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文清低低笑着,目光中泛起缕缕波澜,盈盈若水,顾盼生姿。
华澜仙转念一想,便猜的八九不离十,愤愤的道“我猜,定是那俩小兔崽子又要翻天了。”
缪文清宠溺的神情一闪而过,摇着头道“那俩小兔崽子安静的很,我只是怕你们首阁不安生了,向来仙道以正派自居,前些日子有传言在雾沉国的魍魉谷见到了秦意之,这些派别听到此事都来找泫寺,一个个生怕秦意之将他们赶尽杀绝。你也知道那年他们都对秦意之做了什么事,那小子若真回来,这些名家仙派定会坐立不安,担惊受怕。”
“所以,今日他们一齐找上泫寺老儿,欲商量个对策捉拿秦意之?”华澜仙一点即通。
缪文清点点头,他道“是的。但以我这些年对他们的了解,估计不单单是要捉拿,而是要赶尽杀绝。”
华澜仙皱了皱眉“那叶小子?现如今是你徒儿是吧?他怎么肯再让秦意之死一次,那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缪文清道“云尧记不得上辈子的事,说来也怪,他自小就对血衣罗刹好奇的很,也是有趣,即使不记得了,他还是对他的事情一直上心,都是宿命啊。云尧问了我多次秦意之的事我都不曾告诉他,从旁人口中听取一词半语总是不好,我本意是想让他自己想起。前些日子将他派下山去,你昔日藏在藏书阁中的那幅画也被他去了阵法,我估摸着时间,秦意之该是回来了。”
华澜仙抓住了重点,惊呼一声“那小子居然破了我那阵?”
缪文清低笑“你那阵,难道不是专门为他所布?除他之外,旁人哪有那本事。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
华澜仙扬眉一笑,道“那也是因为看在你的份上!”
“不过……”华澜仙问道“若秦意之真回来了,那传言中魍魉谷的?”
缪文清摇了摇头,目光如水,轻声而道“我想,那并不是秦意之。”
“不是秦意之,那是何人?为何要做出这般假象?”华澜仙心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但看缪文清,微锁着眉,表情也深沉了些。
“不知道。但依我看,那人一定是熟知秦意之的。所以才将秦意之假扮的那样像,以至于传到各派,让人惶恐不安。”
人海茫茫,虽以前见过秦意之本人的也大多死的差不多了,少有的人都避世多年,但那些人也没那些心情再去经历一次屠杀。
毕竟那噩梦,谁也不会再想做第二遍。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华澜仙心下便有了定论。
“那叶小子?”华澜仙问道。
缪文清神色微暖,笑着道“他呀,自求多福吧。他的人,自己不操心难道还要我们去操心?”
华澜仙听这话着实觉得不爽,道“那你呢,你的人,你操不操心?”
缪文清认真思索着,无辜道“我的人?在哪里?”
华澜仙一噎,顿在那里,胸□□炸般涌上一口气,他咬牙切齿“喂!”
缪文清已往前走了几步,与他差了几个身位,见无人跟上,回眸一笑“还不走?”
本想痛骂的华澜仙,一瞧他那张脸,没出息的硬生生吞了气焰,蔫头耷脑的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哼,他心下郁闷,在哪里,可不就在你面前!
“吱嘎——”
首阁的大门被缓缓开启,各派首座纷纷转头看来。
有二人缓步而至,一人绝代风骨,目含浅笑,端端正正。一人懒懒散散,三分疏离三分不正经的扫视着大殿。
众人一瞧,差不多都先认出了缪文清。虽然他少有在公众场合露面,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只是他旁边那人,明明仙气凝绕,是个修得仙身的仙人,却无一丝仙家的样子。仙人,就该像缪文清那般月朗风清,要样貌有样貌,要气度有气度。
又有几人凝神思索了翻,见那人那不着调的模样,又觉得有些熟悉。
当下便有人惊呼了出来!
