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夜问姐姐,“你和姐夫经常吵架吗?”
二姐说,“没有啊,夫妻之间有些磕绊很正常嘛。对了弟弟,我这次回来是娘说,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听可以,但不能见了一面没聊几句就走啊,让人家情何以堪。娘让我问问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你物色物色。”
风幕微抿嘴唇斜眼瞧看等着观望韩公子的笑话,韩夜一脸不愤,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嗷呜捂住脑袋,说“姐,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啊。更何况连风大哥都没成亲我娶什么姑娘,本公子才二十好不好?”青年的心一下子变得愁苦,在现代他是极喜欢小风的,也不反感女同学的调戏。可在这里,一听到韩夫人给安排见什么姑娘,躁气就莫名其妙的蹿蹿上升,恨不得那姑娘半途拉肚子,吃点心被猪油糊住嘴,最好来女的每月不请自来的那个啥,赶紧回去换裤子。
怪就怪上次光顾着出了风头,没想着善后。
风幕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的说,“韩三公子,我想你忘记了,风某已有未婚妻。”
韩姐姐像看到了救星,忙不迭的应声,“对对,弟弟,咱们可以先定礼,等到合适的日子再下聘也不迟啊!”
如果订了礼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韩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本公子还未立业,以后媳妇住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喝什么水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人家姑娘的大好年华”。
韩姐姐释然一笑,抿唇道“弟弟原来是担心这个问题。”随即她疑惑不已,“韩家这么大的家产还不够你们花么?”
韩夜问,“那爹和娘怎么办?”韩姐姐的眉头皱的更深,“一起花不是更好么?”她像想起了什么大声质问,“难道你想分家?”
韩夜只觉得脑中有千万道雷电火光奔腾而过汹涌勃发,炸得他的头发根根竖起活像黑木炭那样焦黑,风一吹就烟消云散。唉,他的脑子碰到嫁娶问题就停滞不动,比生锈的铁还要钝弱,真真是个焦虑的问题。
俩个小孩紧紧的抱住娘亲的大腿,对舅舅渐增敌意,韩夜真的搞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知道“分家”是个不好词呢。
沈云恬淡的笑脸出现在他脑中,却一瞬而过。韩夜明白自己对沈云有好感但并不称得上喜欢或是爱。
韩夜走到栏杆旁心里一片迷蒙。阳光的投射照在他的手臂上宛如一道道时光剪影却剪不断人一生的离愁别绪。风幕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韩夜,你怎么了,这是世界上最容易回答的问题。”
是啊,他怕什么,有什么好顾虑的。
韩夜用非常坚定非常认真的口气说,“我生命中的那个姑娘还没出现。”韩姐姐的嘴巴可以塞下一只鸡腿,她夸张的耸了耸肩膀,“理由好烂哦!”外甥女配合的拍小手,“祖母说舅舅以后会娶很多女人,楠楠有一堆舅母疼。”
风幕起身离座边走边说,“看来韩三你真的转性了。”
韩夜冲他挥手,“明日再来啊!”
