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过来，四周是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值班护士推开门看见我睁着眼吓了一跳，随后她跑出去，高跟鞋砸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响。我抬起手，捏捏自己的脸，有点疼。于是我笑了，再抬头的时候杜可已经走了进来。
吓我这一跳。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林笑堂，于是习惯的伸出手招呼，老杜，来啦！
他脸上那种不爽的表情就愈发明显。
随便拉了把凳子坐下，杜可看样子已经很多天没休息好，他简明扼要的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异常激动的抽了过去。因为他的主要意图是说，展霄，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窝囊废的！你丫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干脆去做文职吧。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被欧阳附体了。
那只是个意外！！！我再三强调，他仍旧不信，我简直欲哭无泪，心想要么干脆就亮出真身吓得这老伙计魂飞魄散。正胡思乱想，老杜的电话响了，电话铃仍旧是惊天动地的新闻联播，我翻翻白眼，他已经神色慌张的跑出去。我起身去追，奈何这身体大病初愈，脚一沾地立马摔了个狗吃屎。我不服气，摇摇晃晃的出了病房，哪还有杜可的影子！想我林笑堂体格健壮，好歹也是个长跑冠军，如今竟落到个这样下场，不禁气结。对着墙壁咣当一脚，就觉着一阵钻心的疼刷的蔓延上来，我的脚趾头！！！！也顾不得形象，捧着伤处跳得老高。你没事吧？不知谁如此不知死活的在一旁插话，我扭头瞪他，居然是景御寒。似笑而非，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关你屁事！！！！
他仍旧笑，看着我，我突然记恨起他这样的表情来，于是叉起腰凶巴巴的对他说，先生，医院里不准抽烟的，你不知道啊！他一愣，我心里暗爽，接着说，别以为躲到天台抽烟就没人知道，注意一下自身修养和他人健康吧你！转过身我想走，他急忙撵上来拦住，你怎么知道的！他问，我撇嘴，相当不耐烦，你身上这么大的烟味，又从天台那楼梯下来，不是抽烟是什么，难道抽风啊！！！言罢咧咧跄跄的走回病房，关上门，几乎是要支撑不住。
无论多久，我每一次同他说话，都会是山高水长的心情。
他对我笑得多一点，就是天；他说一句讨厌，我表面镇定无视，心底已是深渊。
我得戒掉这个毛病，把他忘记。
想着，倒回床上继续蒙头大睡。
如是一周之后，身体已经复原。身上的伤其实早已愈合，又加上我玩儿了命的锻炼，竟然比从前更健硕些。期间杜可来过一回，也是来去匆匆，带了几件衣服说给我换洗便就此人间蒸发。却也没再遇到姓景的，估计是终于良心发现没病装病躺在医院里浪费钱财是件可耻又无脑的事，倒也乐得自在。第八天头上，我还窝在被窝里，手机就噼里啪啦的响了，我一接，杜可这大嗓门立马魔音穿脑般的吼开。展霄你丫的现在死了没有！没死呢就给我上队里报到！！！！
我从地上爬起来，一点困意都没了，正想骂还回去对面已经挂线。
从衣柜里拿出衣服换上，匆匆忙忙下楼办了手续。我拎着行李包赶到警队楼下的时候杜可已经叉着腰等在那了，我心想这回一定得完，老伙计平时最恨等人。果不其然，见我下车，老杜二话不说上来给我一头槌，充分体现了“同事爱”，司机师傅吓得赶忙踩了油门有多远跑多远。我拎着包赔着笑心里一边在把对面这缺心眼儿的当小人踩，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是展霄，我眼看就要被去调成文职，眼下有什么能比保住腰间这明晃晃的家伙更重要！？答，没有！！！于是一脸谄媚的蹭上去，老杜，哦不，杜……哥，您老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惟命是从！他显然是上了很大的火，脸黑得足像一只烤糊的山鸡，只是推着我上了他的车，一踩油门，就飞出去几十米远。
随手飞过来一摞文件，老杜说你看看，我粗略的翻了一圈，都是以前我和他一起调查唐少的资料。这可是绝密文件啊大哥！！！！我心里骂，嘴上却虔诚且极其真挚的问，这都什么呀！
以前咋就没发现呢，林大爷我不仅能当警察还是块奥斯卡影帝的料！全才呀！
上个月，我们死了一个警官。他搭茬，我突然一愣，显然这个倒霉的警官，一定就是林笑堂。
果不其然，杜可继续说，是我们的队长。
其实展霄调来没几天就出了事，想来对“林笑堂”这号人物也远没有那么记忆深刻，我装作困惑，直盯着他看，他突然抿了抿嘴，像是很无奈又很伤心的样子，那车追出了三条街又开了一枪，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杜可这么多天的奔波只为了能替我讨回个公道，奈何唐家势力庞大，到最后不得不以意外结案，他显然不服，几次三番的上报，上面终于承受不住，派了个菜鸟，也就是展霄随他调查下去。
我林笑堂这辈子做过最对的，无非也就是交了杜可这个朋友。
正感动着，他冷冰冰的开口，笑堂哥的事我自己就能搞定，你千万不要拖我后腿！
我嘻嘻的笑，保证不给组织添麻烦。两个人就都沉默了，一路开着车往南，等到了地方我早已睡得天昏地暗，老杜极其不爽的一脚把我踹下车，我揉着眼睛，抬头瞧着这三层楼的别墅，瞌睡虫跟吃了毒鼠强似的集体暴毙，老杜见我发愣吆喝着让我快跟上，无奈之下我颠颠的跑上前，老杜已经按了门铃，隔了一阵，脚步声响起，主人家开了门，我心里一疼，果不其然，是景御寒。
五
