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没有了再跑其他店的必要,之后的日子,刘果便干脆跟着秦炎出门锻炼,第一天跑完步的时候秦炎气定神闲地跟早点摊大妈买早点,刘果却在一旁气都快喘不上了,只恨不得抱个氧气瓶。不过五天之后,刘果就有些适应了,秦炎买早餐的时候他再也不会喘成一条狗,也能硬装得没事一般站在一旁,等买完早点离开后再一口接一口倒气。
就在刘果适应了早上跑步的同时,质检报告也终于寄达了,果然如秦炎之前猜测的那般,而随着质检报告一同寄来的便是撤销停业整顿的决定文件。
“我操!就这么寄张破纸就一笔勾销了?他们这算不算误判?是不是应该赔我们损失?王八蛋,连脸都不敢露了吗?”
秦炎看着火冒三丈的刘果,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人,为什么自己当初会觉得他是沉稳有过去的呢?明明就是只爱炸毛的猫。
“好了好了,能这样已经可以了。再说了,你就算去告他们,他们也可以说自己是合理怀疑,不算误判的。”
刘果不甘不愿地住了嘴,“好吧,你说的是事实,还真是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怎么着都是民吃亏。”
“行了,咱一块儿清点清点存货,准备开门吧。”
再次开门,虽然一些老主顾还是来捧场了,可到底生意是差了之前一大截,不过,这真正开业之后刘果倒反而比之前看得开了。秦炎这个当老板的都能这么无所谓,没道理他这个当伙计的着急上火,再说了,既然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那只要秉持价廉物美的原则,总能一点一点做起来的。
除此之外,刘果还有一点点的私心,总觉得饭馆没能红火起来之前秦炎应该不会想要换厨,那自己就可以多待些日子。当然,刘果只肯承认,自己的私心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这天晚上,客人三三两两不是很多,刘果正忙完一波歇着坐在前厅,秦炎则替刘大妈送菜去了。这时进来五个人嚷嚷着要吃饭,一个光头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四个穿着各种铆钉挂着各种自觉酷炫的链子,刘果看着那几个人咋咋呼呼的模样就觉得不是好惹的主,当即脑子里的那根弦儿就绷了起来。
“几位想吃点什么?”一边递上菜单一边问道。
光头随意接过菜单,微扬着下巴眼神下睨着看着菜单,“就这些玩意?”
刘果一窒,仍尽力维持着微笑,“菜单上的就只有这些了,不过最近天冷,我们增加了羊肉锅,这个菜单上没有。”
这时坐在光头左手边的那个人突然发出一声怪笑,“羊肉锅?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光头看了那人一眼也似想起什么,一合菜单,“那就来五个羊肉锅。”
刘果看了看五个人,小心翼翼提议道,“我们的羊肉锅很大一份,一人一份还是有点勉强的,几位看,要不要……”
光头不耐烦地一皱眉头一挥手,“废什么话,担心老子付不起钱不成。”
刘果立刻闭了嘴,心想,我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你们吃不完可不关我的事。于是立刻转身去了厨房。
切好料秤好量搭配好,刘果一锅出了五个锅仔,又一个一个端了出去,等最后一个锅仔端上桌,刘果话都没来得及说,前一个拿到锅仔的光头突然一摔筷子站了起来,“这什么狗屁羊肉?你拿什么玩意的肉跟我充数呢?一股骚味儿!!”
刘果一愣,羊肉难免有点腥,但是他肯定自己的羊肉提前处理过,绝对不可能像他说的这样,刚想开口解释,最靠近他的那人突然发难,一把掀了锅仔,正正巧巧尽数泼在了刘果身上。
因为天冷衣服穿的不算薄,虽然因为上锅炒菜热而脱了外套,可里面的毛衣还是颇有点厚度的。所以刘果第一时间感到疼的是完全暴露在外的双手。
秦炎替刘大妈送完东西回来,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刘果被兜胸泼了一身的那幕,当即脸色就变了,两步跨进店里,一句话不说抬脚便直踹那人腿窝,同时一手把刘果护在了后面。刘果不知道秦炎那一脚的力度如何,但是那个泼他一身的人却被这一脚踹得趴到桌上后又摔在了地上,一脸痛苦得似乎站不起来一般。
秦炎眼神迅速扫了刘果一眼,看到他手上通红一片,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三分,“你去楼上用冷水一直冲着,另外把衣服脱了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被烫到。”
而那边的四个人见同伴被一脚踹翻在地至今没能爬起来已经围了过来,却不想对方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管那个厨子伤没伤到,不就是一个小饭馆的老板吗?敢这么横?
