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防备的鹰族大吃一惊,身体往后倒退数米,刚稳住身形,抬眼见颤颤巍巍的非兽人已经跑到了洞x,ue的出口,眼看就要跳了下去。
“呵!”鹰族怒不可遏,暴喝一声,双腿曲起弹跳,呼吸之间已经跃到骆寻身后。他一把扯住骆寻头发,大力往后一拉。
“啊!”骆寻被甩到地上,头皮仿佛要被蛮力剥开,他快要把一口牙咬碎才勉强撑过。
鹰族却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狰狞的脸由远及近,被激怒的他直取骆寻脖颈!
骆寻就势往旁边一滚,鹰族利爪的破风声y魂不散地贴近,爆裂在耳后。
要不你死,要不我亡!骆寻眼里野蛮地长出了狠意,他借力往石壁上一蹬,迎着鹰族而去。
鹰族猜到他的意图,身体往旁边闪躲,可受伤的身体反应迟钝,他腰腹的一个伤口还是落入了骆寻手里。
骆寻毫不留情,利甲抠进鹰族的血洞,在其中深深搅动,鹰族浑身颤抖,手掌捏起骆寻的背,刺入他的骨rou之中。
骆寻紧紧咬牙,哪怕背焚烧般痛苦,都不愿意放手。
鹰族痛不欲生,两只手齐齐出动,抓住骆寻的肩膀,把他往外面扔。
骆寻的手逐渐脱离鹰族的身体,就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他改变手掌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在鹰族腰腹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
同此同时,他人也被重重甩了出去,打在坚硬的石板上,低沉闷响。
他全身都要散架,ji,ng疲力竭,眼神开始涣散。模糊之中,只见鹰族捂着自己的腹部,缓缓站了起来,似要往他这边移动。
都到这一步了,没理由死在这里!
骆寻的思绪一下被拧成了一股绳,毫不犹豫咬在自己唇上。他此时对疼痛已经没有多大知觉,尝到血腥味清醒了一点,逼迫自己爬起来,抖如筛糠地跳到洞x,ue之下,也不敢往后看,没命地往前奔跑。
快点!再快点!往前走!到了屏障旁,受重伤的鹰族不敢乱来!
再快点啊!为什么此刻双腿这么不争气!
骆寻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可就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脱力地摔倒在地。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来了。还是来了。他用尽所有的办法,希望能绝处逢生,可老天还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为什么!让他来到这里!又要这样死去!再次经历死亡,重演悲剧!
他明明不想认命!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命运!
悲从心来,骆寻连转头的勇气都失去了。
就这样把他杀死吧,没什么可留恋的,青岚,你现在还活着吗?我死后,你好好活着……
一个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骆寻闭上眼睛,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个手掌却迟迟没有动作。
骆寻艰难万分地转头。
一个熟悉的面孔,冰冷的双眸,紧闭的嘴唇,冷冽的气质好似从二次元世界走出。
这个非兽人的眼神如此空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饶是千漠这样一贯冷漠,对族人关心甚少的人,也不免心中刺痛,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兽人,原本以为这里有一只野兽,结果看到了岌岌可危的族人。
这就是最近在部落引起轩然大波的非兽人。哪怕千漠对部落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也在看到骆寻脸庞的第一时间辨认出了他。
天马上就要黑了,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你怎么样?”千漠出声询问,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充满了紧张。
没办法,这个非兽人伤得太重了。不说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这人全身上下没一块好rou。脸上、头上布满血污,嘴唇也被咬破了。双肩有两个深可见骨的窟窿,正流着汩汩鲜血。兽皮衣破破烂烂不成样子,背上有几道抓痕,很深,皮rou都翻卷了起来。
眼前惨不忍睹的非兽人闭上了双眼,嘴唇抖得不行,好一会儿才吐出破碎的音调“请救我回部落……我欠你……一条命。”
千漠看他脸色苍白,明白他已经失血过多,不能再拖。当下把他翻过来,抓起他的手臂,想把他背在背上。
“呜……”骆寻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吟。
千漠停下手里的动作,见骆寻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两行清泪正从他的眼睑流出,缓缓从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上淌过。他心里一窒,顿时动容不已。
再往下一看,骆寻的前胸和腰腹也有许多抓伤,比背上的更多。难怪不肯让他背,这伤口要是压在背上,该有多痛?
