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很长的黑暗里,我总是重复听见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冗长很复杂的句子,只是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的念着我的名。
“笑堂,笑堂。”
吵到我不得不醒过来,痛骂他一顿。
男人看着我,几乎是要跳起来,他拉着我跟我说话,我迷糊的听着,脑子里却反应不过来。
身上疼得简直令人撑不下去,隐约只记得自己好像中了枪,可为什么会中枪呢?!我闭着眼,医生什么的很快冲进来,围着问我各式各样的问题,我哼哈着应对,头晕得更邪乎。
仿佛是一片荒野,老杜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跟着死命的想把他追回来。
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漆黑的工厂里,我没有防备的被人打中。
“杜可,杜可他还平安么?!”稍稍能把事情串联到一起,我强打着精神问景御寒,男人俯下身来抚着我的脸叹,“除了你,大家都好好的!”
“怎么才一下不注意你,就又出这种事呢!”我勉强笑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杜可正在床边,他看着我笑了笑,不禁同我打趣。“好小子!这次醒得倒快。”我有气无力的看他,很久,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似乎有点不太像他了,很真诚,又很歉疚的对我说,“弄成这样,我应该负责,对不起。”
摇头,我的动作仍旧不能太剧烈,只是看着这个自责的人劝慰,“又不是你开枪,为什么要怪你呢!”,许是我说话底气不足,杜可拉了拉凳子,更靠近我身边,低下头来听我说话。“是我自己不小心,我是菜鸟嘛!”他咧嘴,看上去比哭还难看,“展霄,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打伤你?!”他尽量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其实我也很想回忆起来,从背后中枪,那样一个瞬间,我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在倒下之前就已经昏死过去。“不知道,那个人从后面偷袭我……我好像看见了,可实在想不起来。”
“喂,你们在干嘛!”景御寒从外面走进来,有些惊讶的瞧着我们。
杜可正俯身,头凑在我耳边,样子甚为亲密。他可能是有些吃醋,走过来咳了两声,老杜却像是要故意气他,照样和我很贴近。
“展霄,你静静的听我说,”他伏在我的耳边说话,一字一句,“我亲眼看见,开枪的那个人是唐少。”
“只要你和来录口供的同事说你看见是那小子打伤了你,我们就有机会扳倒唐家。”
在我的脑子里,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念白。长到即使老杜已经起身冷冷的看了景御寒一眼拂袖而去,我却仍旧回不了神。
我理解不了,那个人是唐少的含义。
并不是怕死,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还是林笑堂的时候我就明白,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在飞溅的血液中结束一生。这是极其壮烈的死法。
我只是没想到,那颗穿透我身体的子弹,它沿着笔直的路径呼啸而来,而路的那头,拿着枪的那个人,会是那样的熟悉一张脸。
很多时候,都说着如何如何爱我;很多时候,会为了我费尽心思,耍小聪明,或者伤心。
甚至,他还站在林笑堂的墓前,用很悲伤的语调对身为展霄的我说,他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
如今却能够亲手要我的命了吗?!
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破碎,原本就不喜欢那个人的呀,为什么还是会觉得被打击到了!我想深深的叹息,却觉得肺里疼痛难忍。景御寒似乎看出我的不适,冲上来,任由我狠狠的掐住他的双手直到抓出了血痕。
“笑堂!笑堂你怎么了!!!”他发疯的按着紧急按钮,医生进来查看一番,要我放松,见我冷静下来,这才将矛头转向一旁的景御寒。
“景先生,展先生现在的情况刚刚稳定,请您暂时不要再做任何刺激他的行为了。”
景御寒一时哑口无言,沉默的听着,然后委屈的看了看我。医生交代完这才放心离去,他坐到我身边,将我的手轻轻握住。
“笑堂,没事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三天之后转入普通病房,景御寒怕我不舒服,特意包下了医院的室,我看着他忙来忙去,心里很是温暖。
已经能坐起来,还是需要靠着很柔软的东西,否则伤处还是会锥心的疼。伴随每一次呼吸,深入到骨髓中。枕头,或者景御寒的胸膛,成为我最好的归处。
男人抱着我的时候,从来都不敢用力,只是圈着我,呼吸喷在我的颈项。有时什么都不说,能够安静的呆上一整天。
我实在奇怪他怎么这么闲,逼问着,才知道最近为我已经推掉了不少案子。
“笑堂,你要知道,没什么会比你更重要,那时候我接到杜可的电话,说你不行了,我简直都快吓死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说我一点点感动都没有,那不现实。可我不想让这个男人为了我荒废太多的时间,他有他的人生,他永远都应该是那个英俊潇洒举手投足都会风靡万千少女的景大律师,而不是只是守在我这个小警察身边虚度光阴。
软磨硬泡的要他去工作,他终究敌不过我,或许怕我生气,到最后把文件什么的通通带到医院来看。
好在这个所谓的病房里一应俱全,要是喜欢,当成休假小住也不是不可。
期间处理这件事后续的同事来找过我几次,公务原因,景御寒不方便在场。他们果然询问我有没有目击到凶嫌为谁,我想着老杜的话,一阵沉思。
“对不起!我没看见。”
“什么?!”来的同事显然有点诧异,我抱歉的笑笑,“对不起,我是背后中弹,所以……”他显然以为能从我这里问出些什么,不禁有些失望。
我并不是在有意偏袒唐少,我同他还没到那个地步,我确实是没看见。
或者正如老杜所说,我只要撒这个谎,一切就都会不同,天性却阻止我这么做。
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这是原则,不能随便丢弃。
上面显然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派了几波人过来看我,一个个嘘寒问暖,其实并没有什么想要真正关怀我的意思。我懂,非常明白。后来他们说,今后会尽量安排我到一个好的部门做事。差事清闲,叫我不要太担心。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搞得已经像我死了一般。
后来我跟景御寒闲聊提起这事,我试探他,关于我的伤,景御寒总是显得支支吾吾。他越是闪烁其词,我便越是不安,我深深的看着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去抓他的手。
“御寒,你一定知道!我怎么了!!!!”
“你别激动啊!”反扣住我的手,景御寒扶我躺下。“笑堂,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你很好,很健康!只不过……”
那双大眼睛直盯着我看,很忧伤,又恨无奈,像是这话说出来就会伤害到我的神经。其实没关系,我一向大条,最坏的都经过,没有什么大不了!
“医生说,你中弹的时候,有一枪打穿了你的右肩胛骨,你以后,不能再当刑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