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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你养成一只圣母 第1节

作者:五色龙章 字数:27034 更新:2021-12-13 23:32:26

    教你养成一只圣母作者五色龙章

    文案

    重生成炮灰,明明知道主角以后会坐上皇位还要杀了你,可你又没办法杀他,那该怎么办呢

    把他养成一个圣母。

    系统好好的渣攻被你养成圣母了,后面怎么办

    任卿┑ ̄Д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谁让我身上被人套了圣母光环呢。

    徐绍庭师兄喜欢看我什么样子,我就让他看见什么样子,不过师兄能不能只看我一个人呢

    轻松的东方玄幻架空文,炮灰攻重生成受了把主角攻养成伪圣母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异世大陆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卿,徐绍庭,白明月

    第1章 重生

    任卿这个名字,天然就带了几分亲昵。最是适合画楼朱阁之内,舞袖霓裳之间,丹唇发皓齿,含情含笑地说上一句“亲卿爱卿,是以卿卿”。也合在朝堂奏对之际,一声“任卿”便可显示帝王对臣子的信任亲厚。

    唯独不适合在囚室之中,由一个要杀自己的人说出。

    站在他面前的人只穿着一身青色常服,用玉带束出蜂腰乍背,庄重而不失潇洒,俊秀中透出勇武。正是初掌天下、意气风发的时候,整个人犹如朝阳初举,照得这片斗室都明亮了几分。

    不愧是结束了大齐数十年割据乱世,重新统一天下的人。

    凭心而论,任卿这一生也没见过比眼前的徐绍庭更适合为君的人了。就是对着自己这个敌对了十余年的前朝遗臣,徐绍庭还能大度地劝他归降“任卿是荥阳任氏子弟,德才天下皆知。纵使昔日领兵拒朕大军于城下,也是尽臣子的本份,朕不会追究。只要卿愿意改事新朝,凡事皆可任卿所请。”

    他的神情顾盼自雄,又带了三分礼贤下士的亲切,一派明君风采。再加上这任由对方随意提要求的条件,哪怕是终南山上的隐士,也要叫他这样劝得动心出仕。

    任卿平静地听着这动人的许诺,越发挺直了身子,仔细打量着对面的新君。他身上只穿着一件素绢深衣,囚室中的阴寒直侵骨髓,眼前的皇帝却如骄阳般灼人。只要他肯进一步,那光辉就能照到他身上,他立刻就能回到从前轻裘肥马的生活,而且这天下也不会有人笑他旧朝才亡就改投新君。

    可他与这位皇帝之间偏偏夹杂了儿女私怨,说什么也不愿在他面前折腰他本来是先帝为独生女邑城公主选中的驸马,赐婚之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公主竟在婚礼前私逃出京,就此一去不返。

    直到先皇驾崩,末帝登基,这位公主才以徐绍庭正妻的身份回到了众人视线中,此后便展露出一身才华,辅佐丈夫攻城掠地,打下了卫国江山。而他这个曾经的驸马人选却成了京中笑柄,就连荥阳任氏之名都为他蒙羞。

    这十余年来他全力辅佐末帝,对抗徐氏所立的卫国,有几分是为了公义,几分为了私仇,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如果当初做事真的是出自公心,那么今天无论是生是死,是劝末帝出降,还是悍卫齐室正统,至少也能落得问心无愧。可这些年他做的事哪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怨呢

    从公主成为徐家妇之后,他就像发疯一样恨上了徐绍庭,无论做什么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打压徐家,抢回邑城公主。

    当时狂热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如今身陷囹圄,才终于从大梦中清醒过来。

    只要稍稍回想旧事,就觉着寒意彻骨、夜不能寐。这些年他辜负皇恩,愧对同袍、百姓的地方太多,也唯有用这条性命做个交代了。

    任凭徐绍庭再三相劝,任卿也只拢了拢袖口,缓缓答道“君为天下英主,自有四方才俊来投。我受皇室两代深恩,只愿做个忠臣。”

    头顶小窗外有霜月如钩,他的脸色却比月色还冷。徐绍庭劝无可劝,只得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过不多久,就有小黄门送酒来。

    酒是冷的。喝下去后身体更冷,肠胃却热得像沸汤煮过。这种时候他也不愿失去风度,强忍着疼痛倚在床边坐直了身子。当痛觉也开始麻木时,他脑海中忽然飘过一副画面,画中之人正是当初逃婚私奔的邑城公主白明月,正面带笑容,温柔款款地对他说着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任卿震惊得忘了周身疼痛,努力回忆着那场面。他听到白明月妩媚低柔的声音,比丝弦更加动人,还带着几分乞求之意,娓娓说道“我并非女子,而是父皇的长子。只是当年羊皇后把持后宫,容不下宫人生下男孩,母妃为了保我一命,便将我当作女儿抚养。卿若肯为我杀了羊氏之子,扶我登上皇位,我必与任氏共享江山,绝不负卿。”

    任卿看着这不知是真是假的场面,心下既觉得荒谬,又有种莫名的不快公主找他造反时要自己当皇帝,怎么找上徐绍庭之后,就肯连皇位都相让,自己退居后宫做皇后了

    耳中忽然响起一个不分平仄的奇特声音,替他解答这个问题“如果你当时答应了他的请求,现在当皇帝的人就是你了。”

    伴着这声音,他看到了自己的激愤和坚定的拒绝。画面中温柔解语的公主忽然抓住他,抬起的手掌中闪过了一抹银色光芒“我的身世绝不能曝光,既然你不肯为我所用,也就留你不得了。”

    随着她素手挥下,任卿胸前忽然一凉,然后就是烧灼般的巨痛,与内腑的痛楚融为一体,几乎烧化了他的神志。

    迷离之中,又听到方才那个奇怪的声音说道“当时你用自己的主角光环交换了复活机会,但为了不影响白明月的主角气运,你这段记忆被抹去了。后来白明月选中了徐绍庭,和他分享了主角光环,把自己的气运分薄了,再加上你这个主角人设跟他们对抗,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得到天下。如果你当初接受了白明月,庄帝死后你们就能逼宫上位了。”

    虽然不明白什么是主角光环,什么是人设,但他至少知道了邑城公主的身份,知道自己这些年所受屈辱的由来了。他被这毒妇、不、毒夫所害,半生一无所成,还辜负皇恩,断送了大齐江山他只恨自己当初无能,竟没能阻止邑城公主作乱,可惜现在已经太晚了

    任卿垂眸看着床上僵硬屈曲、大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的身体,缓缓伸出手,拂向还未完全闭上,却已经黯淡得毫无光彩的双眸。

    “昔为人所羡,今为人所怜。”他心中掠过这句歌谣,手指穿过自己的脸庞,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就连给周围的景色、声音也渐渐远去,唯有刚才那个声音萦绕在心头“恭喜您,在主角模式下失去主角光环并达成死亡结局,开启新增惩罚系统炮灰模式。”

    眼前的黑暗中,忽然多了几行写在空中的明亮文字,字体圆润婉畅,自右而左读来分别是“渣攻”“贱受”,最左边还有个光芒黯淡的“炮灰”。

    竟然只有一层字迹浮在空中

    任卿震惊不已,试探着碰了碰那些不知是仙术还是妖法结成的字,手指却从那闪动的光芒中穿过,什么也碰触不到。方才那个奇怪的声音却在他指尖穿过文字时响了起来“恭喜您选中炮灰渣攻模式,重生后请努力让主角受白明月爱上您,并在主角感情路上制造更多波折。”

