少，显然他已经并不年轻。
“但我却并不在他身边。”李嘉图闭上眼睛片刻，眉头紧锁。
“怪谁呢。”巴尔斯摇动着他的安乐椅，“你非得向他隐瞒一切。”
李嘉图有些生气，“我这是为了保护”
“不让他过早知道身世或许确实说得上是一种保护，但其他事呢”巴尔斯停止摇动，看着他，“波普和卡托那两个傻小子的事你这次的计划呢预言呢”
“预言不是还等着你来告诉我嘛。”李嘉图的目光转移到另一个水晶球上。那里显示的是山洞的近景。艾嘉已经醒了，他们几人围成一圈，聊着什么。艾嘉看起来很高兴。“要不你现在就说还剩的麻烦了。”
“没门，这个流程可省不了。这可是几百年的规矩。”巴尔斯安逸地摇晃着他的安乐椅，半闭着眼睛说，“打上塔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打不上来，告吹。你之前不也是这样的么”
“当时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嘉图伸手擦了擦水晶球，“那时你答应我，只要今年的这个时候来，你就告诉我预言的后半段。”
“那你还答应我，要把曼多灵仙草带来的。几百年才长一次，我等到这么个时机也不容易，你要是耽误事嗯哼。”巴尔斯说，“而且你还说，这回你要带一大帮小辈来给我这个老人家找乐子的。人呢”
“情况有变。那几个小辈伤的伤、残的残，正休养生息呢，恐怕一时半会儿没法来闯塔。”李嘉图耸耸肩，“买办法，我的确聪明机智，但也不是算无遗策啊。谁想得到反智那群疯子会突然出现。红珊瑚岛分会的人也太没用了。”
“不过反智这么一闹，倒省得我亲自去取证了。”巴尔斯坐直，睁开双眼，“海莲娜果真陨落在这里。”
这个并不难猜。要不然怎么解释在荒漠广布、严寒冻土的维渥北部会有这么一片接近于热带丛林的存在呢光把责任推给暖流和西风也太扯淡了。“要不然你以为呢维渥被称为海莲娜庇护之地，我被称为受海莲娜青睐的，这些可不是偶然。”
毕竟维渥信仰诸神，本不应有很明显的倾向，而且神话中冰与雪之神海莲娜只负责守护极北之地诸国而已。
“不过呢这与我们今天的话题无关。”见巴尔斯似乎没什么反应，李嘉图又接着说，“至少奥哈那群家伙还没发现这里，反智者的疯言疯语信的人也不多真正要紧的是波普卡托和预言。他们已经发现了符号学图鉴，恐怕太阳神卢赫的遗产要比海莲娜遗骨先一步重见天日了。”
“卢赫的东西不过是些奇技淫巧罢了，海莲娜的才是真正强大的实力。”巴尔斯理了理在躺椅上蹭乱的头发，“我的建议还是不变。”
“你不会明白的。”而他却对这些所谓的“奇技淫巧”一清二楚，“别说一整座科技图书馆了，就是给奥哈的研究所一本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我也不备战了，直接投降。”
“喂，陛下，维渥可是我的故乡虽然那时维渥族人还没有占领整片大陆，主政的还是令人怀念的铁人族大个子凯文王但我也不希望它出什么事。”巴尔斯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不想，那你还废哪门子话。”李嘉图有些不耐烦。一向都是他卖别人的关子，还从没有谁这么钓过他的胃口，“赶紧把预言的下半段告诉我。”
巴尔斯笑着摆了摆手，“李嘉图，你是个生意人。”
李嘉图也露出笑容。在他所有的头衔中，属这个最讨他的欢心，“的确。”
“那你应该知道，遵守誓约有多么重要。”巴尔斯笑得更贼了一点，眼角的褶子堆了一堆。李嘉图明白，这个表情就意味着没商量了。“多少年没人来陪我玩了。我非得等到你答应我的那几个小辈才行。”
巴尔斯实在算不上是他的朋友，在大多数时候比好歹有几分交情的理查德还难搞许多。李嘉图咬牙切齿，但为了不影响以后的合作关系，他除了照顾一下这位喜怒无常的更年期老头的情绪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但是”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水晶球上。艾嘉正在和乔安说话，带着笑容的脸色依旧苍白。“你要是伤到他，我”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掀了我的塔吗”巴尔斯伸了个懒腰，躺了回去，懒散地摇着安乐椅。
