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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1-2部全集出书版]_第14分页

作者:张末 字数:13719 更新:2021-12-13 22:46:34

    自己有了幻觉。难道我真的疯了我坐在床边,环顾四周,四周的白墙上并没有出现奇怪的现象,到了这个时候,我倒非常指望能够再次出现令我惊恐的事儿。我在迟疑,药效一点点在我的身上起着作用。我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掺和了什么,我感到大脑晕晕沉沉,就像服下了安眠药似的,嗜睡如命。

    不知道何时我躺了下去,天花板在打转,我犹如喝了酒般感觉晕眩,眼皮不停地往下耷拉,一闭眼,林慕的影子又出现了。这次她是真实的,就在我几米远的地方,她说,好吧,我们进去吧。

    在发现林慕眼镜有问题的半年之后,我开始有意识地关注她的“色彩恐惧症”。我总希望找到其中的根源。这种心理上的疾病,虽说还没有严重到打乱我们的日常生活,但多少还是有些不便。

    我曾经提议她去看心理医生,但似乎她对此反应很大,主要的表现在于她并不认为自己有病。为此,她还特地买了两张电影票,来证明自己只是不喜欢色彩,但绝非病态到拒绝色彩。

    然而事实上,她对色彩的负面反应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在电影院,我一直观察着她对那些光怪陆离、色彩斑斓的画面的反应。显然,她在努力向我表现出自己的淡定。更准确地说,是为打消我的顾虑,而强迫自己坐在一片色彩之中。

    然而,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起初的时候,她还能坚持坐在椅子上。很快她的身体就开始颤抖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脸上尽现痛苦的表情。我一直握着她的手,能够深刻感觉到她握紧我手的力度,从小到大的变化。到了最后,她猛然站起身来,迅速而又慌乱地离开了放映厅,就像逃离手术台的少女。

    我站在洗手间的门口,听见林慕在里面一阵接着一阵,深沉而又强劲地呕吐,过了一会儿,她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又戴上了那副眼镜,又回到了黑白的世界。我们下了电梯,回到大街上,一言不发。

    我们像两个有心事的情侣,一前一后地走着。走过第四个街口,她突然回过头来“再给我点儿时间。”

    林慕的口气带着哀求,我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至她要如此地排斥色彩。

    “你有把握吗”我问道。

    “有”林慕坚定地说着。

    我们最终放弃了去看医生的念头,对于林慕来说,也许她始终认为可以靠自己从这个怪圈中走出来,但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任由她的固执,最终害死了自己。

    有过这次尝试之后,林慕似乎强压下去了某种痛苦。这个猜测,不是因为她变得郁郁寡欢,恰恰相反,在我面前,她反而变得更为活泼。林慕并不是这样的人,她的秉性是文静的,只是为了告诉我,在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她也一样可以活得很快乐、很幸福。

    然而这种东西是伪装不出来的。细枝末节总是在出卖她。吃饭的时候,每当我兴致勃勃地述说着一个话题,她总是在两分钟之后开始游离,眼神迷离无光,虽说时不时地点头来回应我说的话,但谁都看得出她心事重重。有时候,她又毫无来由地发火,因为一些细小的琐事,而失控般地大吵大闹,说我不够关心她,事后又努力道歉,说自己心情不太好,并且极力声辩是因为工作,而不是因为对我有什么看法。

    这并不奇怪,情侣间毫无来由的争吵只是亲昵的表现,奇怪的倒是她竭力想要去澄清这件事的行为。我总觉得平静的生活下暗流涌动。林慕就像一座火山,有种莫名的躁动正在她的体内跃跃欲试,找到适当的机会就会迸发出来。

    我依然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预感到这种迸发即将来临,这种直觉,就犹如农夫对天气的预感。后来,我看到了那封信。那天她在洗澡,我坐在她的床上。床边的柜子上放着喝尽的饮料瓶子,我把它丢进垃圾桶,转而发现了那封信。

    信的开头,写着“给亲爱的你”。出于好奇我从垃圾桶里把这封信拿了起来,上面写道

    “亲爱的你,很感谢这段时间你陪伴我的日子,你忍受着我的坏脾气和小执拗,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幸福,但到了今天,我还是觉得我要离开了。正如你所知,我是一个有病的人。这种病的根源由来已久,在我没有准备好之前,我根本无法预知轻易地去改变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不想拖累你。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要追问原因,也不要去追查我的消息,如果你还允许我有一点儿隐私,你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我,不要找我。”

