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没想到。当初给新世纪城设计手稿的时候，就在城市另一边的宿舍里，多少是个缘分吧。当时想得很简单，就把它当成了第一次真正实践，真的没有预料到四五年后可以把它建造起来，以提名的身份回来。”霍尹勾着嘴角笑着。
“嗯？”以提名身份回来？
“当时建筑系很少中国留学生，就连我的老师也觉得，大陆在新式建筑设计领域人才匮乏。硕士毕业后，他希望我留校任职，但在读书的时候我就帮着霍氏地产在运作，放不下心也就回去了。系里头说法挺多的，大概就在说我回去之后会没有出息，现在看来也不尽然。”霍尹释然地笑了笑，“提名了哦……终于有了一个提名。”
楚原没有说话，沉默地握紧了霍尹的手。赫尔嘉奖从来没有亚洲人提名过，这次首开先河，霍氏地产以及掌门人霍尹当然备受关注。
后门的人非常少，主办方安排了接引人员候着，一看到霍尹楚原等人的车，便立即上前服务。楚原跟着霍尹，穿越了一楼的会场走道，进入了巨大的圆形歌剧厅，橙黄色的灯光温暖而耀眼。
“老大！老大！这边！”场边一侧，几排标有霍氏标志的座位边，部长一脸惊喜地挥着手。
“怎么样？”霍尹环顾四周，人潮涌动中，倒是发现了不少熟面孔。
楚原跟着部长坐下，顺手接过了员工递过来的材料册。
“楚哥，这个是我们在新世纪城的设计稿，要是真的得奖了就要拿着它上去，配合着大银幕介绍介绍，我网上查的，都这么说。”小年轻员工凑过来，指着纸张上的细节一一和楚原介绍起来。
“霍？哇哦……没想到可以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以为在这里看到亚洲面孔还得等上几十年呢？”一个高壮的白人男子梳着油头，西装革履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霍尹。
“你好。”霍尹挑眉，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怎么，不记得我了？据说你回去之后，在家里的公司里头，工作得挺好的？是干什么的啊？搞装修的吗？带人来也带得很少呢。”油头男人夸张地笑起来，眼中却讽刺之意浓重。
“哇哦，真不错，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提名，国家该记住你了。恭喜！我就先失陪了，颁奖什么的，太让人紧张了。不过霍你就不用担心了，有提名就很好了不是吗？哈哈哈。”朝身边的跟班瘪了瘪嘴，荡着身子就转身想走。
“这位先生，你说话是不是太过分了？”部长是个直脾气，看不得丝毫的委屈，站起身就像怼他。
却没成想油头男子转身看了一眼部长，连话都懒得回地就快步走远了。
“他！他这也太过分了吧？第一次怎么了？说得好像谁没有第一次一样。”嘟囔着嘴，胖嘟嘟的部长最后还是一屁股坐下了。
楚原看着脸色不善的霍尹，担心地皱起了眉。下一秒却看到霍尹看向了他，眼中虽残存一片冷意，却带上了些许的安抚。
“你没事吧？”楚原小声地做着口型，得到了霍尹的一个摇头。
“女士们先生们，请根据组委会指定位置尽快入座，赫尔嘉国际建筑艺术奖颁奖典礼即将开始……”音质极佳的广播中传来了女主持人温柔的声音。
“开始了开始了。”部长身边的紧张的下属推了一把。
“搞啥啊搞！冷静点，等会儿给那个油头佬看看。”部长翻了个白眼。
“紧张么？”楚原看着坐到了身边的霍尹。
“不紧张，他说的不是没道理，能提名入围就是很好的了。我刚才看到了不少挺有资历的老设计师，想必这一届挺激烈的。”霍尹勾了勾嘴角。
楚原看着垂下头的男人，眼中的紧张和无措骗过了其他人，但他却感觉得真切。偷偷把手伸了出来，往下探去拽住了男人的大手，握在手心中紧了紧，让他手中的薄汗化在了两个向贴的掌心里。
“没事的，我在的。”楚原环顾四周后，凑到男人耳边放低声音。
霍尹眼中一暖，没说什么，却侧头给了身边人一个浅薄的轻吻。
“阿尹！”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咬字准确到让人侧目。楚原迅速拉开距离，霍尹抬头一看，却狠狠一愣。
“老师。”霍尹看着向他走过来的老人，头上原本金黄的发色依然全部花白，脸上也布满了时光的印记。
“不错！不错！”老人颤巍巍地走进，把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霍尹搂进怀里。
“嗯。”霍尹弯着腰，顺从地让老人抱着。
“争一把！争一把！说不定就拿奖了呢？让那些老不修看看，哥大也可以问鼎赫尔嘉，中国也可以问鼎赫尔嘉！”老人笑得脸上褶子都皱了起来，金丝边眼镜下慈爱的光芒愈甚。
“这是？”老人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爱徒身边的挺拔青年。
“这是我爱人。”霍尹把楚原一把搂近，箍住青年的肩膀，语气笃定没有半分犹豫。
“哦？哦哦。”老人忙不迭点头，他还是有点意外，霍尹竟然会找一个同□□人。但他学生一直是个有主意的，希望可以找得良人伴身，“挺好的，好好过日子。”