“放心,那点热度死不了。倒是你踹我兄弟这一脚够狠的呀,医药费打算怎么算?”
秦炎没有说话,而是一个回头,冷眼直视着说话的光头,光头被秦炎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他虽然是个混子,但是能混到现在,架是没少干过,凶狠的目光见过得多了,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死亡煞气的眼神,是一种视对方为死人的蔑视,倘若不是确认眼前这人确实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犯过命案的亡命徒。
然而,心底虽然生出恐惧,但却仍不想让自己露了怯,一边安慰自己对方不过是个小饭馆的老板,一边恶声恶气地喊道,“你小子倒是说话啊!”
秦炎微微动了动脖子,“医药费?”话音刚落,一拳出击直捣在最近那人腹部,“老子的人的医药费又该怎么算?”
尽管秦炎要刘果上楼,可看着秦炎被四个人围着,他哪里有心思顾及这些,一时间犹豫着是报警还是出手帮忙。然而见到秦炎的这一系列行为,却着实把刘果吓得立在原处不敢动弹。
这个人,是秦炎吗?即便他不懂,可他也完全能感觉到说着那话的秦炎语气里的冰寒,而那出手如风的动作,更是让刘果觉得自己的腹部都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
“妈的!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光头被秦炎的态度激怒了,当即也不再废话,跟另外两人抬手便揍了过来,而先前被一脚踹翻在地的那个也爬了起来,连同被揍了一拳的那位一同加入了战局。
刘果一惊之下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准备掏手机报警,却在伸手掏口袋时,被衣服刮得火辣辣疼,然而艰难地掏出手机后却发现早被泡了羊肉汤,陷入一片黑屏。
心下一紧,想着拿秦炎的手机报警,可一抬头,却发现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战况确实是一面倒的态势,然而却是倒在了秦炎这头,只见他目光暗沉,虽动作没有对方那么多,但是每一拳每一腿都干净利落,即便在他这个外行看来也觉得次次精准到位,拳脚力量十足。刘果这时才想起,眼前这人是待过部队的,于是一扫方才的焦虑。
刚想放下心来,一瞥秦炎的眼神,却瞬间一凛,不由自主地后背蹿起了一丝寒意,不对,这样的眼神不对,可刘果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是直觉地认为打架斗狠的眼神不该是这样平静无波,冷如冰面的。
就好像,他不是在打人,而是在,杀人。
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了,回过神来时五个人已经彻底倒地不起,而秦炎仍然没有停下死命踹人的脚,刘果想也不想地跑上前从背后一把抱住秦炎,“秦哥!住手!”
然而,秦炎似乎根本听不见,他那么大个头,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哪里是刘果能拉得住的,拉扯间,蹭到了刘果烫伤的手,激得刘果下意识喊了一声,“啊!痛!”
这声痛呼生生止住了秦炎就要踹下去的脚,整个人僵着身子半天,这才如同恢复理智般,冲着地上的五个人吐出一个字,“滚!”
随后看也不看那哀嚎的五人,更无视了大厅的满目狼藉,拉着刘果便上了楼。刘果原本想说自己回宿舍处理一下就好,可一看秦炎的脸色,很识相地闭了嘴。
秦炎一言不发地拉着刘果进了浴室,上手就开始脱刘果的毛衣,刘果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耳根,死命抵抗,开玩笑,他毛衣里面可什么也没穿。
谁知平日里温和的秦炎,却好似突然变了个人一样,完全忽略了刘果的抵抗,一手抓住他的两条胳膊,另一手拽起毛衣下摆便往上扯,奈何刘果怎么扭都敌不过秦炎,到底是被脱了下来,秦炎仔细地从刘果胸前扫至腹部,发现只在胸口处有一点点红,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疼吗?”
