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濯莫名其妙“啊?”
“这是南诏一名为‘冥幽’的暗杀组织之信物腰牌。”
司徒凛瞅了瞅那刻字,胸有成竹般道“该组织乃南诏王宫贵胄,显达权臣所设立。暗中豢养了一大批ji,ng锐杀手,专门蛰伏南诏边陲,替那些权贵暗杀异己,排除隐患,手法残忍,草菅人命,偏又行踪诡秘抓不着人,可谓无视法度之至啊。”
“南诏的暗杀组织?”
云濯狐疑一抬眼“可人家暗取xi,ng命,搞得相当隐秘,你又是怎么凭这么一块八字不着一撇的腰牌知道的。”
司徒凛看看他“我问你,仙门五派里离南诏最近的是哪个?”
云濯不假思索“九淼啊。”
“你面前,是九淼的一派之长。”
司徒凛指指自己,又敲敲桌子“先不说我门立派祖师和其道侣当年本就是为威慑南诏贼子,护苗疆蜀地百姓之平安而在此立派。光是近几年那些贼子的诸多扰民行径,我如不出面管管,这仙门威严怕都要立不住……所以一来二去,若是连这些密报都不知道,我还去当劳什子的掌门?”
“嗯,倒险些忘了你已是掌门。”
毕竟少年时不着调的印象太深,云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但又想想那人在闲幽斋外送信探报的神秘之举,心中有所明了,渐渐接受了这事实。
于是略一挑眉,又问道“那掌门大人,关于这组织你还知道些什么啊。”
司徒凛道“我还知道,这组织一般不会轻易出手杀人,给多少钱都不行,除过是那些王宫贵胄下令。”
云濯疑道“那你什么意思?这并非普通的雇凶伏击,而是段道长得罪了南诏权贵?”
司徒凛道“段道长身在中原,又不曾下过几次山,南诏认识他的人只怕都没几个,如何能有机会得罪南诏的权贵?”
此言字字在理,二人皆抬头望向他,目露疑色。
司徒凛忖道“所以我觉,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便是这雇凶者也是中原人,但其勾连南诏,以叛国之条件换来了那暗杀的组织的一次相助,又恰逢段道长开罪于他,这便借机杀人。”
“是这样?”
云濯闻言思量片刻,略显迟疑“竟真有人会为了害人xi,ng命而通敌叛国,与南诏为伍?”
“怎不会?”
段昭英闻言,白他一眼,冷哼道“要我说,咱们这辈弟子中勾连南诏的,不就那么一位么?而且不巧,这位好像还借了我那被伏击而死的剑童壳子还魂来着。”
被点名的那位嘴角一抽“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为了借尸还魂,才和南诏私通,雇凶杀人的?”
语罢,又想起当年y差阳错被列上的勾连南诏,弑父伤兄之罪,他甚感冤枉,甚至又想把后腰上被隐汐烙的印子给那道士瞧瞧,证明清白。
“不会是云濯。”
见眼前两人气氛不善,司徒凛慢条斯理摇了摇扇子,轻飘飘道“要是他真有那么聪明,懂得谈条件雇凶杀人,当年会可怜巴巴被逼死在断崖?还至于三年后百转千回整这么一招,就为了骗你剑童一具尸体?”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对方虽是为自己辩解,云濯却觉这话越听越奇怪,敲敲那人面前的桌子,道“说我傻是么?!”
司徒凛微微一笑,不予置否,思量须臾,又望着那道士继续道“还有,真为了整具死人壳子借尸还魂,找谁不好,何必专找一个小小剑童?而且天狼君一死三年,何时暗暗雇凶杀人不好?非得专挑洛道长尸体失窃,你来找我调查这样的风口浪尖之时加以伏击,一时不察就是心血全废,何必做赔本买卖呢?”
“司徒凛,你想说什么?”
此人字字在理,段昭英眉头一皱“勾连南诏的不是他,那还能是谁?”
