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块怀表实在有些眼熟。
在老板愁眉苦脸地从他手中接过它时，艾嘉突然想起了它的来历这似乎是他在学院的死对头约瑟夫毕业时扔给他的。那时他随手就收了起来，没想到它在被遗忘了这么久之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长吁短叹着的老板转而去接待其他顾客，艾嘉转身离开。
但刚走没几步，他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接连转了几个弯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还没有消失。是李嘉图吗还是李嘉图行踪暴露后引来刺杀他的人
从李嘉图总体的人气来看，后面一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艾嘉用情报系学来的步法试探着身后那个在人群中若隐若现着身影。毕竟，就算是在亲维渥的圣依兰岛，也难免不会隐藏反对李嘉图的人。
他一边回忆着学到的其它反跟踪方法，一边惊讶地发现身后的人一点没被他甩掉，反而用同样是他所熟知的技巧紧紧跟着。
错不了，这是陆军学院的路数。
原来是自己人，艾嘉意识到这一点后放松下来，说不定这只是七十七号所说的安全部派来的分队正在对他进行考评。
恢复了正常的步伐后，艾嘉又购进了一个大背包，装上干粮与必备套装。走过报名点前抗议的人群后又拐了几个弯，本来想去购入新的墨水与羽毛笔，他却又在“莱昂书写用具”旁看到一家装饰古朴的书店。
装满书的地方对他总有圣地般的吸引力。尽管在学院学业繁重，能用来读书的时间寥寥无几，开始外勤任务之后更是如此。但他仍然在明知道不该把时间浪费在与任务无关之事的情况下，进去了。
好吧，去凯尔西密林还带着萨拉拉和霍尔拉明显是不合时宜的，但或许可以就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一进书店就是浓浓的老式油墨味，在印刷术还是宫廷贵族的游戏时这种墨的使用相当普遍，但现在人们早已经换代更新了。陆军学院图书馆的古典文学区就是这个味道，他小时候住的小木屋中也是。
艾嘉左右看着，目光首先被畅销书架上整排整排的“双头鹰”所吸引看来莉莉为了她的团队经费真是签了不少商业契约。
他的目光上下扫了扫，猛然发现一排汤姆斯背叛沃韦城大危局，沃韦城最大的出版商的动作也太快了一点儿。
“这是最近的畅销榜第一，这周已经卖光三次了。”书店老板是个笑起来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要不要尝试一下”
艾嘉连忙谢却他的盛情。他不怎么看这种一看就很好卖的书，在奥哈这样的阅读被认为是没有教养的。更何况这场事件他已经亲身经历过了一遍，不需要通过文字来重温了。
就在即将往书店深处走时，他又在它为何如此成功旁边看到书脊的色调与周边迥然不同的一组书。其中一本的名字叫做永恒的锁链汤x杰
艾嘉伸手去拿时，用余光看到店主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他翻开一看，“汤姆斯搂住杰瑞逊的腰，等着吧，今晚我可是要用上在喀卓尔荒原面对蛮牛时也没用上的力气”
艾嘉将书一丢，面无表情地走向下一列书架。
这真的也是莉莉签下的契约吗
简直不能再信任这家书店的畅销书目了，艾嘉直接走向了奥哈古典文学区，伫立在萨拉拉专柜前。果然这里才是老式油墨气味的源头，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呼吸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虽然明知道在这里买书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但他此刻还是有一种将整个书柜搬走的冲动。
“喜欢萨拉拉的话，不妨看看这本书吧。”店主指了指临时设立在萨拉拉专柜前的书架，“懦弱的时刻，梅琳达萨缪，书评界将她称为当世的萨拉拉。”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似乎佩珀小姐说她要捐赠一百本新书的签名版给孤儿院来着。艾嘉拿起了一本，看着书名，皱起眉头。“懦弱的时刻”让人想起，伟大的时刻。
“在汤姆斯背叛出书以前，梅琳达常年霸占畅销书榜首。这是她的新作，诗集，我这里也脱销了好多次了，这是昨天刚进的货。”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艾嘉皱眉，“我可没有听说过她。”
“当世的萨拉拉”这个名头也太嚣张了。
老板显得十分惊讶，“你没有听说过不可能吧。就只有南方大陆的不问世事的矮人和奥哈人没有听过她。”
这个形容不怎么令人愉快。奥哈人从来看不起南方大陆那群只会敲敲打打的弱小种族。
“她可是奥哈的通缉犯，以反奥哈的立场和文风神似萨拉拉著名。喜欢萨拉拉的话真应该好好读读她。”老板还打算继续推销下去，然而艾嘉像扔烫手的火炭一样将它丢了回去畅销书架果然分毫不靠谱。
老板叹了口气，估计是见这一种类型难以吸引他，于是转而向他细说起萨拉拉著作多个版本的优劣来。
