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到空茫茫的窗外，语气薄凉“他们说的是真的啊，我的确要求做了尸检，俞间的身体……也确实被分割了啊。”
纪星喉间紧了一下，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这件事怎么传出去的？而且关于传言里公司要借此炒作的部分，这种荒谬的言论，根本就是谣传啊！那明明只是为了确认俞间真正的死因！”
张岳渊神情不变，“没关系，他们喜欢就随他们去吧。你只需要查出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这个人和俞间有什么关系……这样就行了。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纪星神情苦涩，“公司里当时接触到这个消息的人已经排查了好几遍，大家看起来似乎都很安分，我会再往深处调查一下……”
他话音一转，“但是最近网上的舆论走向变得奇怪了，似乎是在试图抹黑俞间的名誉……”
纪星闭了嘴，看到自己老板的注意成功被自己拉了回来。事情只有涉及到俞间，老板才会愿意分出一丝注意来。
纪星心里清楚，哪怕自己老板这几天已经被无数人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他也从不在意。而故意不去澄清，也只是老板心里的愧疚在作祟吧，他无法原谅自己亲口下达了解剖俞间身体的命令……
他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死去的俞间身上。
张岳渊转过头来，眼神微冷“说清楚。”
纪星不慌不忙地开口“最近网上有人在假借‘俞间粉丝’的名义煽动舆论，声称‘不参与示威就不配做俞间的粉丝’，甚至开始宣扬抵制久盛文化公司。这样偏激的煽动引起了俞间一些粉丝的不满，而且公司里并不是只有俞间一个艺人，他们这样的举动还引起了其他艺人粉丝的不满，这些粉丝之间的摩擦变得越来越严重……继续下去会影响到俞间的清誉。”
张岳渊盯着纪星的脸，没有出声。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让本来胸有成竹的纪星也慢慢心虚起来，背后慢慢出了一层后怕的冷汗。
“张总……”纪星咬牙打算豁出去了，干脆就再劝说几句。
但不等他继续啰嗦，张岳渊移开了视线，慢吞吞地出了声“既然要做，就做得干净彻底，别被人看了笑话。还有……”
他语气顿了一下，又仿佛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了下去“仅此一次。以后想做什么，不许再借他的名义。”这个“他”指的自然是俞间。
张岳渊的语气淡淡的，明明没有什么怒意，却还是让纪星浑身一凛。料想到自己大概是不小心又触到了老板唯一的逆鳞，他赶紧答应了下来。
张岳渊垂下了眼睛，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尸检结果还要等多久？”
纪星小心翼翼地回答“因为俞间身上没有明显外伤，所以……尸检的话，需要做病理学检查，耗费的时间比较长……”
看到张岳渊没什么表情的脸，纪星有些说不下去了。需要取出死者脏器泡在福尔马林里进行组织固定，之后等器官变硬了再切成薄片进行检查……这种残忍的尸检细节，其实完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再次开口“……一般来说需要20到30天，现在已经过去了5天，我已经把您的意思转告医院方面了，最多再等20天……我会留意督促的。”
张岳渊“嗯”了一声，仍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纪星却觉得自己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疲惫。
出了办公室门，纪星全身一松，就连呼吸也感觉顺畅了起来。那种时刻需要绷着心弦的状态实在是太累人了。他忍不住有点发愁，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才能从悲痛中走出来，这样的日子实在让人心累，刚刚过了没几天，他就已经感觉有点扛不住了。
纪星做张岳渊的助理已经五年了。他一直都知道张岳渊冷淡的性格，也知道张岳渊只有在俞间面前时，才会像突然换了一个灵魂一样，表现出完美的亲善温和。可是就算是私下真正的张岳渊不太爱说笑，性格偏冷，但基本的人际交流却是完全没问题的。
张岳渊私下和他关系不错，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和他开玩笑，尤其是每次见过俞间之后，张岳渊的好心情会持续很久，就算他“犯上”打趣张岳渊，也只是会被不痛不痒地瞪一眼罢了。
现在……纪星沮丧地垂下了脑袋，现在，自家老板张岳渊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活气了。他真是担心，万一俞间的去世真的像老板猜测的那样，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害了……张岳渊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自从俞间去世，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纪星每次看到他似乎没什么情绪的神情，都会止不住地难受，也会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个头，纪星战战兢兢地，只希望张岳渊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来。
纪星想起这次自己终于得到了老板的同意，可以着手处理舆论的事情了，沮丧的心情才算恢复了一些。虽然得到了老板的警告，但只要这次的难关过去，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赶紧着手准备去处理那群猖獗的家伙了。平白得意了这么久，他们也该尝尝得罪久盛的后果了。
第10章 邀约（捉虫）