“老师好。”看着眼前学者风貌极重的老人，楚原下意识接了一句。
霍尹听着，低头笑开了。老人也怔楞了半晌，倒也和蔼地点了头。
等大家反应过来，楚原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跟着霍尹一起，一样叫老师，怎么说怎么暧昧。一下子讷讷不知言语，呆愣着看着霍尹和老人寒暄，并把人送到了前排。
“怎么了？怎么呆住了？”霍尹扶着老师到了前排后，返回就看到楚原一脸茫然。
“唔？没呢。”楚原摇摇头，这么脱线的事，还是不要再提了。
“挺好的，跟着我一样的叫老师。我喜欢。”霍尹刮了一下楚原的鼻梁，打趣地勾着嘴角。
楚原烧红了一双耳朵，瘪着嘴低下头。
“请各位坐定，颁奖仪式即将开始！首先让我介绍一下本次入选的全部作品。我们总共收到了四十万份的报名申请，经过赫尔嘉组委会历时三个月的挑选，最后保留了三十份申报材料入选赫尔嘉年度优秀作品目录，并选出了十份申报材料进行集中评奖。感谢大家能莅临赫尔嘉际建筑艺术奖颁奖典礼，见证年度最佳建筑设计作品的时候到了！首先让我们回顾一下本期的入围作品……”
观众席的灯光被缓缓调低，舞台上的巨幕显示屏格外显眼。
“首先来自巴西圣保罗的倒锥形歌剧院设计案，这份材料……”台上，主持人举着材料册，有条不紊地给台下各方选手进行介绍。
“感觉很厉害啊……”部长郁闷的声音传来。
“其实我觉得霍董的设计挺好的，除了整体的综合体设计、地下网管宽高加叠、就连那几个独栋的别墅的风格和布局都是很讲究的。户型设计当时不是考虑了很久么……”一旁的成员压低声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主持人语意清晰，但语速很快，每个案例花费的时间都不长。看着大屏幕的展示，楚原皱着眉头。
“老霍？你说他们有的是歌剧厅，有的是摩登大厦，会不会比较有机会得奖？外观比综合体占便宜啊。”
“不会，外观得分只是赫尔嘉的一部分。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新世纪城这么一个常规项目可以入选。后来一分析，还是有不少闪光点的，除了一些讨巧的细节之外，他的选址和布局设计是绝对没问题的。”霍尹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展示图一幅幅地过。
楚原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不再说话。
“以上是所有作品的展示，接下来我们将进入颁奖环节。大家也知道，赫尔嘉从来只有两个奖项，一个最佳设计奖，一个最具商业价值奖。这两个奖项会花落谁家呢？”主持人把手里的材料一收，放在了展示台边。
“最佳设计？最具商业价值？”楚原皱着眉头不是太懂这个意思。
“最佳设计就是对设计人的技术的承认，不考虑其他的客官原因。但最具商业价值，就是结合了很多客观因素了。除了本身的设计优秀程度，也考虑很多其他的。比如所在的环境下有没有同类竞争者，当下经济情况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助发展的机会等等。”霍尹在一旁接话。
“明白了。但是最佳设计还是竞争力很大的啊，我看很多材料里面都是很有设计创意的。”楚原点头。
“对，所以最佳设计的奖竞争会大些，也会最后才颁布。但最具商业价值的奖也是不少参奖方趋之若鹜的，基本上得了这个奖，那个建筑项目就没有卖不好的。”霍尹说。
“所以，离我们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最具商业价值？”楚原挑眉。
“可以这么说，但是希望很小，趋近于无。”霍尹点头，看着大屏幕打出最具商业价值几个单词，拧着眉头。
“要开始了……”
☆、86
“一般是先颁布最具商业价值，后面再是最佳设计。最佳设计在业内的承认度很高，一般为了表示尊重，放在最后。最具商业价值的颁奖函是亮紫色的，最佳设计是金色的，你等会儿可以留意一下。”胖部长皱着眉头，向楚原科普。
楚原点着头，看着台上的主持人往一边的托盘走去，拿起了一封紫色的信函。
“就是这个？”楚原皱着眉头，一把扯住了霍尹的手。
“是。”霍尹点头。
“本年度最具商业价值的设计方……”主持人一边陈述一边拆着信函的封条。全场的喧闹声霎时间低了下来，一股无言的紧张弥漫在偌大的歌剧厅里。
楚原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握着霍尹的手加大力度。
台上的主持人刚想完全打开信封，却被场下的工作人员阻止了。一番交接后，工作人员带走了主持人手上即将打开的紫色信封，换上了金色信封。主持人压下脸上的惊讶，快速返回聚光灯下。
“由于组委会的多方考虑，现决定先颁发最佳设计奖……”
话音未落，场下的众人们便哄闹起来，皆是一副极度震惊慌乱的表情。替换最具商业价值奖，让最佳设计奖先揭晓，这对于这个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奖项，从未有过。