他从来没有见过伤得这么重的非兽人,从来没有。
“忍忍,很快到了。”不善言语的千漠破天荒地出口安慰,一只手小心翼翼从骆寻腋下穿过,一只手从他的腿下穿过。无意中碰到骆寻的尾巴,软软的,千漠这才明白,他的尾巴也被折断了。
对有尾巴的族人来说,尾巴是他们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尾巴被伤的痛苦不亚于断臂。千漠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低头看着眉头紧紧皱着的非兽人,慢慢放缓呼吸,尽量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
骆寻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嘴唇白如卵石,等熟悉了千漠的气味,头一偏,埋进千漠怀里,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面上全是脆弱之色。
千漠不敢耽误,健步如飞,很快跃入屏障之中,略加思索,抱着骆寻往医师家里进发。
活不活得过来,就看你自己了。
第15章 一点线索
热……好热……被挂在火山中炙烤……
喉咙干得要开裂,像是一条在烈日下暴晒的鱼。
“水……”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声音被包在喉管里,发不出去。
却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近他的嘴唇,接着一股细流流了进来。这人的动作很轻柔,等他慢慢喝下这一口,才接着喂下一口。
这种感觉和刚苏醒时青岚喂他食物的感觉重合起来,他虚弱地唤道“青岚?”这次有声音了,尽管低如蚊蚋。
除了青岚,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对他这么温柔了。
“啊,醒啦。”
不,不是青岚。这个声音……分明是他刚穿越过来时,很粗暴喂他喝药水的医师。屈辱的感觉随着记忆慢慢复苏,骆寻挣扎着张开眼睛。
光线很朦胧,骆寻眨了眨眼,静静观察,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透过前方一个窗户看,外面一片漆黑。已经是夜晚了。
“青岚呢?”他没忘记自己出屏障的目的,急急发问,一个不查呛住了,咳嗽起来。这声咳嗽带动五脏六腑,疼痛再次把他淹没,连咬牙的力量都聚不起来了。
医师想给他顺顺气,但他全身没有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方。等骆寻好点了,医师放下悬在空中的手,重新拿起手中的东西搅拌着“他在屏障外遇到了点意外,腿受了伤,快天黑的时候克里把他背了回来。我给他看过了,问题不大。他有点疲劳过度,在回部落的路上就睡下了。”
克里,克里。骆寻默默在心里默念两遍,把这个名字记下。
“骨头……有事吗?”医师说得太含糊,这里医疗落后,他真担心青岚会瘸了。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他不会死,你就不一定了。”医师转过身来,手上拿着一个类似头骨的容器,拉了个凳子坐到床边,用一条两指宽的长方形木头薄片,从容器里挑起黏糊糊的东西,往骆寻身上抹,“你别告诉我,你这是野兽抓的。”
发光石微弱的光芒下,医师清秀的脸庞变得柔和,连稍显冷漠的声音都温暖起来。
药物涂在肩膀的窟窿上,先是刺痛,继而酥麻,最后变成一团炙热。
医师的话冷冷的没有起伏,可他的动作是小心翼翼的。骆寻对他态度的转变感到疑惑,他始终不能忘记之前被强制灌药的痛苦。但他没有发问,没有余力关心这些了。
“火翎……”骆寻记得医师的名字是这个,他确认般呼唤。
“怎么?”医师没抬头,仔仔细细涂抹着药物。
“请……请你帮忙……随便拿什么东西……帮我把头发弄断……要很短……剪光也没有关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骆寻奇怪的请求让医师诧异地抬起了头。还真是莫名其妙,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问青岚,第二件事居然是自己的头发?眼看着骆寻的眼皮越来越耷拉,马上就要陷入昏睡,火翎答道“这个忙我帮不了,头发是不能随便弄断的。你要真想处理自己的头发,就争点气熬过去,等痊愈了自己弄。”
骆寻没听完,意识开始分离。
如果不是这把头发,他的肩膀上就不会有这两个血洞。他就能更快逃出洞x,ue。他很清楚,要是鹰族没有受重伤,他一丝逃离的机会都没有。不可能在鹰族的爪下闪躲开来,更别说发出最后一击。
赤|裸裸的现实冲击着他,遇上残酷的敌人,他的反击就如螳臂当车,显得有些可笑。生存法则,异常残酷。
现代社会体会不到这种强与弱的强烈对抗,最多只是贫富差距。他曾经穷困潦倒,吃过馒头、烂掉的蔬菜果腹,可忍一忍,想想办法,总是能走出困境。到后来,不说他多么强悍,至少不是弱者。这次遇到鹰族对他的冲击,不亚于他上辈子面对死亡。
不,比那次更甚。爬山从山顶跌落的时候,死亡的感觉是很短暂的。而今天的痛苦,以后将一直如影随形。
他明白自己的弱小,可血淋淋的伤口、那种濒临绝境的颤栗感残忍地提醒着他,他比想象的更加不堪一击。
低沉的意志无疑是雪上加霜。
从后半夜开始,他的身体开始持续低热,到第二天白天火翎检查的时候,低烧转变为高烧。他似梦似醒,脑子里全是浆糊,昏昏沉沉之间听到有人在和他说话,就像似的在耳边打转,听也听不真切,让他烦躁不安。
起起落落间,他做了一个梦。
他回到了21世纪。
他很少做梦,哪怕做梦,梦的也都是些光怪陆离的场景。而这次,和以往的梦都不一样。
他漂浮在上空,周身一片白,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是在医院。一个穿着红色套装的女人背对着他,她看着病床上的人,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他缓缓落下,站在地板上。
他感觉到一种心悸般的熟悉感,双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嗫嚅地呼喊一句,那女人闻所未闻般,肩膀起伏得更厉害。他机械地走近,伸出右手,刚要拍女人的肩膀,外面突然一阵电闪雷鸣,他瑟缩一下,强烈光照之下,他看见了女人的脖子。
那上面有一颗痣。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时候,后面的病房门被推开了,他听见了脚步声。
女人停止了抽泣,往后扭头,他来不及躲避。可女人的目光却直接穿过了他,落在他的后面。她脸上黑的红的糊作一团,妆容显得滑稽又可怖。
他抖如筛糠。
女人很快转过头去,胡乱擦了擦眼泪,哑声对着病床道“活该短命,干什么不好非要去爬山?摔死一次都算少的!命中注定的短命鬼,你就是命中注定的短命鬼……”说着,她又哽咽起来。
他的脚步不听使唤,越过女人走到床边。
终于看清了病床上人的模样。
尽管脸上包着绷带,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床上的人。
正是他自己!
他心中大骇,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那么多年没见的母亲,此时在病房里,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骆寻什么也听不见,这漫天的消毒水气味好似扎进他的肺里,让他不能呼吸。他从门边穿过,不顾一切往外面走。他从来不知道雨滴打在脸上会这么痛,痛到了他的心里。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没有目的地,没有方向。
他是没有躯壳的灵魂啊。他,已经死了。
“啊——”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青岚坐在他面前,正低头拿着一片很大的树叶在给他扇风,听到动静抬头,惊喜道“你、你……你醒了!”
眼睛红肿得像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