    这张揉皱的信纸,不久前躺在林慕的桌上,它原本应该寄到我的手上,但也许是因为一时心软所以才没有寄出,也或许她在想着更好的措辞,来和我提出分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我意识到,如果再不做出反应的话,很有可能就要失去林慕了。

    我们去了一趟杭州。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自己治疗林慕的方法――旅行。利用大自然的清新和旅途中的好心情为她疗伤,为她业已绷紧的神经放松,起码让她知道我有多爱她,为此可以接受她生命中所有的一切。

    旅行的日子定在九月,秋高气爽,这种天气仿佛就是为了旅行准备的。为了增加旅行的气息,我们选择了坐火车前往。江南的铁路线路发达,加之杭州是个旅游重镇,四方来的火车均会汇总到此,所以我们直接去火车站买了票。

    火车在一小时之后出发,我们坐在这座城市新建的火车站候车大厅里。大厅宽敞宏伟,七八层楼高的透明顶棚,让过滤后温暖的阳光柔和地照在身上,非常舒服。我和林慕都有些许兴奋,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出行,在一个月前,林慕就早早地请好了年假,准备了这次旅行。

    抛开所有的动机不谈,旅行毕竟是会让人感到愉快的事儿,况且我没有丝毫透露这次出行与她“色彩恐惧症”有关的信息。

    和谐号动车载着我们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杭州站。虽说这座老城站有些破旧了,但人头攒动的大厅大都是来观光的年轻人,所以依然显得活力十足。我们坐电梯,来到地下室的出租车扬招点,打了一辆车直奔西湖。

    因为杭州城内建地铁,西湖大道封路改道,我们从解放路一路往西,到达西湖边叫停,然后在路边的超市买了两瓶水,步行来到堤坝上。杭州我来过数次,对湖边的地形烂熟于心。

    “你看咱们是顺时针走,还是逆时针走”我问道。

    “无所谓啦你决定好了好美哟。”刚看到碧波荡漾,林慕就进入了状态。

    西湖几乎是江南景色的汇总,山水结合,群峰环绕,既有南方的细腻,又不乏北方的大气,悠久的历史让这座城市充满文化气息。那些不仅贪图景色,还对人文颇有兴趣的观光客,在此也能随地捡到颇有嚼劲的传说。

    “欲把西湖比西子”,就连皇帝也流连忘返,忘记了复国大业,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我们走过了断桥,来到了岳王庙,然后坐船去了三潭印月,再从湖中岛返回,然后绕着湖边,走到主干道上,准备打车去灵隐。

    来的时候,我特地问了问资深驴友,他们介绍了一个在灵隐接着往上走的青年旅馆。这家青年旅馆曲径通幽,坐落在翠绿的半山腰,推开窗户就能摸到大自然,自是符合我的心意。

    我站在主干道边拦车,被林慕打断了“咱们还是坐公交车吧不是说了解一座城市要从了解这座城市的居民开始吗”她背着包,笑得很灿烂。

    我和林慕兴致勃勃地奔往车站,坐着k2,像大学生过简单质朴的生活一样。

    刚上车,林慕占到了右边的两个位置,她把凉鞋脱掉,两只脚盘在座位上。看得出来,她这是真开心了,没有丝毫做作伪装。

    我看着她,指了指司机,林慕嘟着嘴满脸不乐意地把脚放了下去。

    “第一次来杭州吗这么兴奋。”我问她。

    “第二次,不过第一次是在很小的时候,七八岁,全都忘记了。”

    “很漂亮吧。”

    “嗯。”

    趁着她心情好,我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如果你看得到它们的色彩,会觉得更美”

    听完这话,林慕的身子颤了一颤,像个木头一样,脸一直看着窗外,猛然间,刚刚那个快乐活泼的林慕似乎已经离我远去,并且遥不可及。

    公交车沿着湖边弯曲的小路,在树阴底下缓缓前行。杭州四处是风景。路边的一棵草、一根树枝,在这样的意境中都会显得格外文艺。从窗户向外望去,色味俱全的视觉饕餮大餐,无时无刻不在撩拨你的神经。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突然一下冷场了,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气场。

    好吧,我承认,从一踏上杭州的土地,我不是喜悦而是恐惧。林慕越是对眼前的景色表现出兴奋,我越是觉得不寒而栗。我想象不出来,一个眼中只有黑白的人,会怎样定义美的概念。

