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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是只九尾狐 第3节

作者:无德无能 字数:22005 更新:2021-12-13 22:55:16

    而长雨又教会我一个故事东郭先生与狼。

    白苏质问她,可将她话当做了耳旁风

    长雨含泪摇摇头。

    白苏又问,那弦月手中的馒头是谁给的

    长雨还是含泪摇摇头。眼神带着凄苦,与我又带着怨毒。颇有独守空闺多年的半老徐娘风采。

    我懵懵懂懂的,不太明白大人们所言何事。刚开始学着人两腿直立走路,十分不顺畅。可依然蹒跚的行到书桌边,将手中的馒头递到白苏面前。她愣了楞,悬在手中的狼毫笔,滴下一滴墨,晕在了桌边的白纸上。

    白苏的话里带着不明的深意,说道“察言观色你还不懂,人情世故你却还学的快。”

    这话应该是在夸我。我将头搁在桌沿上,又往她跟前伸伸手。白苏无奈,只好接过去,看着馒头边缘不均匀的齿痕,自言自语道,咬过的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苏白就着手中的馒头敲了敲我的头。对我跟长雨说道“我不准你吃晚膳,你却偷吃,罚你这几天都给我站着走路,长雨你明知故犯,罚你去草药阁打杂三日。”吩咐完,她又继续埋头执笔,让长雨把我抱回卧房睡觉。

    一路上长雨对我絮絮叨叨,怨气直杀三十三重天

    之后的日子里,白苏对我越发的严格起来,每日鸡鸣三声,便会唤我起床,开始练习走路,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将前爪子给放下来。有时我累了,她也会执着我的一只爪子,继续往前,宽慰我说,去药池边上陪我散散步就用早膳。

    我的四肢也在她的悉心教导下,逐渐适应了人的动作,爪子上的白毛也渐渐褪下,成了一双手。白苏见了总是喜爱的紧,每晚都替我搓搓手才搂着我入睡。

    幼年的我总是有使不完的精力,并不会完全听她的话,懂她的用意。正在掉毛期时浑身总是痒痒的,白苏不论多晚,都是从床间起身,披上一件外衣。坐在床边为我唱首曲子。我枕着她的腿,得以悠悠忽忽的睡着。

    直到之后的一天,白苏牵着我在廊下四处逛着,对我说,弦月以后不得再叫我白苏了。

    我伤心的很,嘟囔着问她为什么reads。她蹲下身来,在我的额角印下一吻。她的唇凉凉的,却好似烙铁一般将这吻烙上了我的心头。替我拭下眼角的泪花。

    身后的梅花映着她的笑颜,她薄唇轻启道“以后你就是医宫的小主人,你要唤我白姐姐。”

    我愣了片刻,直到白苏将我搂紧在怀中,这才回了神。我一如往常般,埋首在她的肩窝,贪婪的吸允着她身上的甘甜药香。只要和白苏在一起称谓什么的,不过是一个代号。

    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无知和纯真,人与妖的殊途,又怎么明白这一声“白姐姐”所带来的不可逾越。

    那一年的冬雪要柔和的多,寒风也比不得往年。我这只小狐狸终于在那年冬天,褪掉了所有的狐狸毛。一板一眼的说着人话,学着人情世故,明白着人情冷暖。可惜总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我的头发是白色。

    银白长发留到腰际,白苏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为我梳头的事务。

    旁人看了奇怪的很,有的仆从打着胆子私底下议论纷纷,白苏不以为意。责令再有胆大妄为者,不留情面逐处医宫。那时我从外表看来,不过十岁模样,依然不懂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何在。

    当少宫主的日子比当狐狸的日子更加死板严谨。医宫宣了少宫主,其内的十方长老统统前来拜会,江湖中人无不谈论,免不了一番又一番的贺礼。我的白发,无疑是最大的争论点。

    十方长老们是历代的权威,对于江湖人言论大为不满,可转眼便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我的身上。哪有年幼白发的人,视我为不详。白苏贵为宫主,案列是要给长老们留些薄面。

    梅园的梅花开的红艳,我在树下放了一方桌子,趴在桌上写着她近几日教我的诗词,长雨抱着银白的斗篷披到我肩头。

    “少宫主进屋练练吧,我唤人烤了炭火,进屋暖暖身子。”

    我折上手臂系着垂挂在胸前的丝带,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披好斗篷才问着长雨“白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宫主她”长雨面露难色,“宫主跟十方长老起了争执,不过少宫主不用担心,宫主她应付的来。”

    我失落的埋下头,知晓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心想,这十个老不死的。

    撑着桌案起身,回了房。方才练习的笔墨重新回到了我手里,可我兴致却折了一大半。长雨瞧出我的不喜,回身到了玄关关了门。隔绝了门外的寒冬,只身下身旁通红的炭火,噼啪作响。

    我俯在桌案上,盯着炭炉周边精致的花纹,本想借此心伤的情景,看看可有赋诗一首的才华。却在闻着一股子药味后,将心中的想法全然抛在脑后,一心想着逃命。

    长雨对于我在屋内的慌乱逃窜,并不予以安慰或是帮忙,我躲在床下,用眼神向她投以爱的呼唤。她却已然到了玄关处,替门外的人开了门。

    浓烈的药汁,裹在寒冬的冷冽中,呛着我出了眼泪,咳嗽的不轻。白苏端着一黑瓷盅立在门外,向里探了探头。

    熟悉的唤我一声“弦月。”

