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睿对这些人的动作,自然也没拦着,不一会儿,来参加宫宴的人就走了大半,让想要看戏的陆言蹊颇为尴尬,在有一次接受到父亲警告的目光后,陆言蹊与安景行也向安睿告了辞,若是最后只有他们留下来的话,就太过显眼了。
“啧,可惜了,原本还想好好看看安承继的倒霉样。”刚走出偏殿不多久,陆言蹊就摇了摇头,刚刚要不是安景瑞说得太快了,他还想好好留下来看一场大戏呢。
“你啊。”安景行听到陆言蹊的话,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刚刚他站在陆言蹊的旁边,怎么会不知道陆言蹊的打算?
“哼!”而陆言蹊与安景行身后,传来了一声冷哼,这个声音不用考虑,也知道是陆大将军。
陆言蹊听到这声冷哼,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自家爹这个声音分明是生气了啊!
“太子殿下,言蹊快被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刚刚陆言蹊的所作所为,怎么能瞒过陆远的目光,别人都是争先恐后地想要走,只有他家这个不省心的,还想留下来看戏,也不想想,这个戏是这么容易看的吗?
安景行听到陆远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对言蹊,他的确是无条件宠溺,陆言蹊则是业务熟练地转过了身,拉着陆远的衣服便开始撒娇“爹。”
“下次注意一些!”果然,听到陆言蹊软软糯糯的声音,陆远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说完这句话后,便从陆言蹊的身旁走了过去。
不是他不愿意和小儿子多说几句,而是因为身在皇宫,安景行又在小儿子身边,总归是要避嫌的,现在皇上龙颜大怒,陆远自然也不会去给皇上递把柄。
陆远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陆言蹊后脚就对安景行眨了眨眼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安景行看着这父子俩的互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言蹊会成为京城一霸了,就冲着这撒娇的能力与陆将军的退让,陆言蹊还有什么祸不敢闯?
当然,安景行不会说,对不能看到安承继此刻的下场,他也隐隐有些失望。
此时被陆言蹊与安景行当做谈资的安承继,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安睿的面前,即使他再蠢,也明白现在事情的严重性
“父皇。”安承继呐呐地叫完后,抬眼看到安睿的脸色,便不敢说话了。
“朕什么时候不知道,你还长本事了?”安睿想着,随手将手中的一方砚台给丢了出去,真巧从安承继的额头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儿臣,儿臣一时糊涂。”安承继看着赢面飞来的砚台,躲也不敢躲,被砸到后感受到额头上渗出的血迹,也不敢抬手擦一擦,此时父皇正在气头上,他是一点大动作也不敢有。
现在安承继已经清醒了过来,再回想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觉得云里雾里,清醒之后的安承继,终于感觉到了害怕,开始他一心只想着事成之后如何如何,竟然没有想过事情败露之后的后果。
“一时糊涂?你今日一时糊涂能对突厥长公主做出这种事,明日一时糊涂是不是就敢对朕做些什么了?”安睿说着拍了拍桌子,声音也愈来愈大。
这种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己当初怎么会选他来做这件事?就是……也比他好!
安承继听到这话,身体抖了抖,一时间什么话也不敢说,生怕自己再说了什么,又会引起父皇的不满,现在的安承继是真的后悔了,若是知道阿史那思云是这样一块硬骨头,他说什么也不会想去碰。
安睿看着什么都不敢说的安承继,心中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最重要的是突厥那边要如何交代。若是安承继刚刚事成了还好,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不好,偏偏安承继什么都没有做,还平白惹怒了阿史那若真!
“皇上,贵妃娘娘求见。”就在安承继被父皇的目光看得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如同天籁一般的话语。
此时的安承继,心中哪里还有对季幼怡的怨恨?满心满眼都希望季幼怡将自己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即使母妃心中更喜欢四弟,也不能弃他于不顾!
安睿听到这声通传,再看着自己面前明显有了一些精神的安承继,挥了挥衣袖“不见!”