新的推销战略果然是有效的，尽管知道这是一件愚蠢的事，但艾嘉还是抱着从腰际堆到下巴的书走出书店。
这回可好。逛完一个书店后，他不但多了负担，而且钱财彻底告罄，连空余时间也用得差不多了。天色渐晚，但他身上连块可看时间的表也拿不出来，只好先去城堡后门等候。
他走后不久，书店便迎来了下一位客人。这位高大的红发男子手中握着一块怀表，面色阴沉。他指着那本懦弱的时刻问“刚刚的那个人，买了吗”
老板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梅琳达的书从来都不会滞销。”
男子拿起那本书，掂了掂，笑了，“我要两本。”
日头西沉，但圣依兰大道的繁华气象丝毫不减。车水马龙的喧哗下，今天还加上了因凯尔西密林暂时关闭而引发的大规模抗争的鼎沸人声。
依兰恩城堡的三楼，站在窗边的理查德南波顿深深叹了口气，看着已经发展到城堡门口的抗议人群，“那群人还没散。”
“哪儿有那么好打发。”李嘉图抚摸着怀里的龙叔，“本来那些人就像趁乱占点便宜。更何况，说不定还有收了洛基岛的钱来找你麻烦的。”
“我连船票都给他们报销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理查德抓了抓耳后的头发，“完蛋，大哥回来有我好看的。”
“说起来”似乎对老友面临的窘境不怎么关心，李嘉图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漫不经心道，“你有听到风声吗托尔岛上似乎发现了什么铁矿，洛基岛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所以你真的打算坐视不理”
“这你大可放心，我叫大个子去查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个宝石矿吧。这种东西凯尔西密林里到处都是。”理查德挥了挥手，“反正洛基岛和托尔岛的关系早就如胶似漆心照不宣了，他们想借此机会联合就联合吧。”
李嘉图向后一靠，躺在躺椅的靠背上，把龙叔一放，翘起二郎腿，“我的人最多有几天时间”
理查德又把头探向窗外，看了看，“顶多一天半，再久我可就撑不住了。”
“有点困难。”李嘉图挠了挠鼻子尖，半闭双眼，“巴尔斯老头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我拿不到下半段预言，你的好处可也得不到。”
“两天。这是极限了。”理查德看向他，一副痛苦的表情，“我还要做生意呢，你知道凯尔西密林每关闭一天就损失多少钱吗”
“你比我可有钱多了，还这么抠门。怪不得谚语都说握住彼甘长尾龙的尾巴，拔掉红珊瑚岛人的毛。”李嘉图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叹了口气，“我这回可是彻底地得罪了我爸的托孤重臣兼七人议事会拥有一票否决资格的成员，目测他三个月内不太可能给我批经费了。”
“知道国内事情多，你还不赶紧回去”理查德撇了撇嘴，对自己老友的胡闹行为不敢苟同。
“也没有那么快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李嘉图睁开眼，望着天花板，“至少还有半年。内战不是说打就能打的，既要打击我，又要最大限度减少损耗。他要备战、要拉拢，没有点时间搞不定。再说了”
理查德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有你在呢嘛。”
果然又变成了这样。
他叹了口气，“喂，我爸和你爸签过条约的，互不干涉。”
李嘉图扶着扶手半坐起来，笑了，“但显然是我们刚刚秘密签订的协定更具有法律效益。我指挥，你出力这就是约定。”
“那时我可没有想到你说的是这个。”那时他想的是奥哈。奥哈和维渥目前为止仍然处在相对稳定的和平状态，他本来以为李嘉图只是随便找了个名目想拉拢他而已。
红珊瑚岛诸国守军并不多，但正如谚语所说足够的金子使太阳神下跪。他们从未担心过被攻占的问题。可这也并不代表红珊瑚群岛就能召之即来地支援邻国。
“签了就别后悔，咱们可是在谈生意。”李嘉图再次端起茶杯，在他名贵的东方瓷釉上留下难看的指纹。
算了，谁让他摊上这么个朋友呢理查德叹了口气，坐在了他身旁，正要和他详细谈谈自由贸易协约上的具体事项时，侍者敲门进入，传来李嘉图的手下已经带到的消息。
李嘉图听闻后打了鸡血一般坐起来，堆出了满脸的笑容。理查德瞥了他一眼，移开目光，打算假装自己不认识他。
艾嘉走入房门时，就看见李嘉图满面春风站了起来，作势要帮他拿东西。想起那天晚上他的低劣玩笑，艾嘉忍不住后退一步，欠身行礼。“陛下。”
结果李嘉图一脸受伤，黯然退了回去。
这种表情的李嘉图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清了清嗓子，开口缓解尴尬，“请问单独召见我有何用意，陛下”
他们在城堡后门集合后，马上有人出现将他们带了进来。本来以为他们立刻就会被带去内部通道，但城堡的侍者将乔安他们送入会客室，把他一个人单独带出来，觐见李嘉图。
会客室里有蜜瓜、坚果和清凉的饮品，李嘉图那里就只有卖关子、装神秘和听不懂的笑话。艾嘉实在不觉得这是什么特殊待遇，但从派洛特的臭脸来看别人并不这么想。