刘果强忍着羞意,故作大方道,“不疼。”随即生怕秦炎不信,还自己伸手戳了戳,“你看,真的不疼,基本都被毛衣吸了。”
谁知秦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直没有处理的左手,隐隐起了一个小水泡,其余的地方仍然红红的一片。
刘果见他盯着自己的手瞧,连忙出声道,“不严重的,这一碗是第一个上的,已经没那么烫了。”可见秦炎还是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哎呀,当初学徒的时候烫过一次可比这严重多了,最后还不是没事?放心吧,这点伤根本就算不上伤,我照旧能上锅炒菜。”
谁知秦炎听到后却突然放下他的手,扔给他一条大浴巾,“你就在这儿洗一洗,我出去买药。”
刘果直觉秦炎此时出去不是买药这么简单,连忙拉住秦炎,“别去!”
“你需要烫伤膏!”
“我房里有。”
“还需要消炎药,纱布……”秦炎一对上刘果的眼神,便自动消音了,“这件事,总归要有个了断。”
“咱可以想其他办法,不是现在。”
☆、第二十四章
“咱可以想其他办法,不是现在。”
秦炎面无表情地看着刘果,看得刘果心里直打鼓,此刻站在他眼前的秦炎根本不是他熟悉的秦炎,甚至是完全相反的存在,他也不确定自己这么跟他作对,他的反应是否还会跟平时一样。
原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默认了秦炎对自己是无限包容的。
就在刘果僵不下去想要移开视线时,秦炎的面部终于动了动,他似乎咬了咬后槽牙,随即低声道,“如果我在店里,你就不会受伤了。”
“啊?”刘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秦炎深吸了口气,“我去你房里拿药。”
刚转身,刘果突然想起一事,急忙交代道,“你去看看布丁有没有被吵醒。”
秦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离开浴室并顺手带上了门。
刘果手背被烫到的地方沾水就疼,只得小心翼翼清了清油污,也没能彻底洗一洗,看了一眼不能穿的毛衣,想了几想,裹着浴巾小心翼翼地把浴室的门开了个缝,立刻感觉到暖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
刘果咧了咧嘴,不管秦炎在想什么,至少他记得离开前开了空调,而且,因为知道自己没有换的衣服,温度打得很高,自己就算裸奔都不会冷。
当然刘果是不可能裸奔的,裹着浴巾窝上沙发,舒服地都想长长地叹息一声了,当然,如果手上没有时时跳痛的烫伤就更完美了。
许是刚才一直神经紧绷着,此刻松弛了下来,身上又处理干净了,再加上呼呼吹的暖风,柔软的沙发,刘果坐着坐着便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而他再次醒来,是因为感觉到手上一阵带着清凉感觉的疼痛。睁开眼便看到秦炎在替自己涂药。
打着哈欠坐起来,“不好意思啊,我竟然睡着了,实在是因为太暖和了……”这一坐起来,跟秦炎离得近了,刘果明显地感觉到秦炎身上的凉气以及浓浓的烟味,他印象中秦炎是不抽烟的。
刘果不着痕迹地撇了墙上的钟一眼,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小时,而秦炎,显然不只是下楼拿了下药。
这个认知,让刘果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一方面他知道秦炎就算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是为了替自己出气,他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秦炎方才揍人时那阴婺的眼神;可另一方面他又对于这样的秦炎有一种本能的抗拒跟畏惧,总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掩藏在温柔表象之下的本性,更是跟自己生活的认知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的本性。
替刘果上好药,一抬头正对上刘果探究的眼神,秦炎牵了牵嘴角,“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闪而逝的梨涡蛊惑了,明明理智在叫嚣着“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可刘果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秦炎一愣,随后似是反应过来,双眼直直地望进刘果眼中,“你觉得我去了哪里?”
