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你要是再这样,我马上就杀了那警察你信不信!”
唐司此人,不用多说,言出必行且歹毒无比。为唐家,杀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唐少太了解自己的二叔,强打着精神到公司去,形势却没有任何好转。很多时候签字签到最后秘书会特别无奈的提醒,“老板,你看你又写错名字了。”
除了林笑堂,还是林笑堂。
唐少终于真正懂得自己的出现林笑堂来说是多么的糟糕,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如此深刻过。以前他只是想想,想想笑堂不能爱自己的原因,想想如果把唐门洗白了会怎么样。
可现实世界里没有如果,他一直明白,说什么保护他,什么一生一世,其实离笑堂远远的才是正道。
于是无论如何要去看他一眼,就一眼,知道他安好,从此会永永远远彻底离开林笑堂的生命,再不出现。
男人躺在床上,带着呼吸器,脸上仍旧没有一点血色。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在丹麦那天,他明明还活蹦乱跳的和自己说话,和自己道别。
从开始到现在,和林笑堂相处的每个瞬间,不断的在脑海间闪现,唐少蹲下身,悄悄的抚上那人的手。
“很疼对不对?我不是故意的!”
“笑堂,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想他再也没有机会当着那人的面说这句话,眼睛酸胀得不像样。对方睡得很沉,屏幕上心脏曲线跳得稳健有力。这样他就放心了,笑堂还活着,就足够了。
“不是来跟你说再见的,不会再见了。”把口罩摘下,他吻上他的脸,很长很长时间,直到什么东西从眼里跌落下来,温热的,瞬间迸溅成冰冷的尘埃。
唐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起身,出门,又在房门前站了很久,这才把衣服帽子摘下来,转头,看见景御寒。
一双人,一个怒不可遏,一个冰冷阴霾。
两看相厌。
唐少拾掇了一下头发,领着班手下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男人像是在无视他,却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将他叫住,“站住!”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景御寒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唐少便更不用提,他甚至不屑去看他的脸,只是讽刺的提起嘴角,“你怎么还好意思来看他?!”
“什么?!”唐少停下,转过身看着景御寒的背影,他实在讨厌这个男人,凭什么林笑堂要对他死心塌地,凭什么无论他对笑堂有多坏最终还是能够完好如初,他恨透那二人的羁绊,恨不得除之后快。“你再说一遍!”
“当我不知道么!笑堂这伤,是谁造成的!”
“不愧是姓唐的,你和你那个二叔,都是一个样!”
这话显然是刺痛了唐少的神经,他上去揪住景御寒的衣领,得到的却仍是清一色的白眼,“我说错了吗!一个是为了侄子,就可以杀死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另一个更好,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人家,到头来一枪就能把他的肺打穿,我呸!”
拳头迎面而来,景御寒伸出手,紧紧攥住,他确实是律师,但自由搏击这种东西他也时常在练。一时四目相对,电光火石,景御寒冷哼一声,把唐少的手甩到一边,“算我求你,别再接近他,每次只要靠近你,笑堂准没有好下场。你就当是成全他,都不行吗!”
在景御寒和唐少一生中,交流的时候很少,以至于很多时候回忆起彼此,都是冷冷的哼上一声,再翻着眼皮想‘那个家伙啊……’。事实上,如果没有遇到林笑堂,或许两个人能够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人生没有如果。
唐少看出景御寒的怒气,景御寒也惊觉出对方的伤心,两个人都是深深的爱着某个人,爱到彼此无法相让。
于是都是无言,唐少拦住一拥而上的随护,盯着景御寒很久很久冷笑出声,“我的事轮不到你来干涉。”随后转身,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景御寒便愣住了,他从来看不透那人的心思,也没打算看透,可是为什么最后的那个笑容要如此绝望,绝望到即使隐藏在强大的气场之下,也会让人觉得伤心。
或许那个人,是无心的吧。他深深的低下头,忽而为自己的念头笑出声,怎么可能!
怕唐少是不是动过什么手脚,急忙换好衣服进到病房里查看,发现那人心跳仍旧平稳如常,这才放下心来,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眼巴巴的瞧着。
景御寒在医院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看着展霄。连护士都忍不住说,他有你这么好的哥哥,真是福气。
其实这话应该反过来讲,能遇见这家伙,是自己的福气。此番劫难一过,无论展霄说什么,自己都答应。想着,不禁挂了一丝笑,想不到他景御寒有朝一日也会步入妻奴的行列且倍感荣幸。“笑堂,”忍不住去握那人的手,“笑堂,起来吧!”
一丝颤动从指间传来,虽然微弱,却被景御寒捉个正着。
“笑堂!笑堂!!!”他等了好久,就是想要让他睁开眼睛,虽然只是几天,在男人心里却已经如同几十年般漫长。他再也不要过这种无法和他说话沟通的日子,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一直一直在一起,“笑堂!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醒一醒啊!!!林笑堂!!!!”
“你要是不起来的话,我,我就去死!!!”已经顾不得什么理性,就算是诓骗也好,今天一定要让他睁开双眼。
其实,这样的情况自从允许景御寒探视,就时有发生。展霄任何细小的动作都瞒不过男人的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在那人耳边召唤着,一次又一次的叫他起来,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结果却总是差强人意。
“笑堂,你醒一醒!!!!我……”床上那人没有任何反应,他低下头,叹息着,心里像是被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阴沉得厉害。
“……好吵……”什么声音传来,微弱的,略带嘶哑。
景御寒猛的振奋起来,趴到床头抚触那人苍白的脸颊,“笑堂?!”
“我说,你好吵呀!”虽然只是眯成一条很小的缝,展霄略微张开的眼睛,却仿佛让始终置身在严冬中的景御寒看到了第一个春天。
昏迷第九天,十一点五十六分,在鬼门关内外绕了一大圈的展姓警官终于倔强的张开双眼。
四十
痛,是尖锐的、插入四肢百骸的疼,这是大脑的第一个认知。
我勉强睁开眼,努力看着那个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家伙,应该是景御寒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