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条件
乔书君说“皇上金口玉牙，想来也不会诱骗草民。”
九曲傲天被他一句话噎得想直接进去掐死她。
乔书君毫不在意，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而且现在皇上还不会让她死。
乔家几代单传，到她这一代竟然没有一个儿子。乔家老宰相想着先把乔书君当儿子养，等以后有合适的孩子再过继到本家，结果到死的时候都没如愿。偏乔书君面生男相，不施脂粉的时候更是有几分英气，武功是不奢望了，文采却是出众。乔家老宰相死了，九曲傲天又听说有这么个儿子，自然把他拉出来当继承人，却没想到这本来是个女人。因为和皇后家族素有联姻，乔书君亲自去皇后门前陈情，选了个偏房的小姐过门，装模做样的过起了所谓的夫妻生活，又从侄辈里选了孩子过继，这才蒙混过关。但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皇后的眼。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乔书君每日惶惶不安，但这些年过去了，却没有什么疏漏，偏这个时候东窗事发了。
他说的这些，九曲傲天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他就是盯着乔书君，心想这个人自己也看了这么久，却没看出来是个女人？想到后来，也不知道是气她蒙骗自己，还是气自己看不出来了。
“只有这些？”九曲傲天睨着她，语气严厉。
乔书君心里的秘密自然不止这些，可她不能说，不敢说。如果非要说出皇后这些年在背地里做出的事，那她还没到刑场估计就已经身首异处了。“草民只这一件事欺瞒皇上。”她重重的磕头“求皇上开恩。”
九曲傲天站起身“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好好想想。或许再过几天，你就想说了。”
他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终于快到了。”抹茶抹了抹头上汗水，看着身旁的人一脸清爽，更是愤愤不平。
从吹龙出来之后，两人一直在赶路。靡音自然没有用他那张太过引人注目的脸，但就是那周身的氛围，却平白给平淡的面容增加了几分不凡，所过之处都是引得路人驻足观看。
越往山岳城走，越觉得有些闷热。而且气候干燥起来，风沙也是大，靡音过着一层层的头巾，只露出双目。可能是年幼时候常吃清心丸又体质特殊，靡音虽然惧热，却还是如未成年之前那样不爱出汗，内息翻搅得再厉害，表面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抹茶就因为这一点，一路上没少闹脾气。
吹龙发生的事，每天都有信鸽传递消息过来，所以尔玉尔璧，还有抹茶都是知道的。但抹茶却偷偷的把消息扣了下来，只跟靡音说一切都好。要是靡音知道吹龙的事，保不准马上就回去了，抹茶可不想这么来回折腾。
山岳城更像一个沙漠边上的小镇，风沙大，却很干净。临近傍晚，空气寒冷起来，却不再有风。靡音进了城，就把围着口鼻的头巾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看起来颇文弱的脸。除了不显困倦的眼，其实五官普通并不动人，可配上那双眼睛，就很特别。靡音一路上都不多话，看起来更是冷清，周身有种说不出的贵气。所以纵使衣着朴素，却没人敢小看了他。抹茶就用了本来面目，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当然除了偶然在靡音面前露出几乎白痴的表情，对外人来说，他那张脸很唬人。
两人下了马，在山岳城唯一的客栈住下。
“无乐已经到了吗？”抹茶和靡音吃着晚饭，忽视四边的探视，开口道。
靡音说“你不是能闻到我们的味道？你说她来没来？”
抹茶瞥了他一眼“我对你的味道很熟悉，对她可不行。”
靡音略略挑了嘴角，脸就生动起来“看来不过如此。”
抹茶哼了一声，说“她都多少年道行了，你才是不过如此。”
靡音不和他计较，吃过了饭，就回房间等待消息。
后半夜时，尔玉说千岁宫的人进了山岳城。靡音在朦胧中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这时候进来的，八成是侍从。无乐应该是随后便到。估计天亮就能看到。
