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领路的汉子指了指一间房子,然后就走了。不过那眼神甚是鄙夷。
难道真把我当成老太婆保养得小白脸了?
楚然动了动鼻子,这附近有刚才竹赋留下的气息,应该就在附近吧。
虽然说是要房间休息,不过楚然并不觉得疲倦。于是循着刚才的小径往里走去,果然后面有很广的一片庭院。楚然顺利的找到了竹赋。
还在昏迷的竹赋和以前见到时候的模样别无二致,不过这是他昏睡的时候,在醒来以后应该更有成人的魄力了吧?
“竹赋。”楚然坐在他身旁,轻轻的推了推他。
“公子……这里是……”竹赋前一秒还迷迷糊糊的挣扎着,后一秒已经跃了起来“公子没受伤吧?”上下打量了楚然一番,然后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没事。这里是那个女人的山庄。”楚然的语气太过平淡“她的武功很厉害,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还不知此人究竟是何用意。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等下再去打听。”
竹赋这才注意到“公子的眼睛能看到了。”
楚然点了点头“所以说,或许因祸得福。”
“这事不应该您去,我已经好了,我去吧。”说着就往外走去。
楚然很轻松的移动到他身前,轻轻一推就让竹赋往后倒去。楚然眯着眼睛说“我说了让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你的命是靠你怀里的丹药保住的。不过你想丢了它,随时可以。”
说完楚然不再看他,往外走去。
竹赋垂下头,轻声的呢喃“这是您第二次救我了……”
或许是凤娇婆婆交代了别人不用拦着楚然,在山庄里转来转去都没有被阻拦。只是这个山涧很隐蔽,所以山庄四周除了浓密的山林再不见其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逃出去也不是件好事。在他边走边思考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晚饭有人送到房间,不过凤娇婆婆倒是没有来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上街去绑架美少年去了。不过要是她一直不回来也是件好事。楚然还真是从来没有和老人家一起相处过,就算是前世,被萧青叫做老爷子的老头儿也没见过几面。
虽然饭菜不怎么好吃,不过看山庄连个做饭的女人都没有,也没法再挑剔了。吃饱以后,睡意就蔓延上来。楚然在屋内桌上打起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风袭来。山涧的深夜还是满布潮shi的露水,楚然睁开眼,稍微清醒了一下头脑就风口走去。刚才那阵风并不普通,似乎有人来到的样子。
走去下午说话的厅堂,却见凤娇婆婆和方之遥站在当中。
这个组合可是很有趣的……难道是方之遥指使的?
“呦,看来我的小美人醒了。”凤娇婆婆看楚然光明正大的走出来,就更加光明正大的开口打招呼,只是招呼的内容一样让人发寒。
方之遥的脸色似乎很不好,领口袖口等凡是能露出皮肤的地方都被绷带紧紧地裹着,而且他盯着楚然的目光很……莫测高深。
那不是坏事败露的心虚,也不是追问因由的询问,更不是欲除之后快的期盼,而是更复杂的,仿佛几千年没见的凝视。
方之遥只在多年前无上崖和楚然见过一面,怎么有这样的目光?就在楚然还没思索明白的时候,凤娇婆婆抱住方之遥的腰,那流畅的动作和甜蜜的神情真像找到了多年失散的丈夫一般。
“放开。”方之遥在寂静的房间里更为冷静的开口。
“我不要嘛。”
“放手,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不要嘛,你都不回来看我。”
……恶寒。
楚然扭头就想往里面走。后面听到凤娇婆婆的叫喊“小美人也别跑啊,我也喜欢你的。”
脚步更快了。但是脸上却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了。
无觞,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个癖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好啦,要开始了赶紧搬凳子做好等着看戏!