“有件很重要的事，艾嘉。”李嘉图端起茶几上一个无人动过的高脚杯，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他起身向艾嘉走来，“把这个喝下去，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这算是什么很重要的事。艾嘉皱着眉，更何况他从来不喝酒图诺将军说过，合格的军人绝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不必了，陛下。大局为重，我不应因休息之类的个人事务而影响任务的进程，毕竟”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李嘉图含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向他凑过来。
艾嘉避开他，伸手接过高脚杯，喝了几口。
李嘉图这才满意地抽出手绢，将口中液体吐了出去，继而伸手搂住向他的方向倒下的艾嘉。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理查德发出一阵憋笑的声音。
“不管是什么，我衷心建议你干脆别说。”李嘉图阴着脸将艾嘉扛在肩上。
“我想说的是在去见太爷爷之前，要不要先给你准备个空房间”理查德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窘迫的损友，感觉终于将自己在协约上吃的亏在口头上讨了回来。
“闭嘴。”李嘉图翻了个白眼，“赶紧走，不然等药效过了就等着吧，他肯定得跟我决斗。”
艾嘉在喝下杯中酒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李嘉图所说的“休息一下”并不是一种修辞手法。他此刻昏昏沉沉，隐约意识到自己处在梦境之中，觉得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清明。
远处呼啸着风声。风声渐近。大雪。深入五脏六腑的严寒。
“秘密就在这儿。”有人说。
又一个人声响起，却感觉像是隔着一个世界，“你的感知没有错。他身上的确有种东西。”
“是什么”一个像极了李嘉图的声音急切地问。
“看不到，很模糊。有人在保护着他。”
又是李嘉图在说话。“他们有发现吗”
苍老的声音。“没有，如果已被发现，那保护也应已被打破。”
“也对，要不然就算是有人帮忙，我也不可能那么轻松地把他从那儿带回来。”
“那儿”哪儿什么“带出来”“他们”是谁发现什么谁在保护他
“如果你实在需要，或许可以去安耳门找人强行唤醒。”
李嘉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会有伤害吧。”
“牺牲会有，回报更多。”
“牺牲”李嘉图的笑声。“牺牲是最愚不可及的概念。”
“有趣的定义。”
听不清了。暴风雪呼啸着，严寒凛冽。
一定会有别的方法不想冒险回报
不见得可能永远弄不清说不准
声音再度清晰起来，是李嘉图在说话，“他不会记得在这里的一切的，对吧。”
“当然不会。”
当然会。艾嘉有些生气，他不但会记得，而且还要铭记于心，找个机会好好找李嘉图盘问一番。谁也别想再瞒着他。
但刚想到这儿，他就发现自己的记忆如融雪般瓦解，逐渐淡去。几秒之后，他想我怎么在这儿然后便昏沉睡去，醒来时只记得自己喝了一杯酒，做了个很长的梦。
、智取为上
“你怎么了从李嘉图那儿回来一趟就恍恍惚惚的。”会客厅里，乔安放下手中吃到一半的核桃，挪到艾嘉身边，关切道。
“嗯”艾嘉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我离开多久了”
“十几分钟吧，派洛特那小子的冰棍还没吃完呢。”乔安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怎么了这点时间观点都没有”
奇怪。艾嘉加大了手指的力度，他觉得怎么着也得有四五个小时了才对啊。“没什么就是，睡得有点迷”他反应过来，连忙闭嘴，心中叫苦不迭。又得被拷问一番了。
“睡你刚刚不是去找李嘉图了么在哪儿睡的”果不其然，乔安激动地握住他的胳膊，“你去找李嘉图，结果被他药倒我的诸神，没吃亏吧，赶紧给我看看不过李嘉图要是只有十几分钟那也是太”
艾嘉红着脸躲过她的双手，干咳了一声，“我们怎么还不出发”
乔安笑着停下动手动脚，“你还真是睡迷糊了，派洛特现在正在和管家吵架呢，约翰逊”
艾嘉噌地站了起来，一下觉得无比清醒，“在哪儿”
派洛特还真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吵架的原因果然又是因为那只鸟。管家向他解释说去凯尔西密林最好不要携带宠物，结果遭到了宠物主人的严重抗议。
“暴风雪才不是宠物”艾嘉走过去时，正看到派洛特难得激动地嚷嚷，“他是寒极高地最优秀的战士他连能把你冻成冰棍的寒冬都不怕，怎么会怕森林里那些小猫咪你还没见识过他的厉害呢”
原来这只毛色鲜艳的大鸟名字叫做“暴风雪”啊。从形象来考虑，艾嘉之前一直以为它叫“水果拼盘”什么的。“说真的，派洛特，我也觉得你应该把它留下。这也是为了它的安全着想，毕竟凯尔西密林”
“他是寒极高地的战士”派洛特怒气冲冲。