“你是!逆水华澜,华澜仙?!”
华澜仙很给面子的朝他一笑,竖起拇指“聪明!”
“哗——”大殿又嘈杂了起来,一经提点,大家纷纷想了起来,这个人可不就是从来没存在过的华澜仙吗!?挂名于仙道首阁百余年,却从未替首阁办过什么实事儿,需要他的时候都是以闭关为由,挡了一道又一道。这么多年,多的是人连他是驴子是马都不清楚。
百余年前见过他真容的各大首座头上纷纷滴了几滴汗。
因为此时华澜仙皱着眉头问了泫寺一句“这么多老头儿都是谁啊?”
“……”
各家首座真真额头冒青烟,滴了满头汗。
也是,人家都是仙身了,和自己怎能比之?
华澜仙几番搜索下来,除了认得出泫寺和法现,便就剩下一个丹如姑姑了。
丹如姑姑温婉含笑,朝华澜看着。华澜仙几步行至她身边,道了一声“你是丹如那小姑娘?”
而后众人一听,又滴了几滴汗,人都称丹如一声“姑姑”。华澜仙张口就来了一句“小姑娘”,这么一喊,总叫人觉着奇怪。如今丹如虽风韵犹存,却离小姑娘差了百八十里。
其实也不怪逆水华澜,他对丹如的印象,不过是五百年前函丹派中的一个小不点罢了。那时的丹如还是个怯生生需要照看的人。
丹如见逆水华澜,笑点着头“是我呀,好久不见。”
昔日的小姑娘如今也成一派之主了。
华澜仙又道“你这模样,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丹如嗔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们一样不老不死,不散不灭?”
此话一出,华澜仙和缪文清都无甚感受,只是其他人眉目间都纷纷涌上戾气和肃杀。
不老不死,不散不灭,可不仅仅是缪文清和逆水华澜,还有——
秦意之!
那魔头不知练了什么邪功,死了这多年竟还能重现世间,人人皱紧眉头苦不堪言。
二人相视一眼,泫寺开口,将话题又重新引了回来。
“你二人来的巧,方才我们正在讨论那罗刹鬼。有传言雾沉国那秦意之重见天日,现身魍魉谷,虽不知真假,但这事决不能掉以轻心,若不是他最好,若是,这次定不能放过他!我与各派首座已商量好,再过一个月便是雾沉国的祭祀礼。各派都会派出精英去那儿,一来,是为雾沉国庆贺。二来,都会仔细注意秦意之的一举一动,探查他的方位,打探他的目的。此乃事关仙道正邪两派存亡的大事,缪掌门,想必你也不会置身事外,无尽梦回乃修仙第一大派,少了你们,可不行啊。”
泫寺将目光移向缪文清,眼神中暗含警告,缪文清心中清明,知道这事儿自己断然是逃不过,他微微一笑,有礼的点了点头“此乃无尽阁分内之事,文清定当全力支持。”
泫寺心感宽慰,神色缓和了几分。
待人散了之后,华澜仙问道“你真要无尽梦回去对付你那宝贝徒弟的小相好?”
缪文清道“作为师父,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什么意思?”
华澜仙疑惑。
“助他反其道而行。”缪文清莞尔。
“再者,你我二人清楚,那人不会是秦意之。泫寺他们是担心过度,激进了些。幕后之人,不知有何目的,无尽梦回此番,是要挖出背后之人。我怎会叫自家徒儿的人担这无名锅,未免太冤了些。”
华澜仙点点头“有理。”
缪文清笑了笑“走吧。”
这边刚结束完激烈群雄的讨论,铁板钉钉的咬定血衣罗刹重现世间!位于雾沉国的魍魉谷!要将他杀之而后快。
然,本尊呢?
本尊正在无量海度喝的是天昏地暗,一杯接着一杯,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看着对面与他对喝那人。
先倒下的是秋易连,那厮仗着一张嘴,夸得自己天昏地暗,千杯不醉,然而非常没有志气的第一个倒下……
之后是蓝怀玉,醉倒之前还略不服气的看着阮长修,告知他,一定要喝倒他们!