    这些翠绿浓郁、莲叶荷花的交错辉映,如果只是黑白,充其量只是一幅功底深厚的素描而已,而林慕竟可以浑然不知地享受其中

    林慕一直把头别向另一边,我的提问,让整个旅行都陷入了尴尬。我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启话题,只能由着这种沉默,把我们一路带到终点。

    下了车,要爬一个坡。原先我们预定去灵隐烧香拜佛的,此寺常年香客不断,据说求姻缘很是灵验。我倒是希望佛能告诉我,该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形。

    “我们直接去旅馆吧,我有点儿累了。”林慕语气淡漠地说道。

    我跟在她的身后,一时语塞。

    我们沿着一条小溪,拾级而上。这家青年旅馆躲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四周高耸的树木遮挡了它的全貌,等我们走上一个平台,左拐进入一条山间小道,往前几十米之后,才看到了它的样子。

    很别致,草绿色的外墙把它很好地掩护在草木中,窗户上反射着透过树丛的阳光,晶莹但不耀眼的闪烁,就像镶嵌在一片绿毯中的珍珠。整座旅馆四层楼高,呈长方形,停车场就是楼前的一片空地。

    现在那儿停着三四辆黑色的轿车,我们从车旁经过,进入了大厅。我在前台出示了订房的信息,宾馆把预留房间的钥匙给了我。

    是在顶层,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房间居然还自带一个小阳台。因为价格适中,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此等规格青年旅馆的标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待遇。我放下行李,推开窗门,大自然的气息一下子就涌了进来。

    林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默默地看着,她依然享受着自己的黑白世界,在黑夜来临、关灯之前想必她是不会摘掉眼镜的。

    “我先洗个澡。”我说。

    “嗯。”林慕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等我洗完澡出来之后,沙发上的林慕已经不见了,她正在阳台。我悄悄地走过去,发现她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在一边,然后看着远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知道她又一次在挑战自己。我从后面默默地抱着她,用这种方式和她站在一起,她的身体在颤抖,就像犯了毒瘾的少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加油。”我说着。

    我听见林慕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突然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满头大汗地面朝着我。我的鼻子一酸,还没来得及掉下泪来,她就已经泪如泉涌了。

    “慢慢来,不急。”我安慰着她。

    “我不行。”林慕痛苦地说,拼命地摇着头。

    “慢慢来。”我继续说着。

    林慕泪眼蒙地看着我“我们进去吧。”

    我搀着她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仿佛世界已经离我们远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睡着了。大自然的静谧让我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们就像两个大学里的初恋情人,单纯而又幸福地在一起。

    紧接着下来的事情是我始料不及的,而且就像疾风骤雨般差点儿让我瘫在原地。青年旅社的那个男服务员脸色苍白。他戴着红色的帽子,斜着,把我从睡梦中敲醒,醒来我才发现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居然没有一丝知觉,我不知道何时开始下雨的,现在几点了,也不知道林慕什么时候从我的身边起床离开的。

    “你最好下去看看”男服务员颤抖着嗓音说道,我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跟着他一起紧张起来。我披了件外套,跟着他下楼,大厅里围着不少人,我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旅社前微弱的灯光照出很小的范围。他们已经报警了,服务员打着伞带我出去看,同时声音颤抖地说“你认一认。”

    伞根本没有用,雨打湿了我的全身,我急迫地跟着走了出去。服务员打着手电筒,就在刚刚换班时,外面进来的工作人员在门前的空地上发现了林慕的尸体。

    我快晕过去了,双脚感觉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是林慕,穿着白衬衫,躺在地上,雨水已经把血迹冲得一干二净,现场没有血腥,却比有血腥还要凄凉万分。

    林慕弱小的身体躺在雨中,孤苦伶仃,我死活也不相信她会自杀。一切都还好好的,都说好要一起去面对的,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林慕就死在我的面前,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但事实就是这样。警察来了之后,作了现场勘察,林慕就是从这个阳台上跳下去的。阳台的扶手上,还放着她的眼镜。她留了一纸遗言,放在茶几上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可我已经错过了时机。”

    我的眼睛紧闭着,只感觉天花板在转动,其实我什么也看不见,那药里像是放了安眠药,让我的眼皮粘住了一样地沉重。似乎天已经暗了,从早上开始我就一直睡在床上,似乎有人把饭菜从那个小铁窗里塞了进来,可我没有一点儿食欲。