镇定，如是告诫自己。我摆出一副困惑的姿态瞅着台阶上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出乎意料的是，这俩人最终没有酿成一场搏斗惨案，景御寒退了一步，显然是让老杜进门，老伙计这才回头招呼我，小展，把东西拿出来。我按着指令掀开后备箱，终于明白了此行的目的。
箱子上标了代码，曾经不止一次用到，看来上头终究磨不过杜可的执念，竟借了一整套的监听设备给他，如此看来，此行也势必要在景家常住了。我一撇嘴，暗想自己真是点儿背又命苦，提起箱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景御寒见到我一愣，是你？我尴尬的笑笑，杜可便公式化的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搭档展霄，和我负责一起保护景先生和沈先生的安全。景御寒突然笑了，仍旧看着我，半是打趣，半是奚落的说真没想到你是警察。显然老杜也不愿意同他多废话，也不理他，径自走进房子，我便也跟着进来，上下打量着房间格局。以前同他交往，时常要住在这里，如今他与沈译言同居，倒是第一次来了，怎知风格竟变了这么多，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家具用品，我莫名的长叹一声，心底竟有种沧海桑田的错觉，老杜当然不知我心中所想，以为我在感叹景家如何富足，咳了一声，唤回我的思绪。合计什么呢！干活！！！yes sir！我行了个礼，打开箱子投入工作。
好在整体格局未变，我驾轻就熟的安好各种零件，起身发现老杜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一个菜鸟能有如此水准。我慌张的拎起箱子往阁楼奔，心想可别漏了陷，正要开门，猛地被景御寒拦住。
等等。我不明所以，他却已经在温柔的敲门，屋里柔和的男声响起，我立时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景御寒推门进去，我顺着门缝往里看，沈译言正站在窗前，阳光照进整个阁楼，竟有种说不出的静好，我还没感叹完世间竟有如此佳人，他俩就已经依偎到了一处，于是，那一丝丝的感动也瞬间凝固成胆固醇了。
靠！丫的演天仙配啊！！！！我心里骂，也随后走进去，景御寒连忙跟沈译言介绍，这就是警局来保护我们的警官，我皮笑肉不笑的问了句你好，沈译言打量着我，突然发了话，笑堂哥，我手里的箱子啪嗒掉在地上。莫非这家伙有超能力，竟看出我的本体来？！正思量，他却又继续，笑堂哥的后事，怎么样了？
景御寒我鄙视你！你看看你找的这位，不但是个白痴，说话还大喘气！！
我沉默了，实际上我当真不知道后续事宜，杜可插着兜走进来冷冰冰的笑，一切都顺利，不劳二位费心！而后催促着我把工作完成。气氛逐渐冷了下来，我拧着螺丝小心窥视景御寒的脸色，他仍旧搂着沈译言，脸色却黑得像锅底，我猜老杜已经彻底惹恼了他，也深知这家伙发起脾气来惊天地泣鬼神的彪悍，于是超快速的完成作业，拎着箱子跑出是非之地，杜可也就跟着我出来，我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老杜叼着根烟含糊的问，看你这样，好像很怕他。我连忙摇头，不不不，没有的事儿！他哼了一声，也不知信没信，我给你讲下这次的任务。噗的一口烟，尽数喷到我脸上，我捂住嘴拼命的咳，几乎是瞬间的，就动手抢下他的烟。
少抽点儿啊！对身体不好的！
其实跟我的时候，老伙计这毛病已经改了不少，一半是我要求他这么做，另一半就是因为我对烟味过敏。但是很显然，我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我已经不是林笑堂，我跟杜可远没有之前那么默契，我就跟了他三天，结果因为昏迷的关系害他写了不少的报告，我，是展霄。
于是两个人都愣住，老杜的脸色越来越寒，我慌忙打着哈哈赔礼道歉，最终还是被他赏了个头槌。但他就此熄灭了烟丝，这让我万分感谢。他接着他的说明，和我猜得分毫不差。
林笑堂殉职，杜可及林家人悲愤莫名，沈译言作为当日现场的唯一幸存者，证词何其重要已无需多言，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皆在他一念之间，老杜料想唐家人不会轻易放过沈译言，于是请求上级给予保护，但是，唐家已把事情压下，上头无奈，只得派展霄跟来充充场面，这样一来杜可也就无话可说。
当然，老杜没有把话说的这么直接，但嫌弃我的语气聋子都听得出来，我表面装着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悲愤，得友如此，已然无憾，但是请您老别再用那种欠揍又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我，野狼不发威，你丫当我是史努比啊！
就这样，这半个月我们就住在这，敢我拖后腿，你、就、完、蛋、了！
yes sir！我笑，心里暗自回应道，去你大爷的！
六
千禧年我办过一个案子，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清，当时去附近取证发现新开了家酒吧，这才进去调查，老板倒是好人，帮忙找了不少线索。期间我接了景御寒的电话，说是在家呆着无聊想找我喝两杯，我爽快的答应，就约在了lyra，二十分钟之后他便到了，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很阳光的形象，我笑着给二人介绍，你好，景御寒，记得当时他抢白道，对面笑了，很少有男人能把巧笑倩兮诠释的这么舒服，你好，紧接着伸出手，我是沈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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