“不知道。”
司徒凛摇摇头“但洛道长一案应是牵涉到了此人利益,毕竟在此等时刻还不惜半路截杀你们,那其目的八九不离,就应是为了让我们不能顺利汇合,调查此案。”
“唔,那照你这么说,这人还真是失算。”
云濯忖道“先是段道长侥幸逃脱,又是我借尸还魂,最后三人还不是坐在这儿准备着手开始了么?”
“可他也不算太亏吧。”
段昭英道“我们一行人虽活着,但唯一的线索红枫却没了。这一时半会儿,除了知道那杀人害命的组织地处南诏名为冥幽,其他仍是无从查起啊。”
沉默须臾,司徒凛若有所思地一笑“硬碰硬去追查,自然无从着手,但道长既已扯了这牌子下来,依我之见,若以智取之法,或尚有转机。”
智取之法?
想想这人年少时剑走偏锋的歪招,又想想这人近来深藏不露的表现,云濯抬眼一望“我说凛兄,你这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若我昔日所查情报没错,这冥幽里的腰牌应是身份象征,一人一块绝无替代,而且丢腰牌者一经发现,定会被门规处置,革除职务,沦为平民。”
司徒凛双指轻敲桌子“那你们觉,这位被段道长扯下腰牌的倒霉刺客,在发现腰牌已丢,折返无果后,会怎么做呢?”
云濯不假思索“这还用问?丢了腰牌上杆子找骂肯定不行,必然要隐瞒不报,能混一会儿是一会儿呗!”
司徒凛又道“而且,他还会急于私下寻找段道长,拿回腰牌。”
“嘶,难道你的意思是……”
云濯渐觉自己触到了此人的部分想法,忖道“我们不妨利用这刺客的此般心理,引蛇出洞,再瓮中捉鳖?”
司徒凛点点头。
云濯又疑道“但,我们一行三个人这么大架势,还主动约人家谈条件,那刺客也没别的把柄,除非他失了心智,搁谁都不会直接应允吧?”
似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司徒凛报以一笑“三人阵势太大,那就先让道长一人露面,我们藏在暗处;主动约别人谈条件太过可疑,那就让他自行注意到我们,再主动上门截杀,届时将之击败,一举擒获,严刑拷打,还怕他不松口么?”
云濯嗤笑一声“说来容易做着难,你怎么让人家主动上钩?”
“我还真能。”
司徒凛道“我方才想了一计,若赌一把便可让那贼人自行来寻我们,但要委屈道长,不知你们想不想听?”
段昭英未作犹疑“你讲。”
“依我昔日与南诏周旋时所得情报,离那冥幽最近的中原城镇地处西南边陲,名为云来。”
司徒凛道“道长只需佯装自己重伤未愈,又因红枫丢失,剑童身死而急火攻心,甫一从腰牌得到线索,便单枪匹马入城复仇之态。只要稍作声势,故意教那刺客听闻,我便赌他会先其组织一步来截杀段道长,给我们可乘之机。”
“这样?”
这歪招又险又扯淡,但偏偏听着还有点可行,云濯略觉犯嘀咕“你这法子行么?万一我们没及时赶到相助,或者那冥幽先一步行动可怎么办?”
“先前说过,冥幽不会轻易杀人,此番一击未成,再次行动也需时间计划。”
司徒凛道“至于相助及不及时的问题,反正云濯你和容公子定了还魂交易,届时道长若出了xi,ng命问题,你也要被拎回去投胎,自行掂量着呗!”
云濯闻言,白他一眼“哎?什么就自行掂量了,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
司徒凛闻言一勾唇角“嗯?好像有这么回事儿,也罢,那我出手相助便是。”
思量须臾,他仍是面不改色“不过,一言以蔽之,这招儿还是有点险有点悬,我只是一提,届时用不用还得看道长之意。”
段昭英看他一眼“若我不用,你待如何?”