第30章 俱损
楚然回去刚才的房间。其实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楚然以前曾今设想过,他如果真能见到无觞,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可惜,他只是想到这里就没敢往下想下去。毕竟那是个有些遥远的梦,而且越是想下去,越能察觉如今的独处,也越感到冷清。其实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很容易,但如果他意识到这一点,却会难过。
于是就在刚刚,楚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两人相见第一个问候。
如此亲近,却如此陌生。
难道是因为时间已经流逝到了如此境地?那为什么又会让楚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
就算他伪装成了方之遥,就算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算他什么都没做。楚然还是知道。因为和在舞家看到的方之遥不同,这个“方之遥”没有用那种眼神望着他。那种让人惊讶又不知所措的眼神。
楚然回屋,坐下,又站了起来。然后自己笑了笑,复坐下。如果头上有八个字冒出来,大概就是“非典型xi,ng坐立不安”吧。
等了一会,什么声音都没有传来。楚然开始考虑,如今或许的确不是见面的好时候。他什么时候开始打扮成方之遥的,还有他手边厚厚的绷带是怎么回事,如今怎么会出现在凤娇婆婆这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细细想来还有不少。
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凤娇婆婆绝非寻常武林人士,她替自己逼出银针的时候似乎也有点手段。难道无觞是有求于她?不过就算方之遥被无觞替换掉,也不用非得杀掉其他几家的竞争者才对,总不会是无觞本人想要嫁去舞家吧?
舞流云那个家伙既然信誓旦旦的说无觞就在舞家,恐怕也是早就猜想到,跟着方剑啸偷偷摸摸混进舞家的逍遥公子就是无觞。那个混蛋。楚然很少对谁表示由衷的愤慨,舞流云很荣幸得获得了这么一个地位。
过了不知多久,夜色已经彻底弥漫山庄了。许是一直在胡思乱想,所以楚然并不觉得很长时间。凤娇婆婆缓缓地走进来,面上的神色还真是和蔼可掬。
“怎么了?忽然跑回来。”
楚然想问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就只是闷闷的回答了一声“嗯。”
凤娇婆婆笑的更“灿烂”了,说“你觉得方才我身边的人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不过那是无觞,楚然开始疑惑她到底让他评论什么了。本来不想理她,可是凤娇婆婆居然真的一直看着自己,楚然无奈,又哼出一声“嗯。”
凤娇婆婆不乐意了,说“嗯算什么回答?你到底觉得他如何?”
“是个人。”
“哈哈哈……我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那……”凤娇婆婆这幅样子应该是很满意吧,笑的这么大声。
楚然一脸黑线的看着她大笑不止,好像一不小心就要背过气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她顺顺的时候,凤娇婆婆抬头了,一脸正经的说“你应该学过医术吧。”
楚然摇头。凤娇婆婆有点疑惑的样子,楚然继续摇头。本来就没学过,就算知道毒药和解毒的方法,知道草药的作用,知道配置的计量,可也不算是会医术吧。望闻问切这四个字根本就一窍不通。
凤娇婆婆又说“那你知不知道霓裳这种毒?”
楚然点了点头。那是和绕梦同样著名的,相传是苏婆族的秘药。与那华美的名字正好相反,是一种让人全身血rou剥落的残忍毒药。在古书上看到霓裳这两个字的时候,还存在着美丽衣裳的梦想那,看到具体用途就再也不觉得那两个字很美了。苏婆族的毒药大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名字。比如静眠这种药,却是让人无法睡觉,直到死亡为止。
凤娇婆婆瞥了一眼外面,说“他中了霓裳,所以如你所见,如果不是一身绷带,早就皮开rou绽了。”
楚然的心一惊,可脸上还是没怎么露出太多表情。“前辈有话直说无妨。”
凤娇婆婆一改刚才的严肃“没什么别的事。因为他时日无多,所以我才找你的。我只是要说这些而已。”
