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不说什么,只是开始让擅长不同招式、不同武器的人,攻击越清。
每天练下来,越清都精疲力尽,身上伤很多。初七自从训练越清开始,便和以往判若两人没有和对方多说过话,更不要说平日里旁若无人的亲密行为,即使越清受伤,初七也不闻不问,转身便离开。韩鸣自然会上前查看。
一直贴身伺候的春来、念夏等人,不理解初七何以会突然这么心狠,往日的温存仿佛是王府所有人的错觉。练武是要紧,可是关心一下,总是可以的。可是初七依然很冷漠。每次看到越清满身伤,还在咬紧牙关不吭声,春来等人都觉初七太过,却不敢多说。
君竹等人自然知道,每晚主子睡着后,初七都会过来站在床边看上半夜,却什么都不说。又总在对方醒来前离开。
而且君竹等人很清楚,初七对自己的要求有多严格,打败初七,是保护越清的十二人里,所有人的目标。初七的武功深不可测,却一直在练习内力,轻功,格斗能力,不停地学习新东西,又在挑战不同的人。在几个相邻的国家,只要是武力强的人,初七几乎都乔装后和对方交过手。
除了为了越清,君竹想不到让对方如此拼命的理由。
君竹不知道越清何德何能,能让初七如此死心塌地,却知道这辈子,自己的主子就只有越清一个。初七把越清当成了一切,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带着对方成长,想给对方最好的,永远守在对方身边,又很不安,想让对方即使离开自己,也能有能力得到最好的。
在关乎对方安全的时候,不溺爱;在为对方好的时候,不纵容;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可以献出一切,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方。
对君竹来说,越清,是那个最懂事的孩子,柔弱,努力,倔强又坚强。
后来,君竹曾见到越清对着初七别过的发簪,半夜红了眼角,却没因为训练苦,开口求过初七一个字。君竹突然就明白越清何德何能了。
除了忙于训练越清,初七在奔走于各国,挑战对手的过程中,又闻到了兽人的气味,却若有若无,想探查的时候便消失无踪。初七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愈发小心探查。
一个月后,牡丹花开的正艳的时候,太子带着士兵凯旋了。举国欢腾,万人空巷,人们盼望的好日子,似乎正在向他们招手。
一夕之间,跨着高头大马,穿着战袍,蹬着战靴,气宇轩昂,伟岸挺拔,年龄不到知天命之年的太子,成了话本里定国安邦的大英雄,成了无数怀春少女的美梦。
这一场损兵折将的仗,踩在无数莫名成为亡魂的尸体上的战役,无疑使得太子赢得美名,也赢得民心,这步棋,太子走得险,却赢得精彩。
不论旁人如何议论自己的战绩,此刻越明礼却觉郁气难平,怒火中烧。
“你说信儿找不到了?……派去亲王府的人也不见踪影?……父皇还给越清的王府,赐名清王府?”越明礼的声音越来越阴沉。
影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头却低着。
“啪”滚烫的水洒到影身上,茶具在影头上触碰出响声,折了个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废物!”越明礼接过丫头手略微颤抖的丫头递的帕子,擦了擦手。不知是在骂丫头,还是在骂影。
越明礼收敛了情绪,却藏不住阴沉的语调,凉凉地问“那个叫‘凭栏’的地方,又是怎么回事?”
“启禀主子,据属下所知,是富商醉心楼的东家——齐飞,在吞了翠园后,新开的勾栏,供人玩乐,却不做卖身的事。因为亲王……越明诚和越明宇都去了,所以目前没有人去闹事。加之里面有能人,也许是使用了药物,所以靠近的影都有晕眩感,但是具体情况并不知晓。属下无能。”
那影的声音没有起伏,可越明礼却知道对方在害怕。
越明礼哼了一声,淡声说“不知道怎么现在的影门,只要是个人都能进了。”
嘭!