“不想再去学舞蹈了？”宗平皱眉，“安歌，我知道你很优秀。但你不能一遇到自己不擅长的事就轻言放弃，你还年轻，不努力试一试……”
俞间安静地低垂着眉眼听着宗平耐心的劝告，直到他的话全部说完，俞间才抬起眼平静地与他对视。
“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有点等不及了。你也不能要求我做全能的艺人吧？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总要有所取舍。我想要快点出道，就用我擅长的领域不可以吗？舞蹈我可以继续练下去，但我不能把所有时间都耗在这上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宗平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是看到俞间笃定的眼神，他不知不觉地就松了口“想尽快出道是正常的，但是你……”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其实你声乐课训练结束后，季老师大概透露了一点口风，然后昨天果然有人联系我，想要让你帮忙客串一个v的角色，我还留了一丝余地，没有彻底回绝……”
俞间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神采来，眼神里明亮的光几乎灼伤了宗平的眼睛。
“宗哥。”俞间缓缓地开口，“我是成年人了，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你是我的经纪人，你要做的不该是掌控我，而是帮我走得更稳，到达得更远。你明白吗？”
宗平愣愣地点了点头。
俞间的语气温和，却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笃定“下一次，再有这种事情，我希望您可以和我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宗平看着他自信勃发的年轻脸庞，心底逐渐涌起一股难言的热流，熨烫得他全身都仿佛多了股奇异而陌生的力量。
“好。”宗平笑着答应下来，“你说的对，我不该私下里做决定。”
的确不该太多限制这个年轻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让他自由地去发展，他绝对会比自己想像的，更加优秀！
宗平说的那支v是当红歌手庄思筠的即将发行的新专辑中的一首歌，并不是主打歌，但俞间仔细考虑之后，还是心动了。
俞间对于同公司的年轻后辈庄思筠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庄思筠这个女孩子一直很努力，她的星途很顺，出道第一支单曲就顺利走红，之后发展得也很一直稳。
但俞间看中的不仅是这个。
庄思筠出道五年多了，她的歌曲向来都是走的缠绵风格，感情细腻、曲调婉转，很容易引起共鸣从而被大众接受。俞间原来也听过她的几首歌，她的音色很让人惊艳。
不过曲风单一的话，未来的发展很容易受到局限，俞间记得，庄思筠好像一直在寻求一个突破性的转变。
这次她的新专辑剩下的发行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她居然还有一支歌没有确定v人选——俞间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的转型之作。
俞间上网搜索了一下庄思筠新专辑的情况，快要发布了，专辑的宣传力度很大，她的粉丝们也十分活跃，很多都在自发地为自己偶像做宣传。
这次距离庄思筠发布新专的日子已经只剩一周左右了，她居然还没有透露出一丝关于新专辑的主题的消息，许多粉丝也纷纷猜测她要转型，都在很兴奋地讨论着。
这情况和俞间猜想得差不多，他看了一阵网上的消息就停了下来。
这种重要的专辑，庄思筠居然会看中他一个“新人”，主动邀请他参加其中一首歌v的拍摄，就算那不是专辑主打歌，也足够俞间惊讶了。
但无论庄思筠那边是怎么考虑的，她既然对付安歌发出了邀请，俞间肯定是要抓住机会的。
这种风格从出道以来就一直很确定的当红歌手的转型之作，一定会吸引外界大量的关注，哪怕只是参与了其中一支歌的v，这对于“新人付安歌”来说也足够了。
在俞间这边确定下来会参加v拍摄之前，庄思筠那边的保密工作做得还是很严密的，并没有透漏出来太多的内容，只是提前说了是剧情类v，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俞间开口唱几句，但是应该不会太多。
俞间也充分理解这种保密行为，开口唱的不多，剧情类v的镜头对俞间来说并不困难，他并没有太多顾虑，很快就告诉了宗平自己的决定，让他帮自己联系庄思筠的团队。
宗平的工作效率果然还是很快，没多久就和庄思筠团队那边确认了工作内容和流程，并迅速做了个时间表出来让俞间参考。
庄思筠的新专辑还有不到一周时间就要发布，里面一共收录了十首歌，其中大部分歌曲都已经制作完成，只剩下一些很零碎的镜头需要补拍，大部分都会剪进宣传花絮什么的放出去。除了俞间将要参与拍摄v的那首歌，其他歌曲的后期基本都已经完成了。
俞间听宗平说，其实庄思筠找他拍摄v的这首歌已经录制了好多次，也找过其他人来参与过v拍摄，但庄思筠对v效果始终都不太满意。
不过因为时间紧迫，那首歌曲的v已经按照原来的设想基本剪辑好了，现在说是让俞间参与v拍摄，其实只是一个很客气的说法而已。
如果俞间表现得并不能让他们满意，那他们就仍然会沿用之前制作好的版本，到时候也就没有“付安歌”什么事了。虽然那样庄思筠的新专辑就会带着唯一的一小点遗憾和粉丝见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这也是宗平之前考虑拒绝的原因。因为要留出来后期剪辑的时间，所以v的拍摄时间紧迫，并且万一表现得没有达到庄思筠的制作团队的预期效果，还没正式踏入娱乐圈的少年就会迎来第一次残酷的“淘汰”……
俞间好笑地看了一眼比自己还要紧张的经纪人，安慰道“宗哥，没关系，选不上就算了呗，以后还有机会。”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宗平听到他这么说，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苗子了，不免得就有些担心，害怕少年没来得及发光就会因为失去信心被彻底埋没。