    我在床下呜呼哀哉,想着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第14章 狐狸心性

    我学做人,学的辛苦又吃力。白苏却在的当姐姐这条路上乐此不疲,且还有悬崖不勒马的势头,最近她迷恋上烹饪,置书房堆积如山的事务于不顾,一有机会便去到厨房,招来一帮厨子厨娘,悉心受教。

    她自以为药膳是她的强项,起初我也愿意接受,可连喝两月有余,任凭我是一只狐妖,也是招架不住这样的盛情款待reads。

    现下闻着满屋弥漫的药味,我又念起白苏以前跟我讲过的“天不遂人愿”,这句饱含无限惋惜和感慨的真理,往往基于“公平”二字。白苏将这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她的风华绝代和倾城风姿,无疑与她骇人听闻的厨艺成为了两个极端。以至于,她在每次煲汤熬药膳的时候,以厨房为中心,方圆半里,万万不可有人在。厨房里的锅碗也已两天一小换,三天一大换的频率,改头换面数次。

    长雨上前接过白苏手中的黑瓷盅,稳当的放在桌案中央,似不经意的觑了我一眼,自个埋首低笑。白苏顺着她的目光和笑意,恨铁不成钢般的瞧着床下的我,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双手附在背上。一步一生莲的向我走来,我盯着她飘摆的白色裙裾,缩缩脖子。在我印象中,她从来只穿白色,我觉得这颜色配她的很。即使在白雪皑皑之际,她也能够在冰雪天地中成为一抹惊鸿。

    她蹲在身子,揪着我的狐狸耳朵责备道“白姐姐不是跟你说不要往桌下或是床下钻,是不是狐狸心性又冒出来了。”

    我尽在不言中。任由她将我从床下捞出来,抱我在怀中,去到桌案边把我放好。视线又停留在我的头顶,下一刻我只觉耳朵一热,白苏揉弄着我的狐狸耳朵,再度开口道“又把狐狸耳朵露出来了,母上叮嘱过你多次,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妖,这几日十方长老都回来歇息,你可要给他们留给好印象。”

    我翻着白眼点点头。白苏在我小脸上吻了吻,这才作罢。

    而我在千般不愿万般磨蹭中,终于还是抵挡不了今天的主题药膳。

    不过白苏在此之前为我加了个前提,伸手为我顺了顺肩头的白发“让白姐姐看看你今日练字的成果,若是不好,可不能喝汤”

    一瞬,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她独自拿过一旁的白纸,一阵墨香飘来。白苏瞧过一页又一页,每一个字都查看得很用心。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唇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我瞧准时机,赶忙开口道“白姐姐,若是今日弦月写的好,可否不喝药膳”

    白苏并未抬头,依旧仔细审视着“为何”

    “因为弦月今日不想吃药膳,想吃点别的。”

    “哦”白苏悠然的点头,果断的放下手中的物事,果断道“今日写的差了些,罚你喝汤。”

    态度难得的强硬我的狐狸耳朵又冒出来了

    白苏好似没瞧见一般,将桌案上一朵梅花掸了去。复又抚着自己的袖口,拿过一旁的小铲,翻弄着炭炉里的木炭,火势往上窜了窜。我身子暖暖的,钻进白苏的怀里,坐于她的腿间。大有四面楚歌的萧瑟,眼睛一闭心一横,抱着瓷盅一股脑的全喝了下去。

    白苏喜道“莫要喝的太急你这孩子”忙掏出怀中的锦帕,擦拭着我沾黑的唇角和衣襟。又甚是无奈的摇摇头,长雨倾身上前,双手接过弄脏的锦帕。

    我搂着白苏的脖颈,熟练的将头埋在她的肩窝,她含着笑把我抱回床间。门外立着的侍女统统进来帮忙,却被白苏阻止了。来人也只好俯首退到到一边,白苏自顾自的为我换着衣裳reads。

    寒冬腊月,穿得多,绣袍繁琐得很。白苏从不介意,却很介意别人的帮忙。

    “弦月可是喜爱白姐姐的药膳”

    盯着她在为我系腰带的手,我故作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凭白苏聪慧的玲珑心,定是能够明白我心里的意思。

    “那以后白姐姐天天为你煲”她并未明白。

    晴天霹雳

    往后的日子里,真如白苏所说,她天天泡在厨房里。不过仍保了些留善解人意,怕我喝得腻,更加向厨房里众人潜心求教。按照她的话来说,身为一宫之主,诚信是基本二字。答应了我,就不能食言,这也是一位母亲的责任。

    我当少宫主的日子,便不像往常般无谓,开始进入了一个恶循环中。

    药膳鸡爪,药膳鸡翅,药膳鸡头。如果腻了,白苏便贴心的换成,药膳鸭爪,药膳鸭翅,药膳鸭头。她举一反三的能力,跟她当宫主的能力一样,变幻莫测

    字若写得不好,白苏以药膳作为惩罚。字若写得好,白苏再加一盅。久而久之我也不在挣扎,因为长雨偷偷跟我说过,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这是我第一次亲身实践的真理。

    可作为一只妖的尊严,也不能任人宰割。春分那天的第一抹日光,从半敞的窗户透进来,亮堂了整间屋子。医宫每隔三月,便要命人下山收采药材。往往也成为了医宫上下最忙碌的日子,物品的进出,挑拣和分配都是精细的活儿。这些繁杂的事虽然有专门的部门和领事管辖,可白苏也不敢怠慢,为求放心总是亲力亲为。

