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笨蛋,她有超强记忆也有良好的逻辑。的确,逢荫的形象在她心中过于美化,她自己也知道个中不真实的成份。只是她不想计较许多而只愿享受个中的美好结果,不仅是因为她的真诚待人,更因她也同样需要这种内心的寄托和鼓励。
毕竟在逢荫之前,太多的人用狭隘和偏激的目光看待她,而她也因此频频受挫。正如人人都爱求神保佑,明知满天神佛只会冷眼旁观依旧不改虔诚。其实不过是要个心安罢了
优优一时若有所悟,原是于做人,她要所学的还有太多
第024章 情之萌始
七月泡在浴池里,交臂搭在池沿,枕着手臂想着方才的事。这池子她用就有些太深了,中间都要没了胸口。而且水流循环一直在波动,她不敢走到中间以免失了脚再淹着。
前些天她挪过来的时候,把自己用的大澡盆也搬来了。但东家趁她一个不注意给劈了当柴烧,到处都有现成的柴草,杂房里还有一大垛子他都瞅不见,非把她这盆儿给劈了。虽说都是他的东西,但她也心疼的抽的慌。
她低了头,左胸有一个青青的小点,好些天了也不见好。初时只是一个小红点,但此时越发深了,都有些泛乌紫。胸口的血管都变得清晰可见,微微挤压就会隐隐作痛。她原本也有些害怕,但是害怕之余又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某种一直压抑的东西突然就淡了散的无影无踪,又有些失落,空荡荡的偶而想时会有些痛。
这些复杂的心绪堆积在一起,然后今天因为优优和逢荫的冲突就一下碎裂开来。一片片的化成粉沬
其实这样也好吧,以后逢荫不用勉强维持着和蔼可亲,而她也不用再觉得亏欠当初是逢荫救了她的命,而且不止一次。但她无法给逢荫所要的回报,她不能因此而出卖无仰。那么交给逢荫所需的血气或者是一种方法。逢荫不需要她请客,也不需要她这样的朋友,更不需要她的讨好。逢荫需要她的血气,她恰可以这些。至于这后果,是她所该担心,而不是逢荫。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刚挥掉这些怅惘又想到之前优优所说的关于流火的事。驭者与灵物的积怨已深,她非当事人也难体会各中滋味。
她认识一个驭者,萧无仰。认识妖灵,碧游宫里的许多人。却无法将他们完全的派分成对立的两边,她想到六月底,流火曾去见过无仰。若他深憎驭者为何还要交无仰这样的朋友或者个中还有别的因由
她是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的,爷爷病故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半,眼前总是发黑,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哭泣也不能表达内心的哀痛。
若是至亲死于非命,更知仇人就在何处。那哀痛与怨怼该是如何让人难以担负,她虽不能完全感受,但可以想像的到。
相逢一笑泯恩仇,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者冤冤相报何时了不过想想,说这些话的人必是旁观者不痛不痒,才能这般轻描淡。也许真有超然的可以放下,但真是太少太少了
以往七月还真没这份感悟,生老病死,爱恨离合。于她所见所受,皆是最普通平凡的那一类。腥风血雨离她太遥远,人生的大起大落于她更像是传说。
只是如今深处碧游宫中,之前山顶咆哮时而传来,优优所言句句入心,竟让她突然多了份感受。其实平凡的生活,最值得珍惜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后院有脚步声,想是流火从堂屋里绕后头来了。这里有排折门,七月刚才压根也没锁。她一激零忙身子一沉开口叫着“东家,我,我还没洗完呢”
她一边叫着一边挪着脚往角落那走,那边有衣架子,挂着她要换的衣裳。
脚步就停在门口不远,隔着门纱都能看到人影,一会听到流火问她“你现在觉得水烫吗”