风幕头不抬身子也没转,“你也太不懂得礼尚往来了,明日应该是你来我们将军府。”
韩夜抱起小外甥,“亚恒,舅舅最喜欢你了,走,咱们吃饭去。”
韩姐姐拉着女儿的手嗤笑道,“你舅舅这是在报复你呢。”韩夜的双耳一阵烦扰,因为外甥女居然在他身后说舅舅真小气,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小肚鸡肠,楠楠最讨厌鸡、巴脸了。
韩绮华和孙名扬生的孩子太奇葩了。
鸡、巴脸,不会是在说他吧。
青年手指微蜷,经过流年的锤磨,依旧觉得世间美好如斯,努力的融入此年此代。然而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他的这种欢容笑语是那么的令人想撕碎,恨不得逼迫他说我不喜欢这里。
多少离愁尽在秘辛中,不解情,亦不知惑源。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文于16-5-18首发于偶的另一个马甲,当时是一天两章。现在,由于偶超喜欢这个笔名,偶决定,将另外两个马甲的文全部搬到这名的文下(虽然只有三十来万)
第8章 何所影踪
亚楠和亚恒非要找舅舅玩躲猫猫,韩夜执拗不过只得答应。藏在栏杆下面他盯着石壁出神看有没有小蚂蚁经过戏耍一番,怎奈府中下人特勤快整个壁墙擦得干干净净爽爽溜溜无一丝食物,更惶说有蜘蛛结网这回事了。
亚楠很快的找到了亚恒然后两人一起找舅舅,他们个子不高喊声倒很大,一声又一声的嘶叫“舅舅,舅舅”喊的振聋发聩,吓得丫鬟忙过来查看问怎么了。韩夜藏的位置很隐秘他们看不见,而他亦看不到他们只能听清声音。
“小公子,别喊得那么大声,不然嗓子疼。”丫鬟压低声音,“而且如果公子听到了,他会趁你们不注意换地方的。”
“我就是想喊大声一点将舅舅吓出来。”亚楠的声音还带着稚气。
“小小姐有所不知,公子现在的胆子可大了。”丫鬟笑着说。以前公子睡觉怕黑所以晚上不仅点蜡还有两个人值宿,现在冷不丁冒出一个鬼脸面具公子都镇定得很。
“舅舅,舅舅。”亚恒不管不顾,歇了口气继续喊。韩夜蹲的腿麻索性坐在地上,有股凉意渐渐侵入很舒服,这两个小鬼累了自会作罢,先打个盹吧。
“哎呦!”亚楠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呜呜哭泣的声音。
韩夜心头一抖连忙站起来,边跑边说,“楠楠怎么了,怎么了?”还未跑近,这滑头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食指指着他心奋的说,“舅舅该你找我们了。”
小玟在一旁捂嘴偷笑,那上弯的眉毛神采洋洋如鲜嫩的柳枝浓浓娇俏。韩夜没好气的瞪着她本公子才是你主子啊!
她用眼神示意公子你不是最讨厌什么三八、长舌妇之类的嘛。
咳咳,真记仇。
他一个大男人陪俩小孩玩这么无聊幼稚的游戏,想想就郁闷。于是韩夜泡了一壶茶边喝边悠然的吟诵,“上弦月,半脸桃花开芙蓉;下弦月,愁色心悴思远方。翘眉喜,哪可堪醉,休说怨。”
没动静?
“果然一个人的心里不能装太多的情,情分多了就会担心这个顾忌那个,最终两者相宜分不清孰是孰非,反倒累了身体垮了心智,而后的结果情志淡漠。
听不懂吗?
“从前,有一个古老的荒林,荒林正中放着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石头的最高处建了一座小庙,庙里有三个和尚慈眉善目的师傅,安静有礼的大师兄,调皮捣乱的小师弟。深夜寂寂无趣可寻小师弟坐在蒲团上抓耳挠腮如焦躁的猴子。师傅看见了说,“子智,佛家最讲究静坐。”子智回,“师傅,佛法渊源悠久需要一代代的传承。动,强健身体。而我们久坐岂不伤身?”
师傅说,“子智,你悟的好。世间种种皆是非,你动万物亦会动。动者轻伤身重伤心,身伤了有心跳动,心伤了身也就死了。”
子智迷茫不已,“师傅徒儿不明白。”他看着依然闭眼的大师兄,“大师兄,你懂吗?”
大师兄的脸面无表情,“师弟,师兄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古老的荒林,荒林正中放着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清越的声音响起,大师兄讲的依然是老和尚说的故事。
亚楠从墙后探出头来,“舅舅,舅舅,大师兄懂吗?”她纯真的笑容清澈的和湖水一样透明,韩夜笑了笑,“找到亚恒,舅舅就告诉你。”亚楠蹦跳着答应。
小玟匆匆走来说,“公子,瑾瑜公主约你在花香楼一叙。”说完,她满脸好奇公主怎么知道自家公子。
韩夜猛灌一口茶,努力令自己清醒,讶然道,“公主为什么约我?我没见过她啊!”