刚刚季幼怡在送别宴上的所作所为,安睿可没有忘记,现在来见自己,把他当成什么了?
安承继刚刚才燃起的希望也被这声“不见”给浇地一干二净,刚刚母妃才与父皇甩了脸色,此时父皇怎么会见母妃呢?早知道刚刚自己就替母妃说几句话了,想着,安承继低下了头,心中有些暗暗地后悔。
顺德听到安睿的这句话后,对安睿弯了弯腰,向门外走去,想着这次静王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谁知道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安睿的声音
“请贵妃娘娘进来。”
第86章 心里话
安承继跪在御书房, 膝盖挪了挪,他的膝盖早就有些麻木了,却依旧不敢站起来,即使他平时再得宠, 也知道, 自己刚刚才闯了大祸, 现在老实点比较好,对于刚刚父皇为什么会突然改口让母妃进来,安承继不知道,他只知道, 父皇和母妃已经在内间说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此时的安承继胡思乱想着,想了许多事情, 但一开始害怕惶恐的情绪已经消散了不少,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母妃来了,不管父皇如何生气, 最后他都会安然无恙。
只不过……安承继想到范阳和单齐勇对自己的撺掇,眼神暗了暗,自己开始并没有想要强迫阿史那思云的想法,但是那几个人却一直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阿史那若真不靠谱,要是能够将阿史那思云掌握在自己手中, 才是最为稳固的方法。
生米煮成熟饭的建议,也是范阳提出来的,想到这里, 安承继咬了咬牙,决心等这次风波过去后,他就将范阳好好地收拾一顿!
就在安承继胡思乱想的时候,季幼怡和安睿从内间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色平淡,都不能看出他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安承继听到动静呢后,连忙抬起了头,看向季幼怡“母妃!”
“起来吧。”季幼怡看着满眼希翼地看着自己的安承继,叹了口气,此时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她第一次知道,居然还有人可以蠢到这种地步,自己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安承继听到季幼怡的话,第一次没有立刻遵从,反而向季幼怡身后的安睿看了看。
“跟着你母妃回去,这段时间给朕好好地闭门思过!”安睿看到安承继的目光后,揉了揉额头,随后对安承继挥了挥手,他现在多看一眼这个儿子都觉得头疼。
“是。”安承继得到这个答案后,低下了头,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的缘故,腿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有办法撑起他的重量,在起身到一半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地上。
好在顺德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连忙上前一步,将安承继扶了起来“哎哟,我的殿下,您可要小心一些。”
按照安承继以往的性子,一定会和顺德侃两句大山,但是现在,安承继却像鹌鹑似的,什么也不敢说,瞄了一眼父皇的脸色后,安承继默默地跟在了季幼怡身后,随着季幼怡回到了凤仪宫。
“啪——”季幼怡刚走进凤仪宫的大门,也没等下人们退下,转身反手便给了安承继一个巴掌。
手上拍在脸颊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让屋内的宫女太监们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低下了头,生怕贵妃娘娘的怒火烧到自己的头上,刚刚贵妃娘娘回来的时候,便发了好大一通火,还无缘无故处置了几个下人。
现在将静王殿下带回来,火气不但没有下降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虽然他们不知道静王殿下做了什么事惹恼了贵妃娘娘,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都给本宫滚出去!”季幼怡扫了一眼屋内的下人,挥了挥衣袖。
安承继此时只觉得脑袋内嗡嗡作响,从此时安承继迅速变得通红的脸颊和脸上被季幼怡的指甲划出的红痕,就能看出季幼怡这一个巴掌打得非常地实,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母妃。”在屋内的下人都走了后,安承继才叫了一声季幼怡,他刚刚是真的害怕了,若不是母妃及时赶到,他感觉父王能当场劈了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季幼怡看着安承继,指了指安承继的鼻子,半晌才说出这样一句话,“你是不是嫌我现在还不够乱?”
现在的季幼怡只觉得自己是流年不利,先是被陆言蹊一句话弄掉了后位,接着宫里就出了一个小贱人把皇上的魂勾走了,今日季家的姑娘自己也没能保住,现在儿子还犯了这么一个大蠢!