    炮灰渣攻他碰得明明是头一个词,炮灰不是在后头吗,而且还是灰蒙蒙的看起来就和前两个词不同再看回来,那个方才还闪着光彩的“渣攻”也黯淡无光了。

    那声音又解释道“本次重生处于炮灰模式下,所以炮灰选项自动锁定,无论选哪一项都会被主角碾压。”

    顿了一顿,另一个更活泼正常的声音接着响了起来“这和你以前干的也没什么区别嘛。不过你这次重生处于惩罚模式下,生存难度提到了最高级别,希望你能及早适应环境,做一个合格的炮灰,努力活到主角攻徐绍庭称霸天下的时候。”

    这么连着听下来,他好像有点明白空中那三个词是什么意思了,可若真是他猜的那样,他还不如不明白、没听过。无论这声音是鬼怪或神仙发出的,都不像是有什么善意,提出的要求也极为怪诞,不是大丈夫所为。与其受鬼神拨弄,过上身不由己的生活,还不如舍了这条性命,只求个忠贞之名记入齐史。

    他只动了动这念头,那个声音就像是能听到,又带着几分不满开了口“现在的人真不像话,动不动就拿不活了威胁系统你被白明月捅死时拼了命要复活的激情呢想尽办法给徐绍庭送经验送人头的行动力呢一点点困难都受不了,你的前辈死了四次都还想再活五百年呢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放弃你的,来生再见吧”

    第2章 我家好像有点不对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又活了

    任卿睁开眼就看到熟悉的雕梁画栋,并不是后来皇帝赐下的京师府第,而是更加华丽厚重的,他在荥阳任氏的故居。许多年没住在这里,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自己所在的环境,然后仅用了一眼的工夫,就确认自己重生到了小时候就在坐起来掀被子时,他看到自己伸出两只纤细短小的手,肌肤粉嫩剔透,只在右手指尖上有一层淡得不易查觉的薄茧。

    这是习字留下的茧子。他五岁开始悬腕练字,七八岁上大概就有了这样的薄茧。从这薄茧和幼嫩的双手看来,他应在七岁以上、十岁以下,果然是那个鬼神所说的“重生”了。

    那么他这一生就要受鬼神摆布,做什么“炮灰渣攻”了

    忆起前世邑城公主逃婚之后,他做下的昏聩之举,再想到被抹掉的那段记忆,任卿很难不把自己上辈子性情大变和那两个鬼神联系上。他们搅乱了他前世还不够,为了再看一回热闹,竟让好容易平定下来的天下重回到动乱中,可知不是善神。

    不管他们是好心还是恶意,这一回他绝不能再失了心志,迷恋上白明月这种心狠手辣、丧心败德的乱臣贼子。等过几年被征聘入京,一定要找机会让邑城公主的身份暴露天下,好让天子早做安排,免得受这反贼之害。

    至于徐绍庭按鬼神的说法,前世他和白明月共享主角气运时就能得天下,这辈子他怕是占了自己的气运,将来十有八九还是要代齐立卫。不过若没有了邑城公主在身份和气运上的助力,再加上一个神志清醒、有前知之能的对手,徐氏还能不能像前世一样顺利地杀入京师呢

    天子之是平庸仁弱,又不是昏君,只要有他这样的贤臣畏佐,未必不能平定天下,成为中兴之主。

    任卿起身走到书案边,想要写下今后要发生的大事,梳理一下思路。

    书案放在明亮的东窗下,坐下时正好能看到夹缬屏风后立着的一座鹤嘴铜炉。铜炉的尖嘴里冒出袅袅轻烟,在空中束成一道白线,顶端竟凝出卷云般的形状,从云尾慢慢散开到空中。凝神吸一口气,便闻到比从前常用的苏合香更清逸幽远的味道。

    任家几时用过这种烟如卷云的奇香,他怎么不记得了

    从烟云里回过神来,他手里已经拿起了一卷近在咫尺的帛书。那本书似乎是常经翻看,边缘已经开始毛糙,开卷便写着“锻体之法,本承自天仙。昔者仙帝白衍得上界天书,以大毅力锻炼骨肉,修至绝顶而明悟天道,蹈虚空以升仙界。锻体法遂流传世间,以为以武入道之基,世间第一法。”

    把大齐开国之君编成这样,皇室中人知道吗

    开卷不到半尺就能把狱卒出身,因为官府不发饷而带着犯人、流民起义的齐太祖白衍编成仙人,后面的肯定更荒唐无稽。他小时候竟还看过这种怪力乱神的小说

    不,不可能,八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攻四书了,从没看过这种东西。大约是哪个侍女收拾书案时,错把哪位堂弟落下的书放在他这儿了吧

    不对就算是他堂弟们淘气,也没有机会买到或是抄来这种书,家里的长辈们更不会看这东西。所以这书其实不是任家的,而是临死前那两个声音再度响彻在脑海中“我不会放过你的,来生再见吧”

    这是那鬼神特地留给他的书任卿不敢掉以轻心,卷起这一段乱编的历史,抱着了解鬼神目的的念头继续往后看。接下来居然并不是神仙故事,而是正正经经地介绍起所谓“锻体”的境界来锻体分为开窍、炼骨、洗髓、通经、合脉、周天、还神和入虚八个境界。

    其中开窍境是入道第一步,炼开气海一窍,才能承载真气,算是武道中人。第二步是炼骨与洗髓,经过这一步骨骼就能坚牢如玉,髓满则气壮,寿命也能延至一百二十岁以上,可称为武士。第三步便是通经、合脉,突破后一身经脉通达,真气运转流畅,寿元达到二百岁,称为武师。第四步便是周天,经脉运转相合之后,就有胎息绵绵自生,身体圆满无漏,自成周天循环,入水不溺、刀兵不伤,俗世称为宗师。

    再进一步达到还神境界的宗师便可以称为大宗师,寿元接近四百年。还神修到圆满之后也被单独提出来作为一个境界,称为陆地神仙。不过陆地神仙数量极少,而且一般不会在这境界逗留多久就会突破至入虚,也就是破碎虚空,飞升到传说中的仙界。

    写得倒是挺有诱惑力,可是重生前听那鬼神说是让他接受惩罚来的,怎么可能给他真的入道法门。多半还是借此控制他,好让徐绍庭更容易得天下罢了。

    正要再往后看,门外却有珠帘响动,四名粉衫低鬟的侍女各捧着盆、盂、巾、镜鱼贯而入。任卿忙掩了卷,起身走到屏风外看了几眼,才认出是自幼照顾他的侍女采蘩、采萍、采薇、采藻。

    洗漱之后,采蘩便从熏笼上取下衣裳给他换上。淡青色的春衫轻薄柔软,摸起来凉滑似水,裹在身上却十分温暖。正是嫩芽初绽、春寒未歇的天气,穿了这件薄衫竟也感觉不到一丝寒气。