、信息交换
艾嘉醒后，仍然抑制不住地发着抖。但当意识从冰天雪地的梦境中缓过劲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实的棉毯，身前的火炉烧的正旺，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撑着地面坐起来，回忆着自己的处境。
好像之前快死了，然后约翰逊和乔安，嗯，然后等等，这回完蛋了。他那时向阿尔娜汇报了自己的死讯，不会真的被注销了学籍和任务档案吧
但他正要掏出羊皮纸来联络阿尔娜时，乔安凑了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旋即喜上眉梢，“嘿，小子，你可真行，这么快就不烧了。昨天我差点就叫约翰给你打棺材了。正好可以顺路埋在无名者之墓里。”
这就不必了吧。艾嘉叹了口气，掀开棉毯，“他们两个呢”
“正去找吃的呢。堆放物资的地方离这里有一点距离，我就叫他们跑腿去了。”乔安递给他一个牛皮水壶。
艾嘉抿了一口，顿时觉得昏沉的感觉消散了不少。看来他确实不应该贪图方便丢掉自己的包裹的。原本这饮食和住宿都不是问题。
又喝了几口，他将水壶放下，活动着肩部，探头看着窗外的天色。看来第二天已经过去了，第三天也快接近中午。“咱们现在就得出发。”
乔安看了他一眼，笑着伸出手，压在他头上，“嘿，好小子，试着打我一拳，成功了咱们就走。”
艾嘉不明白她突然间发什么疯，但还是站了起来，只是还没来得及挥拳，眼前就一阵发黑，不得不坐了回去。
乔安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艾嘉嘟囔着“坐久了而已”
这是约翰逊顺着山洞口的绳索爬了下来，看到他后露出笑容，扯动脸上的大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派洛特紧随其后，与他目光相接时偏过了头。
看来果然是坐久了，艾嘉第二次站起来，还是不得不扶着石壁缓了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必须马上出发。”他板着脸，希望能因此而威严一点，“时间有限。”
“闭嘴。”乔安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打得他几乎断气，“时间算什么让李嘉图解决去。”
果然队长的威严在这群压根没有尊重权威好习惯的人面前是没有用的。艾嘉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整了整衣服，这才猛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不是女装吗
他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乔安。结果她又一巴掌扇过来，“当然是老娘的。要不你们这群人还有哪个有随身携带换洗衣服的习惯你也别不高兴，派洛特的裤子还是我的呢。本来也想给你换个裤子，只可惜你腿太短”
艾嘉越听越尴尬，不得不干咳几声打断她，“那我随身的东西呢”
“我还稀罕动你的东西当然是该放哪儿放哪儿啦。”乔安老大不高兴。
也就是说，羊皮纸还在。艾嘉暗自松了口气，不知道她是否因此而起疑，但这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当务之急是联系阿尔娜，其次就是赶紧出发。
他把目光投向正在往火堆上架烧烤架的约翰逊，“你们觉得呢我们现在出发如何”
约翰逊性格急躁，应该不会喜欢太耽误时间的安排。
但约翰逊摇摇头，将烧烤架转了转，“先吃。”
“对啊，至少也得吃饱喝足才行吧。”乔安拉着犹有不甘的艾嘉坐下，把一块干面饼塞给他。
约翰逊也坐在他身边，“派洛特有话要跟你说。”
这个措辞似乎有些熟悉。艾嘉忍不住动了动嘴角，似乎上回派洛特说的是“如果害你死了，那我很遗憾”之类的吧。这样的话他可不想再要一句了。
“我”但这回派洛特出乎了他的意料，“对不起。”
艾嘉放下干面饼，认真地等着他说下去，心里不免有些期待。没想到连派洛特也学会道歉了，看来生死之交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派洛特眨了眨眼睛，专注地看着被他扔下的干面饼，“我是来自极北之地诸国的艾斯之子派洛特。”