抹茶却没在房里，而是在客栈的屋顶等着。不多时候，果然等来了。
“公子休息了？”来的是暮歌。
抹茶点点头“无乐来了吗？”
暮歌讽刺的笑了“君后当然还有些时候才能来。”
抹茶说“你知道吹龙现在的情况？”
暮歌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
抹茶说“不要和靡音说。”
暮歌白了他一眼“无缘无故的，我提这些做什么？”
抹茶一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想策马狂奔回吹龙。”
暮歌说“这里距离你们族地很近，你要回去看看？”
抹茶说“交给你们了。”说完，就跳下房顶，离开客栈。
靡音睡醒时，天还刚蒙蒙亮。这季节，白天闷热，清晨却是寒冷刺骨。靡音心中繁杂，一时无法入睡。
尔玉听到他醒来，就说“君后到了。”
君后是指无乐，千岁宫侍从都这么叫她。靡音点头，说“我马上收拾，现在就去见她。”
束发，洗脸，穿衣，漱口。靡音一直恍恍惚惚的，觉得不很踏实。出门，外面已经大亮，有风声，呼啸耳边。在庭院中的石桌旁，果然是无乐。
她变幻成寻常的妇人，面色暗黄，眼角有些许皱纹。不过比之前老妇的样子比，还是好了一些。不知无乐是什么癖好，总是扮成这样子……靡音略微停滞了一下，就下去和她见面。
无乐看他，露出一点笑意“这个样子，倒是也不错。”她是指靡音的脸。
靡音说“麻烦您这么远赶来，实在过意不去。”
无乐说“我知道这事，你不得到个答案，肯定不会心安。不过无妨，和他有关的事，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靡音想要问出口的问题，让他嘴唇颤抖。他抿了一下，才开口“是不是真的没有解药那？”
无乐睁大了眼，然后竟笑了起来“自然。难道千岁宫还会骗他不成？”
靡音有那么一瞬，觉得眼前都黑了，强迫着自己的大脑再次运转，然后琢磨起无乐的话。什么叫千岁宫会骗他？如果真的没了解药，那无乐这么开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还有那？那……靡音垂眼，镇定心神，说“你并不担忧，是因为你有了孩子，却没有告诉帝千岁吗？”
无乐伸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可配上她现在的面容，显得格外怪异。“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靡音。我是有了孩子，不过才三个月。”
三个月？那就算再过三个月之后，这孩子也是生不出来的。靡音不禁有点着急，但脸上还是波澜不惊。“为何不告诉帝千岁那？”
无乐说“我的孩子，与他何干？”
还真是位独立自主的母亲……不过她已有的三个孩子，无论是无觞、艳容还是舞流云，似乎都秉持着她一贯的风格，这几个人的父亲，八成都不曾在这件事上当家作主过。
无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示意靡音坐下。然后才说“无觞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会救他。不过……”
靡音抬眼“你有条件？”
无乐点头“所以说你很聪明。”
靡音说“你一直瞒着这件事，就是为了等我来找你？”
无乐说“如果你不在意，不来的话，我也是没办法的。”
靡音心想，我怎么可能不来。不过这事，无觞知道吗？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无乐是什么样的人，无觞比自己更清楚。
靡音说“这条件和我有关？”
无乐说“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靡音被她问得一愣，微微皱起了眉。“我如何？你指什么？”
无乐说“给自己个评价。”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然后继续说“你觉得你和无觞比如何？”
靡音说“自然是不能比。无论武功还是其他。”论武功，靡音能有无觞五层就不错了，要不是在千岁宫那两年实在无事可做，可能现在都不及他三层。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连无觞手指头都比不上。论用药医毒，无觞足以落下靡音五十年。要是说城府心机，办事能力，那靡音还是考虑下其他的事更好一些……至于其他的……零零碎碎，靡音觉得，如果真要跟无觞比一比，怕是哪一件都不如他。