    任卿不免又觉着蹊跷,但看到熏笼里燃着的银丝炭,又觉得应当是自己多心,是他房里燃着炭火才觉不出外面寒温的。他摇了摇头,试图把脑中的违合感甩出去,采蘩心思细腻,见状便担忧地问道“郎君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任卿微微摇头,和蔼地安抚了一下小姑娘,顺道问了问今天的日子。出口的声音如同石上清泉,带着几分清脆稚嫩,听得他自己十分不适应,侍女却露出了安心的笑容,轻快地答道“如今是二月廿三了,今日大人便要上京,郎君可是急着要出门了”

    上京父亲应召入京该是至德十五年的事,难道他十岁时才这么矮任卿又看了看幼小的身体,神色不动地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他垂下眼时,长长的睫毛便如蝶翼一般颤抖着,脸像雪团般粉嫩,周围碎发柔顺地垂在肩头,身上的衫子颜色也鲜嫩清透。再像长大后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就有种小孩子装大人的可爱神态。采蘩想笑又不敢,掩口道“是至德十三年。”

    十三年,果然之前估计得不错。今年他正是八岁,要到六年后才会得荫职,到至德二十四年,也就是弱冠时被选为驸马。而徐绍庭发迹,则是在至德二十四年公主私奔下嫁谁知道他们两人是谁娶谁嫁之后。

    任卿嘴角微挑起来,冷冷一哂,拿过侍女捧来的妆镜,看着镜中年轻了二十来岁,稚弱得令人感慨的面容。

    这面铜镜清晰至极,将他疏朗的眉和秀长双目映得纤毫毕现。镜中之人虽然年幼,眼中却已透出成人一般沉稳淡定的光彩,于本身的秀美清逸中又添了端凝厚重。就像是一块美玉被雕琢成了圭璧之类的礼器,不但不损本质,更添了底蕴和尊贵。

    若没有这样的姿仪,当初也不会被选为驸马,更不会受邑城公主逃婚之辱,被鬼神驱使着丢掉性命了。不过君子如玉,越是经历磋磨,便越是能成大器。不论这一世又将遇到什么,他已经有了前世数十年的经验和对鬼神的戒心,难道还跨不过去吗

    他丢下镜子,带着侍女去堂上请安。此时天色刚刚透亮,料峭春风吹得庭中花枝乱颤,他身上只着一层单衫,居然还温暖得很。看来刚才不是他的错觉,这衣裳的材质果然不俗。

    他便问侍女这布料的来历。采蘩娇笑道“这就是咱们荥阳织云坊产的天水碧双金罗,哪有什么来历。夫人给郎君做了几套入京穿的礼服,用的是蜀山下仙工坊的布料,郎君一见便知不同了。”

    真的没什么特别吗任卿沉思着走到堂前,就被红漆门槛挡住了。往日走惯了的门槛不知怎么显得特别高,他费了好大工夫才保持着优雅清逸的仪态迈过去,抬眼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母。

    一日之间,他的双亲又从垂暮之年重回了青春。看着他们温柔满足的笑容,听到母亲褚夫人从饮食到衣服无微不至的询问,任卿才终于感到这次重生有那么一丝好处。

    前世为了邑城公主逃婚的事,他一直拖着没再成亲,又不务正业,一心只顾打压徐绍庭,连累得父母总要为他担心。这一回他定要痛改前非,为国尽忠,事亲尽孝,早日迎娶一名端庄淑女诞育子嗣,好为任家延续香火。

    他垂眸掩去愧疚之色,过去向父母请了安。褚夫人忙扶住儿子,牵着他到桌边坐下,亲手夹了一块甜糯的蒸糕到他碗里,含笑劝道“阿卿就要和你父亲出门了,路上的东西粗糙,这两天在家里多吃些好东西。”

    任卿连忙谢过母亲,也给父母各夹了一块做成玲珑花样的点心。

    他父亲任凝笑道“阿卿年纪渐长,越发懂事了。等这次从玉京朝见归来,父亲就慢慢教你城中政务,将来把这座荥阳城交到你手里,我和你母亲也可以放心颐养天年了。”

    慢着荥阳城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荥阳太守可是到二十年后还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篇文是带着系统重生的,只是系统现在还没装上,不过算是反向金手指呢,谁让他是个炮灰 sad

    第3章 新世界

    任凝温雅地笑了笑,说出的话却狂傲无比“太守那是什么这座荥阳城自来就是我们任家的,城主之位现在是为父的,将来定然是你的。”

    父亲真是太霸气了,当初徐绍庭恐怕都不能这么轻描淡写地杀了一方太守,还说出这么无视朝廷法度的话来。可他好歹也做了一辈子忠臣,前世还不屈殉国,结果刚重生自己就要成反贼了吗

    任卿心情十分复杂,垂着头跨过一重重或高或低的门槛,随父亲走出了府门。没等他想明白他们一家反贼怎么还能入京朝见,一声霹雳般的惊吼便自门外响起。

    他抬眼看去,几步之外竟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四轮马车。车身较平常的车子大上两三倍,质地非金非木,漆成了纯黑色,四周绘以鎏金饕餮兽纹,车窗嵌着明亮通透的琉璃,门窗上又挂了雪白纱帘。车辕上架着的是两只鬃毛像是正在燃烧的火焰、头像虎豹、颈背的毛发如麟片,背后还生着一对五彩羽翼的异兽。

    这是什么东西,他家出行不是该乘牛车吗

    后面还有几辆大车,车上也拴着生有肉翅的翼兽,只是不如这两只眩目。任卿眼里心里满满都是那辆大车,根本看不到其他,直到任凝把他抱进车里,才稍稍回过神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问道“父亲,我们就乘这车去京师”

    就是咱们家有本事捕到异兽驾车,就不能低调一点,只在荥阳城里用吗驾着两只怪物入京,这一路上得吓着多少百姓。更别提进了京这是打算献祥瑞去还是炫耀武力去

    任凝把他抱到白虎皮垫子上,温和地笑了笑“你不是早就想乘这辆狁狻车了吗,怎么坐上来又不喜欢了这次去玉京朝见仙帝,自然要乘最好的车,才能显示我荥阳城的实力。”

    不是朝见庄帝,而是要谒先帝皇陵吗任卿实在是跟不上父亲的思路了。难道是他重生一回,脑子也跟着年纪一起缩水了

    他把额头顶在冰凉的琉璃窗上,想让自己冷静一下。但没想到,才在窗上抵了一会儿,他的脑子就更热了。

    隔着透明的琉璃车窗和薄纱窗帘,他竟看到周围的房舍、树木和人都在以极快的速度往落下,眨眼之间车子周围就只剩下了一片碧空,需要往下看才能看到一片连绵的屋顶和玩偶大小的人。

    他们竟然飞到了空中

    任凝从旁边看着他几乎要把鼻子贴到窗上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地说道“还要半个时辰才能飞出荥阳城,城里的景色你都看过,不用这么紧盯着。到我身边来,为父考较考较你的锻体法诀背得怎么样了。”

    锻体法就是早上那卷把本朝太祖写成仙人的怪书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丝灵感,书上的“仙帝”两字和任凝刚刚说的“朝见先帝”合为一体,醒来后见识到的种种怪异之处在这一刻都涌上心头。

    他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的念头,承认自己并不是重回到了少年时,而是到了一个充满鬼神之力的奇异世界。

