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斗
左脚被泥土中伸出的长舌缠住,白文谦一惊,随即用右脚向那舌头上踩去,舌头吃痛,收回了土中。白文谦趁机向小巷外跑去。
脚下异动的妖气紧跟在自己身后,带动地面微微的震颤,白文谦险些崴了脚。
凭借妖毒带来的视力和听力,白文谦透视到小巷前方有个十字路口,左转即可跑到大路上,离王葚家只有一条街。
他见前方路上有两块石头,忙冲过去弯腰捡了,到十字路口,白文谦自己左转,手上两块石头则扔到另外的方向去。
脚下异动即一愣,但很快紧追不停。白文谦一路扔了好些东西,都没有作用。
眼看离巷口只有个一段路,白文谦迎面精遇上了清静道长。顾不得礼数,白文谦一把拉着道长,向王葚家方向狂奔过去。
身轻体健的道长跑的竟比白文谦还快些,但一头雾水,只得边跑边向后看,询问白文谦“白公子,可是有什么人追你?”
“不是,”白文谦气喘吁吁,“是妖怪!”
清静道长大惊,转头再向后,做出要接招的架势。
“在脚底下,哎呀,快跑吧!”白文谦拉着他的手更使劲了,“往这边,或许还有救。”
说话功夫,地底的邪物已经追上他们,钻出地面截断了他们的去路。白文谦和道长被堵在了巷口前。
白文谦见惯蛇精蟒精化成的美人和狗精的滑稽丫头,这妖怪一现身,他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对方五短身材,脊椎在背后凸起,背驼得极为骇人,两只冒着光的红豆眼相聚甚远,尖嘴里吐出一根粉红的长舌凌空乱舞,散发一种狂乱的杀气。
清静道长向前一步,从背后剑鞘中拔出一柄桃木剑,将白文谦护在身后。
“大胆妖孽,这些日醴阳城的人命,可是被你给害的?”道长正气凛然。
那妖精嘿嘿一笑,“今日吃了这道士,我的法力又要增进了。”
道长愤怒,提剑向妖精刺去。妖精轻巧的一躲,反手一抓挠在道长肩上,鲜血顿时染红了半边衣袖。
顾不上疼痛,道长顺势一剑又向妖精反刺,正好直指心口。白文谦刚想欢呼,却见道长的剑尖扎在妖精胸前,却再不动了。
桃木剑尖一挑,一片布料从妖精身上割开,就见妖精衣服之下的身体被铜色鳞片覆盖,竟刀枪不入。
道长脸色大变,自知不是对手,用剑格开迎面而来的又一爪,向白文谦大喊,“快跑,找个地方躲起来。”
“没用的,”白文谦声音有些发颤,“这怕是只穿山甲,视力不好,嗅觉奇佳,循着味道我就无处可藏。”
“那!”道长爆喝,腿上又中了妖精一爪。“你快跑罢,这里我挡着!”
白文谦心中又感激又歉疚,拔腿往后跑去,想要从十字路口绕去王家求救。
穿山甲虽然想要吃了道长,但更吸引它的是白文谦的妖血。它挡开老道,追上白文谦,从背后狠狠一抓直拍向白文谦的脊椎。
白文谦当即被拍出两丈远,摔在地上蹭出老远,抓伤摔伤与挫伤共计几十处,全身鲜血淋漓。
清静道长红了眼,冲向穿山甲,招式越发凌厉,大有要同归于尽之势。
白文谦的血流了一地,腥味四溢,惊动了不远处的王葚王苡。
蟒蛇夫妇嗅到了类似温渥的妖血,觉得大事不妙,王葚想去查看又担心妻子在家中不安全,不由分说就背着她向事发地奔去。
目之所及是清静道长与穿山甲在巷口对峙,道长发冠被打掉,道袍浸透鲜血已成了黑色。远处白文谦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王葚招呼也顾不得打,低声念出一段咒语,一个金色法阵凭空而起,当头罩上穿山甲。
穿山甲刀枪不入,但仍惧怕王葚高深的法力,他困在法阵之中,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嚎,王葚趁机上前把白文谦抱在怀里查看。