很响的叩地声。“属下该死。”
“那还留在这里这里做什么?影门不养废人。”越明礼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影出现给了对方一颗白色药丸。
看着对方毫不犹豫地吃下药丸,越明礼语气缓和了不少。
“不够十二个时辰,可不能自裁。”吃下药的影,甚至在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愉悦。
“既然都快死了,不如你就去凭栏走一遭,现在正好不用担心晕眩感了。死人想晕都不行。”
第67章 六十七、谋略(上)(
“是。”影的声音,没有了起伏,也没有了畏惧。
亥时,下起了小雨。现今是五月,还不到梅子成熟的时候,可今年的雨季却提前了。
影沿着坑坑洼洼的街道,捂住肚子,跌跌撞撞地前行。影只觉四肢冰凉,想呕吐却吐不出来,只能一直流着口水,想咽回去却做不到,只能让口水往下滴,混着脸上的雨水,都滴到了身下的水沟里。
跟着影的另一个影,在发现对方走到离凭栏不远处时,便回去复命了。大家都是影,死掉的和活着的,其实没有太大区别。同样暗无天日,只有遵从命令,离开这个世间的时间,只是早晚,又或者看主子心情罢了。
感觉到后面缀着的气息消失,影甩了甩头,似乎在努力甩掉头部晕眩感。不论效果如何,他又继续走了,却是直接走过了凭栏,并没有按照越明礼的命令,死在凭栏里,嫁祸给凭栏,自然能让官府带人,顺理成章的搜查一番,里面可有猫腻。
这唯一一次的违抗命令,让影加快了步伐。
韩鸣刚出门就看到了走远的影,看对方的背影,又是甩头,走路又是左摇右晃,还偶尔恶心吐一下,好像是喝多了。
韩鸣摇了摇头,感叹古人就是浪漫,大晚上的淋个雨,喝个小酒,再晃悠着找个有美人的地方入睡,还不用担心有人坏了自己的好事,让自己抱头蹲下。啧啧,这小日子!
不对,谁会大晚上的穿个紧身黑衣去找美人?这坏人,真是套路,为什么都要在这么黑的晚上穿黑衣?不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有主角光环的人,能看出端倪吗?真是……老天的安排!
韩鸣气喘吁吁地远远追上对方的时候,看到对方正在用力拍打一家人家的门,门开时,一个中年男子,听了影的话后,只见大汉看了对方一眼,大骂了声“死醉鬼,滚”,推了对方一把,把对方推倒在地,便把门关了。
韩鸣离得太远,又有雨声,没听清两人对话。
韩鸣喘着粗气蹲在离对方不远的地方,并没有贸然靠近。影倒在湿了的地上,雨密了些,韩鸣看到对方脸色惨白。
“喂……哥们……我说,你……没事吧。”韩鸣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觉得终于把气喘顺了。
影看着在自己左侧几步远,有点担忧又有着防备的脸,想努力扯扯嘴角,却忘了怎么笑,最终也没笑出来。
韩鸣不知对方刚才是不是求救,看对方一身黑衣,肯定准没好事,又不知对方是自己人这边的坏人,还是对方那边的坏人。纠结了一瞬,又觉得自己就是大夫。管这么多干嘛。
万一是对方的坏人,被自己救活了,就让初七他们把他杀了,自己也算抓住了一个敌人。当然,自己是肯定不会动手的,毕竟在生命不受威胁的情况下,韩鸣不想杀人。
如果是自己这边的坏人,那就救对了人,自己做了件好事。怎么想,自己做了好事,都该得到点好处,最好是初七的真传,那韩鸣从此在主人公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所向披靡,武功独步天下。
韩鸣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愈发明显。
影意识还算清醒,虽然已经过了十个时辰,可是影的毅力都很强。影门自然是让没有能力的影服下□□,受尽折磨才放出来。再给对方最后一条命令,算是为影门尽最后一份力。影出来前,接到的最后一条命令就是死在凭栏。
此刻影只看着对方在那里傻笑,却不想挣扎,只想躺着。