好吧，他之前一直以为它是马戏团的吉祥物。“嗯，或许”
“战士绝不会畏惧”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准确判断派洛特的年龄。尽管他不苟言笑，个子又高，但其实还是个任性的孩子啊。
于是艾嘉针对敌情，转变了战术，“说不定他自己也想留下来呢，作为他的主人，你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对吧。”
派洛特本来不耐烦地正在破口大骂，闻言气势一弱，犹豫着把巨嘴鸟捧在手心，看样子竟像是在和它交流。
喂，当真的么
派洛特把鸟放下时，又恢复了气势，“他当然要去他是战士战士从不退缩”
难道他刚刚真的是在和那只鸟交换意见艾嘉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有这种能与动物交流的天赋记载在册。但这本应是只存在于极北之地诸国的古老传说中，没想到还真的
“反正我要带他去。”派洛特一字一顿地说完后，气冲冲地扭头走了。艾嘉抬头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了个主意。
听着他的讲述，管家面露怀疑，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方法，但还是应允照做。十分钟后，艾嘉笑眯眯地看着派洛特，“怎么样，这回他说什么”
派洛特咬着下唇，怒视了一眼巨嘴鸟。寒极高地的战士正面对北方鸟儿最爱的美味佳肴，兴奋地冲金丝笼中的雌鸟大献殷勤，“走。”
艾嘉看着他一副吃瘪的样子，十分满意。
手册第十三条总论智取为上。
将不必要的大件东西如乔安的新衣服、约翰逊的佩刀护理全套装、艾嘉的新书和派洛特的宠物用品清理出随身用度后，重新收拾好行李，艾嘉在登上被李嘉图称为“传送点”的空间魔法阵面前停步。
他转身说道“接下来的路程可能危险重重。我不希望命令你们，但你们必须清楚在危机之下，听从指挥有多重要。”
派洛特吐了吐舌头，显然还在生他的气。但艾嘉此刻没工夫考虑他的感受，径自说道“作为队长，我会对你们每个人的生命安全负责。但你们自己也不能太过大意。”
派洛特开始用可以让所有人听见的音量不满地嘟囔。艾嘉瞟了他一眼，继续说了下去，“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地方，可以先行搁置。我知道你们各有各的需求、各有各的意愿，你们不喜欢被管理”
派洛特的声音终于盖过了他的。艾嘉皱了皱眉，提高了音量，“但我们有个共同的目标完成任务。所以，团结一致吧。”
他说完，后退一步，刚好迈进“传送点”中，顿时伴随着蓝光消失不见。
“又在给老娘摆架子了。”乔安叹了口气，也向前走去，“不过，他说的对。”
约翰逊一把拽上还在原地磨蹭的派洛特，紧跟其后。
凯尔西密林算是圣依兰岛的一块飞地。两地之间路途遥远，还要渡过大片的海洋，经过无数个岛屿。普通探险者只能自费乘船赶去，但南波顿家族为了方便管理，花重金请安耳门最顶尖的魔法阵大师在城堡里建造了通往凯尔西密林的魔法通道。
这样的空间魔法阵在安耳门自然常见，但在魔法师稀缺的大陆其他地方就十分稀罕了。维渥境内就只有一个，建造在沃韦城外魔法师协会维渥分会总部中。上回多铎他们就是走这条通道从安耳门赶来的。
听说李嘉图曾有意让这样的通道在全国形成网络，还给这项计划起名叫做“高铁工程”，但后来因为耗资巨大国库无法担负而告吹。
能在自家城堡中修建空间魔法阵，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南波顿家族能做出来的事。
用魔法阵旅行对于没有习惯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晕乎乎地从魔法阵中走出来的艾嘉眼见着随即到来的约翰逊和派洛特气定神闲的模样，也只能咬着牙，强作镇定。
“所以李嘉图到底还是什么都不准备告诉我们是么”乔安显然心情不佳。她脚步摇晃着说“那么你们谁能大大慈悲让他明白你不可能找到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艾嘉眨了眨眼，清醒过来，这才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重要事情。“嗯是这样的。其实他又告诉我了一些”但由于睡了一觉后脑子一直有些混乱，他一时忘了通知队员。
乔安走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肩膀，面对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是这样的。”几人停在魔法阵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艾嘉从行李中掏出一张地图，平铺开来，“李嘉图说这上面写有指示。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五芒星标志，“我们的目的地。”
其实李嘉图并不完全是这样说的。他的原话是“打上巴尔斯塔，揪着巴尔斯老头的衣领打到他开口说话。”
但是他想到去圣依兰岛的船上约翰逊对巴尔斯塔的反应觉得还是不要这么早透露这一消息为上。