她败下脸色,“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亚楠已经找到了亚恒,老远就叫,“舅舅舅舅,大师兄懂吗?”亚恒揉着惺忪的双眼,头发乱糟糟果然是睡着了。外甥像舅舅,这句话说的真对。
小玟忙拉住她,“小小姐,公子有事情,奴婢陪你们玩好吗?”亚楠说好,韩夜松了一口气,因为大师兄懂或不懂都不会有人在意。
花香楼的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韩夜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给花浇水神情温柔的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这令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水青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玲珑妙致仿若碧海游鱼,头发被一根紫色发带束起直垂腰侧,白色的绣鞋很干净。
老板娘放下水壶,神情自若的说,“二楼。”楼梯很窄只能容两个人通过,韩夜尽量压低自己的脚步声不要太过引人注目。可惜回声太好,整个一二楼都充斥着他的鞋踏音。
瑾瑜公主身后立着两名婢女,都穿着米黄色的衣衫,梳一样的风形发饰,头微低静静的站立,神情安顺。她身前放着一杯清水未动分毫,心情看起来不大好。韩夜作了个礼,“公主。”
她点头一笑,“公子请坐。”或许为了出宫方便,瑾瑜公主穿得很随意。橙色的溜丝无花边衣裙,左腰佩有鸢形碎玉,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装饰了。
韩夜在细细的看着她时,瑾瑜也在打量着他。婢女再也忍受不住了,“韩公子,公主是金枝玉叶。”
韩夜随口回道,“我知道。”另一个婢女比较理智,“请公子不要一直盯着公主看。”韩夜闷闷的收回目光,转看角落里的花。这一看更是惊讶,原来是一盆紫薇,心里不禁怅然原来已有两个月了。
紫薇花开时正当夏秋少花季节,因为花期长的缘故有“百日红”的美名。
韩夜一直都很喜欢它,紫薇树干光滑,花色艳丽。不仅可观可看,其树、皮、叶皆用于入药。唐代诗人杜牧这样赞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向艳阳人。意思是说傍晚的秋露洗净了花枝,烂漫的花朵占尽了天时。春风桃李繁华早就不再,艳阳伴我从暮春到秋日。
“韩公子,本宫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一件事情。”瑾瑜的声音中透着兴奋,“父皇的生辰快到了,本宫想请公子进宫,为父皇表演一段……”她似乎在想怎么说,“就是那天炳阳俊杰公子表演的。”
韩夜心里正奇怪公主怎么知道自己,原来那天她也在。
很多女人宁愿挤得头破血流也要去皇宫拼拼运气,她们初次的好奇就和风吹过的沙一样,可以从出发,但再也回不到原点。他不是女人,不需要皇上的恩宠。也不是太监,无需小心的伺候大官。
可他是商人之子,以后会继承韩家家业。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太子、六皇子和五位公主。太子为皇后所出,皇后母家的根基在炳阳一带迅速发展。六皇子尚且年幼,只喜吟诗作画,聚众舞文。
皇上的胞弟殷王多年来结交商贾,与不少官员作乐。有文官劝诫,遭到了皇上的不满。于是,殷王的势力逐渐扩大,与太子分庭抗礼。
朝廷眼尖之人很多,都明白日后只能存活一方。
自古以来,催动战争的原因有多种前朝旧怨、叔侄之争、怒发红颜、百姓起义、宦官当道、两国交战、蛮族入侵等诸如此类的原因。
太子和殷王的较量,早已拉开了序幕。韩家和皇宫的走动并不是很近,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或许会应瑾瑜公主之邀去皇宫,可现在他代表的是韩家,这一答应殷王会怎么想呢?
韩夜两眉紧皱,嘴唇抿起,瞬间好想双耳失聪装作没听到这句话。
“韩公子,韩公子?”瑾瑜公主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韩夜猛然醒悟,从椅子上站起来,“公主恕罪,实在是那天的招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瑾瑜公主亦站起来,她的声音中透着疑惑与严厉,“韩公子自己表演的东西怎么会忘记呢?”
