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城展开一看,信纸上只有短短几个字八月十五亥时,云虚山掬星崖,灵栖宫叶灵川恭候齐铮越大侠大驾。信纸带着淡淡香气,底端有灵栖二字,显然是灵栖宫专用信笺。
一边的莫盈心将信纸接过去看完,又惊又怒,“这个叶灵川什么人啊,这分明是鸿门宴,大师兄,你不要去!”
万秋声在一旁小声道“师妹,你先别插嘴,师父会安排。”
莫千城眉头紧锁,一语不发,没想到这个叶灵川竟然胆大妄为至此,不仅杀了陈天洛,居然还将战书下到自己眼皮底下来了。
他沉吟着开口道“那你打算如何?”
齐铮越回道“徒儿本就想找时机除掉他,正好他就送上门来了,请师父准我前去掬星崖。”语中的自信自负满满当当,与刚才在众人面前的谨慎谦虚判若两人,惹得莫千城也有点吃惊。不过虽知他少年成名,从未被人如此挑战过,未免气盛,却也知道,以齐铮越的做事沉稳的个性,敢如此说话,定也不是信口开河。
果然,齐铮越看着莫千城担忧吃惊的眼神,这才笑道“师父放心,云虚山在临州,是塞外和中原的交界地带,叶灵川虽然野心勃勃,料也不敢多带人马明目张胆杀入中原。况且正天盟下千秋门、山海派总坛都在临州,也不怕灵栖宫轻举妄动。”
莫千城沉思半晌,也就应了,叮嘱一番后,叫万秋声和莫盈心同去,又传下盟主令谕,让正天盟下地处临州的各门派随时照应,这才放三人前去。
齐铮越虽然在莫千城面前避重就轻地揽下了这个任务,却也知道此行危险,想叫万秋声莫盈心留下,但一则莫千城不答应,二则万莫两人吵着非要同去,齐铮越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
此时已是七月十六,云虚山在塞外和中原的交界处临州。此去临州,只消二十天便到。时间宽裕,莫千城便让齐铮越在落影山庄休整两三日后再出发。
齐铮越常年在外奔波,在落影山庄的时间很少,常惹来莫盈心半真半假的嗔怨,怪他这个大师兄没时间指点她剑法武功。这一次,得到莫千城同意陪齐铮越同去云虚山,自然是高兴万分,当晚便缠着齐铮越陪她练了好一会剑,才在万秋声让大师兄好好休息的劝说中,带着一脸不甘和来日方长的庆幸,放齐铮越回房休息了。
夜深了,齐铮越靠在床头,手上还拿着那信纸,信纸上两行清俊有力的蝇头小楷,看在齐铮越眼里却是十足的挑战和傲气。
叶灵川!
信纸在齐铮越手心化成了粉末,这个名字却在舌尖轻轻绽出,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的文终于开始了,一二三,加油!
序单列一章确实很多余,把下一章提上来了。)
☆、第二章
栖灵峰,灵栖宫。
大殿东侧的偏厅内灯火通明,隐隐有带着异域风情的乐声传出,席间身着轻透薄纱的舞姬载歌载舞,主人似在招待宾客,一派热闹的样子。
实际情形却并非如此。一声痛苦的嘶叫传出,歌舞骤停。
强作镇静的男子坐在矮几后,正惊异地看着旁边跟自己一道来赴这场鸿门宴的同伴在地上痛苦翻滚的样子,额上冷汗涔涔。
对面的纱帘后面,端坐榻上的白衣身影轻轻立起,朦胧轻纱掩住外间视线,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清那身姿颀长清瘦如修竹。
“怎么样?沈门主,你可考虑好了?”清朗温润的声音里,两个仆从抬了一个箱子放在男人面前,盖子一开,满满的一箱元宝敞露在大殿明亮的烛光下,金光四射。
男子瑟缩了一下,正待开口,旁边的同伴忽然挣扎着撑起身体,青筋暴涨的右手抓住他的衣襟,嘶哑道“沈程,你快走,回……正天盟……”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说出口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直捂着胸口的左手忽然五指张开,如鹰爪般撕裂胸口的衣衫,一阵乱抓乱挠后,那人身子一沉倒在地上,面色青灰,已是断了气。
帘内的白衣男子慢慢转身,对着沈程笑了笑,清亮的声音慢慢吐出的却是森冷如地狱的威胁“沈门主,山海派欧阳掌门已死于我循血绵针万针钻心之刑。你是聪明人,想来不愿意步他的后尘,是吗?”