    对我的松懈也就这么几日。

    以一推二,煲药膳的事自然也会松懈。清晨一早我已经自行穿戴好,就在卧房的翘头桌案上,执笔写字,装得有模有样。一抬眼,见着轻纱幔帐后白苏的睡颜,身影有些模糊

    没有平日身为一宫之主的严肃,也没有对我的管教。这一年第一个春日,她是这般柔和恬静。长发如一匹曜黑的锦缎,铺散在身下,颇有几分慵懒之意。

    她呼吸一滞,稍稍侧身探向一旁。一副疲懒的样子,摩挲一阵便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唤着弦月。

    长雨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到屋内的响动,不等我反应已直直的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侍女,各自端着手中乘着清水的木盆,木盆边缘挂着沾湿的帕子。

    白苏不等长雨前来,自顾自的掀开床边的阻碍,直到对上我的双眸这才呼了一口气。深邃的眸子柔得仿佛一壶化开的春水,嘴上却调笑道“我家弦月可是犯了什么过错,今日这么讨母上喜爱。”

    “是啊,少宫主今日还真是叫人意外的很。”长雨也跟着调笑着,向我和白苏行了礼,又才到床头小心的收起幔帐。见白苏起身下穿,赶紧侧身拿过屏风上挂着的一袭白衣披到白苏肩头,说着春日刚到,切莫疏忽大意着了凉的话。

    白苏笑而不语,落坐到我身边,将肩头的衣物取下来裹在我身上。

    “听着长雨姐姐是怎么说的了”她转过头看了看窗外的院子,“以后早期可千万记得来,给白姐姐看看你今早的成果。”

    、第15章 嗜血狐妖

    白苏脸上的明媚,映衬着破晓般的春意,我知道是哄得她今日心头欢喜。赶紧搁笔,将今早的成果递到她面前,白苏没接。只单单的倾过身子,身上惹我眷恋的药香环绕在我身畔,鼻息的温热沾上我的面颊,我不由的往后退退。

    “嗯,”她的目光恋在那黑白分明上,顺抚我白发的手并未停下,“再过几日是弦月的生辰了吧”

    我不由的发愣,生辰是白苏给我定的,渊源我褪下妖身化作人形的那一日。每一年的生辰都是白苏为我打理,以至于,时至今日我都不太能准确的说出自己这烙在生命上的日子,若非要说起,顶多是个大概。

    长雨将帕子浸润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拧干后呈给白苏,应到“春分后的第十个日子,就是少宫主的生辰,没错reads。”

    “我的弦月不知不觉都十岁了,”白苏摊开手中的帕子,小心的覆到我脸上擦拭着,“第一个整数,自然要大庆。”

    我懵懂的点点头,凡尘礼数什么的,在我的意识中总是比习字要复杂的多。大概在礼数上还牵扯上了人情往来,不免又在这一课题上加大了难度,我最难懂。好在一切,都有白苏为我打点,我没有什么可困扰和担心的。

    “最近白姐姐忙于医宫的琐事,对你忽略了不少。这样吧,今日让岁天陪着你去城里逛逛,算是母上提前送你的一份贺礼,可好”

    她的目光锁着我,将手中的物事递回去。又起身去到衣柜处,为我挑选今日出门的衣服。为防我的白发惊吓着他人,特定挑了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

    医宫的偏门,在山腰一侧,门身不宽,地处不大。平时除了打扫的人来往,基本是不幸的属落在萧瑟二字上。医宫上下规矩严谨,存世千百年来,即使白苏身处高位,也不得擅自改变教条。

    随意让我下山也属犯了禁忌。只好偷偷的让岁天带着我从偏门下山。还再三嘱咐岁天在天黑前务必得回医宫,说这话的时候白苏可没给他好脸色看。

    我大概明白为何。

    要论起来,白苏是我人生正道的启蒙老师,那么岁天就是人生歧途的启蒙老师。虽然功劳不能与白苏相提并论,但也算得上是功不可没。

    我七岁的一天,因为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缘故,白苏精神劲儿差到了头。对我的管束竟莫名的松懈了几分,任由我在药池边上挖坑埋土的玩耍。

    岁天就是这个时候凭空冒出来的,他的出场让我此生难忘,并且可以用“童年阴影”以及“往事不堪回首”来形容。我挖坑埋土玩得正欢乐,一抬头便瞅见他从凉亭那向我跑来,姿势大概是振臂趁风。

    一身青灰衫子,腰间束着锦带。

    靓丽着一排整齐的牙齿,抱膝蹲在我身边,问道“小白毛,你就是前不久宫主宣布的少宫主”

    我把脚边的一摞土往外挪了挪,没理他。

    “我是你们宫主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又把脚边的土往外挪了挪。背对着他,想着要堆个房子出来。

    “听闻宫主平日把你管得很严,今日怎么得空放任你一个人在这玩耍哦,大概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来葵水了吧”

    我并不想太搭理他,寥寥的点头,一心想着早早的打发他。他却像是来了兴致一般,一个大男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坦坦荡荡的给我讲解起了女性心理和生理命题。

    那时年少,居然也开始跟着附和他。不过,应该是医宫没有同龄孩子与我玩耍,头一回被人无休止的叨叨,我脆弱的心理防线溃决泛滥也情有可原“什么是葵水”

    岁天见我来了兴致,从怀中掏出几本医书递到我手里,揉着我脑袋叮嘱道“这是我毕生所学,见你骨骼惊奇便赠与你了,万万别跟我客气。”

    说完,便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可怜我的年幼单纯,竟然被他给真真的骗了去,颇为认真的翻开手中的医书reads。那时不懂,后来回想起书中的画面才知道面红耳赤,全是女人身体的构造剖析。年岁渐长,方才知道那日岁天教授我的内容,在医学上笼统的成为妇科。

