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衡唇角一勾,笑得意味不明“是吗?你就不怕大阿哥听到了瞪你?”
八阿哥眼底更沉,笑容虽未变,却冷了很多“你果然不是老四!”若是老四,哪怕心里再不喜,也不会不叫大哥。
“这话从何说起?”君衡再搭一箭,随意瞄准后松了弦,又射中了远处的箭靶。
八阿哥语气肯定道“老四偏文弱,骑射不怎么好,弓四石半在兄弟中是出了名的,而你却骑射出众,堪与大哥争锋,除此之外,老四从不会下厨,而你却能做出连御膳房的师傅都称赞的点心。”
“还有呢?”君衡好整以暇地问。
“哼,破绽太多了!”八阿哥冷睨他一眼,“老四不会像你这样笑,不会如你这样懒散,不会对生身额娘彻底不闻不问,哪怕是改了玉碟!”
“老四烦躁时喜欢捻动佛珠,而你……纵使宫里传言信佛至诚,却从未戴过一件与佛有关的东西,别说佛珠就是护身符都没有;老四生性易急易怒,所以才以冷面示人,而你……冷确实也冷,却极少生气急躁,要么你本性从容,要么你从来不在意;老四最讲规矩整洁,对子女一向以严父自居,而你……待弘晖和瑚图里却宠溺纵容,甚至肯与他们一起玩耍……”
君衡见他还有很多要说,不禁笑吟吟地打断,面上不见丝毫被识破的慌乱“没想到我有这么多漏洞啊……不过,那又如何?总不会你还想像康熙二十九年那样杀了我吧?”
“你到底是谁?”八阿哥胸口起伏,一提起康熙二十九年那件事,他就觉得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他重生之初一心想要找心狠手辣、绝情寡义的雍正报仇,谁知这却是个冒牌货?
君衡倏然敛笑,一双墨眸透出森冷漠然,那温度似乎能冻结到人骨子里“问别人是谁前,是不是应该先自报家门啊,廉-亲-王?不,或者说是……阿其那?”
八阿哥瞳孔一缩,俊秀的脸上迸发出可怕的气势,那是他上辈子多年沉浮历练出来的“你究竟是谁?你既不是老四,怎会知道……”
君衡随手将弓扔到箭桶上挂着,轻蔑地上下扫了他一眼“我的确不是雍正,不过……你是谁,你们的里子是谁,却没一个能瞒得过我。爱新觉罗·胤禩,劝你好自为之,康熙二十九年的事我不会找你麻烦,但你最好不要再擅自妄动,否则早就怀疑你的那个人,可不会无动于衷!”
那年他故意关心同样落水的八阿哥,康熙立刻就起疑了,毕竟……那时的他是出了名的冷寂之人,除了十一和十三,兄弟中还真没关心过哪个,便是传闻关系很好的太子,也没有。
八阿哥眼见面前的男子错步离开,惊醒般追问“你们?你们都是谁?还有,谁在怀疑我?”
君衡顿足转头,冰凉地牵牵唇角“我为何要告诉你?你……值得我示好吗?”
八阿哥顿时语塞,眼睁睁看着那清瘦的背影远去,明明他才是那个来发难的,怎么到头来反而成了被动的那个?这个冒牌货……他想到方才戳穿他是廉亲王时的那个眼神,以及后来扫视他的蔑视,仿佛他这个经历了两辈子的人,在对方眼里与蝼蚁一般渺小。
这个冒牌货到底是何来历,怎么会……会让他有种,他们完全处在不同高度的感觉呢?这个假的老四,是个狠角色!
八阿哥万万想不到,本以为拿到把柄的他,反而被个冒牌货彻底压住了气势,而且,人家根本不怕他戳穿真假,要么是早有准备,要么……假老四根本不在意他说出去!
这边心中思绪疯转的八阿哥哪里知道,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一双黝黑的眼睛完全看到了这一幕呢?
作者有话要说《晋书·载记第十三十四》说的是五胡乱华时期,前秦世祖皇帝苻坚的事。
苻坚是五胡中较为懂得治国之道的皇帝,他的皇帝做的不错,文治武功都很好,就是有点妇人之仁,对灭掉的国家皇族予以优待,而不是赶尽杀绝。
有句话形容他这个做法很贴切灭了人家的国家,将人家全族放到一个地方,再纳几个人家的前皇女,好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他肯人家肯吗?