    那两个鬼神说的“生存难度提升到最高级别”原来是指这个

    这既是他的过去又不是他的过去,和大齐处处相似却又处处是陷井。记忆中的一切都有可能变化,他掌握的先机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眼看着这天下再度落入徐绍庭手中,而他自己

    任家现在就形同谋反,他就是想当忠臣都没人会相信了。

    事实让人太难接受,任卿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缩回到椅子上对任凝说“父亲先给我讲讲仙帝的事可好”

    任凝看到他忽然打了蔫,以为他是没背好口诀,怕自己考较,便笑着把他抱进怀里“锻体法你都练了这么多年,还怕父亲考吗也罢,既然出了门,就许你放松几天。你要听哪一任仙帝的故事”

    当然是这一任,不过管当今圣上叫“先帝”,就没人觉着别扭吗

    他低着头倚在任凝怀里,满心的苦闷都被藏在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下,看起来既乖巧又懂事。任凝越看儿子越可爱,得意地捋着颏下三柳长须,缓缓开口“当今仙帝讳信,是前朝惠妃所出,七十岁践位,至今已经有五十年。不过这位仙帝天资不佳,十六岁才得入道,至今也只是个武士,寿元已到了尽头,只靠着皇室灵药续命而已。”

    无论哪一世的庄宗都算不上英主。难怪他父亲都形同造反了,还敢大摇大摇地进京。任卿暗暗为皇室叹息一声,又问道“那么宫里其他人呢”白明月现今多大年纪了,开始谋朝篡位没有

    任凝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脸蛋,笑眯眯地说道“宫中如今只有一位赵昭仪所出的长公主,今年才满五岁,却是真正天资纵横,已经打通气海,成为武道中人了。仙帝寿元将尽,特别爱重此女,若是羊后这一胎生不出嫡子,只怕将来仙朝要出一位女帝了。”

    说到女帝时,他还心情甚好地拿儿子开了个玩笑“我儿如此风姿,将来说不定能被选为女帝夫婿呢。”

    当不成女帝夫婿,只能当个驸马,还被公主逃婚扔下了。任卿扯了扯嘴角,勉强答道“父亲说笑了。”

    任凝当然是在说笑,只是看着儿子鼓着小脸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样子太可爱,逗逗他而已。这次上玉京朝见最重要的事并不是见那位摆设一样的仙帝,而是要拉拢和他一样拥有广阔城池和宗师以上高手的大家族族长。

    当年仙朝太祖白衍飞升之前,遍寻天下,天外陨石上落下的浮空石筑造了一座高踞云间的仙都,然后把九州划为十七座城池,分封城主管理。这座城虽然令仙都永远高高在上,俯瞰天下,可也让白氏对九州大地的掌控力降低了。

    尤其是到了这一代仙帝,只有武士之力,不乘鸾车根本就无法离开仙城,对地面的掌控力名存实亡,天下的力量和财富大都汇入世家大族手中,仙朝只余一个正统名号罢了。

    他略讲了讲仙朝历史,就又提到了任卿熟悉的内容世家。前世天下就以五姓七家为贵,如今任凝介绍的也还是那几个熟悉的家族和人物,只不过这些世家都成了各自所居之地的城主。

    所以他们家并不是反贼,前世的荥阳太守赵原还在家乡好好活着呢。

    任卿松了口气,倚在父亲怀里一一记诵那些前世本是大儒或名士,这辈子都成了武夫的同僚亲故的履历。

    下午天色刚刚暗下,任凝便吩咐车队落到,在一座名为雍城的小城中过夜。任卿已经是成年人的心性,自然不会像小孩子那样质疑父亲的决定,任凝却主动开口向他解释道“这座雍城前方是一片雒湖,里面生着紫吻鹭、火麻鹰、蚩蛇等妖兽,不能通行。所以今晚必须留在城里过夜,明早绕湖而行。”

    任卿这一天受多了打击,有妖兽这种小事已经动摇不了他的心志了。他诚恳地表示自己什么意见也没有,下了车随父亲和几位同行的近枝族叔一起进客栈休息。

    用罢晚饭之后,大人们凑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程,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更衣。随行的采蘩、采薇已经备好了香汤,汤水颜色微微发褐,散发着苦涩的草药香气。

    任卿伸手掬了捧水,见色泽有些混浊,便问她们“这是什么汤”

    采蘩躬身答道“仍是延龄锻骨汤。夫人说了,郎君正是锻骨的要紧关头,路上不方便练功,万万不可省了药汤沐浴这一步。”

    到了锻骨的关键时刻,这么说他也已经入了武道,而且现在的水准不弱于白明月了若能一直保持下去,再到这反贼图穷匕现的时候,他就能亲手抓住他了

    任卿心中鼓荡,手掌微倾,将里面的药汤洒回桶里,跨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滚热的药水烫得他全身的皮肤立刻通红了,泡到的地方针刺一般疼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透过毛孔渗入体内。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一股股热流真的顺着他的毛孔渗入了体内,而且越流越深,直流到骨头上才被撞散,然后结成一片热流网裹住了骨头。

    不知泡了多久,他体表的刺痛感渐渐温和下来,乘车带来的疲惫不知不觉消失,只余下温暖舒适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侍女也不再添水,扶着他从浴桶里起来,换上了新的白绢中衣。

    任卿两颊被热气蒸成嫣红的色泽,连声音也被泡得更加柔软,倚在床头硬屏上问道“那卷锻体法带来了吗”

    两名侍女顿时想起白天任凝要考他背书,被他混过去的事,都偷笑起来。采薇从行李中翻出书送了过去,悄悄指点他“大人不会考得太深,郎君只看锻骨篇就够了。”

    任卿接过帛卷,倚在床头看了起来。

    这回他已经受了新世界的洗礼,不再拿这卷书当鬼故事看,仔细看了如何打通气海、引气入体,与后面通过特殊的打坐和拳法接引天地灵气覆到骨骼上加固骨质的部分。这些东西仿佛已经看过千百次,稍一过目就都在胸中融汇贯通,手脚不由自主地按着那些图例上的动作微微摆动。

    又看了几遍,他便忍不住跳下床练习。

    这功法已然刻在了他心底,每一个动作练出来,都比他预想中更流畅到位。骨骼筋肉完全伸展开,呼吸之间吞吐的仿佛不是平常的空气,而是更为浓郁空灵的,就像是沐浴时渗入体内的那种暖流,练得身上和心中都十分快意。

    他就在方寸间举手抬足,身姿灵动如鹤舞,宽大的衫袖卷起猎猎风声,刮得搭在架子上的衣衫都摆动起来。

    房门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被人推开一丝,任凝半倚在门上,眼中含着骄傲的光彩,静静在廊中看他练功。

    第4章 上天宫

    转天启程后,任卿就见识到了那片据说充满了妖兽的湖泊。隔着窗子看过去,湖面上飞满了雪白紫吻的鸶鹭,还有些火红色的鹰隼在其中穿行,水面上则蒸腾着灰白的雾气,有如仙境一般。

    湖边是千里平原,方圆数十里内都没什么人烟,地上草丛比人还高,隐伏着许多毛色鲜亮的野兽。从雍城出来有几条小路延伸到湖边,有褐衣短裤、肩扛钢叉的猎手没入草丛中捕猎,也有一些胡服骑马的武人直接往湖边奔去。