待穿山甲血肉模糊的冲破法阵,王葚已确认了白文谦的气息和脉搏。他狠狠瞪一眼穿山甲,对方步伐立刻一滞,王葚张开嘴,一柄黄金宝剑从口中跃出。
左手抱着白文谦,右手持剑,王葚只用了一招便将穿山甲刺死在地上。
旁边的清静道长大惊,王葚收起剑,抱着白文谦从他面前经过,冷冷瞥他一眼“把这妖尸拿去示众吧,倒能给你们这些道士换些名声。哼。”
王苡跟在丈夫身后,打量了道长的伤势,默默递来一枚丹药示意他服下,也走了。
夜幕终于降临,清静道长无力的瘫坐在黑暗之中,丹药的疗伤功效在他体内游走,穿山甲的妖尸在他身侧缩成血粼粼的一团,王葚那眼神里的鄙夷在他心中纠结成一团。
王葚第二次到白家已然是驾轻就熟,他抱着白文谦直接去了偏院找温渥,怎料温渥出门散心去了,只剩温柔在家。
王葚不悦,“好端端的出去什么。”
“前些天那事,他就……哎呀!”温柔见到白文谦的惨相,吓得花容失色“我这就去找他。”接着招呼都不打,匆匆去了。
王葚和王苡在偏院中等着,心里也有些焦急。王葚低头看着白文谦,再与妻子交换眼神,总觉得十分忐忑,左思右想还是附身踱了一口妖气喂给他,不多不少,恰好让白文谦脉象平缓下来。
王苡似有歉意,柔声安慰白文谦,“你再等一会儿。”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就在这时,嗅到了异样的白狗也来了偏院,它看见躺着的白文谦,又看蟒蛇,当即化作个滑稽的臭丫头,两根手指带上真力直戳白文谦几处大穴,面无表情问道,“他怎么了?”
“城中有只妖精,打伤了他。”
丑丫头皱眉,“那只穿山甲?”
王葚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丑丫头忙着治疗白文谦,“嗅到的。那穿山甲去年就来了醴阳,只敢在城外打转,今夏却不知怎么大着胆子进了城。后来突然没了行踪,行迹也就不得而知了。”
王葚若有所思“他藏在地底,这些天接连伤了多条人命。”
“怎么可能?”丑丫头停下了手上的事,眉头皱的更厉害“它去年还是法力不及我的小妖,再说这醴阳城里……妖精不可能会法力突飞猛进,更不要说跑出来害人。”
王葚看出她有所隐瞒,刚想继续发问,就见温渥一股黑风似的冲到了白文谦面前。
温柔跟在他后面进了院,也不凑近,只站在门口看着。
温渥见白文谦面色煞白浑身是血,脉象却还算平缓,衣袖和裤管碎成烂布,背上一个深可见骨的爪印已经止了血,手脚似乎也都是断过再被接上的。知道是王葚王苡和白狗帮了忙,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王葚反而有些歉意,“他受伤太重,我全身法力又是为妻子备着,只能保他不死。”
丑丫头不动声色,“我止了伤损,但根本上的也治不好了。”
温渥了然,也不废话便掏出自己的内丹,轻轻分出一块塞入白文谦口中。温柔在旁计算,这大概是温渥一成的修为,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醒来后的白文谦在床上静养了整整十天,又吐了若干鲜血,折腾良久,他最终还是被锻出了一身妖骨。
这十天里,元气大伤的温渥化回一条黑蛇,就藏在他床下修炼,一步也不愿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矮马我真是越来越喜欢狗爷了,大纲上只有两次出场,但如今的我是抽空就给狗爷加场戏啊~
话说,儿砸,吃人的嘴软啊!吞了黑蛇的内丹,以后你就是黑蛇的人啦!!