韩鸣收敛了笑,开始跑过去使劲拍那大汉的门。
大汉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看到小个子的韩鸣,还有地上躺着的人,气势更盛,又忍不住骂了声娘。
“你们是赖上我了,是不是?说了早不卖糖葫芦了,大半夜的,你们让不让人睡觉了?”大汉继续骂。
韩鸣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摸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架到对方脖子上,对方的声音,戛然而止。韩鸣心里暗自得意。
“去给我杀只鸡,我要鸡血,把这人给我弄进去,放在干净的木板上。再废话,我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别以为小爷我是吃素的……哼……”韩鸣把学得的话快速说完,觉得今天真是自己耍酷的幸运日。
那大汉一下怂了,唯唯诺诺地答应,进门便大力拍门,叫醒了已经睡下的老父老母,吩咐两个老人完全照做。
韩鸣见到两位老人时便收了刀,只说是朋友吃错了东西,需要帮忙。韩鸣看这大汉对两位老人的样子,凶神恶煞的语气,知道是个不孝的,现在却不方便插手。等到大汉把影抱进来时,影已经开始□□,口吐白沫,神志也不很清醒,一直摇头晃脑说胡话。
韩鸣大致检查了一下,初步确定是中毒,韩鸣猜测中毒成分与断肠草相同。那大汉早就吓坏了。韩鸣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给影灌了许多鸡血,催吐,韩鸣怕银针扎错,只能按摩里内庭、天枢、冲阳等比较保守的穴位,帮对方去除毒素。
等对方有所缓解,韩鸣便让这大汉去凭栏叫人,打算把对方抬回去医治,毕竟再不济,清王府上还有会用银针去毒的高手,环境也比这里适合医治病人。
韩鸣一直觉得要是自己能用内力把毒逼出来就好了,这门技能就像开外挂,功力越深,解毒越容易。虽然外挂不好,但是在自己或者自己人身上,好像也不错。
可惜的是,韩鸣也只能想想。最起码自己现今还做不到。所以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找清王府的大夫,发现大夫不在,也只能请人找师傅回来施针,自己开药。等到把事情忙完,对方的毒解了,已过丑时。
“怎么这些人一天没事就下毒?这谁一天就这么无聊,非要来下毒这一出?”韩鸣累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这可要问你们这些大夫。”影一翻着白眼答。
第68章 六十八、谋略(下)
“你说凭栏没有死人的消息传出?人不见了?”越明礼难掩吃惊。
“是,属下看着对方走到了凭栏,还进去了。今日却没有消息传出。”那影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没有任何差别。
“呵呵……好个凭栏!都说‘独自莫凭阑’,既然有人要‘一晌贪欢’,那我只能让他们从天上,坠入地狱。我想见见那个齐飞。”
越明礼不认为这些从几岁开始便只会服从命令的影,会假报消息或者违抗命令,却又难以压下心里的不安,总觉得事情有些脱离自己的掌控。
“是。”那影领了命令,便赶紧下去了。
“影,让人都盯着,最近这些影,不对劲!让人给和儿送信,告诉他早上见越涵的情况。”越明礼在对方离开后,用手摸着玉佩,沉着脸说。
不多久,初七便收到消息,上面写着“防寒”。
而此时越明诚也收到消息,皇上召见。
越明诚到宫殿时,太子已经在了。等越明诚向自己行完礼,越明礼看到对方的第一眼便确定对方不是自己的儿子越信,却还是爽朗地笑道“许久不见五弟,倒是愈发精神了。我在边关听人说,五弟身体不好,前些日子一直在家修养,还很担心。”
越芾着急道“诚儿,可真有此事?上次叫徐太医去你府中看,你不是说你没事,只是不想人打扰,是给清儿看的吗?怎么没听你说?”