刘果被秦炎这样的眼神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就想避开视线,却咬了咬后槽牙,逼着自己直视回去,“如果是我平日里认识的秦炎,他应该只是下去拿了药,可若是方才的秦炎,我想,我完全无法预估。”
秦炎没有想到刘果会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他以为以刘果的性子,要么会打哈哈打过去,要么会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
看来,不仅仅是刘果不了解他,他也并不如自己想象的了解刘果。
其实,秦炎这想法倒是多虑了,他也不能算不了解刘果,他只是没能预料到对方有着非正常生命轨迹,倘若是上一世的刘果,他被秦炎这么问还真就会是秦炎预计的那番反应,然而经历过重生的刘果却真的体会到,越是没法忽视的问题,越要在最初直视它,否则便会一日一日地累积成毒瘤,直至最终无可挽回的爆发。
秦炎没有出声,将他从刘果房里拿出来的衣服递给了刘果,看着他穿好,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低着头手指巴拉着地摊上的纤维,“你放心,我没去找对街那个老板的麻烦,我只是把楼下那几个人送去了医院。”
刘果明白秦炎这是恢复常态了,立刻弯下身子凑到秦炎旁边,笑弯了眉眼,“太好了!”
原本还对于自己这么窝囊的行径感到憋闷的秦炎,在看到刘果这样的笑容后,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只要这个人开心,怎样都可以。
嘴角泛起一丝浅笑,习惯性伸手揉了揉刘果的头发,“傻!”
刘果配合着秦炎的评语故意嘿嘿傻笑了两声,随后想起正事又敛了笑容,一脸担忧道,“我虽然不希望你去直接找那老板算账,不过咱还是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事,不然他要是没完没了找咱店的麻烦就真的不妙了。”
秦炎右手撑在沙发边上支着头笑看着刘果,“我以为,你真打算为了别人的安危不顾我的死活了呢。”
“怎么可能!”刘果急忙反驳道,“我从来没管过对方死活好吗?我只是不想你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不值得!”说完的刘果这才注意到秦炎自始至终都未变化的笑容,这才察觉自己似乎被耍了。
“没事我回屋睡觉了。”说完就想站起来离开,谁知秦炎一跃而起,直接将他按回了原处,深深地看着刘果。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会不会自损八百?”
“当,当然是因为你是我老板啊,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岂不是要重新找工作找住处?那得是多大的麻烦啊?”刘果的声音不自觉地越说越高,好像声音越响越有说服力似的。
秦炎微微挑了下眼尾,“你知道吗?从你房里拿了药,我站在后面的院子里,足足站了一个小时,抽了好几支烟,才最终决定不去对街,而是送那几个仍旧没能离开的混混去了医院。”
刘果不知道秦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所以?”
秦炎又往刘果眼前靠近了一些,那距离,近得刘果能根根分明地看清秦炎的睫毛,随着秦炎的每一次眨眼,一扇一扇的,扇得刘果呼吸都不顺畅了。
“所以,我是因为你,改变了主意。”
刘果感觉自己的心跳骤停,而紧接着他听见秦炎继续说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心脏从一瞬间的停跳中猛然炸开,直炸得气血上涌,逼红了脖颈脸颊,轰鸣了大脑双耳,刘果如同受惊的兔子,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啊,怎么觉得这么困,我得回去睡觉了,秦哥晚安,明早见!”撂下这句话,便如同火烧屁股般奔下了楼。
秦炎望着刘果逃也似的背影,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明早见?”
奔回房间的刘果哪里睡得着!先不提自己刚舒舒服服睡了两小时,单就秦炎方才那段意味不明的话,就足够让刘果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煎饼”了。
秦炎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因为我改变主意说明什么?说明他喜欢我?不不不,能说明的东西太多了!可以说明他认为我的建议是正确的,可以说明他恢复理智了,可以说明我的话很有分量等等……
no!为什么我刚才没想到这么多的解释,反而那么狼狈地落跑?为什么我本能反应就是觉得说明他喜欢我?
“刘果!不要因为自己喜欢男的,就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是gay好吗?”刘果再次愤愤地翻了个身自言自语道。
“可他的床头放着一个满脸泥巴的男人的照片!哪个正常男人会干这种事?”继续翻了个身,闷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