幸好视线中没有高塔的存在，约翰逊似乎是被他糊弄过去了。艾嘉松了口气，“地图上标出了区域危险等级与灵宝的分布情况。我们有三天时间，预留一天半赶往目的地就足够，在那之前还有一天半空余，你们可以各取所需。”
“分头行动么”乔安凑上来问道。
“不。”尽管这看似是最方便的，但艾嘉这回并不打算这样做。在凯尔西密林单打独斗的风险太高。“这里是低危区，你或许感觉不到危险，但等走到迈弗拉兽群聚区或者食人草密集区，你就会明白按时汇合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我们不分头。”
“那我想要的东西怎么办呢”乔安皱着眉，似乎有些急躁。
“你想要的是什么”这就怪了。斤斤计较自己的得失并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地图上有写么指出来我看看。”
但乔安扭头看着地面，伸手抠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就在艾嘉打算重复一遍刚刚的话时，她摆摆手说道“没事，看情况吧。”
尽管疑惑没有完全消除，但艾嘉还是叹了口气，打算不过多干预，转而把地图展示在约翰逊面前，“你呢”
约翰逊指在地图的东北角上的一行小字“龙骨草”上。它位于大约几百米高起起伏伏的丘陵区，蓝色的墨水标注出“魔法隔离区”的字样。
艾嘉叹了口气，刚刚才说不要分头行动，现在又出现这个情况。真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有些灵宝丰富的地方会有魔法隔离区。这是魔法师协会所占据的地点的标志。一般由协议达成，用以饲养或培育制作魔药或器物的材料。由于设有隔离型的魔法阵，就只有天赋者可以进入。而对于吸纳了几乎全大陆的天赋者的魔法师协会来说，这基本上相当于是把进入者限定在协会成员中。
他们中的天赋者似乎只有他一个。艾嘉犹豫着开口说“约翰，是这样的你能换一种么我们得协调妥善，不然就会绕远路了。”
约翰逊没有答话。艾嘉当他默认，于是在地域上寻找起了“曼多灵仙草”的标注。他欣喜地发现它刚好在离巴尔斯塔不远的地方，而且在中等危险区，这意味着他们不用耗费太多精力。而且如果乔安他们都没有什么要找的东西，那么
“巴尔斯塔在哪儿”
约翰逊冷不丁的一句话打乱了他的思绪，艾嘉本来准备好针对这个问题的借口也被忘得一干二净，“嗯”
“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约翰逊指着地图上的五芒星，质问道。那里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并没有什么关于宝物的标注。
“嗯”艾嘉咽了口唾沫，“其实我也”
“李嘉图肯定告诉你了。”约翰逊冷着脸，“别消耗我的耐心，图尔凡诺。回答我，是么”
“是的。”
太不专业了。艾嘉承认之后心里无比地懊悔。刚以为自己撒谎的功力有所上升，怎么一下子就又被打回原形了呢“嗯，我是说”
他求助般看向乔安，但她一脸凝重地抠着土，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所以”
“所以我很不高兴，只想现在就给你好看，再回到圣兰德去把李嘉图扁一顿。”约翰逊说话时脸上的大伤疤扭动着，显得更加狰狞。
他一定不是说笑的。艾嘉感到自己手心已经开始发凉了，“嗯所以”
“所以”约翰逊指向地图上的“龙骨草”，“我要这个。”
十分钟后，他们踏上了一条与艾嘉原先所期盼的完全不符的道路。
、脸丢大了
从传送点到魔法隔离区的直线路程并不远，但考虑到途中经过高危区与山地，他们只能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约翰逊又黑着脸一副要发怒的样子，觉得艾嘉小看了他，但遭遇一条从高危区出来串门的大蟒蛇后就打消这种看法。
危险是一回事，凯尔西密林处处都有惊喜，低矮的灌木丛与参天大树之下有不少称得上名贵的草药与珍稀动物。怪不得南波顿家族要定下“至多三个”的规矩。正是因为低危区的植物往往价值不算顶尖，人们都不愿意把名额浪费在它们身上，所以这里的景观才能得以存留。
很少有看到这些的机会，艾嘉对那些品种丰富的植物抱有很大的兴趣，时不时左右看着，一一根据以前的知识来判断它们的种类。期间约翰逊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心无旁骛地走着自己的路。但令艾嘉有些奇怪的是，一向闲不住嘴的乔安却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和约翰逊一前一后走着，目不斜视。
与之相对的是，派洛特异常的活泼，时不时突然停下来和树丛里的松鼠和獾类嗯，相谈甚欢。艾嘉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他。
“你”他又一次和树上鸟儿聊得停不下来时，艾嘉打定主意，开口问道，“既然你能和动物交流，那你和小艾嘉说过话么”
派洛特扭头，嘴微张，显得略微呆滞。
果然他也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艾嘉尴尬得别开头，毕竟很少有人会对别人表示出自己与猫沟通的渴望。但他确实想知道小艾嘉究竟为什么那么讨厌他。
