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就是这个!”一边的小刘看他这副样子,掏出钱夹从中抽出一张小卡片拍在桌上,没好气地道“就知道你没有!”
深夜,齐铮越靠在窗口一张上铺上,仰头看着窗外的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刚才他问了下老刘,原来今天就是八月十六,怪不得月亮还是这么圆,只是却已经是一千年后的八月十六了。
手里是一张小小的不知名材质的卡片,上面有他剪掉长发后的面容,陌生又熟悉,还有他的名字,齐铮越,和一串长长的国名,还有另外一些信息。这张卡片叫做身份证,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昨夜此时,他还是在掬星崖上跟灵栖宫主决斗的齐大侠,今夜此时,却已是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听着一群陌生人的鼾声渡过漫漫长夜,等着明天日头升起挥汗如雨的齐民工了。
明明才过了一夜,却已相隔了千年。
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晚饭后小刘带他去了工地附近最热闹的街上找了个办证的小店办了张假身份证,在那之前,先带他在一家小理发店剪掉了一头长发。看着理发姑娘剪刀下丝丝缕缕飘落的长发,齐铮越在心里安慰自己,身体发肤授之父母,我是父母双亡被师父养大的孤儿,不算不孝。
付钱的时候,他掏出了一锭银子,把理发师和小刘都吓得够呛,最后小刘一脸不甘地替他付了十块钱的理发费。原来这个世道通行的不是银子,而是这种花花绿绿的纸片。
在办证的小店,老板问他假身份证上住址写哪,他斟酌了半天小心翼翼地说了个云朝极有名的城市――开封,下面的镇村名是他回忆小刘身份证上的住址随口胡诌的,居然没引起怀疑,只是问到出生年月怎么写的时候他犯了难,最后他说了自己的年龄,算是勉强过关。
办证的一百块钱照旧是小刘付的,前提是他把一锭银子给了小刘,原来银子在这个世道也不是全无用处。
等到被小刘带进一个摆满花花绿绿的货物的商店,再怀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衣服用品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银子都进了小刘的口袋。
他也不在乎,反正在这里也用不上。
摸着头上清凉的短发,听着下铺小刘的梦话和对面老刘的鼾声终于进入梦乡的时候,齐铮越的舌尖慢慢滚出三个字叶灵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临城医院的一间贵宾病房内,叶灵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侧向一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圈阴影,长发散在枕头上,本就白皙的脸庞因此显得更加苍白脆弱。
床边的各种现代检测仪器发出断续的滴滴声,掺了维持生命的各种营养物质的无色澄明液体正一点一滴地进入掩在被单下的手背静脉。
一个二十几岁的短发女子坐在床边不时地抬头看看上方的吊瓶和床头的各种仪器,又把目光停留在叶灵川脸上仔细端详。
外间的小会客厅内,两个夫妻模样,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在进行一场已经持续了很久的争执。男的是临城市公安局长谢建国,女的是他的妻子,六中的教师朱雯。
谢建国有些急躁地在沙发前走来走去,“……你这是何苦?弄这么个昏迷不醒的陌生人来这里住了这么多天,还不准我叫人来调查,做好事也不是这样做的!”
他猛然停住,回头盯着朱雯“万一他爹妈找上门来,硬说是我们害的怎么办?这年头讹诈的事情还少吗?!”
朱雯坐在沙发上,闻言立刻回头横着他,脸上的表情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是陌生人,他是我们的儿子!没有人会找上门来……再说,你是公安局长,谁敢讹诈你?!”
“你!”谢建国猛然顿住,瞪了朱雯半晌,之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手按住额头,一副头痛不已的样子。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重新看着朱雯,苦恼地道“你明明知道的,他不是我们的儿子……是,我承认,他们是很像,可一细看就知道不是,他比哓哓白一些,瘦一些,再说,你看他当时的样子,怎么可能是……”
“可他身上有那个挂坠!”朱雯立刻大声打断他,“我看晓晓戴过很多次,出事那天他还戴着……”说到这里她又哽咽着流下眼泪,心痛不已。
“就凭这个你就认定这个人是我们的儿子?那大街上要是有一百个人戴着这样的东西,他们就都是我谢建国和你朱雯的儿子了?!”谢建国忍不住嗓门又大了起来,忍了忍,放低声音忍耐地道“你得面对现实,阿雯,晓晓他……确实是失踪了,局里的人一直都在查,只是暂时还没有线索……”
“没有线索没有线索,你一直都是这句……晓晓出事到现在,整整一年了,你天天让我听这句话!你有没有想过,我有多难受?!我一有空就到他出事的地方去等他……”
她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双手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我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能凭空就这样消失没影了……现在,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他就躺在那里,昏迷不醒……你却说他不是儿子,你是不是存心不让他回来啊你?!”