    不过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白苏就是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当晚替我脱衣沐浴时,那三两奇书从衣兜里掉出来,散落在澡池子边。白苏拾在手中,一一翻看,透过水汽晕霭中,我破天荒的见着白苏打破了冷静自持的样貌。

    面色沉的如水,又暗得像夜。

    问我说,今日可是遇到个满嘴胡说的男子

    我盯着水中的木鸭子,玩的不亦乐乎,坦诚点头。

    长雨在一旁痛心疾首道,少宫主,长雨不是时常叮嘱你不干不净的东西要躲远点吗

    我爽快的答应了。白苏满意的很,吩咐一旁的侍女再去给我找些小玩意儿来,今晚让我在池子里多玩一会儿。我在水里高兴的直扑腾,沾湿了白苏的白色衣裙。

    在医宫待得旧了,渐渐得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收集了点他的杂七杂八。大概就是从小跟白苏一块儿长大,只是他向往洒脱的生活,平日都以江湖郎中的打扮,在外游历。若是回来,定又是在外惹了什么祸端,回医宫避避风头。

    而惹得祸端,主要以“有夫之妇”为中心展开。至于展开的内容,我若问,医宫里的人皆会突发性耳聋耳鸣。长雨说宫主有吩咐,真爱生命,远离岁天。参照以上内容,自从他回来以后,白苏管我就越发的紧了,若是我贪玩想溜达两圈,她也会事先命人去查看可有岁天的踪迹,万万不想我学到不好的东西。

    我想应该是那日岁天给我“妇科”之书,让白苏尤为的担心。

    但是她能暂时放下对岁天的介怀,为了送我一份开始的寿辰礼物,居然能忍受一天的担忧和焦虑,委托岁天带我下山去玩,实在是千古奇谭。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白苏那日在晨光中相送我的眼神,暮霭沉沉,颇有欲言又止忍痛割爱的悲伤。

    不过事实证明白苏的担忧是对的。

    他一路牵着我,神神叨叨大半天。无非是些枯燥无味的风流韵事,不过讲得倒还形色妥当,正当他讲道英雄救美时,我被那小贩肩头扛着的糖葫芦吸引。讲道花前赏月时,我被街道上一路追逐的同龄孩童吸引,他们在踢着一颗蹴鞠,

    岁天的剧情发展,直接跳到了一刻上。

    我见了蹴鞠也是欢喜的,岁天的第一个故事以“有情人终生痛苦”结尾。他弯下身子将买下的糖葫芦递到我跟前,亮着标志的牙齿道“跟他们去玩玩吧。”

    临了,不放心的稳了稳我头上的兜帽,舒出一口气后才点头示意我跟去。

    得了他的允许,我高兴极了,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揽着斗篷忙尾随他们。一直到了河畔边缘,绿柳青草,河畔开阔,又赶上春日,来此游玩踏青的人许多。我还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热闹的惬意,一时也忘了形。和着那些个小孩玩得不亦乐乎,脚下的蹴鞠也越来越熟练,争抢玩乐之中,却不小心与一旁的孩子装了个满怀。

    本事无伤大雅的小事,却因着我掉落的兜帽,引起了一片哗然。

    那孩子的手腕和膝盖皆是擦伤流血,诡谲的红艳,竟然莫名的挑起了我的食欲。

    、第16章 捉妖道士

    周遭的惬意被我一头白发截然打断,对我指指点点的人越发的多,更有甚者,与我的距离不过三两步。而我的注意力全然在那受伤哭闹的孩子身上。体内的血脉逆流,仿佛一壶煮沸的开水,蒸腾沉涌,将我的身子烧得滚烫。

    眼前的景象似乎隔了层纱,粗糙模糊起来。只能感觉到食欲的蠢动,是本能的喧嚣,我根本无力阻止。

    一切好像错乱,却又重叠。仿佛又回望到了那年,泯山脚下凭我依偎的温暖怀抱,那身白衣轻柔的搂着我,身后确实一片嘈杂,刀光剑影,硝烟弥漫,大雪覆上她如瀑长丝上,也冷却了叫人作呕的血腥味。

    许是体内剑拔弩张的叫嚣,让我失去了神志,恍恍惚惚见瞥见岁天拨开人群冲过来,他的素雅青衫上乱溅着诡谲的猩红。

    意识还有些残存,我浑身发烫,被岁天被在背上。

    他在漆黑的小巷子里绕来绕去,喘息声越来越吃力,不停的跟我说话“小白毛,可千万别怕,岁天哥哥带你回医宫reads。”

    “我不怕只是被你快颠散架了”

    不一会我又睡过去,大概是被他颠昏了头,反正他从来不靠谱。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用尽全身力气撑开眼皮,便如我所愿的那般瞧见了白苏,不由的心安。

    夜晚的山路不好走,身后又有人追逐,难为岁天只好背着我在山间的杂草枯叶中寻路,好在他的方向感比人靠谱。一段乱中有序的探路过程,终于平安的寻到了老旧的凉亭。

    白苏意外的在那,山腰的凉亭是能瞭望到山角下的,我知道白苏是想念我的紧,才会打乱了平日里的作息,半夜跑到这处等着。

    “怎么回事”她奔到我们跟前,抚上我背上的白发,“怎么回身是血,弦月受伤了”

    “不是她的”

    岁天的声音如一声闷雷,响彻在这寂静山间。白苏的身形一震,好片刻才回过神,拿过长雨手中的外衣为我披上,又在慌乱之中拿过侍女手中的四角长明灯,为我们在前头引路。

    我从未见过她这般紧张,呼吸无序,连脚步都显得无章无法。我浑身忽冷忽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可睁眼之际外头总是一片漆黑,今夜太过漫长。