因为时间紧急，宗平给了准信的当天，庄思筠那边就要求让他尽快带付安歌过去。
看得出庄思筠对于这张专辑的注重，还没有彻底定下来v是否要重拍，俞间仅仅是过来简单试一下镜，她居然就亲自过来了。
看到付安歌的瞬间，包括庄思筠在内的专辑制作团队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眼前一亮，临时过来的导演本来还有些不悦，现在却一句刁难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个少年的外形显然是没得挑了，只要他开口唱得能过得去，这件事就算成了。
庄思筠的经纪人很快就回过神来，皱眉在庄思筠耳边说“这个男孩外表太出色了，如果真换了他，你的光环可能会被抢走。”
俞间正在听宗平和导演说话，远远看到庄思筠过来，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庄思筠的眼神正胶着在他身上，看到他的笑容，也回了一个浅笑。
“不会。”庄思筠一边看着俞间，一边小声和自己经纪人说了一句，“先看看吧，说不定可以呢。”
她的经纪人也不说话了。少年的外表的确出众，这一点利用得不好就会抢庄思筠的风头，用得好了，却也有可能会带来意外惊喜。
“虽然老季一直夸你有天分，和我极力推荐你。但我还没最终决定，这样，你随便唱一首自己喜欢的歌吧，让我也听听能被老季那家伙夸奖的年轻人得优秀成什么样子。”刘导的话拉回了俞间的注意力，他收回视线，笑着答应了下来。
说是“试镜”，其实只是在公司里一个普通训练室里简单见了面，但这会儿连庄思筠也过来了，换了一般的新人，看到这阵势说不定就会慌了神，更别说突然要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唱歌了，光是感觉尴尬就已经完了。
但俞间显然不是真正的新人，他略微考虑了一下要唱的歌曲，调整好呼吸，不慌不乱，气息沉稳地出声了。
“雪花飞落，数九寒冬风萧瑟；
冰层结错，军马铁蹄狠踏过；
将军百战将士相随，兵戈声声破战火……”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悲呛意味，本该和歌曲意境违和的清亮声线，在俞间的驾驭下，配合着沧桑的曲调，竟然多出了一丝别样的神韵。
这首歌是俞间曾经参演过的一部电影的片尾曲，当时刚好是他录唱的，那部电影讲述的故事俞间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和那时一样，每次唱这首歌，俞间都心潮澎湃，几欲落泪。
俞间很少唱歌，也不喜欢唱这种戳心的歌。这首歌的歌词和曲调，总是能让他想起电影里那个誓死卫国的将军，心里堵的有些难受。但这次他还是唱了，面对对方抛出的对的新人第一次工作邀约，俞间不敢托大，直接拿出了自己最有把握的一首歌来力图表现。
现在俞间这可算是光明正大的“作弊”了，但是他顶着“付安歌”的外表，自然是没有人会质疑的。付安歌的嗓音条件和俞间原来的不太一样，付安歌的声音更清亮一些，俞间的声线更沉稳厚重一点。
但是毋庸置疑的，俞间用付安歌的嗓音，同样唱出了这首歌的厚重感情。只不过少年柔软的尾音让这首歌听起来少了一丝沉痛，多了一点无奈。
一首歌唱完，刘导看着俞间的眼神里都溅起了火花:“好！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没想到你一个年轻人，居然也能把这部经典电影的韵味给唱出来！”
他回头看向倚在门口的庄思筠，开口就问:“怎么样？我觉得他应该可以！这样的外貌条件，再加上这样的唱功，你还能挑什么毛病？”
庄思筠无奈地笑了“刘导，你可别赖我，之前只有我不满意吗？明明你也是觉得不够好呀！”
刘导和庄思筠的相互打趣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付安歌”会参与v拍摄的事情很快就定了下来。
第11章 闵博
时间紧迫，导演那边紧急布置好了场景，就立刻通知了俞间。
刘导计划得很好，先拍好v需要的镜头，让后期抓紧剪辑，后面再简单录几句歌剪进去就可以了。毕竟时间紧急。
俞间本来就在等，接到通知立刻就打算赶过去。宗平当然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跑去工作，自然就要陪他过去。
但就等电梯准备下楼的时候，俞间居然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他的前任经纪人，闵博。
闵博一边走路一边看着手表，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俞间打量了他一下，着装很整齐，头发也打理过了，整个人都收拾得很干净。
他走到电梯前停了下来，也许是感觉到了俞间的视线，拧着眉头看了过来。少年冲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俊秀的面容搭配上良好的气质，闵博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也露出个微笑，和善地主动开口了“你好，我是俞间的经纪人。我以前没在公司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
拿已经“死去”的自己做跳板自抬身价吗？听到闵博的自我介绍，俞间看到熟人的好心情瞬间就滑落了下去，他的笑容淡了一丝，面上却没有表露。
俞间的声音里褪去了热情，态度自然地回应道“你好，我……”
不等俞间说完，闵博本来微笑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他瞪着站在一旁的宗平，像突然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失去了全部的体面，脸上的嫉恨几乎要顺着鼻孔的喘息弥漫出来，“你怎么在这……他就是你要带的新人？！”
宗平抬了抬眼，不动声色地把俞间护在了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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