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日青拉到桌边坐下,欧阳宁看着日青瘦了一大圈的身形长长的叹,“你这傻孩子,何必为我这样,他们说的,本就是事实啊。”
“才不是呢!”日青有些急,他家公子就是这脾气,生啊死的通通都挂在嘴边,想来早就看开。“公子会比那些口无遮拦的混蛋活的更长更久的!日青保证!”
少年义正言辞,欧阳宁有些呆住,看着他很久,这才笑出声,“好,好,青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着,把面碗往前一推,“吃吧。”
加了鸡蛋的碗里冒着热气,日青一时觉着无措了,盯着碗筷愣了半天,欧阳宁以为他是不是哪里疼,关切的摸了摸他的头,“还好吗?”
“这、这、”这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下文来,欧阳宁笑笑,“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好,从除夕开始,便天天让厨子加碗面,你要是回来,正好就能吃上热乎的。”
“青儿,又长大一岁啊。”
鼻子里酸得不像话,日青看了欧阳宁半天,捧着碗大口嚼了起来。和平时吃的面一样啊,为什么会觉得这么温暖,暖到眼泪不争气的噼里啪啦落下来。
从来没有人会待自己这般好,只有宁少爷,只有他,是真真正正把自己当人看待。
欧阳宁见他如此,怜爱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肌肤相触,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样,日青抬起头来,眼神交汇那刻,两人都是一愣。
那种柔软的悸动,在胸口慢慢的融化开来,像是一整季娇艳的牡丹,瞬间开放。
往后的事情,似乎就是顺理成章了。
欧阳宁第一次抱日青的那天,京城来了一位大夫,说是辞了官的御医,受丞相之托,来给表少爷诊治。日青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都说御医专门给皇上看病,少爷这次终于是要好起来。
就好像久病不愈的那人是他,兴奋的一路跑到内宅连气都不顺就哇啦哇啦的跟欧阳宁吼着这个好消息,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卷,静静的看他,很久很久,这才笑出声。
“你这痴儿。”
都说久病成医,这病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究竟能不能好,自己比谁都清楚。
于是踱到日青身边,看着他的脸,缓缓的问,“若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难过?!”紧接着看着少年的脸色蓦地灰败下去。
这个小青儿啊,总是不愿听自己说这番话,生离死别的事情那么多,哪由得了凡人做主。可是为什么看见他流泪的脸,自己的心总是会跟着不停抽痛。“好了好了,”提手拭去少年脸上的泪珠,“我错了便是。”
几乎是在下一秒,便被日青扑个满怀。
鼻间满满都是那人的气息,清雅的,带了点苦涩的药味。日青也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他在少爷怀里,他紧紧的抓着他,体温隔着衣衫缓缓的传过来,他只要知道少爷还活着,就会感到莫名的安心。
“青儿。”欧阳宁温柔的嗓音传来,少年抬起头,便对上一双深如秋水的眼睛。
简直要把人吸进去才肯罢休。又或者,是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自己就已经被他抓住。
所以,当欧阳宁的吻翩然落下,日青并没有闪躲。
“日暖风恬,天朗气清。”一番缠绵之后,欧阳宁搂着少年,一字一叹。“什么?”少年有些懵懂的仰着头,欧阳宁见他这副样子,不禁爱怜的亲了亲他的鼻。
“青儿,你可知为何当日我要选你做我的伴读?”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啊,却一直都从爹那里听说你的事。他告诉我,捡到你的那年,连下了几个月的暴雨,河水泛滥,眼看就要殃及丘异,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在门口遇到了你。”
“可能是你的父母逃难而来,实在盼望你找个好人家,便把你放在篮子里扔到我家门口,说来也怪,我爹一时好心收了你,不出三天,竟然放晴了。”
“日青,日青,便是晴啊。”
少年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这段往事,他枕在公子胸前,那么靠近,甚至听得到那微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你那么幸运,那时候我想,要是有一天,我的人生也能雨过天晴,就好了。”
“青儿,成为我的阳光吧,我要和你一起,活的长长久久。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所谓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就是你明知道前路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是会不管不顾的一头栽进去。
日青不是没想过和宁少爷的未来,他自己是什么身份,这点从来不敢忘记。
可还是在欧阳宁的言语中一点点的沉溺下去。
所谓的喜欢,爱,男人拥抱着他说给他听,每字每字,皆是深情。
“青儿,我会对你好的,青儿,我会对你负责。”
可就算他都相信了又能怎么样,自己只是一个下人。
一月,两月,春暖花开,欧阳宁精神好了许多,整日都要和日青呆在一起,方能觉得自己是个活着的人。
只要有日青在,哪里都是暖阳。
这样的感情,也逐渐传入了大家长的耳朵里。
起先并不是很紧要,只觉着宁儿同那小厮混得太好,直到后来听说宁少爷是怎样气急败坏的赏了调戏日青的管家一巴掌。
欧阳宁活了这么大,从来没同任何人发过脾气,更别说是教训那个狗仗人势的管家,本以为这府里除了老太爷,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那日不过是垂涎日青的清秀,想要用强,正被欧阳宁撞上,不由分说的打了管家一巴掌。
仿佛还不够解气,叫上家丁,狠狠的打了他一顿这才罢休。
这也没什么,管家再大也只是个奴才,既然是奴才,盯上主子的人,哪怕扒了他的皮都不为过。
但欧阳宁搂着日青偏偏说了句,“谁敢再碰青儿一根汗毛,就是跟我欧阳宁过不去。”
这哪还是平日里温婉谦逊与世无争的宁儿?!在他心里,那奴才的分量,是不是太重了一点!
等欧阳老太爷意识到这点,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欧阳宁心里,日青的位置早无法取代。
欧阳宁眼看到了二十四岁的生辰,欧阳老太爷突然提出了给他说媒的事儿。其实按道理这个年纪还未成家的已然是少数。以前实在是怕宁儿的身体承受不了,再一个欧阳宁也没什么想要成亲的念头,如今有了日青,便更加不提娶妻的事。他也不知父亲何以突然间重提此事,年内竟然就要办了。找了日青商量,男孩只是垂着头不吭声,“少爷,日青别无所求,只要能在少爷身边就好。”
“那怎么使得!”欧阳少爷几乎是拍案而起,吓了日青一个哆嗦,“我说过要对你负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不会娶任何人!”
要说这平日如水的人,一旦冻成冰,便是能伤人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