    好在白苏一直守着我,安排着一切。

    “快去打水来,我要为弦月沐浴”

    “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去熬一晚安神的药来只留一根蜡烛,其余的全熄了,屋内太亮弦月睡不安稳。”

    我虽然在睡梦中不安,可庆幸有她陪伴。整整一晚,她都在陪在我身边,不时的探探我的额间,又不时的替我擦着身子。回到熟悉的环境,又有那淡淡的药香环绕,我舒心不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放亮,白苏抱着我在怀中,我亦如平日那般枕着她的肩头。

    “醒了”

    我抬头对上她的墨色的眸子,“嗯”了一声,坐起身子揉了揉干涉的眼睛。她忙揽过锦被围在我身上,见她还是昨天的那身白衣,我知道她定是和衣而睡的。

    不免愧疚,想要问问她。她却已经掀开幔帐下穿,一眨眼的功夫又回到我身边,坐在床头。手里多添了一碗莲子羹,低声道“这莲子羹长雨热了又热,就怕你醒来饿肚子。刚醒来喝点清淡的也好”

    我点点头,接过莲子羹,春日清晨的宁静被莽撞的侍卫给打断。

    “宫主,”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当地的府衙求见。”

    来人声音死板,公事公办的口气,不用想都知道是禁卫兵长官开城。可按理说,这是白苏的院落,通传的向来都是要通过长雨或是其他侍女。除非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怎会连这点时间都耽搁不起

    “我医宫重地岂是他们想进就进的”白苏起身理好衣物,不放心的替我理好被子,才匆匆的出了房门。她总是温婉的如随风而飘的落叶,今早却因为这一声通传,眉心一簇。

    “说是昨天在当地的河畔有妖”

    “那是他们的事,有妖邪不管,跑到医宫来做什么reads。我们医宫置身在天下事之外,朝堂什么的居然也敢来牵扯退下吧。”

    “是”又是一阵响动。隔了距离,我并能听清他们的交谈,只知道门外众人都在高喊“宫主息怒”的话。

    想来,定是因为我一头白发给闹得,不免责备这世人少见多怪,没眼力劲儿什么的。饥肠辘辘,好在莲子羹的清香唤回了我的好心情。

    在白苏身边我总是莫名得依赖,不管何事她都能应付的如鱼得水。对于我来说她就是一座温暖的大山,为我遮风,为我挡雨我眷恋着她的柔声细语,眷恋着她唯独给予我的关爱,眷恋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她是我的一切。

    白苏一改往日的温柔,强硬了态度让我在床榻上躺了几天。这几日她都尤为的忙,整个医宫都莫名的紧张起来。不过每日的午膳她必定会来陪我,药膳什么的她只好暂时搁置,我欣喜非常。

    为了给我解闷,她倒是会吩咐人,找些讨喜的小玩意给我。第三天她缓了缓紧绷的眉头,用过午膳后,坐在床头拍着我的肩头哄我午睡。复又从白色衣袖中掏出巴掌大的一只木鸟,故意在我眼前晃晃。

    我欲要争夺,她又板着脸说“乖乖睡觉才会有这只木鸟飞入梦中。”

    我乖乖的闭上眼睛,喃喃的与她说道“等我长大,就带你坐着这只木鸟飞去无忧境界。”

    “好我等你长大。”

    那日的短暂共处,转身之后,她好似越发的忙碌。连我每日的功课都没来及检查,我也乐呵呵的求得些清闲,整日摆弄着她送我的木鸟,举高过头顶,沐着阳光在医宫内到处跑。

    七八日之后,我独生一人跑到偏院去玩耍,却见得高墙外扔进些明黄色的纸条,上面用朱色笔勾勒些潦草诡异的字符。我好生收好木鸟在怀中,蹲在地上将它们一一拾在手中,觉得有意思的很。

    不一会见着高墙外没了动静,地上的黄色纸条我也捡干净了。抬头便见着一坨灰黑色的东西趴在墙头一动不动,奇怪之际,脑中回想起前不久长雨对我的教导不干不净的东西要离远一点。

    “这位小朋友可否为贫道找个桌子或梯子”

    “你是何人,可知医宫重地不得擅闯”

    “额,贫道,贫道,是捉妖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医宫就只有我一只妖,照他的话来说,岂不是来捉我的。我更加笃定长雨的话是个真理,又然然的想起这一头白发,实在太过暴露了。

    四下张望,得找块石头什么的砸死他。那人又颤颤巍巍道“这位小朋友你的白发好生个性”

    “白发你不奇怪我可能是妖吗”墙角有个砖头

    他在墙头滑稽的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怎么会,你手握贫道这么多张符,一点灰飞烟灭的迹象都没与,哪里会是什么妖”

    我惋惜的叹口气好一个智商有限的江湖骗子

    、第17章 泼辣女子

    一个不会捉妖的道士,和一个不会法术亦没有修为的妖怪,竟然莫名其妙的相遇了。我掂量着手中的石砖,瞧着他那五大三粗的莽夫样子。思考着,这暗器是要从何种角度飞去最好。

    长雨曾今在我面前感叹过,她来不及说我爱你的短暂爱情。这场爱情带给她不单单是身心的慰藉,多少还给了她点人生的感悟。她说,缘分二字实乃是门学问,终成眷属是有缘有份,此恨绵绵是有缘无分,强扭的瓜不甜得归类到无缘无分上得此教诲,我举一反三,提炼升华,觉得我跟眼前这骗子道士少说也是孽缘。