“不烫。”七月听了便回了一句。一会外头就没了声响,但没过多久,水开始烫了七月开始还能忍着,没一刻就受不了了,扑腾着想撑出来。流火的声音又恰到好处的扬进来了,不紧不慢的说“不许出来”
七月蒙了,在里头跳脚“东家,你没事又添柴草干什么热了”
“每回让你洗,你半刻不到就出来。没见过你这种脏包,你今天不泡够了不许出来”流火隔着折门听里头哗哗的声响,声音有点瓮声瓮气。
“我不出来,不出来。”七月挤眉弄眼,一边应着一边慢慢的撑身缩脚,想阳逢阴违。
“夏七月,你少装。”流火说着,一手就拍在门上,震得门差点让他拍开来。吓得七月手一松“咚”的一下跌回去,差点一屁股坐里头。
“太热了,不行”七月哀叫,“你恼人扣工钱算了,哪有这样整人的”
“谁有闲情整你。”流火背过身倚着门框道,静了一会说,“你胸口是不是有个血点”
七月极窘,完全不知所措。流火轻嗽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早该问你,只是碍着优优说的没错,这事也不能再拖着了。索性今天说清楚,你不能出来,这两日都要这样泡。忍两日吧,寒毒清了就好。”
七月怔住了,咬着牙忍了半天闷热道“是我自愿的。”她说着摸着胸前挂的黄玉,“是我自愿的”
“我知道。”流火说,“你别怪她,她无心害你。只是她是蛇灵,身体自带毒息”
“她不会害我,我是知道的。”七月说着有点想哭,憋忍着突然笑起来,“是我自愿的。”
“那也没自愿想死对吧”流火叹了一句,“那就忍着吧,总归不能再深了”
她抽一口气,一手扶着池沿靠住,上下牙直打战着说“我忍”,半晌,她又开口“东家,你元丹没练成。你”她的声音越压越低,终是没吐出来。
“优优那张大嘴就没个把门的。”流火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抬头看着满园苍翠,“练功的目的若是为了寻仇,实在有些悲哀。但我的目的,正是如此。所以,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七月说着“东家,你那书房里还有好多传奇故事,有一个故事你看过没是说妖龙火景明光的。”
流火微眯了眼“看过,火景明光是火泊妖龙,早在驭者衍生之前已经称霸妖灵界。他成名东南方焦牢山,后来吞吃火灵无数成为有名的大妖怪。而如今缀锦的龙禁海,正是因此而得名。龙禁海中心有初阳山,据说是他骨骸化成。他虽是强妖终有命数,世人惧他复生难制,便以水相围,取名龙禁”
“初阳山上有望月峰,那里日月光华汲养。也有人说,他是弃了肉身元神归真,飞升成仙了。”七月掬了水抺了一把脸,呆久了倒不觉得热了,“他睥睨天下再无对手,为达六脉至真,终于到达魂力高界。”
流火觉得有些想笑,突然扬了声音说“夏七月,你七拐八绕的是想劝我吧第一,我没他那个本事能天下无敌。第二,我也没他那个境界能去追求什么魂力无限。还有第三,你拿他举例子简直大错特错,火景明光十分霸道,典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最后就算他是去当神仙估计也是在人间杀腻了,哪有半点宽容豁达之心”
他听里头没声了,都能想像的到她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带着笑意又说“火景明光要是活到现在,哪还由得驭者嚣张依他那个劲头,早成批成批的拉出去宰。”
七月憋了半晌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抺着脸岔开话题“什么时候让我出来我都快泡发了。”
流火忍不住笑出声来,反手叩叩门道“听着你那劲头,水好像不太热了吧我得再加把火进去。”
她登时在里面哀叫“我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想煮熟在澡堂里”
流火快要笑倒,扶着门框摇摇晃晃,过了一会又说“七月,出去了以后你打算去哪”
七月应着“我离开这里就打算回家了”
流火愣了一下“回家你不是”