然后是两位师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醉的,呼哧哈赤的趴在地上撒泼,无尽梦回的脸都让这二人丢尽了,真是平时的人模狗样在酒醉之后将那真容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阮长修顶着蓝怀玉的期待,足足硬撑的吐了出来,他冷着脸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死心的还在拼命灌着酒,酒洒了一身都是,醉倒的姿势还是抱着酒坛子“噗通”一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明月酒量好,秦意之知道,他二人往常喝酒喝的最为爽快,可是今日的明月在最后关头只能无奈的朝秦意之看了一眼,那一眼鲜明的写着“公子,我帮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罢。”
没错。
如今拼杀的正浓的,正巧是秦意之和叶云尧!
打死秦意之都不相信叶云尧还有这等天赋?!真真千杯不醉!居然能和他杀个平手???
叶云尧从不喝酒,上辈子不喝,这辈子也不喝,仗着自己对他的了解,秦意之在开局之前,大言不惭的甩下了一句话!
“谁能喝过我,便可要求我做任何事!限时一个时辰,除了杀人放火,随便你干嘛!反之,嘿嘿,便是我来!”
秦小公子一定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进去,还被埋得严严实实,爬都爬不出来。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完蛋了!
第35章 拼酒填坑来
此时, 秦意之苦不堪言,他怎知叶云尧酒量这般好, 正睁着一双清眸紧咬着他躲闪的目光。秦意之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目光锁的他几欲窒息。他只能缓了缓, 深吸几口气。
无法, 他实在是被叶云尧酒过沾染面颊的绯色扰的身心俱乱。
叶云尧醉没醉不知道,可酒毕竟是喝了,喝下去总有些反应不是?就如此时,他清心寡欲不着桃色的眸子竟泛着些许波光盈盈,倔强的执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喝,偏偏耳根还噙着粉。秦意之酒后心中憋着一团火, 那火烧的他紧咬下唇, 力道之大将他下唇生生刻出了印子。
痛觉清醒了他的脑袋,他若不这般使自己清醒,怕是会直接扑上去,咬上叶云尧粘粉的耳垂。
折磨他的不是这酒, 而是面前那人!
明明打着好算盘的秦意之想等叶云尧酒醉之后对他为所欲为, 这下可好, 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他对面那人呢?
叶云尧第一口酒下肚的时候,喉管便被辣的似火烧一般, 硬生生的咽下了那口酒, 周身如进火窟, 滚烫的无一处完好。
他机械的喝着酒,藏在袖袍中的指甲用力攥着手心, 他不是千杯不醉,不是酒中常客,他真的从未喝过酒。
可心中总觉着有口气堵着,尤其听秦意之说那句“谁能喝过我,便可要求我做任何事!”之后,他便知道,自己不能输!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他必须要问出他真心话。若不如此,他的心终平静不了。
一杯一杯,身边的人一个个喝了下去。
叶云尧自打开始就没有换过姿势,一直僵坐在那里,不同其他人端着酒杯嘻嘻哈哈东倒西歪。他不敢妄动,他怕一个不留神自己就栽下去了。
他需要一个聚焦的地方,好凝聚心神。
于是,他将这个定神之处,锁定了秦意之的眼睛。
他只顾紧咬秦意之的眼睛,秦意之无论眼神飘到何处,都能被对面梭子一般的眼神给梭回来。他憋屈的只能和叶云尧对视,你不是看我吗?那正好!我也看你!咱谁也不吃亏!
之后,便是二人相视不言,你一杯我一杯的狂灌。彼此谁都不服输,狠命的拼着酒。
最后,秦意之终于认输了……因为他受不住叶云尧盯着他看的那般模样。
“叶九,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喝了?你……”秦意之望了眼四周散了一地的酒罐子,用尽了十个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