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刘夜发现，恒芜的上半张脸，是空的。
第14章 五十岚里
“你醒了。”弥奥还是起得比刘夜早，正闲着无聊啃着木雕的头，“又梦到什么了？”
“我不会又哭了吧，喂你不要动我女神。”
弥奥躲过刘夜的手，拖着木雕趴在地板上继续啃“那倒没有，你大喊了一声‘卧槽’把外面的鸟都震走了。”
鸟？刘夜一看仿自然的墙壁，远处真有几只鸟蹦蹦哒哒地啄食吃，他喊了一声，扑啦啦飞起来好几只。
刘夜“切”了一声下床从猫嘴里抢回女神，拽起一节袖子擦了擦“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有鸟呢，是不是。”
“预言梦吗？”
“还是以前的事，”刘夜有些郁闷地说，“我梦见恒芜了。”
“你现在都敢直接称呼他名字了，不错，有进步。”弥奥狭促地说。
“我什么时候不敢了。”刘夜将木雕放在桌上，“我早就跟他一个级别了。”
说起来，他跟恒芜这种关系在神界也算微妙。
一般上位神创世后，自己一个人很难时时照料到时空的每处，平常的时空又不像主世界稳定性那么强，很有可能，神离开了几个月，回来后时空已经炸了。被魔族攻击，突然出现了一个强者，其他时空影响，都会使时空的构架受到冲击，一时承载不住立刻坍塌。
为此，神会在自己创造的时空里面选择一些人类，赋予一定管理权限，授予他们管理时空的任务，这些人被称作“半神”。时空监管局与各个时空接触时见到最多的也是半神，然而无论是时空监管局还是众神审判庭都不承认半神这种职位存在。半神说到底还是人类，和神界没任何关系。
上位神总会有推不掉的责任、来自神界的任务。既然成为上位神，想得到的可以自己创造，于是大部分上位神很少有在乎的东西，若不是兴趣使然，也很难强行指使得动，所以很多任务最后的奖赏是下位神名额，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追随你那么久的半神。
刘夜这次驻守任务的奖励也是这个，他对创世已经过了兴致，很久不和人类接触，拿着一个有效期三百年的下位神名额都不知道给谁。
半神到上位神，这是人类成神最常见的途径。能被提拔上去的人，本身和上位神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就算不是刻意拉帮结派，时间久了也会形成一个个小圈子。
所以刘夜在这方面挺难过的，你知道印刻这个词吧。刘夜倒是想接近恒芜，但是恒芜完全没有那个想法。也没规定上位神一定要对被他提拔成下位神的人负责。他，刘夜，刚成为神的时候才十六岁，别说跟半神相比，就连一个普通成年人都比他人生经验丰富得多。他的认知里只有恒芜是他们世界的创世神，其他的一概不知道。还好神界新手村是一个平和的地方，他这么跌跌撞撞自己摸索着也过来了。
恒芜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可从来和刘夜没什么关系。哪怕刘夜成为主神绝对有结交价值后，恒芜也没来攀什么关系。刘夜也有所猜测，当时的恒芜大概是因为愧疚，能救一个算一个，所以把下位神名额给了他，之后漫长的岁月，早就忘了他是谁。但是刻在刘夜骨子里面的，对恒芜的敬崇与其他复杂的感情却没有变过。
“你要和恒芜谈谈吗？”弥奥问，“时空监管局找得到他吗？”
刘夜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有点怂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两个说过话吗？”
“说过，两次，偶遇。”刘夜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以前一定问过我这个问题。”
“我忘了嘛，我只记着恒芜跟魔族有点关系，有没有可能……你懂的。”
刘夜目光闪烁，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恒芜是魔族成神，这在神界总被纯血那群神认为低人一等，恒芜本身没对这个身份表过态，但是加入魔物驱逐所这个行为本身已经坚定立场了。
说起来，魔物驱逐所明明是针对魔界的组织，成员反而大多数是魔族成神，带着一股对自我出身的厌恶，每次下手都特别狠。当然他们对于魔族来讲也是叛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那种，每次双方的战斗都极其惨烈。
恒芜有没有可能和魔族勾结，情感上刘夜认为绝没这种可能，然而实际上是要讲证据的，他真无法确定恒芜百分百和魔族没有关系。就算当初恒芜从魔物驱逐所卸职时也是自然引退，同僚的祝贺充分证明他在与魔界接触过程中变没有被“污染”。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总会改变，谁知道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别的事情，变成另外的人了。
“还是跟他谈谈比较好。”弥奥建议。
“也要时空监管局找的到他才算。”
“你不是自带找他的雷达吗？”
刘夜看着弥奥，心说这只猫大概可以拿来煲汤。墙上的仿自然场景已经消失，刘夜开始换衣服“早就消失了。走，出去转转。”
通行证弥奥已经领了回来，除了传送外，在总部出入一些场所、吃饭、借书，都需要这东西。