    双脚麻木了,就好像离我几公里远,已经不属于我了。梦里真实地再现了我和林慕最后的时刻。尽管我始终不相信林慕会自杀,可她的死亡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实。这个时刻如此的真实而又遥远,仿佛就像眼前放的电影。

    尽管已经有无数个人曾经对我说,林慕的死在于她自己,她自己陷得太深,至今都无法走出那个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怪圈,所以才选择自杀的。

    可――你让我怎么不往这上面去想。

    如果我没有和她谈恋爱,没有要求她接受“色彩”,没有带她来杭州,也许她就不会死。这种自责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我的耳边仿佛出现了这个声音,急促的脚步,加之急促的敲门声,把整个氛围都弄得紧张起来。我还记得那个青年旅社服务员脸色苍白的样子,他或许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是啊,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几次和尸体接触的机会。所以那个服务员录时发出来的动静,就格外特别,你隔着门就能听到他的慌乱,还有他那种觉得眼前之事不可思议的情绪。

    我眼睛依然睁不开,但我想我的意识是清晰的,现在门外传来的oo的声音,没有慌乱,只有小心翼翼,甚至还有一些鬼祟。

    难道是经过时间的推移,我的记忆变形了不对。我搞不清楚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我只感觉我被一种危险包围着。而这种危险就来自门外。

    那种oo的声音又传来了,就像有人用细铅丝在试探性地鼓捣门锁,没错,就是这种声音,我学过开锁,知道这其中的流程。这是铁丝在摸索纹路撞击的轻微的声音,有人在撬锁

    我感觉到了心慌,动物遇到危险时本能的心慌。我的肌肉在绷紧,尽管无济于事,但起码我在努力。身子一用力,就感受到了旧伤的疼痛,这种疼痛在梦里可不会出现,我依然尝试着努力睁开眼睛探个究竟,但总是做不到。

    “咯噔”一声,病房的门最终被人撬开了。我虽然躺在那里不能动弹,但还是感觉得到进来一个男人。而且这人不怀好意,我虽然看不见,但别的器官就似乎特别的灵敏,用鼻子就能嗅到他身上透出的杀意,从脚步声我能分辨得出来他的暴戾。

    他缓缓走到我的床前,一个比黑暗更为深色的人影站在我的面前。他俯下身观察着我,我脸部的皮肤都接收到了他呼吸的气息,喷在我的面孔上。他从背后掏出了一根绳子,绕过我的脖子,然后开始用力。

    他轻而易举就做到了,根本没有花什么力气。如果我还能动弹的话,一定会好好和他干一场,可现在我的手指刚刚颤了颤,就不能再做出更大的动作了。

    我由着他收紧绳子,我想,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来灭口了。突然,他停了下来,像是在确认什么,紧接着我也听见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

    这个脚步声就光明正大得多了,一步一步很笃定,也很悠闲,是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女的穿着运动鞋,踩在地面发出软绵绵的“嚓嚓”声,男的是靴子,没准儿还钉着铁掌,铿锵有力。他们中的一个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或者是挂在裤腰带上,我不知道,他们由远及近地走来。

    男人手上的力道没有减轻,但似乎没有再用力,而是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现在这个状况,还不至于置我于死地,可我很难受。我除了手指能够颤抖,别的部位哪儿也动不了。走廊上的那对男女暂时救了我。

    他们停在了门口,随即传来了钥匙声。凶手还定格在我的床前,我猜他正弯着腰保持着勒紧我的姿势,抱着侥幸心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松开了绳子,蹲下身来,掀开床单迅速钻到床底下去了。

    门一开,走廊上的光就照了进来,我的脸正对着门,顿时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然后时隐时现,应该是那对男女走动摇摆着身体,不断阻挡着灯光。女人问“他一整天都没吃过饭吗”

    “不会死了吧”男人的口气里带着幸灾乐祸,没准儿在他看来,精神病人没一个应该活在世界上的,“你一个人来不就行了,我那儿正看着球呢”

    “都说这个病人是个杀人犯,我胆子可没那么大,我只负责送药送饭,制伏罪犯这样的事情,还是得靠你们。”