☆、金桂
白文谦的十日静养结束,温渥站在他床前只看了一眼就急匆匆走了。神志朦胧的白文谦心里暗骂了一声傻瓜,就被汤药堵了嘴。
温氏医馆又接了个疑难杂症,不定时就要发病。温渥日夜守着病人,甚至顾不及装出凡人的作息。白文谦寻了两味罕见的香料,让温柔在医馆里混着点燃,佯装是温大夫妙手仁心,用祖传秘方吊着精神。
病人家属眼含热泪跪作一圈,高呼华佗在世。
送走了病人,温渥估摸着自己尚未恢复的元气,直接在医馆里闭来了关。
八月,白文谦的伤势彻底恢复,院里的桂花也开了。
清甜的花香飘到偏院,引来了温柔。她赖在白文谦院里,闭起眼睛对着桂花嗅个没完没了。
白文谦被自己身上的药味被熏得鼻子失灵,只摇着扇子看温柔嗅到忘我。“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都不知道桂花有这般勾魂摄魄。”
温柔微笑“我原来住的山上也有桂花,不过是野桂。”说着话,神情一片安详的怀念“后来我路过银蛇山,觉得不错便住下了,那银蛇山可是鸟不拉屎的荒凉地,别说桂树,野草花都没有几朵。”
白文谦感受到温柔的心思,就遣长贵在院中摆了两张凳子,陪着她一起闻。长贵细心,顺势备了一壶梅子酒并几样点心,给二位解暑气。
温柔不经意喝了一口,随即眼睛瞪得老圆,“什么酒?这么好喝!”
白文谦笑了,摇着扇子给她解释梅子酒的制法,温柔远离人世多年,第一次听得如此新奇美味的东西,眼神闪闪发亮。白文谦作为人,看这个千年老妖难得一副可爱又乖巧的模样,便补充,“其实桂花也能酿酒,又是别得一番滋味。”
温柔眼里充满了向往,一瞬间白文谦觉得她如果是只狗,大概耳朵都会竖起来。“你想酿酒试试?”
温柔使劲点头,眼里带了万分诚心看向白文谦,生怕他作了罢。
白文谦想了想,也觉得有趣,便遣长贵取来若干布匹铺在地上。
温柔不解,眨着眼睛询问缘由,白文谦笑说是为了接花瓣。温柔皱眉,“这布有味儿,不要用。”说完屏退下人,自行在空地上起舞,脚下生出一匹月白色的绢,翻滚着铺满了半个小院。
温柔满怀期待的盯着桂花落在绢上,积出薄薄一层金黄,夜深了也不愿走。
白文谦十八相送才送走了青蛇,又交代了长贵几件事情。长贵走后,他再转头对树上招呼,“下来吧。”
狗从树上跳下,身手比猫还要轻盈矫健,她在树上就近嗅了半天,果不其然已熏成了一只香狗。
“明天我们一起酿酒,可能要打扰你静修了。”白文谦解释。
“嗯”白狗点头,若有所思。
“你……喝酒不?”白文谦挠挠头皮。
“酒……”白狗一脸茫然,“好喝么?”
次日天色一亮,温柔就到了白文谦院里,满脸的光彩像是个见着糖葫芦的小丫头。
白文谦知道两个姑娘关系好,温柔又是个不通人情的直肠子,便提前邀了白隽儿,温柔见朋友也在自然十分高兴,眼神在满地桂花和白隽儿身上不住转换。
两个姑娘亲亲热热的收集起绢上的花瓣,并细致的清理起来,白文谦在一旁打些可有可无的下手。
只过一会儿,就见温渥站在门口,脸上绷着腼腆。温柔前一晚特地去了医馆通知他。
当时王葚王苡带了些灵药去医馆探望温渥,温柔便一并邀请了,王葚虽担心打扰白文谦,却见妻子满面期待,当即点头答应了。
他们从不会空手到访,王葚准备了一块灵玉作为礼物,白文谦推辞不过,还是收下了。
又过一会儿,白品言也一脸害羞的站在门口,想要加入他们。
新朋老友们自然欢迎至极。
自从温柔在地上铺了绢,白文谦院里的微风就没停下过。风中混了蛇气和狗气,把几棵桂树的花吹落了厚厚一层。
这些花被摘去梗,又被仔细清理干净,耗了一整天的工程。
众人把干净的桂花装进坛子,用冰糖酿上。白文谦见桂花太多,又赶着天亮遣长贵再去买些酒来,还特地把他拉倒角落小声嘀咕了几句。
第二天,众人又相约一早酿桂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