    任凝也倚在窗边,右手倒执着白玉柄麈尾,以其尾端指点窗外“那片湖上飘荡的雾气就是蚩蛇的喷出的毒气,经年累月形成的瘴气,普通人吸上一口就会致命。所以在雒湖里生活的水鸟都带着毒性,特别是那些紫吻鹭,它们就以蚩蛇为食,爪牙毒性比蛇还要厉。而火麻鹰速度奇快,数量又多,其中雌鹰更会吞吐毒火。我们车队昨日歇在雍城,就是为防夜里宿错了地方,叫这些妖兽缠上。”

    的确可怕。任卿望向湖里的时候,竟感觉到远隔着数十里面的一只火麻鹰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锐利的鹰眼直盯着他,眼中一片血红光彩。

    那只鹰长啸一声,扬起双翼向他们车队追来。这动静又惊起了几只火麻鹰,跟在它身后,化作几团火块撞向车队。

    “它们难道敢追上来吃人吗”任卿细嫩的手指按在窗上,有些担心湖上那些妖鸟都被惊动。尽管他们出门带的护卫不少,自己也算是个武人了,可父亲手无缚鸡之力,万一不小心受害可怎么办

    他警惕地伸出手挡在父亲身前,细瘦的手臂,看得任凝心中无比温暖,伸手把他按到位子上,自己潇洒地站起身来“不必担心,这些鸟是破不了车队防卫的,之所以绕路也不过是为了省些时间,你只管看着就好。”

    门边侍女会意地打开了车门,寒风顿时长驱之入,吹得众人衣袂翻飞。任凝大袖在风中飞舞,遮住了任卿的视线,人却已一步跨到了车门外,借着最后那一步跳到了空中。

    “父亲”

    任卿震惊地扑到门口,却被那名侍女扯住,只能看着他文弱的父亲在空中飞起来了

    任凝借力弹起来之后便直扑向那几头冲来的火麻鹰。已经冲到车辕上的护卫们全都停了手,落回车上看着他们的城主挥手打散一团火焰,利落潇洒地转了个身,恰恰踏在了一头红云般的鹰身上。

    他右手轻挥白玉麈尾,叶尖般的麈尾头上蒙了一层淡淡光芒,轻斩在另一头冲上来的火麻鹰上,然后脚尖轻点,借着鹰身反冲力纵入空中避过一团火焰,侧身挥动麈尾。

    一道清光从其上飞出,连断两只鹰首才在空中消散。这一剑收回之后,他竟还能在空中轻身纵跃,轻松自如地漫步回车上,而之前被他踏过的火麻鹰就保持着双臂张开的模样坠了下去。

    短短几个呼吸间,任凝便结束了这场杀戮,身上仍旧不染半分尘埃。

    这一战简直可以用惊艳形容,完全打破了任卿对武夫的印象。可这世界的可怕程度,也打破了他对自己未来的信心。他努力收拢着眼睛和嘴张开的弧度,才能把自己脸上的表情从“惊悚”收敛到正常的“惊羡”,起身赞道“父亲方才真如神仙中人。”

    任凝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年纪还小,待修为高些、见识几次战斗就会知道,这种妖禽诛来只如反掌尔。”

    或许是他这一战吓到了那些火麻鹰,之后就再没有水鸟缠上他们,平平顺顺飞离了湖边。后面的路程就顺利了许多,绕湖而行虽然多花费了些时间,但能在半空欣赏山川胜景也是种享受。

    越接近长安,任卿越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从他十四岁入京,到三十八岁城破身死,这二十多年都住在京中,对这里比对家乡还要熟悉。

    这里是他一展抱负的地方,也是他受邑城公主羞辱、名声扫地的地方,更是他饮下毒酒,以身殉国的地方。而现在的他已经重生,长安也成了浮在空中的仙城,人与城皆是面目全非,他还能回到朝中,如他前世所想那样匡扶皇室、维护正统吗

    狁狻车飞行的路线从平直变成了倾斜向上,因为仙都玉京筑在天上,狁狻总不能直飞向上,从长安外十余里就开始斜飞入天。远远的似乎还能看到下方繁盛如昔的长安旧城,其中却没有了纵横数十里的辉宏皇宫殿宇,布局也没有作为都城时那样对称完美。

    而九天之上的玉京却和下界的景色完全不同。

    这座城是以万年前落于扶桑的一块陨石中取出的浮空石制成。每块浮空石砖能承受六十斤重量而浮在空中,这座都城的城基,包括其上所有的宫室建筑都是浮空石砌成。城中筑出沟渠、池塘,规划好森林和花园,引种了下界各城的珍奇树木,并在花园中饲养妖兽,取其内丹滋养池水和花木,使得所有园景都笼着淡淡的灵光。

    城中的房舍因都是浮空石制成,比下界殿阁少了些婉转秀致之处,却更加堂皇庄严,漆色艳丽浮华。石柱与墙壁雕满了精美的壁画,檐角柱头塑着彩绘蹲兽,不承重的地方则用镂空石砖透出明明暗暗的光彩。配上园中四时不谢的灵花,道边青青垂柳,景致层层递进,不让人眼有落空的地方。

    因为浮空石数量有限,承载不了更多负重,所以这座城中只住着仙朝皇族和数千宫女内侍。中枢重臣则住在下方的长安城,每日乘仙禽上下朝。只是为了宣扬仙朝实力,震慑四方城主,太祖白衍特地在仙城东部辟出一座迎宾园,供来朝的各地牧守居住。

    仅仅是这片臣下住的地方,就已经足够让任卿神思飘摇、目不暇给了。任凝把他带下车来,摇着麈尾笑道“传说玉京的景色堪比仙境,虽不知是真是假,却是比地上的城池更奢华宏壮。这几日为父要入宫朝贺圣寿,不能陪你,你尽可以在东城游玩,只是不要走得太远,以免误闯内城。”

    任卿拱手应是,随着父亲进了为他们准备的客房。

    迎宾园中丹楼如霞,层层叠叠地掩在盛开的桃李花云间,远看灿如堆锦。住进去之后,那些房间也是极宽阔精美,陈设着各种御供珍玩。浮空石的地砖上铺着厚可没至脚面的锦毯,房中设有熏笼,地下又通烟火取暖,尽管空中远比地面寒冷,呆在房里时却温暖如春。

    任凝先要去吏部述职,几位身为辅官的堂叔自然也要陪他同去。任卿独自留在迎客园中,白天看书和炼习锻体法,天色晚些就会到园中散心园中白天有不少女眷游玩,他仍旧把自己当成前世那个未曾成婚的成年男子,极看重男女大防,只有在女眷都回去之后才肯出门踏青。

    不过月下游园也别有一番趣味。花木上的灵气在月光下更为清晰,像是给树丛上披了一层轻纱。淡淡花香融入月色,红色楼宇在夜色下深沉厚重,比之白天的艳丽宏壮又多了几分静谧之美。

    任卿提灯照着花树,曼声吟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两名陪他出行的护卫高声笑了起来“郎君已入武道,还有什么生年不满百哪怕是武士的寿数也不只百年,郎君将来肯定能突破到宗师,起码四百年是跑不了的”