他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无论是起因还是内容都再次出人意料。
艾嘉打量着他的面容，有些惊异，但又感觉并没有特别惊讶。听说极北之地诸国的人向来个子奇高、肤色苍白、发色淡金、十分强壮，除了最后一点以外派洛特全都符合。
“在我们布狄尔特，自报家门是友好的表现。”话虽这么说，但派洛特语气十分生硬，听起来可并不怎么友好。
但艾嘉忍不住笑了，“艾斯之子派洛特，我是维克多之子艾嘉。”他说到父名的时候愣了一下，倒不是为该不该报真名而烦恼，而是一时间忘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幸好图诺将军的名字“维克多”并不罕见，“来自索德西涅王国联盟。”
“索德西涅真看不出来，你是索德西涅人”约翰逊很少流露出激动的双眼现在几乎说得上是闪闪发光，“你你是哪一国的”
艾嘉一愣，接着心中暗叫不好。他选定老家之后做的调查并没有那么认真，毕竟索德西涅这样的小地方他也没想到能遇到个货真价实的。是他以前的倏忽，约翰逊的相貌和口音还真有几分南方人的感觉，“嗯，靠近维渥那边，你应该不知道阿德特克士斯坦格勒堡。”
“天呐，诸神保佑”约翰逊猛然站了起来，露出笑容，这回灿烂得连脸上的伤疤看起来都不那么可怕了。“你的口音我就说嘛，我就说总能从你的口音里听出索德西涅的味道来。但我没想到我们居然是同乡还记得那条奔流直下，一到夏天就漫过大堤冲刷农田的苏珊娜河吗一旦河水退去，我们就一起在田地里抓捕漏网的鱼虾”
约翰逊从来没有激情洋溢神采飞扬地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艾嘉冷汗直冒，努力压制慌乱，权衡利弊如何守住秘密、不露马脚如果露出马脚，他该如何解释解释不通，那他应不应该吐露真相
唯一没有疑问的是一旦他们发现连他表示友好的自报家门也是虚假的，那他至今为止所获得的全部友谊都将付之东流。
“嗯没错，在夏末秋初的夜晚”但他表面上仍装作不动声色，回忆着自己因为不该有的轻蔑而没有仔细调查的小地方的全部资料，“喝一杯酒，品尝着甜点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时他才想起来，这好像是李嘉图跟他说过的话。“艾嘉不是一种饭后甜点吗用糯米和黑芝麻做成球状再拍扁，夏末秋初的月夜用来佐酒特别爽口。”
这可不太好。艾嘉紧绷着身体，咽了口唾沫，李嘉图这话肯定是逗他的。这回要穿帮了。
不过约翰逊自顾自回忆往昔，等他含糊不清地又补救了好多句话之后才反应过来，“嗯”
“对啊，家乡事情真是令人怀念。”艾嘉字斟字酌，努力使用了通用的套话，“但它那么贫穷真是让人心碎。”
“你们的家乡那还叫贫穷”乔安略带不屑地“切”了一声，“索德西涅至少还能傍上维渥这个大款，我们蒂莫西波利特伊桑米尔呢离诸神太远，离太阳神太近。”
托她的福，约翰逊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不再缠着他聊家乡往事了。但她的说法让艾嘉不禁眉头一皱，他没有听说过那个蒂莫西什么的国家，却听说过她的那句谚语。
“离诸神太远，离太阳神太近。”这是奥哈的弱小邻国用以嘲讽自己强大邻居的。想起在维渥王宫里两人在伟大的时刻前的谈话，艾嘉不禁又开始懊恼自己的后知后觉怪不得乔安那么了解萨拉拉。
只是接下来的谈话必定不会愉快了。
果然乔安冷哼一声，“我们那位伟大的太阳神血脉、帝国统治者、第一公民、权威的卡迈尔二世陛下，他除了欺负弱小的山国和岛国作乐，还他妈的会什么哦，还有那位第一宠臣、不可抗的摄政王阁下，他更是威武雄壮。我们生而为臣，永世侍奉太阳神卢赫的荣光我的诸神，真够恶心的，你们这些小国就应该归化王风放他娘的狗屁。”
艾嘉盯着跳动的火苗，努力把声音从脑海中清空。但乔安的声音实在富有穿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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