    秉承着资源重复利用,我将板砖一分为二,以免自己的命中率不尽人意。

    不过居然出乎意外的一击即中,只是这结果差强人意了点。

    江湖骗子在墙头疼得直挣扎,身子一偏居然实打实的落在了墙内,躺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腰背,直喊救命。我低头觑着手上还剩下的半匹石砖,觉着这东西照着他的头下去,非死即废吧。

    他却很有礼数,吃力的扶着墙根站起来,对我拱手一礼,诚意道“多谢小娃娃你的救命之恩来,这是我们青城道观的镇观之符,见你我今日有点渊源,万万别跟我客气,拿着。”

    敢问一个江湖骗子的智商

    这人要是个捉妖的道士,不知道是侮辱了道士,还是侮辱了妖。又陡然想起长雨某日一本正经的告诫我说,人心难测,世道艰难,事实无常reads。这道士界怕是最好的凭证,长雨,诚不欺我。

    他抖落两下肥大的袖口,递出一张朱红字符更为繁复的黄条来。听他话说,这是镇观之宝,我欲要接下时,合情合理的有几分胆怯。他见我缩回了手,以为我与他客气。

    十分豪迈的将其拍在我手心,意料之中的我完好无损,连一点灰飞烟灭的迹象也没有论一个骗子的出处他口中的道观从犯罪的角度来说,大概是个窝点吧

    堂堂的镇观之宝也这么不值一提,他那些个符咒不顶用,也就不能全怪罪他学艺不精。

    从一个非专业妖怪的角度上来说,我对这江湖骗子的茫茫捉妖路表示同情,他的职业生涯,想必比同行要坎坷和凶险的多啊。

    “你可不要跟我客气,拯救苍生,铲除邪祟,本就是我们这些道士的职责来,拿着。”

    我强颜欢笑

    白苏大多呆在医宫,不过问江湖事,也不过为朝堂。若是有空也会抄抄佛经,以求自己平心静气,打发打发时间。所以也总会教导我说慈悲为怀,尤是为医者,定要时时刻刻将“医者父母心”和“悬壶济世”念在心头。

    我今日终于找着对象了。虽然不能像医宫内大夫们的那样,减少他身上的伤痛。可至少我能慰藉他的脾胃,以表礼尚往来,同时也不失了我为主人的礼数。

    知道他一天没吃东西,我便带着他一路穿梭到厨房里,给他从冷却的锅炉里找出两个剩馒头。

    他一屁股坐在灶前,吃着说“你们的医宫的伙食就是不一般,好吃还有点其他的吗”

    “什么”

    “比如肉丝炒肉片,肥肉炒瘦肉啊”

    我干笑两声“就你这手上的都还是我们前院来福的夜宵呢”

    瞧他人看起来像个山村野人,没想到吃个馒头还煞有大家闺秀的风采,两个馒头都足足吃了一个时辰。顺带将北国风光到南国风土,再到东海人情都给我显摆了几遍,我头一回听得他话里的稀奇,倒也在厨房里陪着他。

    却惊闻震天摄地一声“砰”

    医宫内的侍卫兵身穿铠甲,手持长剑齐刷刷的冲进来,白苏一脸焦灼的奔到我身边。蹲下身来,一把将我搂回怀中,这是在我印象中她第二次的慌张,贴于腰侧的长发也不及往日的柔顺。她额间蒙上一层细汗,面颊有些不自然的红意。

    “可是伤着了,告诉白姐姐,可是伤着了”

    “没有”

    “手上捏着的是什么,快将这东西扔掉,”白苏的视线在定格在我手上的东西时,闪过不加掩饰的慌乱,夺过我手中的东西,一把扔进燃着残火星子的灶台里,那黄符逐渐被渐生的火势消亡。

    说话的空档,她又将我往后带了带。长雨上前来,将我护在身前。白苏起身抚着我的头,白色衣袖贴着我的面颊。语气生冷,直直逼问到被压制在案板上的江湖骗子。

    “你是如何进来的,医宫重地岂容你撒野。”

    “这位夫人,贫道只是路过此地,正巧遇到了这位白发的小娃娃,她生的好心见贫道可怜reads。便引我到厨房,施舍两个馒头,其他的贫道什么都没动”

    白苏听他所言,偏下头觑了我一眼“我家弦月尚且年幼,哪里懂得什么明辨是非的道理,来人啊给我将这妖道关进牢中”

    “是”

    江湖骗子一听要押入大牢,哪里肯依,大喝一声“且慢”,作势要从怀中掏出物事。

    白苏不紧不慢的命令着“弓箭手准备”

    我转过身子,将头埋在长雨腰间,觉着这大概就是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吧长雨以为我惊着了,忙护住我的头,宽慰几句,在白苏的示意之下,带我回了房。

    只道是月有阴晴圆缺,万事有因有果。世间的如意和不如意,总结起来,大都归类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路过桥廊之时遇上个手挥长鞭的蓝裙女子,我实在不知,要将这段缘分归类到善报,还是恶报上。

    我被长雨牵着,只觉奇怪,桥廊上的白色灯盏全都换成了四角长明灯,一灯四面,每一面上都画着精巧的画作,或是山水或是虫鸟。灯底还悬着流苏。

    长雨说“少宫主,你的生辰快到了,宫主宴请四方宾客,前来医宫祝贺。所以捡着还有几日,命我们将医宫内外好好布置布置。”

