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连连点头,说“嗯,他最喜欢我的头发和眼睛——咦~~~你的头发和眼睛跟我的一样,也是蓝色呢~~~”
我立刻站起来,仰起头。天空的雪花如同凭空出现,四散吹落,有的钻进我的眼睛,融化成水流出,划过面颊。
真的好冷……
那孩子又在说“我可以摸你的翅膀吗?求你,就一下!”
我盯着雪面发呆。
“求你啦~~漂亮的天使大哥哥~~就摸一下下,你的翅膀真的好漂亮!”
我眨眨眼睛,拂去流到面颊上的水,重新蹲下来,微笑“好——”
那孩子一蹦,蹦到我肩膀上挂着,手从羊绒手套里伸出来,一下抓住我的羽毛摸来摸去,“哈哈哈,好软好滑哦~~~”
我被他撞得险些摔倒,晃了两下才蹲稳,赶紧站起来,身上还挂着一只毛绒绒的白球,小腿晃来晃去的,清脆的笑声漾满白色世界。
我说“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他搓我翅膀搓得起劲,想也没想就连连点头。
我说“先跟我说你的名字。”
他说“我叫莱杰斯,意思是忠诚。”
我说“莱杰斯,今天见到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你爸。”
莱杰斯说“为什么?”手还在继续摸我的羽毛。
我说“你答应我的么。”
莱杰斯搂着我的脖子,从我背后探出脑袋,狡黠地笑“不告诉我爸也行,就是你也要答应我件事。”
这孩子得寸进尺么,简直跟他爸小时候一模一样。呸呸,我在想什么……
我说“什么事?”
他说“给我一点你的血。”
我被雷劈了一下,当场变冰雕。莱杰斯舔舔嘴唇,露出两粒尖牙。
我把他放地上,抖抖翅膀,往上飞。
莱杰斯急了,扑过来抓我,但手太短,只抓到一根我落下的羽毛。他大喊大叫“你去哪里?你不怕我告诉我爸么?”
我双手环抱胸前“你告吧,再见。”
莱杰斯追着我跑,一路甩掉手套,手指已经冻得通红,活像十根胡萝卜。“算了算了,我不要你血了,你别走!”
我停止了平移,落下来一点,看看他的萝卜手,有些不忍心,“你饿了?”
莱杰斯眨巴眨巴蓝眼,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我摸摸他的脑袋,说“你不跟你爸打报告的话,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啊好啊,我喜欢什么你都给我买吗?”
我微笑点头。
莱杰斯欢呼一声,猛往我怀里扑“我要喝血!”
我的笑容如风般消失得了无痕迹。
我说“除了血以外。”
莱杰斯说“你不是说什么都给我买的吗?”
我真佩服自己的耐心,“血没地方卖的,有那么多好吃的干嘛老想喝血。”
莱杰斯说“因为血好喝。”
我说“血有什么好喝的,吃别的。”
莱杰斯甩手甩到天上去,嘴一嘟“我就要喝血,我爸不让我喝,你怎么也不让我喝?”
我说“你爸不让你……喝血?”
莱杰斯说“一周只准一次,不然他要生气的。”
我说“那……他呢?”
莱杰斯说“大人都这样,不准小孩干的事自己倒天天做。”
我垂了眼睛,手在微微发抖。
“你要听你爸的话。”
“可是……”
“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能回去吗?”
莱杰斯立刻蹦起来“哇哇哇,你赖皮!”
我说“下次再来看你,回家吧。”
莱杰斯说“不要,你要是不来怎么办?”
