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恕罪!”婢女惶恐下跪,殿下不喜人触碰,这也是整个东宫不成文的规矩。
几乎是一瞬间,萧扶病眼中笑意全无,面色一寒,冰冷的气息瞬间冰冻了整个书房。然而这寒意稍纵即逝,不到一秒,他又重新变回那个温文尔雅的太子。
“无碍,都下去吧。”
风轻云淡的一笑,化解了婢女的不安,心下觉得幸运,能服侍这么宽宏大度的主子是她的福气。
待到所有人退下后,萧扶病拿着洁白的方帕,一遍一遍狠狠地擦着方才被触碰过的那只手,再也不能装作不在意,脸上是厌恶到极致的表情。儿时那间昏暗偏殿里发生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布料撕碎的声音,女人疯狂的大笑声,无力抵抗的孩子……
女人!真是这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慕容惜被粗鲁地扔进风雷寨的一间屋子里,“砰——”的一声,门被大力的关上,被人从外面落了锁。
秦惊梦看见房门打开,立刻扑上去,然而门还是关上了。她拍打着门板大叫“来人啊!快放本小姐出去!我是巡抚秦江的女儿!”
隔着门板传来嘲讽“你要是巡抚的女儿,那爷爷我就是巡抚!”
“快开门!我真的是巡抚的女儿,你们要是不放了我,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地踹了一脚,“老实点,进了这寨子,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王母娘娘,都得听我们大哥的话!”
秦惊梦被这一脚震得后仰跌倒,旁边几个村妇打扮的女人帮衬着把她扶起来“小姐,你就认了吧。这风雷寨能盘踞在这天眼山这么多年,也是有点本事的,你就别自讨苦吃了,小心惹恼了看守的大爷们!”
秦惊梦头发凌乱,花容失色,只一天一夜的囚禁生活就让她憔悴不堪,不是被虐待的,是被她自己吓的。堂堂巡抚之女,被山贼掳了去,在外过了一夜,若是传了出去,那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慕容惜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她太累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将近油尽灯枯。
正要沉沉睡去,门又被人用力地推开。
“大哥,您看看,这些姑娘你喜欢哪个?有看上的收拾干净了全送入洞房!”
风雷寨的大当家已经四十多岁了,身材偏胖,额头上有道狰狞的伤疤,胡子拉碴的。总的来说,长得不能算俊。
但他却是个重情之人,自从五年前共同患难的妻子病逝之后,就再未娶过妻。一干弟兄们都为他忧心,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不,二当家前几天特意领了兄弟下山,看见中意的女人就捆了捉上山来,当然,除了凑数的慕容惜。
唉,看来今日是必须娶一个了,不然老二他们还得继续闹腾。大当家有些混浊的眼睛在一屋子的女人中扫视了一圈,这些女人确实都很标志。他的眼睛掠过秦惊梦,停留了下来,秦惊梦立刻吓得又哭又叫“不!不!我不要嫁给土匪!”
大当家摇了摇头,他也没想娶她。继续扫视,蓦地对上角落里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极美极媚,却又平静如万年古井,没有一丝波澜。
“就她了。”大当家穿过人堆,一把拎起还处在呆愣状态的慕容惜,扔给了门外候着的寨子里仅有的几个打杂的中年妇人。
“大当家的放心,咱们姐妹几个一定把大夫人收拾干净,今晚就送入洞房!”几个妇人都很欢喜,推搡着慕容惜往浴房走。
走了好几步慕容惜才反应过来,立刻挣扎“你们难道都眼瞎了?一屋子漂亮的你们非找个丑的!”
一个偏胖妇人撇撇嘴“又不是我们选的,大当家亲自挑的人,我们有啥好说的。姑娘,这是你的福气,大当家可是个会疼人的。”
“这福气我不要——啊!” 慕容惜挣扎着想逃,那妇人手下用劲,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掰断。
“姑娘,我们都是干粗活的,平时拧死只鸭子兔子,根本不当回事,你可别跟我们硬碰硬。”
一群人拉拉扯扯着刚走,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就拎着食盒来了。
“两位大哥,厨房让小弟给你们送点心来。”凤宠儿戴着风帽,弯腰低着脑袋,声音甜甜。
“我怎么觉得你小子这么面生……”守门的土匪面露疑惑。
“大哥贵人事多,小弟是前天才投奔寨子的,跟着二当家上山的,现在在厨房打下手。”头压得越发低。
“我说呢,咱们寨子哪来这么细皮嫩rou的小子。”守门的人接过食盒,对他摆摆手,“大哥的喜日,厨房也加餐了,哈哈!”
凤宠儿看着糕点被他们二人咽下喉咙,露出得逞的狡黠笑容。
第二十三章 什么眼神!