    长雨这句解释就是所谓的“因”,我从未过过排场如此大的生日,一时好奇和兴奋充斥整个胸腔。小孩子心性也冒出来,挣脱开长雨的手,在桥廊内奔奔跳跳。长雨见状赶紧提裙跟上,在后面焦急的喊着我。

    她喊我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这一追,我脚下直直的一滑,居然从桥廊上翻了下去。许是狐狸的灵敏性与生俱来,在下落的那一刻我心神稳当,借着下落的空档,居然有心思想其他,奇怪着为何会有三声尖叫。

    按理说,我一声,长雨一声,方才也没见着周遭有何路过的侍从。绞尽脑汁思考那第三声从何而来时,已经跌入药池这温柔香中。

    接踵而至的问题是,我人这么轻巧,水花居然压得这么大。

    所幸我不是一只旱鸭子,长雨寻到阶梯朝我本来,将我拉上岸去。

    “少宫主,可是有事让你慢点慢点,你瞧瞧你”

    “小姐小姐天啊”长雨正向我抒发情怀时,桥廊上三两外人打扮的人,对着湖中嘶声竭力的喊着。我循声望去,还来不及把湖面上的动静瞧个真切。

    一记长鞭迎面挥来。打在我的胳膊上,火辣辣的灼热。

    她一袭蓝衣,长发湿漉漉的贴在惨白的脸上,目光如箭,锁着我,气急败坏道“你个白毛怪,本小姐在好好的钓着鱼,你把我砸到池子里干什么”

    “这药池里从来没有鱼的”

    她面色由白转黑,吼道“那我钓乌龟行不行”

    “也没有乌龟的。”

    遇上北蓉敏就是所谓的“果”,不过种种迹象表面,遇上她基本归类到“恶果”

    、第18章 白苏之怒

    “啪”

    一声清脆,宽厚的竹条实实的落在我的手心,疼得我这只狐狸龇牙咧嘴。

    “不准躲”白苏微愠的说道,“带陌生人进医宫,你可知那是个道士在桥廊上玩耍,还砸伤了人,掉进药池白姐姐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白苏对我严格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打我是至今以来第一次。她总是端庄温雅的如枝头梨花,淡漠的白,素雅的静。寝院内,里里外外的跪满了人,垂着脑袋,不敢作声。

    就在竹条再次落下时,长雨忽得跪上前一步,焦急道“宫主,全是长雨没将少宫主照顾好,少宫主还且年幼,不明道理”

    “少宫主的确年幼,我平日忙于医宫事务,你们皆有照顾好她的责任。少宫主独自一人跑到偏院,医宫侍从众多,你们就没有一人上前照顾还任凭少宫主带那道士在此处逗留”

    我不清楚侍从们是不是头一回得见白苏的怒意,此番,全都在底下求饶道“宫主息怒”,因着我,还牵连到了禁卫兵们。本欲向白苏开口求情,手心又是一疼

    “给我在房内好好面壁反省,没有我的同意不得出去reads。”

    说着,白苏扔下手中的竹条,拂袖而去。淡淡的药香没了往日的清丽,反而添了一层沉闷。我回身望着她离去的白色背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长雨扶我起来,叮嘱我说这几日乖乖听话,白苏正在气头上,过几天就好了。我说好。

    她又去招呼其他侍从。我听得他们小心的议论,内容都是这是白苏头一回发火,还是这么大的火。

    我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膈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就好像镌刻在了上面,是个烙印。

    为了防止我火上浇油,火中送碳。医宫的侍从们这几日把我看得尤为的紧,将看住我作为第一要事,布置医宫名列第二。就连离我八竿子远的厨房厨娘们,闲来没事也会来寝院门口张望,探探我可有不听话的迹象。

    一晃就晃过了五日,白苏找来了医宫的白胡子老头教我作画,据说他是主管医宫修缮事务。梦想是成为一名园林艺术家,我对他的梦想聊表赞同,怪不得我觉得茅房都设计的那么有清新脱俗的骚气。

    画画比写字有趣的多,打发时间的速度也跟快,白胡子老头说做任何事都要讲究根基,落笔,运笔,轻重,都有讲究。凭此理由便让我先从画竹子开始。

    当天他左右翻找,勉强从杂物室里给我找了个“竹梯”出来,当时我正在院子里品茗。他飘逸的白胡子挂在憋得通红的老脸上,颇有土地公公神韵。

    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我上前不情不愿的接过,问他“您老般竹梯来干什么”

    “哎呦,”他捶捶老腰,“这医宫这么大居然没有一个翠竹,没办法,少宫主,你将就这竹梯子,一样能画出翠竹迎风的洒脱和情怀。”

    末了,还生动的咳嗽了两声,我压在舌尖得拒绝,被他硬生生得咳了回来。扶着他到楠木凳上坐下,瞅瞅倒在一旁的竹梯觉得真是洒脱,真是有情怀。

    无奈不想惹得白苏不高兴,和白胡子老头一起用过午膳,小憩了一会。长雨便叫人在院内搭了一张桌子,摆上砚台和笔架。竹梯太高,思来想去,只好将其挨着屋檐立放。

    光天化日,我对着一把老旧的竹梯陶冶情操,画面不免单薄的很。不禁没有文人墨客的骚气,还莫名的透着一股傻气。

    白胡子老头一手负背,一手抚须,音怀磁性道“这叫借物抒情。”

    我悟了我的“情”很干瘪。

    白胡子老头不以为意,人倒是兢兢业业,陪了我半个下午。被他感染,我作画也渐入佳境。他若无聊,便时不时的跟我说说他年轻时的趣事,我点头迎合,若是说道有趣的地方,也停笔问他两句。