苻坚灭了前燕后,按例要纳前燕皇女清河公主,却在同时看到了比清河公主小两岁的慕容冲,然后这厮就把人家姐弟俩都给纳了,当时慕容冲才十二岁。
后来,苻坚重用的汉臣王猛劝谏,苻坚才将慕容冲送出宫,他待慕容冲的确不薄,还许以太守高位,可最后慕容冲还是反了他。
慕容冲二十七岁时兵临长安城下,苻坚站在城墙上还派人送去一件锦袍,想唤起曾经的床第之情,可惜……
慕容冲说“孤今心在天下,岂顾一袍小惠。苟能知命,便可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当宽贷苻氏,以酬曩好,终不使既往之施独美于前。”
意思就是我现在心在天下,岂是你这小恩小惠能够收买的?如果你识时务,乘早投降,那我也会像你当初优待我一样优待你。
结果苻坚当然不肯,后来慕容冲率兵杀进长安城,就屠城了,紧接着复燕为帝,可惜……第二年他就被杀了,时年二十八岁。
本文中选取这个劝谏,主要是四四想让康熙顾虑名声而放了君衡,并没有意指康熙亡国、或君衡逆反的意思,苻坚收慕容冲确实影响不好,后来会让慕容冲出宫,也是因为这个。
偶对慕容冲很怜惜,亲们如果感兴趣,可以去查查慕容冲的资料,然后就知道了。
7271 你纳一个,朕杀一个
皇宫,四福晋的房中,奴才都被遣退了,屋里只有君衡和两个孩子。
弘晖和瑚图里并排趴在床边,牢牢看着床上昏睡的女子。君衡眼瞅着两个小脑袋排排晃,不由得掩唇轻笑,他视线一移,看向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幻影,如今谁都知道四福晋病了十来天,怕是……前朝后宫,很多家里有适龄秀女的,都盯着这里,只等着四福晋一死,下届选秀好争取做他的继福晋,虽说前有两个嫡子嫡女,可孩子才三岁,对生母的记忆到底少,若是养母做得好,将来自是不愁的。
最重要的是,他院里就四福晋一个,再没有其他女人,别说侧福晋,就是侍妾都没有,便是做了继福晋,嫁进来也不受膈应啊,所以,他现在的热门程度不亚于下届选秀时要大婚的几个皇子。
“阿玛,额娘什么时候醒来啊?”瑚图里不安地问。
弘晖小眼神一甩,鄙视道“快了,小小,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可是……可是文秀说,额娘病的很厉害,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还说我们很快要有个继额娘,她会对我们很不好,会欺负我们、再也不给我们吃桂花糕!”瑚图里低着头,眼底浮现水雾。
“就会胡说,额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弘晖皱眉道。
君衡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左不过是有人心大了想搏富贵,乘着四福晋不好就来使小手段,这种事他向来是不理的,四福晋都能处理好。
他把将两个孩子搂到怀里,语气轻柔地哄道“小小别怕,就算没有额娘了,阿玛也在呢,没人敢欺负你们、不给你们桂花糕,再说了,阿玛早就说过,你们额娘只是累了,所以才要饱饱地睡一觉,睡饱了就醒了,还会像以前一样和你们玩、和你们笑,小小不相信阿玛吗?”
弘晖神情放松了很多,到底是个孩子,虽然知道床上的是假的,也难免心慌。他拿出哥哥的范儿敲了下妹妹的头“小小笨,难道你不相信哥哥和阿玛,要相信一个奴才的话吗?”
君衡看着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不禁摇了摇头。
他们是龙凤胎,可一出生测试的时候,弘晖是单系水灵根,修炼资质绝佳,瑚图里却是水木土三灵根,虽然他和四福晋从他们周岁后,就用自身灵力引导他们吸收灵气了,但差别还是显而易见的。
四福晋去渡劫结丹,弘晖第一眼就知道床上的是个幻影,瑚图里却分辨不出,兄妹俩的未来已从现在就分作两种了。
“小小,等你额娘醒了,就把这段时间所有的事跟她说一遍,谁跟你说了什么话也要说,你还记得吗?”君衡交待女儿,他不管院里的事,可不代表他会放纵。
“嗯,”瑚图里点点小脑袋,“记得记得,小小最聪明了!”
九月初,塞外。
康熙坐在帐子里,拿着京城来的密报细看,如今围猎已经结束了,只等着东西归置好,就能回京了。
“嗯?四福晋病愈了?”康熙眉心蹙起,他对这个与君衡有过亲密接触的女子很是不喜,虽不会出手除掉,却也不会另眼相待,所以,得知四福晋病重,他是心存窃喜旁观的,唯一不满的是,君衡竟然日日都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