    “我又不是警察,保安而已,你以为有多光荣啊。”男人不耐烦地说着,今晚的球一定很精彩。

    “你去看看还活着没”女人说着,听她声音传来的方向,貌似躲到男人的背后去了。

    男人的脚步响了起来,嘟嘟囔囔地说“就他这个样子,连只苍蝇都拍不死,你怕什么。”我张嘴想要说话,可嘴唇光是嚅动,就是发不出声来。有个凶手就躲在床底下,刚刚准备把我勒死。这是一条线索,可千万不能让他跑了啊。我在心里大叫着。

    男人显然听不到我心里的话,用手在我鼻子下探了会儿,说“有气儿”

    女人小心翼翼地跟了过来,远远地看着,犹豫着说“有点儿不对。”她壮着胆子靠得更近了,隔了老远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好烫啊,好像发烧了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叫医生”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床底下有人

    男人靠墙站着,或者正在门口。他的身材应该高大魁梧,没准儿是个退伍军人。这些都是我猜的,能够在精神病院当保安,恐怕没两下子是拿不下来的吧。没准儿还受过格斗的训练。这个时候,只要我能够说出话来,告诉他床底下就藏着凶手,应该很有把握把他拿下吧。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脱离险境和困境的机会。我作着最后的努力,奋力一搏,就像奥运会运动员最后的冲刺。黏住的眼皮,开始微微松动,我借助着额头的力量,硬要把眼睛睁开。

    终于露出一条缝来,狭窄的视野里,果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大高个。他嘴上正叼着一根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我继续坚持着,我要张嘴喊他,把他喊到身边来,可我已经透支了全部体力,仅剩的那点儿力气根本凑不出一句话来。

    “嗯嗯。”我用喉咙发出声来,细得就像来自几千公里之外。

    “嗯嗯。”我对着门口拼命地发出声响。

    保安停止了抽烟,把脸别过来。他听见了我顿时受到了鼓舞,他听见我的呼救了,然后尝试性地朝我走来。

    “哎――我跟你说,不要装死”他警惕地看着我,大声喊道。

    “嗯嗯。”

    “要死也等医生来了再死,现在算什么。”保安烦躁地说着。

    “有人。”我气若游丝,还得花一半用来求救,剩余的两个字实在是没力气了。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

    “待会儿再死,医生来了。”还没等我说完,保安又离我而去,走到走廊上挥手。脚步声急促起来,他们也许认为我不行了。

    一个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俯下身来,摸着我的额头,说“果然发烧了他一天没吃了”

    “应该是吧,送来的饭菜都没动过。”护士说道。

    “害我。”我把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可这话还是只能自己才听得见。

    “害我。”我咬着牙又挤出来一次,这次有了效果。

    “他好像在说话。”护士说道。

    “是吗”医生把头又俯下来一点儿,“你说什么”

    “小心点儿,他是个杀人犯。”保安在一旁提醒。

    去他妈的,这个笨保安智商明显和个子成反比。

    “别吵――”医生还算是个明白人,他耳朵贴在我的嘴前,“你说什么”

    “有人害我。”我终于在他耳边说出了这个完整的句子。

    医生皱了皱眉头,然后站了起来。

    “他说什么”护士在一旁好奇地问着。

    “没听清,但好像是在说有人害我。”

    “每个疯子都说有人害自己。”保安仍然以嘲讽的口气讲着。我很想用古老的摔跤方式给他一个“大别子”,这个男人的脑袋像被灌进了糨糊一样。

    更要命的是,他的话是很有煽动力的,医生显然放弃刚刚涌上来的一点点怀疑,然后离开床边,从医药箱里取出一个针管,然后打上药水,朝我走来。

    别给我灌药我的心里大叫着,可就是叫不出口,我现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算我生龙活虎地站在他们面前,大声地说,有人害我,我都不确保他们会完全信我。这里是精神病院,来到这儿的人,所说的话都是不可信的。我要是抵抗,没准儿还会像个木乃伊似的被绑在床上。

    “有人害我,床底下有人。”我呢喃着这几个字,但吐音不清,含糊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的手臂貌似被蚊子叮了一口,液体顺着针管注射进我的体内。