临时调换顺序，是否意味着最具商业价值的奖项归属至今悬而未决？
胖部长狠狠抽了一口冷气，缓过来之后啐了一口国骂。楚原一个晃神，看着霍尹闭着的眼重新睁开，凑过去，一个浅啄不知为何带上了些许抱歉。
“本届赫尔嘉际建筑艺术奖最佳设计奖为……”主持人打开信封，又抬眼看向场下，语气平缓，“……巴西圣保罗歌剧院项目。恭喜！”
“yeah！for christ's sake！”场下一处爆发出一阵喧嚣，获奖方的同伴喜极而泣抱在了一起，周边的竞争对手纷纷礼貌地鼓掌祝贺。
“现在有请项目负责人上台，进行获奖感言并为大家项目情况。”主持人友善地笑着，打断极度兴奋的获奖方。每届评奖，得奖人都会如此，他早就习惯了。
楚原看着得奖的项目负责人红着眼眶拽着材料就往台上跑，激动地陈述着获奖感言。一张张巨大的建筑物图纸和实景拍摄在大银幕上闪过，每一秒都带着骄傲与荣誉。
“下面是本届最具商业价值奖，获奖方是……”主持人结果工作人员递来的紫色信函，第二次拆开，明显地会心一笑。场下安静到压抑，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下一秒的结果。
“没事的，没事的……”楚原一下子慌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舞台，语无伦次地蹭着霍尹冰凉的手。
“获奖人是……中国北京，霍氏地产新世纪城！”主持人语气略带惊喜和恭喜。
“天哪！妈呀！我回去要给我老爷烧高香啊！”胖部长一下子从座位上弹起来，扯了一把身边的成员，摇晃着抱着不松手。
楚原大大地松了口气，扯着嘴角就笑了起来。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场下瞬间爆发了极大的议论声。有的选手因为情绪失控，声音都没有控制住。楚原虽然英语没有霍尹地道，却多少在极短的时间里听到了不少针对他们的粗口。
这么多反对的声音，倒是真没几个鼓掌恭喜的，霍尹会怎么想？
楚原皱着眉头，刚准备转头去看霍尹的反应，却被人轻轻吻在了脸侧，一直握住的大手紧了紧，又立即抽开了去。男人脊背挺直，沉默地接上了胖部长手忙脚乱地递上来的材料，步伐稳重地往台上走去。
“我草他妈的！我们得奖怎么了？有这么稀奇吗！”胖部长也听到了身边哄乱的无礼的质疑和粗鄙的讽刺，气得脸皮子都涨红起来。要不是被身边成员死死抱住，估摸着就冲到人群里去直接怼上了。
楚原焦急地看着上着矮梯的高大身影，眼中愤怒和心疼交织。
连他们坐在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男人穿过人群上台，会该有多难受？
楚原呆愣着看着男人面色如常地接过奖杯说着致词，展开手中的材料有条不紊地一步一步介绍着自己团队的作品。舞台上孤身一人一手奖杯一手材料，耳边哄闹声却渐渐低去。明明才几分钟，楚原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难熬。
直到霍尹走了下来，部长带着成员们一股脑围上去，楚原这才意识到一切都已结束。
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动作，楚原垂下头平复着心情。直到一双大手扶上头顶，被揽到一个宽厚温热的怀里。
“没事的，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男人声音低沉却哑着嗓子。
楚原只能胡乱的点着头，被成员们拥着往后门走去。除了霍尹的老师上来拥抱亲吻，各国的参评队伍没有一个人凑上来，没有恭喜也没有针对，冷眼看着霍氏的人走远。
“霍尹…”终于坐到了车上，楚原狠狠地拍了一把身下的皮垫，“他们怎么能这样啊？这个奖又不是靠偷靠抢来的！”
“很正常。”半晌，霍尹神色冷淡地说着，把奖杯放到了一侧。
“所以这就是我们第一次拿奖的代价吗？这种质疑对我们公平吗？”楚原皱着眉头，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得奖的狂喜被瞬间冲得干干净净。
“但是我们需要它，霍氏需要它，整个业界都需要它。得了奖，就是最好的结果了。”霍尹神色复杂地看着角落里的奖杯，松下口气把自己放松下来躺倒在椅背上。
楚原看着霍尹举起手腕把自己布满血丝的眼遮住，无意识咬住了嘴唇，心中泛着对面前这个一贯强大而又低调的男人的心疼。
轻手轻脚凑上去，安静地靠在男人身边，拽上了男人始终没有松开的手。体温在狭小的空间中相互传递，呼吸间静谧又亲密。
霍氏地产？中国新贵纽约得奖？中国地产时代即将到来？
首次的中国面孔！赫尔嘉背后的黑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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