韩夜保持着原先的拱手姿势,“或许是当时的情况紧急,毕竟家母的心思全在小民身上,小民那时候想让家母高兴高兴,不知怎么的就会了。”他摇了摇头,“如今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窗外一朵琼花徐徐旋落,静静地安坐在地上。而后一辆马车奔驰过来,将它碾碎成末。韩夜看见瑾瑜公主眼里的忧虑之色越来越重,叠叠眼嶂下透着萧然与空寂,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本宫已经答应了皇……皇祖母。”
韩夜不由自主的问道,“不是皇上过生辰么?”
她好似快要哭的样子,“父皇因为国事身体一直不大好,皇祖母忧心不已。本宫那天偶然出宫看了你的表演,回去之后就告诉了皇祖母。昨天皇祖母令本宫邀你在父皇生辰之日前去祝贺,如今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
再机智如警的猎人也斗不过活了三千年的狐狸,就好比灵捷迅敏的鸟儿终有一日会被神箭手射到。韩夜顿时有些紧张,“太后也知道?”
瑾瑜公主重重的点头,“嗯嗯。”
韩夜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当年先皇去世的时候,头七还未过,太后就穿着白色素服牵着年仅十二岁的幼帝登上了皇位,一番雷霆手段镇住了蠢蠢欲动的藩王,辅佐当今圣上成为一代君王。
用蛾眉锐眼、心若冷石、话里透风形容毫不为过。
走到窗前,放眼望去满目青色,看不到尽头。又到了夕阳隐入海峰、山尖的时候;又到了朝霞落、明月起的时辰;又到了今日去、明天来的时光。
河水昼夜不停的向东流去,后面的水永远不知道前面是风浪还是石礁,是浪口还是暗河,可它们依然无所畏惧不知疲倦的涌动着。
第9章 瑟瑟
韩夜的脑子有些乱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瑾瑜公主失落的坐在椅子上,双眼盯着那盆紫薇。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有些疼意,“公主,皇上生辰那日小民会去。如果小民想起来了就表演那个,如果想不起来小民会用别的东西代替。请公主安心。”
瑾瑜公主勉力一笑,“本宫相信韩公子。”她款款起身,动作矜持而缓慢,婢女提着衣裙护送她下楼犹如捧着易碎的花瓷。韩夜暗自哂笑,公主的衣裙都让人这么小心翼翼的对待,更别说皇上这个大活人了。
走在街上,小贩们有的已经收拾完了摊子,平日拥挤的街市这会儿显得空荡了许多。韩夜漫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着韩府的方向走去,看着三两景色。
一路繁花刹影,一陌双目相视,一瞬水落地凉。
还未走进大门,亚楠就欢叫着跑出抱住了他的大腿。这丫头来势太猛韩夜防备不及,差点跌坐在地上,正了正身形,韩夜略有怒色,“你想撞死舅舅吗?”
亚楠拉着他的手摇了几下,“楠楠想舅舅嘛!”这孩子太会说话了。韩夜蹲下喜不自禁的问,“楠楠为什么想舅舅?舅舅才离开了一会儿啊!”
亚楠很是期待,“舅舅,大师兄懂吗?”
韩夜默默无语的起身,边走边说,“舅舅这会儿口渴,晚上再说。”亚楠“嘁”的一声挣脱他的手,像欢脱的小马蹦蹦跳跳,“娘亲娘亲,舅舅要喝水,水……”
韩夜……
坐在床上,韩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准备睡觉。韩夫人端着一碗粥进来,笑眯眯的说,“儿子,你最喜欢的银耳桂圆粥。”韩夜无奈的披衣下床,“娘,刚才不是才吃过吗,好饱。”
韩夫人放下碗,“不吃也行,儿子你过来,娘给你看些好东西。”小玟迅速的铺开手中的东西,韩夜暗叫糟糕立马跳上床,“啊,孩儿头好疼。”
韩夫人掀开被子也不管儿子穿没穿衣,一屁股坐在床头,说,“这次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得听娘的。”韩夜夺过被子,“娘你不是不赞成孩儿早日成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