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赎的身?”顾念澄道。
阿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现任的家主,唐英。”语闭,竟不愿再提。
顾念澄见他不愿再开口,只轻轻道,“哥哥,且抬头看我。”
对上的那双眼如漩涡一般将人吸入。
“唐英为何给那小馆赎身…”顾念澄问道,语调轻软娇媚。
阿柳呆滞这一双眼,喃喃道“那日……”
☆、管彤
三年前。
这日是阿柳刚开 苞的第二天,“忒的折磨人!”狠狠的骂了一句昨夜的客人,阿柳扶着腰推门出去。
“阿柳,我正寻你呢。”只见一白衫长袍的青年温和的笑着向阿柳走来,“给你。”那青年递了一罐软膏过来,正是擦那地伤处的。阿柳红了脸,道“管公子我没有银子。”这软膏疗效很快,因此价格不菲。管彤揉了揉他头发,笑道“不用钱,你先去上药吧。”说完笑着走了。
管彤是潇湘馆的清馆。祖上是书香门第,奈何家道中落,被辗转了很多地方卖到了这里。到这里时已经二十有二,按理红馆一般都是十三到十八的少年,过了弱冠已算是行当里的年老色衰了。
他姿色也不是十分出挑,但是胜在一身才艺。
管彤的琴弹得很好。好到什么程度呢,就连阿柳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都觉得仿若天籁。因此管彤靠着琴艺也吸引了很多达官贵人。
他谈吐不俗,温和谦让,坐在观景台上弹琴,就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也有不长眼的想要调戏他,比如眼前这位,唐家小公子。
“你今天如果不跟我夜宿我就砸了你的琴!”唐逸嚣张跋扈的样子活脱脱像个败家子。
管彤温和的笑笑,“这位…小公子,在下卖艺不卖身。”
唐逸红了一张脸,“忒的废话!老鸨呢,老鸨!给我滚过来!”
“哎这不是我们的唐小公子吗,有什么事儿呀”老鸨堆起一张抹粉的脸笑道。
“这个人,我今天要带走!不然我就拆了你的潇湘馆!”说着让下手把管彤带走,老鸨为难的看了一眼管彤,后者微微一摆手,见管彤同意,老鸨笑着道“好说好说,来人啊,带管公子去更衣。”
管彤收了琴,跟着唐逸走了。阿柳靠在门后面忧心忡忡。
第二日早上,管彤就回来了。阿柳拉着管彤的手,上看下看,还转了几圈,管彤笑着道“阿柳,我没事,你可别转晕了。”
阿柳道,“那小公子没折腾你把?”
管彤笑道,“那得等他再长个几年吧!”这一年,唐逸刚满十五岁。
且说自那日后,唐家小公子天天来潇湘馆,却不进去,只坐在对面的酒楼,静静的看着观景台。
台上的琴声悠悠扬扬,如泉水叮咚,缓缓流淌;如山间鸟啼,神怡心旷,台上那人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只听琴声一变,如愿如诉,似是情人耳语,幽幽婉转,诉尽无尽爱恋,道是一曲“琴瑟和鸣”。
只见得酒楼上的小公子红了脸颊,飞快的逃离了那地。
管彤最近的心情很好,眼神都带着朝气,阿柳却是一副心事重重。
“管公子,今日那唐家小公子又来了”阿柳道。
管彤抱着琴,笑道“是啊。”说完登上观景台继续弹一曲“琴瑟和鸣”。
过了一段日子,唐家小公子没有来。观景台上的曲子换成了“相思”,哀怨幽凄。
这日元宵,潇湘馆难得歇业,大家都凑在一起吃汤圆。
只听见“叩叩叩”的拍门声,“谁呀,今天不开业啦”老鸨扭着腰肢上去开门。
门一开,正是失踪了几日的唐家小公子。
只见他鼻青脸肿的冲进来,嘴里喊着“管彤呢,管彤呢!”
老鸨见他这幅模样,吓了一跳,道“哎呦小祖宗,谁打的你?”
“管彤呢!”老鸨见他不答,便指了一个方向。唐逸闻言飞快的跑上楼去。
阿柳存了个心思,偷偷跟着,在门口缝听着,只听得里面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我在…祠堂跪了三天…”
“我舅舅…打断了好几根竹板…”
“他们答应啦…你跟我回去…”
忽听得一声音高高扬起,管彤道“唐公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个败家子…我不过玩玩而已…你哪比的上你舅舅高大威猛?你舅舅那活儿可大呢,让我□□…”
只听得“啪”的一声,阿柳看去捂着嘴,唐逸打了管彤一巴掌然后推门冲出来把阿柳撞倒在地上。
“管公子唐公子他…”阿柳爬起来,看向里面,突然睁大了眼,管彤依旧直直的站着,却已泪流满面。
过了几日,唐家派人来赎管彤。
又过了几日,管彤回来了,被人抬回来的。衣衫不整,七窍流血,已是看不清面貌。
阿柳想扑上去看个究竟,被人死死的压住,“这人中了毒,碰不得!”