    他有点文人忧思不行吗现在天下又不太平,就不许他代百姓发一句“逝日长兮生年浅,忧患众兮欢乐鲜”的哀叹吗

    所以他讨厌武人,这种时候净会破坏气氛

    任卿的诗也吟不下去了,安安静静地顺着小径往园门走去,打算迎候任凝他们回来。然而走到一处花圃外,空中忽然涌动起淡淡腥气,破风之声从头顶传来,一个身着窄袖胡服,满身血污的孩童重重地从头顶摔了下来。

    一名护卫护住任卿,另一名伸手揪住那孩子的腰带,把他拎过来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大变“他左腿已断,右肩骨中了一记裂骨手,像是被人从那边扔到这里的。不知什么人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毒手,小郎君你看”

    话未说完,一道利风便从黑暗中悄悄发出,却被那名护卫发现,手疾眼快地抽出剑磕了出去。清脆的金石交击声在夜空中响起,两名黑衣人沉默地从花圃中跃出,瞄着那个小孩挥剑。

    任卿眼前一花,他的护卫就冲上去和刺客战成了一团,刀兵之声在夜里清脆地响起,带着慑人的血腥杀意。他冲过去护住了那孩子,毫不畏惧地直视刺客,厉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京师重地擅杀良家子,是置国家法度于何地”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带着孩童特有的尖利,远远地在夜空中响彻。远处渐渐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呼喝声,还有几点灯光自园门处飘来,看样子是惊动了守园的御林军。

    那两个刺客依旧默不作声,动作却狠戾了不少,拼着自己当胸中剑,硬是从任家护卫手下挣扎出来,鬼魅一般跃到任卿面前,提剑刺向被他半抱在怀里的胡服少年。

    剑上犹带着血腥气,寒光闪闪,让他想起了从前没入他胸口的那柄匕首。他从前不曾屈服于匕首和毒酒之下,难道现在就能被一个刺客吓倒,让他们在自己眼前杀害这么幼小的孩童吗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身体已经先于理智行动,惯于握笔的右手抬到空中,握住了那柄寒剑的剑刃。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到怀中幼童的脸上,任卿右手伸得笔直,硬是挡住了这即将刺入他心口的一击。

    他手中的剑刃一转,像是剜下了几块肉来,可他握得越来越紧,让那刺客无法抽出,只好弃剑,改用掌拍向他们。然而掌风到了半空就失去了力量,他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那名刺客的动作的确忽然停住,然后软软倒在了他面前。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是那两名护卫终于杀了刺客,赶上来救了他。

    任卿松了口气,颔首称谢“两位辛苦了,我回去必报知父亲,请他奖赏你们。”

    他正想把怀里的孩子交给护卫,放手之际,却借着星光和地上灯笼着起来的火光看清了那张被碎发遮住的脸庞。虽然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气质也天真纯良了不少,可那副堪称温柔妩媚容貌分明就是

    “邑城公主。”他喃喃低语,声音甚至有些轻颤。夜色中那张幼嫩的脸庞和记忆中忽然狰狞的面容重叠到了一起,让他的心中一片混乱。

    只要没有这个人,他就不会被人逃婚抛下,荥阳任氏不会被他牵累了声誉,甚至徐绍庭造反也可能不会成功他的手不知不觉落到了那白嫩的颈子上,指尖颤抖着伸进胡服翻领里。

    就在此时,一个尖利响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住手那是你念兹在兹求之不得不可侵犯的主角受”

    第5章 圣母系统

    这声音这就是他临死前听到的那个,说不会放弃他,要跟他下辈子再见的鬼神的声音

    呵呵,白明月果然是天命垂青,不论何时都能逢凶化吉吗可惜他任卿既不畏天也不认命,鬼神越是护着这个乱臣贼子,他就越要杀了此獠以正朝纲

    正当他动了杀机,手指狠狠收拢之刻,脑中又响起一道平板无波的声音“恭喜您拯救了主角受白明月,获得系统奖励的隐藏金手指圣母系统,第一级现已开启,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不能主动造成伤害。”

    圣母什么他一个男子,和圣母怎么扯得上关系的。自打遇到这两个鬼神就没有过好事,还说什么“所接触到的一切都不能主动造成伤害”,他们能真的给自己一个不受人伤害的法宝

    能的话他现在就不用死了任卿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全身力道都贯注到手指上,注意力从未有过的集中,不知不觉竟有股热流从他小腹丹田所在涌了出来,顺着胳膊流注到指尖。

    他莫名地有种感觉,那股力量若是爆发出来,将是他平生从未试过的强大。

    不过为什么手指动不了了任卿面无表情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次不行再一次,实在不行试试用胳膊,再不行上脚踢呢

    可不论他怎么试,所有想动的部位都动弹不了,沾到白明月身上的部分却只能用最轻柔的力道,似爱抚一样温柔的碰触。白明月倒是被他摸得很舒服,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眼在月光下亮得瘆人,嘴角微含笑意,抬手抚向任卿的脸庞,将他眉眼间溅上的一点血迹轻轻抚开,晕成桃花般艳丽的薄红。

    “我记住你了。”白明月的声音轻柔婉转,有如梦幻,目中霎时绽开比月色还要明亮的光彩,然后忍痛起身,奔向了来勘查现场的御林军。

    任卿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一动不动,连眼神也没丢过去一个。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心灵指挥,不然早就失去理智把他掐死了,哪还等得到有人过来。

    “死心吧你已经开启了圣母光环,伤害不了自己接触到的人物,再试也没用。”引导者烦恼地叹了一声“上次重生的顶多就是要把自己弄死,这个居然想弄死主受,更要命啊”

    任卿更想弄死的是这个引导者,可惜对方不是鬼便是妖神,非人力所能斩杀,只好等回去之后再求父母,找龙虎山张天师来除祟了。

    引导者似乎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们不是鬼,是来自更高位面层次的引导者。再说给你的这个圣母系统可是原本只有主角才能装备的,你以为它仅仅只能让你成为世间最伟大最宽容的圣母吗当然不是系统出品的金手指一向都是买一赠一甚到买一赠二的,圣母值刷满之后,你还可以开启脑残光环,所有见到你的人都必须成为脑残,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任卿冷笑“我又不是女子,你弄了这么个东西,硬说我将来要当太后,还敢大言不惭地说那是好东西,说自己不是魍魉妖鬼吗”

    “谁说你要当太后了谁说这系统不是好东西圣母就是胸怀天下,受尽委屈却宽容别人,道德品质高超的人,哪是你说的那意思了。要不是白明月走的是妖孽路线,这个圣母系统本来应该给他的”

    引导者的声音委屈得不得了,口口声声解释着自己的好意,任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护卫带回房的,耳中只回荡着他叽叽呱呱的恼人声音。他眼前靠下的地方多了一排有形无质的小字,左边写着他的名字,右边写着圣母等级一

    圣母品质不可伤害身体接触到的人或物

    现有圣母点数三十意图杀害主角,已扣除二十点

    升级需要点数一百

    最下方还有一片灰色的“脑残光环”。

    引导者委屈之中还透着点骄傲“白明月可是这个世界气运所钟,要不是我给你装上了圣母光环,阻止你杀他,你当场就要被气运反噬,不知道又得怎么死了。只要你多做好事,多承受别人的冤枉和伤害,圣母值就能快速上升,到时候开了脑残光环,徐绍庭和白明月也可能受影响不杀你了呢”