沈程坐在原地,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旁边欧阳山面目狰狞,双目圆睁,扭曲成一团的五官此时忽然流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线,衬得一张脸像被利刃割开一样。
“对了,刚才忘了告诉沈门主,你的妻儿老小已被在下派人接到灵栖宫,就在厢房候着,沈门主可愿意与他们团圆?”白衣男子背负双手,好整以暇地隔帘看着沈程,悠然自得的口气似乎在询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你!”沈程蓦地高叫一声,眼神中的愤恨暴涨,但也只不过片刻,他的声音渐渐虚弱下去,像是被抽去全身力气似的,“叶宫主,我沈程,我千秋门愿归顺灵栖宫,唯叶宫主马首是瞻……”
“好!沈门主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我叶某自然不会亏待你。那一箱金子还望沈门主笑纳。另外……”
他说着突然一扬手,面前纱帘微动,帘外隔着两丈远的沈程忽然感觉两手腕部一麻,随即一阵轻痒,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皮而入,急抬手看处,却见双手腕部各有一个细细的针尖样小点。
“你……你这是?!”沈程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亲眼看到白衣男子刚才对欧阳山出手时也是双手轻扬,凭感觉应该是飞针之类的细小暗器。欧阳山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气绝身亡,未料到自己已经归降,他却又出尔反尔下此毒手!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沈门主莫急,你刚才中的确是我的循血绵针。只不过,你中在腕处,一个月之内,只要有我的解药,就可保绵针不会循着血流潜入心脉。”
惊怒不已的沈程还未开口,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女声又在厅内响起,“公子的绵针是深海鲨鱼骨制成,细不过半毫,入体便如活了一般,只管循着血脉游走。适才欧阳掌门中在心窍,所以立时送了性命。这是第一个月的解药,沈门主你可收好了。”
眼角余光里,轻纱后白衣男子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两个女子,一个绿衣,一个紫衣。刚才发话的绿衣女子扬手一抛,一个东西穿过纱帘直飞面门。
沈程抬手接过,是一颗色如琉璃的药丸。心下不禁又惊又怒,没想到此人手段毒辣至此,一想到自己从此后将为了这颗小小的药丸听命于眼前这个邪派之主,真有万般不甘,但自己一死了之无所谓,家人却还在他手中,纵有万般无奈,也只有忍气吞声。
“在下感激门主扶持之心,待他日我得到整个中原武林,定不负沈门主今日提携。这两颗夜明珠来自波斯,望门主莫嫌粗陋。”白衣男子忽然一改刚才的阴狠逼迫,言语之间变得谦逊有礼。
沈程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轻纱撩起,环佩叮咚,绿衣女子笑着将一个开了盖子的木椟放在沈程面前,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在黑色丝绒垫布上放出柔和淡雅的光芒。
“夜深了,沈门主想是也累了,请去厢房休息。”白衣男子礼数周到地吩咐下人把一箱金子和夜明珠收好,送沈程出去。
他在这一盏茶的功夫之内,态度急转,一时狠戾一时谦逊,又是毒针威吓又是宝物安抚,沈程在他这样翻云覆雨的手段之下只觉身不由己,愣怔半晌,便失魂落魄地随仆从出了大厅去了。
纱帘内,灵栖宫主叶灵川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刚才用非凡手段收服沈程的迫人气势似乎渐渐散去。他转身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半晌,才吐出一句“第几个了?”
身后紫衣女子略一思索,道“回公子,千秋门门主是第二十二个。”
“二十二个……”叶灵川轻轻重复了一遍,不再言语。
绿衣女子撇了撇嘴,语带不屑地道“没想到这些自诩正道的武林中人这么不济,公子只稍稍一恐吓一安抚,就降了个彻底。”
叶灵川笑道“泠月,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都说这中原武林人才济济,总有几根硬骨头在。不过……”
“不过我们公子天纵英明,有公子在,没有啃不了的硬骨头!”叫泠月的绿衣女子顺口接道,语毕还颇自负地撅唇一笑。
叶灵川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不过是人都有缺点,再硬的骨头也有软处,公子是这个意思吗?”一边的紫衣女子忽然接口,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
“漱雪果然冰雪聪明,在我身边太委屈你了。”叶灵川语气淡然地赞道,话里的惋惜之意却并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