七月说“大不了不让村里人知道,悄悄的回去看看爹娘和弟弟也好。留了钱给他们也能生活的好些”她了一会又说,“东家,你放心吧。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的。包括那些书的内容”
流火垂眼无声抖出一丝笑意,他从不担心这些。两人都静了下来不再开口,他一直背倚着门框站在屋外,由他燃起的火带出灼息,这里的水皆是无力化尽这灼息的。慢慢蒸出热气可以驱尽毒息,这方法虽然缓慢但安全。
前几日七月洗澡其实就是一个驱毒的过程,住进他这里与他灼息相近也对阴毒有驱散之效。只是时间上就需要的比较长,其实今天就算逢荫和优优不起冲突,他也打算把七月摁在池子里多泡一阵子。这毒息一日不散干净到底是件事,况且他这段日子又得练功怕是没时间再照管的周全。
又过了半晌,流火瞅着时辰差不多,反手又叩了门道“七月,你可以出来了”他说了一声屋里却没了动静,一时微怔又扬了声叫,“七月,睡着了”
里头还是全无动静,他有点急了,转身贴着门缝一瞅。雾气缭绕之间也看不大真切,只隐隐绰绰见她的头搭挂在沿边,半肩在水外,手臂勾着池边一动也不动。
“夏七月”流火这下真急了,脑子还轰轰然间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一脚就把门给踹开,冲过去的一霎脑筋才有点回过闷来。跃起之间,伸手拽开自己的外袍“呼”一下兜过去。兜头罩脸半襟入水全给她盖住,他直接横跃过大池,一抄她将她挟出来,撩开袍头见她脸都憋的紫红紫红的。
“你受不了也不言语一句,真往死里蒸啊”流火又是生气又是担心,裹着她就出了浴池拐到她那个小隔间里去。
第025章 备战
优优正在东北院里揪了个结满子的大葵花,坐在小石房门口吐了一地瓜子皮。当人就是好,直接把营养往肚子里揣的感觉太爽啦
优优一边吃一边眼睛瞄着地里,想着一会再弄点什么吃。她自己是木灵,知道这些花啊果啊大都是木灵的衍生物,它们聚灵都先从根起,所以虽然看起来她把这里折腾的一团狼籍,其实是半点没破坏它们的灵气。
她正吃着,眼角已经扫到一点余光,见流火衣袖衣摆全是水,想必来的急都顾不上引灼息烘衣服。她嘴角掠起笑意,没待他开口就说“我不去,你那里引了火我才不去。我去了会受伤,你治人治出乱子自己搞定”
流火的脸抽搐,也不管她。几步过来一把揪住她的腕子,扯起来就拖着走。流火是早有准备,就防她突然现了本体把自己种地上耍赖,所以一捏就压住她的器脉。
优优乱扭着身体已经成蛇状,刚练的软绞全用在流火身上,腿都反拧着绕上他的腰,腰身拐缠到了他胸前,呲着小虎牙说“你把我弄过去也没用,我会把她剥光了再扔给你”
流火一下止住步子,看她那鬼样气得想拍她,她肯定干的出来,这都不用想她能提前说一声已经很仁慈了。
“蒸坏了吧我就知道。她是老实人,你不让她出来她肯定忍着,晕了吧”优优幸灾乐祸,“正合你心意吧还装什么呀我教你哦,把她衣服解开揉揉胸口,喂她喝点凉茶。没事的没事的,我对七月有信心。你很妥当,快去吧”
“她是你的朋友,你这样坑她”流火已经无奈了,伸手把她剥下来扔在地上。
优优软面条一样七甩八晃就是不倒,笑眯眯的说“我是帮你啊她快走了,你再不留她,她可真的要走了。她是老古板,你只要生米做成熟饭她肯定就赖定你了。到时你就不用担心她会跑,也不用担心将来有别的男人相中她你这人真没意思,闷在心里想来想去想屁啊要我早上了。”
流火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明知她口无遮拦还是气得要死。到底是惦着屋里躺倒的那一样,实在不想再与优优无谓纠缠,暗啐一口就往回走。
优优还在后面添油加醋叫着“流火,你要温柔些哦哈哈哈哈”
七月还裹着那件半潮的袍子躺在床上,胡乱的缠盖之下,半肩犹露双腿难掩。更因是夏季薄挂几分微透,七月黑发湿散,脸上都掩了几缕。她面上的热红略是退了些,但呼出的气息仍是滚烫。流火坐在床边,看着她昏睡的样子。其实之前她中过暑,但那时他怎么就没这么慌呢
他看着看着,心跳就失了律。浑身觉得轻飘飘又沉甸甸,这种古怪而矛盾的感觉此时却如此真实。
他手里端了一碗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