    原来圣母的意思不是指圣上的生母吗那他还真是错怪了这个引导者。

    可任卿没有半分愧疚感,依旧冷冰冰地问道“按着你说的这个圣母的意思,我以后对敌人就要百般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然后等到和同僚或是天子在一起时,因为我之前受仇人伤害多了,开了什么脑残光环,又会让他们变成什么都不懂的痴儿你倒敢说这是好东西”

    引导者差点吐出血来,苦情地咆啸起来“你倒着用不就得了吗其实扶起摔倒的老太太也是可以涨圣母值的,或者给小草培个土浇个水什么的,圣母的光环是要普照世间万物的,你有点想象力不行吗”

    还以为古代人好哄,他喵的比现代人还要麻烦,这身血都快要不够吐的了引导者憋屈地切断了联系,留下更加憋屈却没法说的任卿独自躺在房里,回想着这一晚上遇到的事。

    圣母光环也不碍什么,反正只是不能伤害亲手碰到的东西,只消不用手碰,拿匕首刀剑应当就能杀人。再说他饱读圣贤书,杀人用笔就足够了,何须一定要用刀

    只是竟然亲手救了害死自己的仇人,这才是最叫人难受的。

    他右手伤口深可见骨,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伤口,时不时地盯着他的脸色,生怕弄疼了他。任卿一直在和引导者对话,后来又忙着后悔出手救人,根本没注意到手伤,治疗途中连眼也不曾眨一下,倒是颇有几分宗师风范。

    过不多久,任凝便从宴会上匆匆赶了回来,博袖衫上的衣带都有些凌乱,进门便直奔到任卿床前,满怀愠怒地直盯着他裹成粽子样的右手。

    任卿连忙起身行礼,转眼一看两位堂叔任凂和任净也都跟着回来看他,便也上去一人作了一揖,惭愧地说道“怪我行事不够谨慎,累得父亲和叔父担心了。还要多谢父亲为我留下护卫,方才都是亏得他们,我才能脱身。”

    他是真心后悔救了白明月,还被扣上了个圣母系统,脸色难看得吓人。父亲和叔叔们却以为他是受伤太重,疼得脸色发青,连忙和颜悦色地劝他不要多想,养伤要紧。

    任凝看过伤口后倒是缓了脸色,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小的玉瓶递到他手中“这是仙帝赐下的御药灵髓生肌丸,你晚上吃一粒,到明日伤就好了。今晚的事涉及宫闱之私,不要和别人说起,仙帝明日或许要召你觐见,早些睡吧。”

    那伤药十分管用,服下之后疼痛立刻缓解了不少。只是任卿这副身体毕竟还在幼年,受伤之后精神不济,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连父叔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皇室仙药的确有灵效,转天起来后,他的手就像没受过伤般轻松,拆下裹伤布,只能看到一片鲜红的印子,翻卷的伤口已完全长在了一起。试着握了握手,触到伤口也不觉着疼痛,而且关节运转十分灵活。

    他前世从没听说过邑城公主遇刺,昨晚来不及,早上裹好伤后便问侍女打听“你们可听说了我救下的那个孩子的消息”

    侍女没听说什么,他眼前蒙着的那个圣母系统却忽然闪了一下,圣母值那一栏忽然变成了三十一点,同时一个平淡得不像人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主动关心主角受,使用者圣母值增加一点。”

    任卿“”

    他根本不关心白明月,也不想变成圣母,他就是想知道白明月是死了还是残了而已。

    虽然没从侍女那儿得来消息,外头倒还有别人来替他送消息。起来后休息了一会儿,迎宾园内便来了一群内侍宣旨,说是仙帝召他到宫内赴宴。

    宣旨的小黄门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一路上拼命夸奖任卿少年英才、前途无量,还称仙帝早就知道他天资过人,堪为国家栋梁,今日赐宴怕是要赐他个出身,让他以后有机会别忘了拂照自己。

    任卿原就为这事后悔不已,还强笑着敷衍了一路。好容易进了紫宸殿,小黄门不敢再说话,他才出了口气,行大礼参见了皇帝,然后侧身见过坐在阶下的任凝兄弟。

    他行止有度,礼仪优美准确得连许多在礼部演过礼的外省官员都比不上。庄帝本就是平易近人的性子,见此更是满面笑容,夸奖他有乃父之风。

    任凝代儿子推托了几句,庄帝却不以为意地说道“爱卿过谦了。朕看你这儿子器量过人,小小年纪便有舍身救人的胆识,将来前程只在你之上,不在你之下。”

    城主已经是九州官员最高的位置,再往上不是入玉京为枢臣,就只能封侯裂土了。任卿有些惊喜和期待,垂眸等着庄帝的敕封,结果却得来了一句“昨日任卿所救的是朕的掌珠明月,朕看这两个孩子年貌相当,根骨和武道修为也相匹配,想要你这儿子给朕做东床快婿,卿意下如何”

    胡闹庄帝怎么能赐婚给他驸马不是该在朝中和世家子弟里筛选三次,直到公主及笄才选的吗

    难道他命中注定,避不开娶白明月这一关了

    第6章 人怕出名

    如今的武道世家都习惯联姻,以此获得更好的武道血脉。仙朝太祖白衍是以武入道的第一人,这些拥有仙帝血脉的公主们自然不愁嫁。若是仙帝伸手找任家要女儿,任凝或许会考虑一下仙帝的寿元,舍不得白白赔上个嫡女;但是要嫁一个五岁入道、武学天资奇高的公主给他儿子,他自然什么意见也不会有。

    庄帝下旨,父亲欣然接受,任卿见这事快要推不出去了,只得自己站了起来,在殿中和乐气氛中浇了一盆冰水“臣不敢欺瞒陛下,臣昨日于园中救的并非公主,而是一名男童。”

    虽然早了点,但现下真是揭破白明月身份最好的时机。无论庄帝以后怎么安排这个庶长子,只要不让他和自己、和荥阳任氏扯上关系就好。

    庄帝不以为忤,反而呵呵笑着,对任凝称赞了起来“这孩子真是诚实,这样天大的好事落到头上,还知道不敢轻易贪功。”笑过又转向任卿,慈爱地说“你昨晚救的便是朕的女儿,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气,换了男装而已。”

    他不是女扮男装,而是男扮女装任卿实在想告诉庄帝真相,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

    难道说是白明月上辈子告诉他的这也太荒诞了,别人必定不信,就是信了也要找道士把他这个重生之人当妖孽收了。可是难道说他摸到了公主胯间之物

    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他正拼命想着有什么证据可用,屏风后忽然转过来一个穿着大红宫装的少女,手中执着缂丝便面遮住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双明亮得惊人的凤眼,目光定定落在任卿脸上。

    任凝兄弟立刻起身,顺便把紧盯着那张脸无法动弹的任卿也拉起来给公主见礼。

    这一揖根本没落下,就被身边的宫女扶住,前世有仇今生相冲的白明月走过来向他施了一礼,娇声软语地道了谢。任卿无奈地客套了一句,耳中立刻又响起刻板平淡的声音“得到主角受的感谢,圣母值增加两点。”