凤宠儿摇了摇倒下的两个看门的土匪,见他们毫无要醒的迹象,弯着嘴角拍了拍手。他摸索了一阵,找到了钥匙。门被打开,凤宠儿闪进屋内关好门。看见一屋子的女人,心跳加快,脸儿一红。虽是有伤大雅,但他还是一个人一个人仔细
地瞧过去。
尽管戴着风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暴露在外面一双情意涟涟的桃花眼,着实惊艳了披头散发的秦惊梦。他身上没有那些土匪们的粗俗野蛮,反而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大家族才有的贵气。秦惊梦猛地扑上前抓住他的手,满怀希冀地望着他“你是爹爹派来救我的吗?”
凤宠儿立马挣来她的手,退出一米远“我不是来救你的……你有没有见过右边脸有一大块胎记的一个女人,腰大概有这么粗。我是来救她的”他比划了一下慕容惜的臃肿的“腰围”。
一屋子的女人听说这纤细的少年是来救人的,一下子都像争食的锦鲤一样涌了上来,团团包围住他,哭诉着求他救她们出去。
“你,你们别这样……”凤宠儿左避右闪,不愿被这些女人的手触碰到。
“都给本小姐住手!”秦惊梦见他避之不及的惶恐模样,一声严厉的怒喝使得众人都停了下来。她拨开一个个女人,来到凤宠儿面前,“我是巡抚大人的女儿,只要你今日救了我,我爹爹定会重金酬谢。若是你想为官,我会让我爹爹保你仕途畅顺。” 说着,她解下腰间的一块凤血玉佩,递到凤宠儿面前。“这块凤血玉北苍国仅次此一块,价值连城,本小姐将它赏给你,当然,这只是一点小赏赐。你救我下山,黄金千两,都是少的。”
凤宠儿一见到那凤血玉,瞳孔瞬间放大,右手下意识地隔着风衣攥紧系在腰间的玉佩。
两块玉佩的边缘都有不甚明显的蜿蜒缺口,秦惊梦手上的那块雕刻着一只凰鸟,凤宠儿腰间的是则是凤佩,拼合在一起,就是一块凤凰于飞的完璧。如此成色的凤血玉,别说泆戎部族只有一对,这世上也是少有。
他当然知道它价值连城,因为这对玉佩,一块在凤家手上,另一块,女皇留给了被遗留在外族的王女殿下手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块凰佩,本该是属于慕容惜的。只因为一年前林家被抄,秦江监察,见了这绝世玉佩起了贪念,就占为己有了。
仿佛是最恐怖的蛇虫毒蚁,凤宠儿满脸惊骇地推开她的手“我不要这玉佩!”他面色转冷,桃花眼也不再明媚“你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其他女子见状也纷纷围过来,要凤宠儿救她们出去。
秦惊梦摆出大家小姐的仪态,威严端庄“这么多人出逃,一定会引起土匪的注意。你们在这安心等候,本小姐一回府就让我父亲派兵来救你们。”
其他女人听了只好退下。
凤宠儿带着秦惊梦小心谨慎地避开耳目,溜出了风雷寨,他把她送到一个路口,停下了脚步,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秦惊梦对上他认真的目光,一时有些羞怯“你怎么不走了?”
“你沿着这条路就可以下山了。”他目光躲闪,浓密卷翘的睫毛扑扇扑扇的,看的秦惊梦芳心一动。“你走吧,我还要回去。” 话还未说完,人就跑远了。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泪水滑落。他不顾家人的劝阻,独自出来寻找王女,如今找到了,他反而想逃,心底总有个影子怎么也抹不去。
天色渐渐灰暗了下来,半轮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王府的军队在半山腰潜伏。
萧沐风骑在马上,所有人都是一副戎装,偏他还是穿着平时的玄色蟒袍,盛气凌人,又风流无比。 装备着战甲的骏马不安分地左右踱着步,彰显着马主人烦躁的内心。
一个小将军模样的人对着马上的萧沐风说道“王爷,天眼山地势凶险,安全起见,还是等天全黑了再行动。”
秦江从整装待发的兵马中挤出来,老泪纵横“王爷,等不得啊!这到了晚上的,生米煮都成熟饭了呦!”
“巡抚大人,这风雷寨也是个老资格的,轻举妄动反而会打草惊蛇——”小将军面容严肃,这窝土匪,他们又不是没端过,都未能彻底根除,这围剿可不是闹着玩的!
“驾!”他的话音刚落,萧沐风一扬马鞭,早已蓄势待发的骏马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
“王爷——”兵队里随军的徕福穿着沉重的铠甲,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声嚎叫,他回头指挥那领头的小将军,“还不快跟上,王爷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嘛!”
秦江看着匆忙出发的的兵队,沿着山道蜿蜒了一圈又一圈。心里只祈祷着惊梦不要出事才好,他悉心调教了这么久的女儿,还指望凭借她让官爵再升一升呢!