    “先打一针退烧针,等他睡一觉,明天早上再看看什么情况。”医生说着,然后收起医疗箱准备出门。

    “别走”可惜他们听不见。医生带着护士和保安往门外走,我有点儿绝望了,生死就在这一瞬间决定,他们走出了病房,关起房门的那一刻,也意味着我生命最后的道路被堵死了。

    我在和自己抗争着,努力不要睡去,这退烧针里一定加了安定的成分。我虽说动弹不得,但意识还是清晰的,可从现在开始,我开始模糊起来,倦意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床下的凶手,似乎是在和我博弈,也在等我睡去,或者等着医生他们彻底走远。床下发出了声音,也许他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救兵已经撤了,我比先前更没有抵抗能力。

    凶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他表情麻木,也许狰狞,或者嘴角还泛出一丝冷笑,所有关于坏人文艺的想象,都在我渐渐恍惚的意识中时隐时现。

    我的脖子真切地感受到了冰凉。他把绳子重新套了过来。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气管瞬间被挤压堵塞,心跳加速,我浑身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渴望氧气。我的眼前金星儿四射,就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我动不了,只能坐以待毙。眼前的金星儿越来越多,越来越闪烁,难道这就是濒死的情形

    第九章 飞越疯人院

    我就要和林慕见面了。一想到这儿我反而不恐惧了,我似乎已经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少女的味道,她就在不远处咯咯地笑着。我微笑着迎上去,她却始终和我保持着距离。我不停地跑,她不停地缥缈远去,咯咯的笑声越来越远。还死得不够彻底,我想着,否则林慕怎么会离我远去。临死的时候人总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想法。会不会我和林慕去了不同的地方,所以即使死了也碰不到一起

    我连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被人勒死的死相应该会很难看的吧我感觉自己的眼珠子不停地朝上翻,眼皮露出一条缝,这就是所谓的“翻白眼”吧。真要命,死得那么的没有尊严。救兵不会来了,他们刚刚离开,人的运气不会总是那么好的,老天不可能接二连三地给我机会。

    我快要死了。可人的运气也不会总是那么差,总是离获救只有一步之遥。我翻着眼珠子,窗外,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它贴在窗户上,冷冷地看着我们。

    “救命”我喊着,可依然喊不出口,话就在我的喉咙口徘徊。

    “你得救我”

    没准儿它只是我众多幻觉中的一个景象,是我看到了地狱里的景象,我快要失去知觉,就在最后的一刹那,那个怪物抿了抿嘴唇,然后一个响彻寂静的声音,嘶哑着吼叫了起来“杀人啦”

    随即我眼前一黑,瘫在床上。

    再次醒来之后,我的第一反应是,我还活着。周边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睡的床,天花板上的顶灯,还有熟悉的傍晚的阳光,都告诉我还在人间。我的脖子很痒,像是被缠上了纱布,裹得我很难受,左手也被铐在床上了。

    眼睛眨了一下,鼻子也开始工作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猜自己在病房,紧接着听到有人在说“他在动。”我挪了挪身子,浑身乏力,坚持着摆动了一下脑袋睁开眼去看,说话的人不是医生,左边有个穿着病服的人就蹲在床边托腮看着我。

    “你是谁”我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后挪了挪,手铐的链条撞击到床架子上“叮当”作响。

    “他叫冯元。”那个人没开口,但有人说话,在我的一侧。我抽筋似的转过头来,同样打扮的人也托腮看着我。

    什么情况就在我睡着的时候,有两个40多岁的糙爷们儿,装可爱地托腮看着我,就像在看一盘奶油蛋糕

    我很想知道,在我昏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问“你又是谁”

    “我叫胡吗个。”旁边的人说道,“胡说的胡,干吗的吗,个头的个。”真是个古怪的名字。

    “这是在哪儿”我紧张起来。

    “你在病房。”

    我转动着脑袋环顾四周,果然猜得没错,这是个病房。三张床并排摆放着,我睡的病床靠墙,旁边有一扇窗户,门在侧前方,门边上还有个小房间,里面露出了洗手台和马桶。

    “这是医务室。”胡吗个补充道。

    “你们是谁”

    “不是说了吗我叫胡吗个,他叫冯元。”

    我愣了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这仍是在精神病院里。我应该是被急救,然后送到了这里。

    “你们也病了”我尝试着问道。

    “原来病,不过现在好了。”胡吗个说道,然后压着嗓子问道,“听说你是杀了人进来的”

    我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嗯,是,我是杀了人才进来的。”我也压低嗓子凶神恶煞般说道。我得吓唬吓唬他们,免得他们认为我好欺负,对我不利。

    “哦。”胡吗个似乎并没有被吓住,一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表情,然后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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