    就不能换个词吗听着圣母就想到圣母皇太后,哪个男子受得了啊

    庄帝对这个女儿十分爱重,温和地笑着,招呼他到自己身边来“明月昨晚受委屈了,朕已经着廷尉去查那些刺客的来历,不日就能有结果。不过你这么急着过来,是来催父皇为你报仇的,还是来见任家小郎的”他调侃了女儿一句,伸手把白明月抱到膝上,指着任卿问“既然任郎救了你,父皇把你嫁与他可好”

    白明月一双既狠又媚的凤眼缓缓转动,眼波中透出几分喜色,看着任卿低低答了一声“父皇说什么便是什么,儿皆无异议。”

    他没有,任卿可有。虽然指证不了这个公主是男的,但婚事也绝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下来

    任卿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答道“我救人只是激于一时义愤,不愿意让仙朝百姓无故被害,并不是为了公主的身份。若是我昨日救人,而今日便要公主以身相许作报答,岂不成了挟恩图报的小人何况我还在年幼,又是武人,若中途有什么不妥,岂不是误了公主终身请陛下三思。”

    他急得差点要诅咒自己早夭了,庄帝却还是笑咪咪地像尊大佛一样坐在上位夸他“忠直诚实,堪为皇女良配”,直接就想把他养在宫里当女婿了。不过到底考虑到任卿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可能,给这份婚约定了个限制条件“阿卿与明月都已经入了武道,寿元以后必会长久,倒也不必急着成婚。元精失得太早对他们武道修行不利,所以朕愿与你家约定,等他们两人都成了武师,朕便为他们赐婚可好”

    只要不立刻赐婚就好。任卿暗地舒了口气,跟着父亲和叔父们谢恩。

    任凝兄弟看他的眼光充满慈爱和自豪,庄帝也是同样欣喜。满宫上下大概只有他一人不高兴,宫宴回来后,庄帝和皇后、赵昭仪宫中都有赏赐下来,连送礼的宫人都个个面带喜气,恭喜他小小年纪就得了皇帝垂青。

    同住在迎客园中的各城城主也纷纷上门,恭喜任家生了个将来能娶公主的好儿子。白明月不仅出身高贵,天资亦是绝佳,还能带着仙帝白衍传下的正统锻体法下嫁,哪怕庄帝死后羊皇后掌了权,能娶到这位公主也是合算的。

    任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幸运,随便逛个花园就能救了公主呢再回头看看自己年纪差不多却远远不如人家懂得讨女孩欢心的儿子、孙子,众城主的脸上难免挂了颜色,无形中给任卿招来不少仇恨。

    但除了嫉妒和仇恨之外,也还是有人对他抱着更正面的赞赏态度的。

    过了没两天,庄帝的新宠王贵人和她父亲彬城城主王烨被查证出是刺杀公主的主谋。行刺公主依律当处族诛,来朝见的王氏众人都下了诏狱,廷尉左监曹诚领旨去王家缉拿剩下的王氏族人。众人的关注焦点转到了彬城,也就不再像之前那么关心任卿英雄救美之举了。

    而这天晚上,任卿在父亲房中见到了一名神情疏朗的儒衫男子。

    那人外表虽然不及他父亲清逸俊雅,身上书卷气息却更浓,举手头足无不合乎礼仪,动作潇洒从容,有种“从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恰到好处。

    竟是大儒郑卫他前世不是清高得不肯受朝廷征辟,一直窝在山野教书,直到十几年后才入帝京吗

    任卿愣了一下才过去行礼“任卿见过郑先生。”

    郑卫手中正摇动的麈尾停在胸口,目中带上了几分惊讶之色“你认得我”

    怎么能不认得

    当初他主编六经集注时,郑卫正是他召集来的大儒之一,主要负责注论语。后来他还把郑卫的注释按自己的思想改了不少,被这位大儒评为“才思独蕴,析理精微”,两人相处得可是十分融洽。

    任卿这才想起自己现在不该认得他,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晚生曾听人说过先生的风采,今日得见名士,又怎会认不出来”

    郑卫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笑容,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他侧倚在凭几上,等任卿坐下后便问“你那天在宫中奏对,说自己不愿意挟恩图报而娶公主,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

    任卿答道“正是,君子之行应当符合礼义,我救公主是为了不悖逆本心,不是图什么回报。公主与我的婚事并未定下,还望先生替我解释几句,以免耽误了公主未来的姻缘。”

    他现在见人就要解释和公主没有婚约,惟恐别人误会得太深,等白明月逃婚或是男子身份曝光时,再牵累他们任家一起丢脸。只是别人总不信他的真心,连任凝等人都被表面的好处蒙弊,不舍得断了这要命的婚约。

    或许是他的态度太过真诚,郑卫倒是相信了他是真不想娶公主,绝非出于虚伪的客套。

    他身上的气息更是温煦,扭过头对任凝说道“令郎器量宏大、性情忠直,且又不受官爵美色诱惑,真是难得。而且能以锻骨期的修为硬接下刺客致命一击,武道修为也足够扎实。我实在喜欢这孩子,所以今天才厚着脸皮不请自来,想要令郎给我做个弟子。”

    武道修为够扎实和做他的弟子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隐逸大儒,专研论语吗

    何况要读书也不必跟着他读。郑卫学问虽佳,却不怎么会教弟子,平常自己盛张女乐于帏幕后,让弟子们在幕前读书,教了几十年也没教出一个成器的弟子来。也就是他自己学问精深,名声在外,才能年复一年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求学吧

    任卿与他曾经是同僚,自然不会有真正的少年见到世外高人的感觉。可是这一世的郑卫已不是大儒,而是当世少有的几个大宗师之一,据说已经接近了还神圆满的陆地神仙境界,整整高了正准备冲击大宗师的任凝两个小境界。

    武道需要苦修,更需要高屋建瓴的指点。得郑卫这种境界的高手指点一句,甚至胜过数十年苦修。

    所以任凝才不管他家里养着多少歌伎舞女,听闻儿子能入这位大宗师门下,脸上便透出了喜悦的光彩,起身施了半礼“小儿顽劣,以后就要托赖前辈教导了。不管前辈有什么需要,我荥阳任氏一定尽力满足。”

    郑卫神情也十分愉悦,躬身还礼“城主太客气了,我一见令郎便觉喜爱,可见是师徒缘份早定。我授徒时绝不藏私,来日必定还给城主一名大宗师。”

    这两个人愉快地决定了任卿的未来,让他给郑卫行三叩九跪大礼,定下正式的师徒名份。

    郑卫在自己开的关山书院如今叫关山武道院里收了许多学生,却都只是记名授功,不是一对一指点的正式弟子。任卿算是他的开山大弟子,礼仪自然格外郑重,行足礼数之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师父肩下。

    任卿分不出是认了前世下属当师父,还是认了个完全不会教徒弟的师父更悲剧一点,反正他是两项都赶上了。而且有师徒名份压着,以后只能腹诽两句,前世那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想怎么改就怎么改人家文章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当别人弟子真是件令人忧伤的事。

    第7章 徐家

    郑卫认了这个弟子之后,根本不打算让他回家拜别母亲、收拾行李,直接就要把他带走。他的理由也相当充分,完全是为了任卿好,由不得当父亲的不答应“皇长女遇刺一事虽然推到了王贵人身上,可天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件事与羊氏脱不了关系。任卿才得兼备,羊后必定不会让皇长女得此佳婿,说不定在路上安排了什么。这孩子不如直接随我回关山武学院,免得中了羊家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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