“母妃,儿臣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安承继听到季幼怡此时的话,连忙跪了下来,拉着季幼怡的裙摆不住地说着。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宫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了?你倒是敢!”季幼怡说着便将自己的裙摆从安承继的手中扯了出来,在屋子这里走了两圈。
自从她执掌后宫以来,这后宫里就已经平静了不少,就说拈酸吃醋的尔虞我诈,就少了不少。她的确是坏事做尽,但谁又能抓住她的把柄?自己这么聪明,怎么生的儿子会蠢成这样?
“不,不会有下次了。”安承继连忙摇了摇头,他看着季幼怡此时的脸色,开始有些心慌,又想到了最近季幼怡对四弟的态度,“母妃是不是不要儿臣了?”
安承继此话一出,季幼怡立刻转过了身,目光如炬地看着安承继“你为什么这么说?”
话刚刚说出口,安承继就知道要糟了,此时感受到了季幼怡锐利的目光,心中的慌乱更甚,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如何说?他难道要告诉母妃自己在母妃的宫中安插了眼线吗?
看着低着头的安承继,季幼怡狠狠地吸了口气,将心中那股狂躁强压下去,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柔和起来“继儿,你先起来吧。”
安承继听到季幼怡突然变得温柔的嗓音,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抬头偷偷看了季幼怡一眼,发现此时季幼怡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季幼怡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坐。”季幼怡扬了扬头,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凳子,示意安承继坐在来,自己也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从旁边翻起了一只茶杯,“今日的事,母妃已经向你父皇求过情了,你今晚回府之后,近期便不要出来了,等风头过了再说。”
说完,季幼怡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安承继面前,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儿臣遵命,多谢母妃。”安承继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时心下也松了口气。
“疼吗?”季幼怡说着,伸手碰了碰安承继刚刚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的脸,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安承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自然是疼的,但是刚刚季幼怡明显是盛怒之下做出的动作,让安承继不知道该说疼还是不疼。
“一定是疼了,母妃刚刚也是气昏了头,继儿不要怪母妃。”季幼怡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自己的妆匣前,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才转身走回来。
季幼怡将瓷瓶打开,轻轻倒出了中间的药膏,替安承继擦着脸上的伤口,安承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被清清凉凉的感觉所覆盖,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儿臣知道,的确是儿臣做错了。”安承继说着低了低头,这次的事,的确是他欠考虑了,开始只想到了用软筋散,谁知道阿史那思云会察觉到?
“下次这种事,先来问问母妃,母妃现在虽然老了,但这些事情,总是能替你出谋划策的。”季幼怡说着,将瓷瓶盖了起来,放到了安承继的手中,示意他拿回去用。
安承继点了点头,这次的事的确是他自己头脑发昏,若是提前与先生或者母妃商量,又怎么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季幼怡看着安承继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后,勾了勾唇角,和安承继又说了几句体己话,才状似不经意地问着“继儿怎么会觉得母妃会不要你了?”