您老人家真会耍人啊……楚然被她彻底打败了。
半晌无语。
“好了,话说完了,看你的样子还要反思反思。这房间留给你,我可要去找我的美人睡觉了。再不搂大概就搂不到了。”
“前辈留步。”楚然站了起来,语气当然没有那么悠哉了。
凤娇根本不肯停住脚,只是一直往前走,嘴里念念有词的样子。
“前辈,霓裳这毒,您可有法子解了?”楚然又追了一步,才跨到她前面。其实凤娇根本没走多远,根本就是故意等着他来追的。虽然是十足女子的小把戏,但让凤娇婆婆来表现,就有点脱轨的感觉。
烛火啪一声晃动了起来,凤娇才转过身来,状似惊讶“怎么了?难道你也中了霓裳?这么巧吗?”边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下楚然,然后才说“你会四肢忽冷忽热吗?会胸口有撕裂的感觉吗?会从指尖开始一块一块rou的裂开吗?都没有中毒在这凑什么热闹?我要睡觉了。”
没错,她说的都是古书记载的,关于霓裳的中毒特征。先是从手指尖到手肘这部分的感觉迟钝,会忽冷忽热。
然后就是五脏六腑的不断断裂感,虽然没有真的流血,但那种疼痛的感觉会让人如吃下断肠草一般难忍。
当这两段时间熬过去之后,才是霓裳最可怕的地方,也就是眼睁睁看着血rou一块块的撕裂。
如果再这个时侯还没有办法治疗,结果只有等全身的血rou都掉光,全身成为白骨为止。
就算曾经看过很具体的描绘,也没有想过这种残忍的毒药会用在他身上。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气愤还是哀恸的情感伴随着被压制的内力翻涌上来,口中腥甜的味道终是抑制不住。来不及用手拦住,殷红的血明晃晃的刺了眼。
凤娇婆婆手快,一看楚然居然被心绪牵动了内力,马上伸手点了他两个x,ue道,压制了刚刚涌上来的气息,然后把他拉到一边坐下。
“那个就够让人c,ao心了,你也这个样子!这世上还有没有懂事点的美人啊?”
她的手停在楚然的背上,说“把你的气血压下去吧,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你居然还能保持那个冷冰冰的脸到现在,真亏得舞流云还打算娶你那。”
她似乎是输了点内力到自己身体里,一股冰凉却并不寒冷的力量顺着七经八脉流过,最后汇聚到咽喉,化作淤血被吐了出来。
“又劳烦前辈了。”楚然擦了擦嘴角。经过这一下,似乎先前服过的丹药的药xi,ng也被去了一些。但是凤娇婆婆的来历更值得人深思了。楚然的武功内力全来自千岁宫,一般人会这么熟悉如此独特的功力走向吗?可如果她也是千岁宫的人,也犯不着把楚然带出来了,这不是和暮歌的任务相抵触吗?
凤娇好像费了很大气力以后虚脱了一般,瘫在一边。这会的她才像个真正的老太婆,显得有气无力。“麻烦的小子,要不是看你这么漂亮,我才不救你那。罢了罢了,你先休息吧。”
她转眼消失在屋门之外。
只一瞬,漆黑的夜空又降下了大雨。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这样的山谷中间显得格外清晰。
这样的天气,如果想不惊动别人的寻找什么,实在太难。不过楚然还是按耐不住,从偏厅后面的隔间找到了油纸伞,缓步走了出去。
既然无法隐藏行踪,那就光明正大的找好了。
一间,再一间,楚然看到了白天见过的那些大汉,看到竹赋并不踏实的睡相,还有凤娇婆婆的房间也路过了。她是知道自己的行动的,但并没有阻止。然后,就是他的房间。
本来有打算过,如果他没有留下来,或许自己更安心一点。
起码不会如现在这般忐忑。
只是来自房间深处的沉重的呼吸,带着恐惧侵入楚然的心。
身后是如神怒似的倾盆大雨,前面这人的声音却还能若有若无的传出来,楚然还是闯了进去。他很难想象,怎样的痛苦才能让无觞发出刚才那样隐忍的呻吟。
脸上的伪装已经卸了下去,可是楚然不敢相信那就是无觞。比记忆中的人瘦了不止一圈,简直是只剩一层薄薄的皮rou了。而脸还是好的了,脖子下面的地方,虽然穿着里衣没有全部看到,但是已经散落了一些的绷带却清晰的看到斑斑血痕。蜷缩在一起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指尖的渗血已经染红了床榻。
楚然冲过去,却不知该做什么才好。如今的无觞就像满身裂痕的琉璃水瓶,不敢碰,不能碰,只要一碰就会全部碎裂,万劫不复。
在楚然闯入时候都没有反应的人,这时才微微睁开双眼,本来纤长若蝶翼的睫毛如今被痛苦的汗水打shi,嘴唇也动了动,含含糊糊的说了声“出去。”
他强忍着说的话,手指还抓着床单不放,楚然根本没理会他的话。这时候要是把他的话当真,才真是笨蛋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