无乐说“所以，你该明白，我并不喜欢你。虽然你是无觞和艳容的孩子，却平凡成这样。”她毫不避讳自己的厌恶“你配不上无觞。”
靡音心里的确有触动，可脸上却毫不在意的样子。这话题偏离了主旨，可靡音却无法改变，只说“我是觉得幸运，但这是我和他的事，与别人无关。你会来跟我说这些，不过是因为他不肯应承你罢了。”
无乐说“你配不上他，这只是其一。其二，如果你不是他的血脉延续，或许我还不在意这一点，可偏偏，你是他唯一的孩子。而且你并不是女儿。”
靡音被最后这句惊了。这什么意思？如果是女儿？无乐对乱伦是有什么天生的癖好吗？是说如果自己是个女人，就能给无觞生儿育女？靡音的心刚才还有些疼痛，如今却彻底凌乱了。看向无乐的眼神也露出一丝古怪。
无乐深吸一口气“反正对乾达婆族来说，血缘关系什么的并不是那么重要，但我们族人极少，我又是族长，我若死了，无觞就是族长……接下来那？就是你。你觉得你会留下后代吗？还是无觞会再有个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们乾达婆族要怎么办？”
靡音说“你一直反对的原因是这个？”
无乐说“不。”
靡音差点翻白眼。就听无乐说“这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之前说的，我觉得你配不上无觞。”
靡音忽然觉得，帝千岁见不得无觞好，是对的。因为无乐对无觞的重视很明显超过了帝千岁。“所以那？”靡音把话扔回给无乐。
无乐眨了眨眼“你和无觞，任何一个，给我留个后代，我自然有办法让无觞痊愈。”
靡音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啊。
无乐不理会靡音的反应，说“当然，也有第二种办法，就是你以后再不见他，那么我也会救他。”
靡音呼吸都慢了一拍。无乐这脑袋，是怎么转的？
“你觉得我能答应？”
无乐说“你若在意他的生死，自然会答应。”
靡音说“可你也在意。”无乐对无觞的关注是毋庸置疑的。
无乐摸着自己的腹部，说“如果你们确实要在一起，又没有后代……那我只能指望这个孩子了。反正我还有很久的寿命，足够培养一个继承者。既然如此，无觞在或不在……都无所谓了。”
靡音一时沉默，无法应对。看着无乐的眼神也冰冷起来。
无乐一笑“很难得。你想杀我？杀了我，无觞更是不可能好的。”
靡音收回目光，站起身来“我要考虑一下。”
无乐说“这是自然。我在这里停留三天。你可不要考虑太久。”
靡音察觉到有人来到附近，听响动似乎也是千岁山的人，便往外走去，以为是无乐身边的人。没想到这人拦在靡音身前。
跪在地上的是藏蓝长衫的男人，双眼细长，嘴唇也薄如柳，看起来冷漠无情。“属下浮影见过公子。”
既然是给自己见礼，应该是无觞的人。靡音看了一眼无乐，无乐显然是认识他。
“这不是浮影吗？”无乐走过来，说“没想到已经长这么高了。”
估计浮影听到这话是很想吐血的。不过无乐可是无觞的母亲，那岁数，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考虑的。估计是见过浮影小时候的样子。
浮影脸色不变，只看了靡音，说“主上让属下给公子传话。”
靡音略微点头，浮影继续说“主上说，无论君后让您做什么，您只要拒绝就行。”
意料之中，就如无乐能猜出靡音亲自来此一样，无觞也明白无乐的一切行为。这母子本就是最了解对方的。
靡音说“还有别的吗？”
浮影说“主上要您尽早回吹龙，他在绯骐宫等您。”
靡音仿佛能看到无觞对浮影交代这番话的样子，心里一阵悸动。无觞明白的说等自己，只这一句，就让靡音的心先飞回了绯骐宫。靡音临走前没有和无觞告别，只是留了个浅浅淡淡的吻，一路上又压抑着心情，所以并没觉得如何。可浮影前来传话，却让靡音的全部思绪都带走了，他发觉自己很想念无觞，比之前和他分离的几年都更想念，全身上下就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都在喊着回去、回去。
靡音这边出神，无乐那边轻笑一声“你真的要拒绝吗？”
靡音看向她“不。让我考虑一下。”
浮影并不答话“若是公子无事，属下即刻赶回吹龙。”
靡音说“我不日便归。”
浮影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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