说着,季幼怡轻柔地拍了拍安承继的手背,似乎只是想要了解儿子内心的想法似的。
安承继听到季幼怡的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但是刚刚季幼怡的态度却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母妃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来,突然内心里又有了一丝内疚,自己这几天的想法太过分了,所以现在季幼怡问起来,安承继也没有抗拒地直接说了出来
“母妃近几日有些偏心,对四弟太好了,四弟还颇得父皇的青眼,儿臣有些害怕。”
季幼怡听到安承继的这句话,眼睛闪了闪,而后才笑了笑,拍了拍安承继的脑袋“继儿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还吃弟弟的醋。”
“我……”安承继听到季幼怡的这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对安景瑞并不是吃醋的感觉,而是感觉受到了威胁。
“你是母妃的亲儿子,母妃再偏心又怎么会越得过你去?从小到大,母妃什么东西不是先紧着你的?母妃只是看瑞儿才刚回来,才对他好了些,你四弟一年到头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以后可别再胡思乱想了。”季幼怡说着摇了摇头,看着安承继的目光,就和看小孩子似的。
“那……”安承继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嘴闭了起来,而后才闷闷地应了一句,“儿臣知道了。”
安承继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和木阿朵提起四弟,但又想到了紫苏的身份,只能将这件事给咽了回去,母妃这个人,向来是她能在别人府中安插眼线,却不允许别人在她宫中安插眼线的存在,若是知道自己明知故犯,恐怕还有得闹。
季幼怡自然不知道安承继此时心中的想法,又柔声安抚了安承继几句,开导着安承继心中的想法。
季幼怡长年纵横后宫的手段哪里是安承继这种人能够比得上的?没一会儿便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大概除了追杀安景瑞和紫苏的事,安承继在季幼怡这里,几乎没了秘密。
季幼怡在这里用怀柔政策套着安承继的话,安景行和陆言蹊此时却在互相交换着信息
“陆书依怀孕了。”陆言蹊说着敲了敲手中的信纸,在陆书依眼中,自己在她选秀成功后便没有再与她取得联系了,可在陆言蹊心中,陆书依这种女人,绝对不能失去掌控,所以一直在监视着陆书依的举动。
“你在宫中还有人?”安景行看着陆言蹊手中的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密码,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和陆书依同一批进宫的秀女,现在还是才人,正好和陆书依住在一个宫殿。”陆言蹊说着瞥了安景行一眼,安景行都不能在宫中安插人手,自己怎么可能能向宫中安插大批量的人手?
自己手中的姑娘虽然多,但每一个都很宝贵,送给安睿那种老男人,就算姑娘们不介意,他也舍不得好吗?
“这不是平时夫人的表现太过剽悍了吗?”看懂了陆言蹊的眼神,安景行摸了摸下巴,看着陆言蹊。
陆言蹊闻言白了安景行一眼,这个人,现在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根据陆书依身边的丫鬟说,春猎之前,安承继进了一趟宫,似乎和凤仪宫中的宫女发生了争吵。”
陆言蹊说着点了点桌子,看来有必要去见一见陆书依了,但陆书依现在怀了身子,根据飞鸾的说法,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估计一举一动都在安睿的眼皮子底下,想要见陆书依一面,恐怕不容易。
安景行闻言挑了挑眉“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宫宴那日,匈奴二皇子似乎与三弟独处过?”
安承继虽然笨,但身边有个聪明的幕僚,他们能够想到的,那位幕僚估计也能想到,若是那幕僚也觉得木阿朵有二心,那安承继当时的举动,就能说得通了。
“会不会是……贵妃对木阿朵说了什么,引起了安承继的不满?”陆言蹊沉思了半晌,才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但让陆言蹊没有想到的,是安景行立刻就否认了这种说法“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陆言蹊挑了挑眉,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为什么景行却能这样斩钉截铁地否认?
“后妃私见外男是重罪,特别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贵妃不会做这种蠢事。”安景行说着,顿了顿,又接了一句,“父皇还没有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府中有一侍妾与人私通,还怀上了身孕,若不是被李总管及时发现,恐怕父皇的血脉就会被混淆,从那之后,父皇对这方面,就格外重视。”
陆言蹊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陈年往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可能性的确不大,但在宫宴的时候,安承继和安景瑞的关系还极为亲密,在春猎之前,还会有什么事能让安承继对安景瑞起了杀心呢?
“不过,”安景行见陆言蹊愁眉不展的样子,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若是在父皇的默许下,贵妃见一面木阿朵,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什么情况下,安睿会允许季幼怡单独见一面木阿朵?
此时,陆言蹊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头,但是怎么也想不到那种感觉是因何而起。
“怎么了?”安景行看着陆言蹊变得有些奇怪的脸色,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总觉得怪怪的,”陆言蹊说着皱了皱眉,“肯定有什么事是被我们忽略的,我有种预感,这件事若是不能解决,恐怕会非常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