“你说到哪去了,我怎么会不让他回来?!”谢建国猛地拔高了声音,神情又激动起来,“晓晓不光是你的儿子,他也是我的儿子。儿子出事了我也难受!”顿了顿,看到朱雯痛哭的神情又勉力压制住情绪,极力耐心地道“可你得面对现实,你是知识分子,怎么能放着事实不管呢,这个人,仔细看看,他身上那么多跟晓晓不一样的地方,啊,长头发,穿着古人的衣服,他能是咱们的儿子吗?”
“别说了!他就是我们的儿子!”朱雯忽然猛地抬头盯着谢建国,眼神异样地凌厉,“都怪你!你明知道晓晓喜欢唱歌跳舞,他的梦想是进演艺圈,你却硬逼他袭你的志承你的业考什么警校,三天两头数落他……不然他也不会在家里呆不下去……也就不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出事……现在他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说他不是,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你……”谢建国正要说什么,看到朱雯有些疯狂的眼神,猛然住了口,依稀想起儿子谢晓刚出事后的一段时间里,朱雯整天神情恍惚到有些神志不清甚至几天几夜没睡觉只是瞪着眼喊着“晓晓你在哪里”的样子,现在朱雯好不容易有些好转,他实在不敢再让她受什么刺激了。
正在这时,里间那个一直呆在病床前的女孩子――他们的女儿谢晨跑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看到父母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爸,妈,他……醒了。”
朱雯呆了一瞬,随后脸上闪过狂喜的神情,喊着“晓晓”第一时间就奔到病床边,谢建国随后也进去了,谢晨又跑出去找医生。
病床上,叶灵川已经睁开了眼睛,头还有些晕,满目的白色让他又不适地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身边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满目关切,脸上还有泪痕,她的身后,是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两鬓微白,神情严肃。
“晓晓,晓晓……”朱雯轻轻地摇着床上青年的肩膀,一叠连声地叫着,叶灵川的目光慢慢投向她,深蓝的瞳仁聚焦在她脸上,却没有任何反应。
朱雯抓住他床单下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握着,脸上是带着狂喜的急切,“晓晓,你看到妈妈了是吗?我是妈妈,你妈妈呀!晓晓!”又拉过谢晨,“这是姐姐,晨晨,谢晨。”
青年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左右移动了一下,又更加专注了几分,却还是只像先前那样细致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得像个坠落凡间刚刚醒来的天使。
谢建国叹了口气,早在叶灵川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个皮肤白皙的年轻人有着一对深蓝色的眼珠,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谢晓。可朱雯却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脑外科专家孙主任带着几个实习医生,在谢晨的通知下进来了,这个年轻人自从被送进这家医院后,已经辗转了很多科室,身体检查没有任何病变和损伤,却依然昏迷不醒,最后转进脑科之后的五天时间里,他已经给他做了很多次检查,仍是没有任何结果。现在听说他醒了,立刻就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赶到病房来了。
朱雯不得不给医生让了位,挪到一边。
穿白大褂的医生的包围和检查让叶灵川很不安,眼神慌乱起来,两手撑着病床就要起床,却因头晕再次躺下。
朱雯忙在旁边一边叫着晓晓,一边拉住他的手轻声安抚着,这样的安慰似乎起了作用,叶灵川渐渐安静下来,配合医生做了一系列检查。
最后主任医生在进行意识障碍评估的时候,几个诸如姓名是什么的简单问题,叶灵川无一例外地带着如闻天书的神情用沉默作了回答。
“孙主任,他……怎么样?”检查结束,谢建国在外间的会客室对着表情严肃的权威专家焦急地问道,这个孙主任是地地道道地海归博士,朱雯对他的医术非常的信任。
“病人情况有些复杂。我们给他做过所有的脑部检查,结论是没有任何病变或者受伤的痕迹,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他跟很多脑部病变或者损伤的病人一样存在意识障碍。如果他过去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的话,那么,引起这种情况的原因很难判断。”戴着眼镜的孙主任一边说一边示意实习医生和护士先出去,能住在这种病房里的病人,谈论病情的时候家属是不会愿意有太多人在场的。
“他……”谢建国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躺在床上的年轻人用的是他儿子谢晓的名字住的院,他当然知道谢晓没有精神问题,可这个年轻人……
“谢局长,你看你也不是一般人,我也就不说得那么丁是丁卯是卯了。”孙主任笑笑,跟这样的政界人士打交道,他还是有一定经验的,当下绕过这个话题, “根据我在国外实验室跟导师研究过的经验,从ct和ri图片来看,病人脑部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受过极高能量的辐射照射,导致脑神经细胞储存的记忆信息受损,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打个比方,病人的大脑就像储存了文件的光盘一样,被高能量辐射一次性擦除了上面的记忆信息。”
“也就是说,他失忆了?”谢建国迟疑道,他知道,孙主任这番话一定不会出现在病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