“什么小艾嘉”派洛特皱眉。
“小艾嘉就是王宫里那只灰猫啊，常常跟在李嘉图左右的。”艾嘉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派洛特这么喜欢动物的人没理由不知道它呀。
派洛特恍然大悟，“你是说龙叔吧。当然有。他为你们人类给他起的蠢名字很是不满你是从哪儿听到小艾嘉这个比龙叔更蠢的名字的”
艾嘉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哦，也就是说李嘉图果然是在逗他。他就说怎么会有
乔安忽然倒了下去。
艾嘉本来以为她是被绊倒了，但她开始缩成一团，不断抽搐。
“怎么”他连忙过去，蹲在她身前，只见她脸色苍白，嘴唇无力地动着，像是要说话。艾嘉从她的唇形读出那是“妈的，脸丢大了。”
怎么还有功夫说这个艾嘉握着她的手逐渐收紧，“赶紧说，怎么缓解”
凯尔西密林药材丰富，不怕少了她用。至于那个“三个”的规定把罚单寄给李嘉图就行。
但乔安双眼一闭，不再说话。
混蛋。艾嘉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妈的。
约翰逊的声音听起来可没有他以往的沉着了，“这怎么办”派洛特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她”
两人都用求助的眼光看着艾嘉。但问题来了他能有什么狗屁办法
艾嘉放开她的手，让她靠在岩石上，起身，强迫自己的声音不再发抖。“找看起来能治病的东西。我不管是什么。”
乔安什么都没说，但该死的，混蛋，他应该能猜得到才对。他本应猜到的，他早该猜到的，他刚刚都在干什么鸟事。
艾嘉用力抓着头发，大口喘着气，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放下手，继续在草丛中匍匐前进，目光扫过每一个犄角旮旯。
她是解构者。解构者几乎全都智力不全，或天生残疾只能躺着，乔安一直以来表现得太健康了，导致他都忘记了这件事。她的健康当然是偶然的，但解构者能力对自己的反噬却没有例外。她一直以来可以正常的生活，应该是有药物压制才对
她不愿意说恐怕又是怕丢面子。该死的，刚刚他就应该再穷追猛打一点的。现在该怎么办，该用什么，他怎么知道
艾嘉扒开灌木丛，仔细搜寻。的确他的急救课成绩从来没差过，但他从未在比期末考更紧急的场合中一试身手更何况课本上可从来没讲过怎么救治一个被反噬的解构者。
冷静下来。
但艾嘉腿一软，摔倒在灌木丛中，压得枝条吱吱作响，惊飞了不少虫子。他努力调整着呼吸。他是队长，要对所有人的生命安全负责这是他自己说的，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这句话真正的分量。
难以相信如果乔安没能挺过去那么那么
图诺将军的话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们也是你的朋友”。
朋友。说实话，艾嘉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他站起来，剧烈的心跳声逐渐平息。
与天赋者不同，解构者本没有收到海莲娜的眷顾，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那并不属于他们。解除高于自身实力几百倍的咒语，这种能力具有相当大的破坏性，所以也难免反噬自身，因而出现疾病的症状。那么也就是说就像不慎喝下会破坏自身组织的后要大量饮用牛奶一样，解决的方法就是
艾嘉一个激灵，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去。
等约翰逊和派洛特抱着一大堆不知是何来历的植物大汗淋漓地回去时，却发现乔安正靠着岩石坐着，向他们挥手。
艾嘉把手从她身上放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温和而精纯的魔法力量输入当真起了作用。
“这回可真够丢脸的，麻烦你们了。”乔安挠了挠后脖颈，哈哈笑了几声。尽管醒了过来，她的脸色依旧十分苍白。
“下次还什么都不说，我也救不了你了。”艾嘉板着脸。
“多亏你啦。”乔安打着哈哈猛拍他的肩膀。
“夸我也没有用。”艾嘉的嘴角翘了翘，但即刻被他自己压了回去。
“好吧”乔安悻悻然放下手，叹了口气，“真够丢脸的本来不想被你们发现来着。其实是我的药落在城堡了。”
非得这么乱来么。艾嘉不禁皱眉，“你要是早点说，我们可以直接回去拿的。现在也可以。”
“别介别介回去拿就不用了吧，我现在又没事了。”乔安连连摆手，“更何况”
“更何况只要找到你之前鬼鬼祟祟在地图找的那样东西，一切就解决了是吧。”艾嘉此刻终于明白她之前欲言又止的是什么了。说实在的，她没必要掩盖，没人会因此嘲笑她。
乔安笑了几声，“唉，老说你蠢，其实你也不是很蠢嘛。”
本来就不蠢好吗。
乔安所需要的那件名为“圣海莲娜石”的东西也在魔法隔离区中，这就意味着要赶快赶路了。但艾嘉第五次停下来等派洛特跟地鼠聊天，约翰逊找野兽挑衅后，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的错。还是分头行动吧。”