    现下他正说道,他二八豆蔻,进京赶考。在城墙边惊鸿一瞥一白衣女子,他说到这仿佛品一壶陈年佳酿般,回味的啧啧嘴。

    又道“当时那白衣女子正是出城来,马车华丽,老夫不忍多看了几眼。正巧那女子掀帘往外探望嘿嘿嘿少宫主您猜猜这女子是谁”

    “哪个大家闺秀吧”

    “也不差,正是咱们的苏宫主reads”

    我手臂一颤,落笔过于重了。突兀的墨色线条打坏了整幅画的和谐,气急败坏的瞪着白胡子老头,道“就你胡说八道,毁了我的画。”

    他不高兴的瘪瘪嘴,一本正经解释着“老夫快古稀的高寿了,哪还跟你这十岁的娃娃玩笑,别看咱们宫主容颜永驻芳华二十,岁数可比老夫还大。此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是她养大的,居然不知道”

    “这,”白苏的确没给我说过,这事与她于我来说都是好事。我是妖,只要神魂不灭,便会不朽。这般说来岂不是会与我永远在一起,我欢喜的很。却又有疑问,“白苏是凡人,为何会不老不死”

    “医宫,医宫,世间医术的集大成者,别说什么头疼脑热,七情六欲也不在话下。老夫虽然对医术懂得浅薄,”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到,“贵为一宫之主,得些先者医生医死的传授,也是有可能的”

    我提笔的手一直未动,被他话里的神秘勾了去。游疑片刻,木然的点点头。

    视线错开桌沿,落到地上,竹梯的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却忽闻头顶的响动,一陌生又熟悉的蓝色衣裙破风的声音,引得我心头一紧。

    还是头一次见着传闻中得绝世轻功,她腰间挂着长鞭,身姿利落干脆的很。似在徒手抓着一只鸟,却将好不好的在对面的屋顶踩滑,娇呼一声。沿着屋顶的曲线滚落下来,顺带撞倒了我的竹梯,直直向我倒来

    始料不及中,一阴影笼罩而下,头顶突兀的力道,震得我眼冒金星。

    白胡子老头气血不稳,捂着胸口,先我一步倒地。

    只听得长雨惊呼“少少,少宫主,你流血了”

    额头粘稠温热的液体沿着我的眉间滑下,逼得我睁不开眼,抬手一抚,手心是刺眼得猩红。一阵眩晕,天旋地转之际,我想,遇上北蓉敏果真是造孽,恶报啊

    等我挣扎的醒来时,正巧是深夜,窗外的天色黑的清丽。熟悉的锦被,熟悉的白纱幔帐,熟悉的一抹珠帘。还有我最为眷恋的清甜药香。耳边传来白苏的焦急“弦月,可是醒了”

    她舀来旁边的枕头垫在床头,扶我坐起,又赶紧为我把脉。我瞧见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知谁的品味这么差将我的狐狸头,包得跟粽子无异。

    “少宫主没事就好,都怪我管教无方,小女顽劣,居然跑到少宫主的寝院胡闹,还望白宫主您大人有大量,我代小女向您配个不是”

    说话之人是个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说话的中气很足,江湖人的打扮。隔着珠帘,看不太真切。白苏接过长雨递过来的汤药,细腻的喂倒我嘴边。

    柔声道“北阁主切莫自责,小孩玩闹,难免受伤,不碍事。我家弦月前几日还将北小姐撞如药池,这次当他们扯平了吧。”

    “多谢白宫主大量”那人说完,身影有些摇摆,好似想要透过珠帘窥探一二。

    “北阁主还有何事”

    “哦,怪我莽撞,只是听说少宫主天生白发,已是新奇。今日得见,实在有幸”

    、第19章 九尾白狐

    白苏因着北阁主的话,眉头一簇,好似惹得她得不满。

    声色也冷了几分“天下人皆知弦月是我的义妹,可我一直视她为天将恩赐,试问天生白发,不是极重的礼吗”

    我年龄尚小,整日呆在医宫,也不能完全明白人心叵测的道理。只知道,白苏态度转变,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总说我怎么也长不大,可她又说,有她在我永远也不必长大。

    就像现在这样,她在我身边护着,应酬着别人。

    北阁主老脸有些挂不住,大概是觉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有点婆婆妈妈的小心思。一时尴尬,带着北蓉敏走了。我得视线大都停留在那委屈得蓝衣裳上,北蓉敏临走的时候还回身望了望我,像是哭过,眼圈红红的。

    打量她的样子,也就凡人十四五岁的年纪,比我懂得也不多。算上这次,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谈不上了解和深交。可至少我能看出她是个行事自我泼辣的女子,性子定是顽皮可爱了些。

    白胡子老头见多识广,也博学多才,昨日作画的时候还跟我说过,对佛对道都要心怀感恩和尊敬reads。

    我虔诚求教,问他说,何种方式能既直接又有效的,表达我的感恩和尊敬呢

    他说,出门看黄历就可行。

    我细想他话里的内容,觉得略有意义。觉着和北蓉敏两次见面,两次倒霉,恰巧那两日我都没有看黄历,亵渎神祗神灵。大抵是要给点惩罚的。

    “弦月在想什么呢”额间一凉,白苏抬手抚了抚我的绷带,眼底尽是担忧,“可是不舒服了,眉头敛得这么紧”

    几日没得她的温柔,我莫名的想念。钻进她怀里,倒在她的肩头。白苏顺势搂了我。

    “你这孩子,可是知道自己错了”她低头,用鼻尖蹭蹭我的脸颊。

    我点点头。

    “那跟母上说说,自己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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