神根本不需要吃饭，但为了收集消息，刘夜还是和弥奥去了食堂。总部是天之家族的区域，除此之外，各个家族每天都会派人来总部办事。这个时间段已经有人在食堂买早餐，刘夜要了一碗粥，坐下来听了一早上琐碎的八卦，这才和弥奥离开食堂。
刘夜在出食堂大门时与一个人擦肩而过，他愣了一下，回过头去。
“怎么了？”弥奥问，他顺着刘夜的目光看过去，一看到那个背影也震惊了一秒。
刘夜直接上前拍了那个人的肩，对方转身，是个没比刘夜大几岁的少年，看上去十分爽朗，他一看到刘夜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好巧，我还正发愁怎么找你们。”
“你……可真效率啊。”刘夜颇为无语。
五十岚里，魔物驱逐所元老级的人物，然而个性使然，讨厌束缚，被六次升官六次贬下来，时至今日，在魔物驱逐所地位依旧很是特殊。即便如此，魔物驱逐所内部可没有敢瞧不起他的人，真论起资历，他和时空监管局局长差不多是同一批次的神，而且还是上任局长的大弟子。
这不，昨天刚汇报情况给时空监管局，今天这位就到了，魔物驱逐所不管是得知消息，还是做出反应的速度真是让另两个组织都望尘莫及。
刘夜在神界人缘还不错，与这位也有过直接的合作，对方虽然实力强悍却丝毫没有架子，和他可以算作熟人范围内。
“吃点什么吗？”五十岚里指了指食堂里面。
“行吧。”刚吃完早餐的刘夜又随他回了食堂。
他们三个找了张桌子坐下，虽然表面上谁都没说话，在精神世界里面已经开始传音交流。
五十岚里昨天晚上就到了——这比刘夜预计得还快。他本人是火元素出身，但考虑到刘夜所说的家族划分方式，最终决定展示出空间系的特异能力，成功进入了地之家族，并在今天一大早就来到总部备案，这会儿功夫因为有点饿甩掉了族长自己来了食堂。
等等，饿？刘夜看着把清淡的早餐吃出狼吞虎咽效果的五十岚里，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一个神的字典里还有饿这个词。都说魔族驱逐所那群跟他们不是同一物种，这次他信了。
“对了，游熏好像还让我给你带什么话来着，我忘了，你等下回有时间我再问问。”
刘夜直觉这是那次通讯游熏最后要说的内容，联络器在其他时空都没什么大问题，可由于主世界性质特殊，信号不好实乃正常现象。反正他昨天试了一晚上，确定不是自己的神力问题，而是主世界结界又开始发挥作用。
提到联络器，比起优化画面，不应该优先解决技术层面的问题吗。
游熏以前也不插手这方面啊，名义上她什么都可以管，事实上她主要负责高层公关方面的事宜和出差解决刺头。直接与时空进行远程备案不是她的领域，说什么体验生活刘夜才不信，监管局高层又有变动了吗？不过还是别让游熏继续下去了，否则下一个版本更新后加上美颜功能刘夜都不会意外。
话说，她那个画风……她是不是最近也喜欢上了神界大火的直播啊……
“你们族长也来了？”
“嗯嗯，族长是好人，可惜生错了地方。他那边还有事，去找你说的那个人了。”五十岚里咬了口手上的糕点，露出了惊为天人的表情，重新审视了一番后才虔诚的咬下第二口。
刘夜想了想问他“五十，你来这个世界以后神力被压制了吗？”
第15章 五十岚里（2）
“有啊，正常现象，我被压了20阶吧，还好，没什么影响，够用。”
被压了20阶还毫无影响，真不愧是常年战斗在一线的神。刘夜估摸着自己顶天被压了5阶，就已经快到底线了。
“那你为什么要潜入进来，直接灭掉这个体系多轻松。”他刘夜要是有这个实力，早就这么做了。
“平常主世界这么做可以，涉及到魔族就不行了。”五十岚里头也不抬光顾着吃，“你知道魔族最近多猖狂吗？他们居然对‘搅拌机’下手了，还强行打破了最外面两层结界，虽然光是到这步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但那边的结界都是神祖亲自布下的，运行原理和主世界差不多，最近更应该防着魔族对主世界下手。这么多年魔族也没停过对主世界试探，谁知道最近会不会搞一件大事出来，现在一丁点主世界和魔族放在一起的消息都是我们所里的重点，你看我都亲自来了。任何一个驱逐所出去的神都知道这时候不能鲁莽，蛰伏下来好好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搅拌机”是灵魂隧道的俗称。灵魂隧道是所有平行时空人死后灵魂的归处，灵魂在那里被分解成细小的颗粒，与其他的颗粒再凝聚成新的灵魂去往平行时空新生婴孩的体内。本来这时空的名字挺神秘高逼格的，因为它的功能，被不知道谁起了个“搅拌机”的浑名，从此在神界广为流传，甚至让人忘记了它原有的名字。
灵魂隧道除却专职维护者外，其他的神都不允许靠近那里，魔族这次打它的主意，确实是一个很不妙的讯号。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五十岚里再强也分身乏术，再加上他在驱逐所里明明也有自己的小队。
“哦，前段时间我们所长去接一位故人……”
时空监管局局长据说也是去接一位故人，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说他们接的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得多大的面子，惊动了两位头头。
“但是那个白痴他走错路了哈哈哈，他去了别的时空，最后什么也没找到跑回来了。”
“呃……嗯……然后呢。”五十岚里对他们所长这个态度……还是不提了，但是这和他们说的事有什么关系。