“公子!管彤公子!你醒醒啊…!”声音凄厉如鬼哭,眼泪汹涌。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把自己虐哭了是真的哭了
☆、唐英死了
阿柳似是魇住了,闭着眼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顾念澄一惊赶紧停下弑魂,去掰开他的手,阿柳忽的吐了一口血出来,随即不省人事。
顾念澄伸手在阿柳周身几个穴道拍了几下,抬起他的手探了会脉,忽听得外面越影高声喊道,“天枢公子!”
还来不及动作,只听“抨”的一声,门被一脚踹开了。
“怎么了?”顾念澄一愣,道。
“唐英死了。”天枢看向桌上晕厥的阿柳,“他喝多了…”顾念澄道,随即放开阿柳的手,整了整衣衫,对天枢道,“先去唐府吧。”
唐英是中毒死的,七窍流血。
一群人跪在大厅痛哭。
“好端端的怎么死了…”
“有人说看到魔教教主顾念澄在四川晃荡…”
“一定是他杀的了…魔教真是心狠手辣”
顾念澄冷着眼听小厮窃窃私语,看了一眼却不见唐逸。
想必,转身出门,天枢道,“去哪?”
“找唐逸”顾念澄道,天枢随即跟上。
找到唐逸的时候,他微红着眼,正在喝酒。
“恭喜唐小公子了。”顾念澄冷声道。
唐逸微醺着看了他一眼,道“我舅舅刚去世,江少爷嘴下留德。”
顾念澄闻言也不恼,在唐逸的房内转了一圈,突然道“怎么不见琴。”
唐逸道“我又不会弹琴。”
“我说的是管彤的琴”顾念澄冷冷道。
“别给我提他!”唐逸突然红着眼,举起手中的酒坛狠狠地朝顾念澄扔去。
“叮”的一声天枢的薄刃剑出鞘,将飞向顾念澄面前的酒坛四分五裂。
“哼,江公子倒是好手段,才一夜就把我们大义凛然的天枢公子迷得魂不守舍,倒和那个贱人一样”唐逸讥讽道。
只见顾念澄飞快的走上前去,扬起手,“啪”的一声打了唐逸一巴掌,“这巴掌是为管彤打的”,顾念澄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轻贱他。”
唐逸正要发作,顾念澄突然伸出脚狠狠踹了他一脚,他原本就喝了酒,下盘不稳,这一下被踹的跌在了地上。
“我真为他不值,他居然因为你这种人死。”只听得顾念澄冷冷道。
唐逸“咯咯”的笑了,突然站起来喘着气指着顾念澄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爬上唐英的床,他嫌弃我是个败家子,他活该被毒死,哈哈哈哈…”
“真的吗,”顾念澄冷眼看着哈哈大笑的唐逸,“我问你,说出这些话,你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当然是骗唐逸自己。
唐家再怎么离经叛道也不会允许下一任家主是个断袖。还喜欢一个青楼里的男人。
即时他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即时唐英打折了他的腿脚,他依旧要去见那人,只为告诉那人,他可以把他带回家了。
看到的是当头棒喝。那人面容潮红,衣衫不整,未经人事的唐逸也知道刚才在干什么。
那人说他不过是喜欢他的钱,那人说他不过是个败家子,那人说喜欢的是他的舅舅……那人为了他,最后被毒死了。
“他当日答应我可以带回管彤,转身就去轻薄他,最后还把他带到家里,在我的面前!做那些事!最后还把他毒死了,他不该死吗?不该死吗!”唐逸披散着头发吼道,犹如厉鬼。
唐英该死,所以死了。
“管彤不是唐英毒死的。”顾念澄道,前世唐门一家都被毒死了,如果只是唐英杀的管彤,唐逸不可能毒死了所有人。
唐逸突然静了下来,喃喃道“他是…自杀的。”空荡的眼眶成串的水珠掉下来。
唐英告诉管彤,唐家下任家主绝对不能是个断袖,绝对不能喜欢一个青楼里的男人。
唐逸送了管彤一瓶’断肠’,“小心收着,要是有人对你不规矩,你就给他吃这个!”少年稚气的脸笑的神采飞扬。
他送给他保命的东西,最后杀了他。
顾念澄闻言沉默,谁杀了管彤,杀了那人便是了,可管彤是自杀,这么一捋,所有人都难逃其咎。
“管彤自杀是为了让你以后的人生没有污点”,顾念澄道。
“他从来不是污点”唐逸喃喃道。
“他知道,他只是想让你没有污点,”顾念澄缓缓道,“收手吧,唐逸,现在还来得及,你不要…不要再辜负他的心意。”嘴里干涩。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唐逸喃喃道。
顾念澄闻言一愣,天枢已有动作,飞身出去,唐家的人都已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