我睁着眼睛说谎,居然也一点不心虚“我肯定会回来的,真的,不然我不是人。”
没等莱杰斯回话,我就拍拍翅膀,飞了。
我还隐约听到莱杰斯在后面大哭大闹“啊,骗子……你本来就不是人……”
之后我真没回去看过莱杰斯,然后过了不久,该隐就把我从天上拖下来。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用尽全力诅咒该隐时莱杰斯脸上惊慌无措的表情。这个孩子先后目睹了我和他爸互相诅咒,看着我们陷入沉睡,而千年的光阴,他一直孤独。
他最终为了该隐献出了生命,那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我觉得愧疚,我无法抑制地愧疚和心疼。
那是公元三十年的某一天,耶稣在圣城耶路撒冷复活后升天,我被派遣来接他并且负责给圣徒洗礼祝福。人界那时候还很杂乱,不仅居住有人类,还有其他异类例如精灵族,狼族,魔族,以及血族。该隐有十三个儿子,前面十二个离开该隐,创立了密党卡玛利拉和魔党撒霸特,血族内部分裂。但该隐只是看着,并不管束他的后裔们,因此相传该隐是个很神秘的存在,现世也只有一副画像流传。华丽的银发和妖艳的紫眸,几乎成了该隐的代名词。但只要在天界,没有人敢提及他,而他的发色和眸色几乎是禁忌。
莱杰斯当时还是个孩子,所以一直跟在在外人眼里异常神秘的该隐身边。我那时候正好能在耶路撒冷遇见他,也是我们之间早注定的一段缘。
我和该隐都对不起莱杰斯那孩子,但我们至今都从没为他做过什么。现在再说要补偿什么的,都已经晚了,但至少还有一件事可以为他做。
第七十五章
醒过来的时候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舒服,而且我躺的地方柔软舒适,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我睁开眼睛,就见眼前银光漫漫,如天际最明亮的星辰披露光芒,锋华洒遍苍穹。
微转动眼珠,就能看见该隐雪玉般的侧面以及长而翘的睫毛,他偏着头,银发落了我一身,他的脸靠着我的头顶,我的后脑勺枕着他的肩膀。两人都半坐着。我的视线往下扫去,惊得差点跳起来。
该隐撇着两腿,我坐那中间,身体依着他的身体,两人下半身上还盖了一条雪白的绒被。我的双手交叠放在腰间,该隐的双手从我身后绕出来,环扣住我的腰。
这姿势……
该隐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眼睛闭着,呼吸缓慢而悠长,似乎很疲倦。我头稍微一转,脸颊就触到该隐的下巴,而他的嘴唇贴在我的额头。
我立刻转回头,停了几秒,再转回去看看他的脸,伸出手指慢慢靠过去。一触,飞快收回来。
心脏跳得有点过分了,我干咳一声,该隐立刻睁开眼。黑亮睫毛下华紫乍现,如同天界最神秘的烟云。
两人忽然近距离对视,该隐眨眨眼,嘴角微翘,说“醒了?”
我看着他,目光移不开“……嗯。”
该隐看着我,笑容浅浅“身体好些了吗?”
我继续呆“……嗯。”
该隐顿了顿,轻垂睫毛,柔声说“饿不饿?”
我仍旧说“……嗯。”
该隐看着我,眼睛突然弯起来,如同两轮紫月,“我让人拿点吃的进来。”
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在干什么??这下真废了……赶紧挣扎着想从这尴尬的姿势中解脱出来“那个……不麻烦你,我该走了。”
该隐搂住我的腰,没动。他说“让我再抱一会,就一会。”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抖啊抖的,快窒息了,我再不走就忍不住了。我说“放开。”
该隐依言松开我,我从床上跳下来,理理衣摆。该隐也站起来,面色苍白,但面带微笑,一切都很平常。他说“现在就走吗?”
我愣一下,点头。
两人沉默。
该隐把外衣递给我,搭在我肩头,修长的手指莹白精致。我退了一步,连摇了两次头“我自己来。”
该隐依旧微笑着收回手,转过身去从衣架上拿了两只绒手套,雪白雪白的,往手上套。套完了也开始穿外衣,我赶紧别开眼睛,衣服差点穿反。
两个人都穿好了衣服,有一段时间呆站着。最后还是由我切入正题“你的身份泄露了吧。”
该隐淡淡地答了句“嗯。”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对话,这种时候竟然还想这种乱七八糟的。
我说“你打算拿莱杰斯的身体怎么办?”
该隐说“给路易斯了。”
我微睁大了眼睛,这正是我想让他做的。
该隐摸着手套口边翻出的白毛,似乎是在漫不经心地说“既然身份都暴露了,就没法再装成莱杰斯,正好也顺了路易斯的愿。”
我更惊“你知道路易斯他……”
该隐轻轻点头,然后突然来了句漫无边际的“对不起。”
我摇摇头,再点头,再摇头,然后抬起眼“为什么?”
该隐嘴角一挑,眼里有温柔的笑意闪过“如果我早点处理路易斯,你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我又惊了一下,摆摆手,想想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许久终于想通“你不会把路易斯……杀了吧?”
该隐摇头,指尖挑着白绒毛玩“没有,他和莱杰斯相爱,我不会杀他。”
这下我的下巴彻底脱臼,半晌才结巴问道“真的……啊?呃……原来是这样……”
该隐的思维绝对是空前跳跃式的,他说“两个人相爱,就应该在一起不是吗。”
我笑,笑啊笑的就僵住,然后垮了,转移话题“你的身体……”
该隐立刻把我打断“加百列被我带回密党了,还有炎之剑。加百列的记忆出了点问题,但问题不大,只要找回她的水晶蓝月竖琴,就能恢复。”
水晶蓝月竖琴?当初我送她做生日礼物时她还很鄙视地甩啊甩的老不情愿,但每到有什么大事件或重大宴会,她都会捧着它出来狠秀一把,结果通常是迷倒一众不知情的平民天使,雷死一排大天使,外加让我憋笑憋到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