“所里当时就我那个小队闲着，于是我们把他好好嘲笑了一番，于是打起来了，最后我手下那群人全进疗养所了。”
看着没一点伤口的五十岚里，刘夜产生了一丝很不好的想法“你，所长……”
五十岚里颇为骄傲地说“我把他揍趴下了。”
五十岚里对他们所长这个态度……不这已经不是态度的问题了。正应了游熏形容魔物驱逐所的那句话智障儿童欢乐多。这个凭拳头说话的组织，老大实力不够的话也会下场凄惨。刘夜真奇怪一个老大会被揍的组织平常怎么保持正常运转的。
“我只是测测他实力，光人好有什么用，”五十岚里说，“我连着做完一个万年任务、两个千年任务，回来后所长都换人了，这不才找到机会跟他切磋一番。他实力挺不错的。”
那还不是被你教育了。
一般来说，人们普遍认为，实力越强的人越是云淡风轻、自带威严，泯若众人却又游离于众人之外，不屑于随意出手参加战斗，一出手，只一招便给对方套上了“你已经死了”称号。
请保持这个想法不要停，五十岚里纯粹特例，性格还是处事方式并没有强者领域的代表性。
刘夜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你要去接触一下那个身上有魔族气息的人类吗？”
“你确定你没感知错是吗？”
“没有，虽然特别微弱，而且是在他使用神级别的力量，我离他很近的时候，才有一点点，但我可以确定，是魔族的气息没错。”
“我信你。”五十岚里微微蹙起眉头，“本来我也想进天之家族，地之家族只是一个跳板。结果昨天刚到地之家族不久，他们接到了一个调查结界的任务，倒是没有魔族的事，可是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打算先在地之家族待一段时间再说。天之家族这边，有你，我也信得过。”
“又是结界，小十把我扔到这儿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结界里面，还说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吸血鬼宅邸……”
“你觉得正常吗？”五十岚里打断了刘夜。
刘夜真没想到这方面，石十时——也就是小十，跟他交代的背景他从未怀疑过，再说了，石十时也没理由骗他啊。
“上个阶段的建筑……”刘夜缓缓地说道，“你是说这个不正常，还是结界有问题。”
“主世界一般清理的都很干净，上个阶段的东西基本没有。这里，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不会差太多吧？初始创世神有你认识的吗？”
“我朋友是，但他我都好久没再见到，自从他迷上创世之后就不太正常了。”这点刘夜觉得蛮遗憾的，神界太大了，时间只能靠标志性事件定义，他们还没好到要成天腻歪在一起的程度，分开后的一段时间里，对方专心致志在打磨自己的一个世界，再后来，就联络不上了。恐怕只有在某个场景不小心偶遇的时候才能够重拾过去。
思考错综复杂的关系本来便不是五十岚里擅长的东西，他只有灵光一闪的时候能抓住一些盲点。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分散了，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站起来挥了挥手“族长！”
刘夜一看，一个戴眼镜身材瘦小的男人走到他们桌旁，神情有些懦弱“你在这儿啊，等会儿要开个会，今天会晚点回去。”
“那我可以四处转转吗？”五十岚里端起餐盘，在精神世界中与刘夜打了声招呼，便断开连接，和那个男人走了。
“没问题，只要不去个别重地……”
声音逐渐远去，刘夜手臂拄在桌上双手托着脸，却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弥奥都跳下座椅了，回看刘夜还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
“你等什么呢？”弥奥问。
刘夜啧了下舌，不用他回答，答案自己便出来了。
又是神出鬼没的天之族长，笑眯眯地坐到了刘夜对面。刘夜就搞不懂了，他没有感到任何精神力探测的痕迹，可要说巧合吧，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辉夜落是怎么每次都能知道他在哪的。心灵感应？刘夜才不信那东西。
“哦你不也是每次人家一过来就知道吗？双箭头厉害了。”弥奥的声音出现在刘夜脑子中，他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关精神传音。以最快的速度关掉和弥奥的联系后，猫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踩着猫步扔下他走了。
辉夜落和他摆了一个相同的姿势，这么看，这动作真是有卖萌的嫌疑，而且两个人都这样未免离得太近了，刘夜放下双手坐直身体，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族长好。”
辉夜落带笑的眼睛向刘夜斜后方瞄了一眼，又收回来“你的，熟人？”
他指的当然不是弥奥。
“吃饭认识的，地之家族新人，跟我以前一朋友长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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