越明诚温和道“多些父皇,太子挂念,明诚并无事,只是看父皇近来眼底有淡青色,想来是为前些日子边塞的事,本想分忧,却又没有大哥的武力超群,可以去边塞抗敌。便迷上养生之道,所以在家翻阅书籍,做了养生粥的方子。本想偷偷进行,却不想一点小事,也被传到边塞。害太子为明诚分心。”
说完呈上了养生粥的做法,这是韩鸣曾经给受伤的几人调养身体的方子。越明诚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越芾并不糊涂,又怎么听不出有人监视亲王府的意思。这时却笑道“诚儿一直是懂事的。虽说不能去边塞建功立业,可我这些儿子里,为我分忧的人,边塞有一个就够了。你呀,就关心关心我身体就行。”
越明礼装作不知何意,只笑着说“原来是这样。父皇刚才还说,明诚你最孝顺,正说到现今你已享齐人之福。也该让世子,早日与季姑娘成亲,不枉先王妃……趁着现今国泰民安,让百姓也跟着喜庆喜庆。”越明礼的话题一下就转到了今日的正题上来。
越明诚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越芾也笑着附和“正是,清儿已到弱冠之年,当初算命的齐先生说他不宜太早成亲,现在看来也不早了。有哪个皇子、皇孙弱冠之年还无妻妾的,平白让人猜测,说有人薄待世子。当日我给他的清王府赐名,也是不想有人怠慢了他。”
越明诚心里有苦难言,便道“季姑娘是李氏定下的,倒是门当户对。只是这些年,我对清儿……多有愧疚,虽说孩子亲事,该由父母做主,可对清儿,倒不好。也不知清儿是否有福气成为季姑娘良配,只怕……”越明诚做出苦恼的样子。
越明礼暗骂对方狡诈,一个是王爷世子,一个是奉常庶出二女儿,还说是“门当户对”,又说是李氏定下的。皇上人老,眼可不瞎,李氏做的事,大概有点消息渠道的都知道。
还说自己愧疚,明明是为了保护那越清,才二十年不闻不问,现在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对方了,才求皇上赐清王府。这个好五弟,这城府,可留不得!
越明礼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话,哈哈笑道“现在的孩子,就是年轻气盛。让父亲操碎了心,我们家信儿也是,当初说要在花节,自己去找心仪的女子。之前曾偶遇季奉常,也是个知进退的。只是那季姑娘确实温婉,印了季婉这名。又想到早晚是自家人,我还想着以后干脆认了她做干女儿。”
越明诚因这话心沉到了底。对方的话语里,处处暗示明日的花节,可是,谁敢娶一个越明礼想认作干女儿的人?
果然,越芾顺着越明礼的话道“既是这样,你要认季婉做干女儿,那身份倒也配得过,想来人品也可靠。原本就想着给清儿找个贴心的,身份倒是次要。现在有好的身份,自然更好。赶巧,明日便是花节,让两人见见,这也算是为清儿破例,两人没成亲就提前见见,诚儿你也就不用再愧疚。”
越明诚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便有人来搀扶。越芾一改之前精力充沛的样子,略显疲惫得靠在凳子上。
身旁太监小声说“皇上不必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皇上该颐养天年才是。”
“位子早就定了是他的,皇子、王爷这么多,可太子就一个。他又何必逼得其他人活不下去呐?机关算尽,到头来反而弄巧成拙。”
越芾叹了口气。
身旁太监劝慰道“亲王是真的忧心您的身体,皇上你不可太过操劳。”
越芾看着眼前的茶杯,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越明诚没有回府,便直接来了清王府,找越清说了这事。越清静静地听了,没有说话。越明诚有些烦乱,也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地喝了半天的茶,越明诚站起身走了。
越明诚一离开,越清便冷着声音说“要是把我当主子,就别告诉他。”
君竹赶紧答是,却不敢告诉对方,初七在越明诚来之前便在暗处了,从头到尾听完了所有话,刚离开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