派洛特闻言面露嘲讽，“那你刚刚的顾虑呢”
艾嘉指着地图，“你看这一大片叫魔法隔离区的地方，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进得去除非你们中也有天赋者。”
派洛特凑上来看了看，一脸怀疑，“你不会是想私吞好东西吧”
就知道会这样，艾嘉叹了口气，“我把你们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不就行了管我私吞了多少呢。”
他的逻辑大有问题，但派洛特似乎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不再质疑。
总之，硬闯隔离区不在考虑范围内。本来用乔安的能力不是完全不可能，但这样消耗太大，而且很有可能会惊动魔法师协会的人。他不是协会成员，说不定会因此引来麻烦。大陆非注册的天赋者除了“反智”成员就是奥哈人，更何况他还砸了维渥分会长的办公室。
艾嘉又看了一眼地图，“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危险，你们大可不必一起去魔法隔离区，这也是为了节省时间。”
离太阳落山只有几个小时左右，到时候他们非得集合并找个地方点火休息不可。照这个进度第一天就浪费了。
“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吗”约翰逊迟疑着说，“我进不去”
艾嘉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怕我独吞”
“那我不能让你为我一个人去冒险。”
听着约翰逊掷地有声的宣言，艾嘉十分感动真不愧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然而“其实我不是为了你一个人啊。”
还有乔安呢。
“又给老娘逞英雄。”乔安扁扁嘴。
“这可不是什么逞英雄。”艾嘉分辩道，“这是出于效率的考虑。”
那两人似乎仍未被他说服，但也没再反对。艾嘉最后扫了几眼地图，将路径大致上记于心中，接着指了指写着“曼多灵仙草”的地方，“况且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去这里帮我找到这个东西。”
乔安接过地图看了看，“然后呢”
“太阳落山之前，在那附近的郝士多摩山汇合。”郝士多摩山是人工开发出的休息处，平时人满为患不做考虑。但既然这三天他们包场，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如果太阳下山还有人没赶到，就先行上山。尽量不要走散。照顾好乔安。没有问题吧”
“有问题。”乔安哼了一声，把手放在他的头上，压了压，“你才需要照顾，你们全家都需要照顾。”
艾嘉看在她是病号的份儿上，勉强原谅她这种凭借身高冒犯长官的无耻行径。
、诸神之眼
“你的身体中居住着一个外来者。”
这里是“诸神之眼”，传说中掌控着整片凯尔西密林、从不遗漏地洞察一切违规行为的地方。李嘉图关上门后，看了看和他说话的那个人，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最大的秘密就此被揭穿。
外人往往想象不到传说中的“诸神之眼”所在地居然如此简陋。这是一间黑暗而逼仄的小房间，仅由两根即将燃尽的蜡烛来维持光线。一个满头白发、蓄着长须的清瘦老者盘着腿坐在昏暗的烛光下，状似来自东方大陆的苦修者。
他就是几十年来监管着凯尔西密林的“看护者”老理查德南波顿，被外界敬畏地称为“诸神之瞳孔”的百岁老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秘密的强大感应者。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陌生人。”李嘉图吟诵道，“萨拉拉这么说过。看来我也不例外。”
烛光是为外人而准备的。平时，在凯尔西密林的开放时期，这里会驻守一大排侍卫，以便老者随时反馈密林中不检点的违规行为。今天只有两个应急的侍卫伫立左右。
老者并不需要烛光。洞悉这世间各种秘密的能力不是人类应有的天赋，窥探世事总要付出代价他双眼皆盲。
同样作为感应者，他比李嘉图的段位可高上不少。
老者再次开口，“你的目光仍如此清明，这是缺乏对自己天赋的挖掘和利用啊，年轻人。岂能如此浪费须知诸神的每一项恩赐都是有道理的。”
“谁说我目光清明”李嘉图笑着说，“上辈子我近视成半个瞎子。”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烛火摇曳。比李嘉图还能卖关子的人不多见，他对这一点十分自信，静等着老者开口询问他的来由。
但这是个错误的估计。一根蜡烛完全熄灭后，李嘉图终于沉不住气说道“你知道我想来问什么吗”
老者轻笑，“你的意愿最终难以实现，孩子。这就是我能告诉你的极限了。”
李嘉图皱眉，“我知道你是感应者，却从没听过你还有预言家的天分。”
“的确，我无法预知世事。”老者悠悠开口，“但我熟知历史看了看去从脱不出那一个窠臼，纷争、和平、纷争从创世时代的冬神海莲娜与太阳神卢赫的赌约就开始了。”