司徒凛道“自然是放弃寻找那红枫,继续陪着道长调查洛道长一事。只不过届时线索全无,调查大概会颇非时日。”
顿了顿,又道“或者,我们也可去那组织里同刺客硬碰硬,但这样只怕更为凶险,倒不如方才我那冒险之策……”
“行了,莫再言。”
听人权衡一番利弊,却字字都似在加以威胁,段昭英一抬手道“我此行本就是为调查师兄之事而来,此事不清,亦无颜回禀观主。既然你都将话说至此,看来道爷不答应也不行了。”
得到想要之答复,司徒凛略一颔首“好,那个中事宜我们日后再行商议……届时烦请你先行一步,前往那云来城中,我们不日后亦会暗中入城相助,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这是自然。”
段昭英不作异议,点头应下,可思量了须臾,却又抬头将二人打量一番,沉声道“只是此事暂罢,在下却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二位?”
云濯一点头“请讲。”
他上上下下打量二人一番,半是鄙夷半是犹豫道“……老老实实告诉道爷,你们究竟是不是对断袖?”
第十章 云来
中原西南,南诏邻地,有城名云来。
此城依山而建,林木环生,水草丰美。地势亦略高于别处,碧空如洗,云雾缭绕,如仙境般明媚清朗,倒也颇衬此名。
云濯和司徒凛慢悠悠驭马而来时,这城中正值午后,逢沿街各处食谱小摊开灶引火,好不热闹。炸糕卤面竹筒饭,米线腌菜豌豆粉一应摆开,不宽的街巷之间混合出各种浓郁香气,霎时便让某位贪嘴的少爷连道都走不动,眼巴巴扯着身边人的衣袖就开始左张右望,口水咽个不停。
毕竟,负罪之时颠沛流离,y间三年更是五感尽失,这一下重返人间,胃里倒比心里念旧。美食当前,任什么疑案红枫,冥幽贼子,统统在肚里的馋虫面前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他兴冲冲走了几步,正瞧见竹棚下有个苗人姑娘手拎小篮,当中几块鲜花饼上有糖霜,香气沁人,白皮酥软,顿时眼里几欲冒出光来,将司徒凛肩膀一怼,努嘴试探道“凛兄,你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如何?”
司徒凛头也不抬“不如何。”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知如何接话,云濯略一挑眉,仍对那诱人的点心念念不忘“那不讨论姑娘,你想不想吃鲜花饼?”
被问到的人扭头瞥他一眼,又瞧了瞧那酥饼摊子,片刻后神态了然,自怀中掏出钱袋一丢“买。”
“这么爽快了?”
看出那人自己对鲜花饼其实兴趣寥寥,云濯伸手接过钱袋,略感疑惑“你这人,什么时候会对别人这么好?”
司徒凛挑挑眉“我一直对你挺好的,你不知道而已。”
“是么?”
云濯两步走到棚前,接下油纸包的鲜花饼,双眼一眯,全然不信。
司徒凛两手一抄“钱袋都给你了,信不信随意。”
“嗯,也是?”
思量来去好像还有那么点道理,云濯心情大好,也懒于再同人掰扯,又一指旁边卖糖画的大爷,对人轻笑“那个呢?你想不想吃?”
司徒凛面色不改“钱在你手里,买就是。”
……
半个时辰后,云濯左手糖人右手甜糕,怀里揣着桃酥鲜花饼,肘上还挂着一竹筒的糯米饭。甚至,连身上衣衫都顺带进店里裁了身新的,素袍玉带,上纹金绣,脚蹬云靴,发绾墨冠,颇复有几分昔年武陵年少之态,好不春风得意。
靴底踏过街上石板,声响清脆,他大摇大摆拉着司徒凛眼在一处豆花摊前坐下,还了那人钱袋又自掏腰包叫了两份,接来便将瓷碗往人跟前推“凛兄,今天谢谢你请我客,这豆花就当我的回请可好?”
司徒凛白了那碗一眼,粗瓷之器当中清汁透明,犹留着几块未溶的冰糖,看来甜腻非常。
他皱眉摇摇头“甜的,不吃。”
“嗯?”
云濯吸溜一口自己那碗白嫩嫩的糖水豆花,不觉有异,疑惑道“怎么了?豆花不就该是甜的?莫非你爱吃咸的?”
司徒凛继续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