风雷寨的浴房里,慕容惜被几个粗使的婆子强按着剥光了身上的粗布短衣。当羊脂玉般莹润的肌肤暴露在闪烁的烛火下,一众婆子都倒吸了一口冷气,面面相觑。没想到几件破衣服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具姣好的身子,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她们几个女人看了也觉得美的让人移不开眼。当然,除了她那张脸。
几个婆子觉得不对劲,这么美的身体不该是这副丑陋的面容。几个人相互一示意,拧了毛巾就要上前来给她擦脸。 二人仅隔一步之遥,慕容惜突然用力撞开面前拿着毛巾的婆子,随意抓了件衣服就拔腿往外跑去。
被她撞开的那个婆子反应过来,直接抬手一个手刀,劈在慕容惜后颈上!眼前一黑,慕容惜晕倒在地上。
几个婆子咧着嘴嘲笑了几声,“就这娇娇弱弱的还想跟我们斗?”
两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女人,抬起慕容惜,一把将她扔进旁边冒着热气的浴桶里,其中一个还在她丰满的胸前捏了一把,赞叹地啧啧嘴“大当家的真是慧眼识珠!”
“赶紧给她收拾干净,换上喜服,别误了时辰。”
露天的大堂里,随意地摆放了十几张大圆桌,每一桌都坐满了人,划着酒拳已经喝开了。
大当家坐在上座,红火的新郎服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十几岁,胸前还系着一朵层层绽放的大红花。
“新娘子来咯——”
一声吆喝,那几个婆子架着仍处于昏迷状态来到大堂正中央,几乎是拖着她走。一时间,上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们身上。
乌黑的秀发全部挽在脑后,额前珠冠璀璨夺目,坠下一层细细的珠帘,遮住了新娘子的脸庞。虽然看不清楚,但露在外面那完美弧度的下颌,一截细白的脖颈,喜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紧,因为胸前的部分实在太过傲挺,同时又有些宽松,腰身部分松出了一大圈。
在座的男人们喉咙都紧了紧,有几个喝高的都笑着打趣“大哥,这新嫂子看着这么娇艳欲滴的,你别明早日上三竿还起不来床啊……”
大当家的看着变了副身材的慕容惜,疑惑的眼光扫向几个婆子。
一个婆子见状,笑着说道“大当家的,你等会。”说着,伸出手用力地掐着慕容惜的人中。
一声微弱的嘤咛,美人醒来。一对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大当家心里一震是她!
慕容惜睁开眼,看见了一身喜服的大当家,偏过头又瞧见满堂的土匪,心下大惊,脑中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几个婆子调笑着把她推到面前这个粗壮的男人怀里,大当家的顺势把她抱在怀里,整个大堂的土匪们拿筷子敲着酒碗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大当家看着这么美的新娘,饱经风霜的老脸也染上一抹红色。经不住起哄,低下头就要亲下去——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有人攻寨!”寨门口望风的土匪慌张来报,“看旗帜是襄阳王……”话未说完,人就缓缓倒下,双眼惊诧地大睁着,一支黑色的羽箭从背后刺穿他的心口。
一马一人从夜色中显出身形,萧沐风y沉着脸,气势凌人,手上还维持着搭弓s,he箭的姿势,黑色的金线蟒袍彰示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萧——”慕容惜依旧被紧搂在大当家的怀里,她望向他,开口唤他,她从没觉得萧沐风这么男人,简直就如天神降临一般!
然而才喊了一个字就被那人暴怒的低吼打断“慕容惜,你这个贱人,千方百计逃离本王身边就为了当个土匪婆子!”
慕容惜想说出口的话又生生地咽回肚子里,他那是什么要吃人的眼神,没看见她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愿意吗?
第二十四章 s,he偏了
顷刻间,无数戎装待发的士兵从黑暗处涌现出来,整齐地在萧沐风身后列队等待命令。萧沐风从一出现开始,y沉的目光一刀刀地剜着慕容惜。
“慕容惜,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本王把你从断头台上救下来,锦衣玉食地养着你,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只要你多看了一眼,哪件不是第二天就送到你院里来?你倒好,不好好地当你的王妃,整日想着怎么打发本王,现在还偷着和一个土匪成亲!”
他越说越动怒,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但是真可惜,只要本王一天不休了你,你就永远是王府里一个下贱的歌伎!”
“萧沐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慕容惜仰着头看着马背上那个浑身戾气的男人,珠帘下红唇一勾。
“像什么?”
“像个因为被男人抛弃,而整天躲在屋子里埋怨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深闺怨妇!”
“你敢说本王是怨妇——”萧沐风眉心轻皱,下巴抬起,邪气地勾起一边唇角。这个表情,说明他现在很不爽,“你最好待会儿跑得快一点,别被本王逮着了,不然本王废了你的双腿,看你还怎么逃。”
慕容惜盯着他邪气诡异的笑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她一点都不质疑这个变态的行动能力。
风雷寨的大当家总算能cha上话,他冲着萧沐风说道“襄阳王,真是对不住了,手下的小弟眼拙,不小心错抓了王妃。你看这样,我把王妃还给你,你把这些兵,都给撤了。”十几桌的土匪都没有了刚才的兴致,纷纷起身戒备着,手按在刀把上。
萧沐风随意地从挂在马鞍上的箭筒里取出一支黑色羽箭,他这个危险的动作,让满堂的土匪神经立马紧绷,背脊紧张地拱起,随时准备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