这可不是他想知道的问题。李嘉图的眉头皱得更紧，却也不介意顺着老者的思路探讨一下这个问题。他对此神话做过了解甚至可以说，那个赌约正是他两个计划的共同开端。
创世时代，掌握魔法与神秘之力的海莲娜与掌握科学与理性之力的卢赫打了个赌看哪一方的力量能让世界更好地发展下去。海莲娜进行第一个回合她赋予人类魔法。起初懵懂的先民们欢呼雀跃，为无上的力量高唱赞歌，用咒语生火、造房、种植、治病海莲娜得意洋洋了很久，直到爆发了战争。世界毁灭于两个强大咒语的碰撞。
海莲娜失败了，而卢赫开始他的试验他赋予人类以理性，让他们发展出自己的科学。最后这是个熟悉的结局世界毁灭于一次巨大的爆炸。
李嘉图最初看到这段神话的记载时忍不住哈哈大笑，对两位神祗争相卖蠢的行为喜闻乐见，但这是个细思极恐的故事。在原来的世界，人们常常用“达摩克利斯之剑”来形容毁灭卢赫世界的结局。
海莲娜与卢赫为赌约的胜负争执不下，最后大战一场，双双殒落。诸神以两人为鉴，将魔法与理性同时赋予人界，重新创世，希望它们相互能相互制衡，共同支撑这个世界。
这个构想不错，但时至今日，这样微妙的平衡也很难维系了。
李嘉图想到这里，突然明白老者所说“你的意愿终究无法实现”的意思。
“你说得没错。”他叹了口气说，“我的确不想打仗谁想啊，会死很多人的。活着才最可贵。”
“你的想法很好，可能比许多虚度百年光阴的苦修者和自诩参透世界的哲学家还要透彻。”老者微笑，苍老的脸在愈发微弱的烛光下更显沧桑，“你父亲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这很简单。你死过一次就明白了。”李嘉图耸耸肩。
时隔这么多年，李嘉图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表面终于可以不露声色了。但他心中仍然控制不住地发毛。打cs的时候他从没觉得生命得来如此珍贵，车翻下山崖之前也从没觉得生命失去如此轻贱。
看着父母和大哥一个个不再动弹，感受着充满鼻腔的血腥味和从身体中不断流出的血液的时候，他从未这么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那么不自由、那么没意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过
而发现自己活过来的那一刻，他想他丫的，这回非得活到八十岁不可。
但直到登上王位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远不止如此。
他不但要自己活到八十岁，而且要确保百万本可以活到八十岁的人活到八十岁。
“理想是好的，孩子。”老者叹了口气，“然而你必须得明白别说整个世界不再打仗，就连你自己的朝廷之内，也不会没有分歧，对吧。”
“分歧总会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为什么非要打一架呢”李嘉图原来最爱看战争片，打得越激烈看得越爽，在无可救药的中二时代也憧憬过那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帅气，但当战和大计系于他手上的一纸战书时，他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不同意我说的，我不同意你说的，但我们相谈甚欢相安无事，也没见我冲上去打你一顿对吧。”
老者笑了几声，不知道是被他卓越的笑话逗笑还是借此来显示自己的超然心态。
李嘉图看在他如此有幽默感的份儿上原谅他神秘兮兮的卖关子，“我想问你的事，你还没有回答呢。”
他自然不必问出口。如果“诸神之瞳孔”连这种事都猜不到，那他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
老者许久没有答话，像是陷入了冥想。李嘉图把目光落在蜡烛滴下的烛泪上，并不着急。
最终，老者开口道“问巴尔斯去吧。”
这是一句谚语，用来代替“鬼才他娘的知道”。但放在这个语境没准就是字面意思。李嘉图挤出一丝笑容，“不打算告诉我点别的么”
问巴尔斯他当然知道，甚至可以说早有这个打算。他在这个空气不畅的小房间和神神叨叨的老头子一顿瞎扯不是来尊老爱幼的。
但凯尔西密林的看护者似乎回去尽忠职守去了，分毫没有再理他的迹象。李嘉图的笑容垮了下去，“你就不能让我辛苦跑来一趟变得有意义点么”
“至少，你在与我的交流中明白了人生的大道理。”
李嘉图笑眯眯地望着他，“现在我改变主意，打算冲上去打你一顿了。”
老者报之以微笑，显然对他的冒犯不以为意，“说起来，我这里倒是真有个有趣的信息可以与你分享。”
总算问出点什么了。李嘉图略微紧张地看着他。
“你带来给我看的那个孩子”
“艾嘉图里亚德。”李嘉图打断道。他享受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叫出艾嘉名字的感觉。
“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
尊老爱幼，尊老爱幼。
爱心猫粮1金币
南瓜喵10金币
喵喵玩具50金币
喵喵毛线88金币
喵喵项圈100金币
喵喵手纸200金币
喵喵跑车520金币
喵喵别墅1314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