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斓停了爪, 寇招脸上就已经现出几道血痕,这次是真的流了血,连白斓爪子上的白毛也染了些血迹,万万抵赖不了的。
此时还没出猫咪咖啡店的大门,这一出引起了其他顾客的注意,店里的服务员最先反应过来,纷纷激动地大声解释“那不是我们店里的猫!是那位客人自己带来的!”
然而收效甚微, 已经有几个客人放下咖啡杯匆匆离开了,徒留可怜的店员无力的解释。
乔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一边向店员道歉, 一边向寇招道歉,寇招脸都被气红了,狰狞的表情配上流血的伤痕,看着十分可怖, 与刚刚温柔成熟的绅士形象相去甚远,但在爆发的边缘, 还是生生忍了下来,好脾气地对乔午说“没事”。
“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乔午心里疯狂念叨“千万不要毁容”,拉着寇招上了车“你坐副驾,我来开, 先带你去打针。”说罢狠狠瞪了白斓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就知道给自己惹麻烦的臭猫,回家一定要罚站。
寇招嘴里说着“一点小伤没事的”、“不要为难你的猫,都是我不好,他一只猫懂什么呀, 可能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又劝乔午“这么凶的猫不会野猫吧?野性难驯,今天挠了我没关系,以后挠了别人怎么办,不如我送你一只更好的,带血统证明的那种,我认识一哥们儿,他家就是开猫舍的,给你挑只乖的。”
又惹得白斓要扑上来挠人,乔午虽然听寇招的话很想反驳,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觉得自己两分钟没看住大白,就害得寇招受了伤,余光瞥见身后跃跃欲试还要挠人的大白,又忍不住吼了一句“给我回去!老实坐着!”
白斓这才蔫哒哒地缩回汽车后座,惹得寇招也啧啧称奇“这猫好像能听懂话似的。”
从刚刚自己一时口快威胁了那猫几句,他就扑上来挠人,到现在说起要送走他的话,又气急败坏地想要攻击,猫有这么聪明吗?
乔午敷衍道“猫比咱们想象的聪明,有七八岁小孩的智商呢,大白就是被我惯坏了,实在是抱歉,一会儿先去防疫站打针,再带你去医院仔细处理一下伤口。”
受伤是小,万一毁了容,可是一辈子的事儿,这么大的人情,他想不出来拿什么去赔。
寇招却温柔地笑了笑“小乔,你这么关心我,这次的伤我受得值了。”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再装作暂时性失聪也躲不过,乔午在后座的白斓再次发疯之前,轻咳一声“寇招……”
“大学追了你四年,你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还以为约你也你也当看不见的……你不知道这一次你答应我见一面,我有多高兴。”寇招忽然抓~住乔午握方向盘的手,被乔午快速躲开“开车呢。”
寇招神色暗淡下去“对不起,只要你肯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等。”
乔午把人送到医院,挣着付了诊费,打了针,又仔细检查了伤口,听医生说不会留下疤痕,才松了口气。
寇招听说乔午会再去看他,才没再纠缠,自然不能再坐寇招的车回家,离开寇招住处,白斓死活不愿意回家的狗子似的,趴在地上不肯起来,乔午拽着遛猫绳,拖了了两米远,这货依旧装死。
乔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再不起来就把你扔掉,做流浪猫去吧!没人给你买酸辣粉和三文鱼手握寿司,自己翻垃圾桶去!”
白斓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爪下生风,几步就跑到乔午前边,乔午抓着遛猫绳,也只能一路小跑地跟着“突然跑什么你?”
直到经过一张长椅,白斓才终于停下脚步,跳了上去。燕市的深秋气温骤降,□□了一年的栾华树叶终于黄了,寇招家的小区绿化不错,长椅边还有一条小河,环境优美,再早十几天,说不定要被遛猫遛狗遛娃的大~爷大妈们占据。
可现在天气冷了,来不及收拾的黄叶落了满地,除了乔午和白斓,一个人影也没有,正合适谈话,白斓仰起脖子“坐下。”
这口气怎么听怎么像上~位者的习惯性命令,可乔午累得喘粗气,乐得找个地方歇会儿,也不计较,他一屁~股坐下,“你今天是怎么了?”
白斓一跃而起,跳到乔午肚子上,“哎说了你多少次,自己多少斤心里没点数吗?”乔午话未说完,就感到一只爪爪按住了自己的嘴。
“你很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简称‘你是我的人’”,白斓扬了扬脖子,露出乔午在宠物用品店为他“高级定制”的银质猫牌,上面赫然写着“乔午的猫”,“既然是我的人,就不能勾三搭四。”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又霸道又无理,乔午知道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教训大猫一顿,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赚钱养家的“主子”,可心里却忍不住甜丝丝的——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搭伙过日子的伴侣,虽然是只猫——乔午随即又大感不妙高兴个什么劲儿啊,难道是长年的寂寞生活,让他变成了个抖?
乔午清清嗓子,一巴掌把白斓拍开“行了你,今天给我找麻烦就是为了这个?”
白斓狡辩“是他先挑衅,说追到你,就扔了我!”
乔午愣住,把下半句“万一他被你毁了容,我拿什么赔,不得内疚一辈子”咽了回去,不可思议道“他威胁一只猫?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猫怎么了?”白斓怕乔午不信,把寇招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他在你面前一个样子,你转身就变了,两面三刀的,不是好东西,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我相信你。”乔午撸了一把猫毛,白斓见乔午答应得这么痛快,忍不住酸溜溜道“对了,你和他大学四年同学,又是一个宿舍,应该知道他的德行。”
乔午见白斓那副欠抽的模样,就很不想解释其实他不是了解寇招,而是无条件地相信家里的傻猫。
“没所谓,你不喜欢他,我以后就不联系了。”乔午往长椅上一靠,气温虽然降低了不少,可午后的阳光仍旧明媚,标志着初冬来临的雾霾,还没开始袭击这座城市。
乔午仰面直面着下午温柔的阳光,感到一丝暖暖的热度。白斓不可置信“你不是打算跟他约会的吗?”
“寇招是我大学同学,他虽然嘴巴坏一点,世故一点,心眼多一点,可总体来说是个好人。”乔午注意到白斓开始不耐烦地舔毛,忍不住道“是你劝我出来见见人的。”
白斓噎住,非常想把几天前嘴欠的自己拽出来拔光毛“我以为你是普通的同学聚会……”乔午摆摆手“算了,已经说好了养你一辈子,我可不打算再找个人,天天看你们打架。”
听了乔午这一点都不浪漫却异常笃定的回答,白斓却感到之前的阴霾一点点散去,忽然开始傻笑,一人一猫就在小区角落的长椅上,被下午的阳光晒得发出耀目金光的落叶包围,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聊了起来。
没有手机,没有电视节目,没有任何干扰,称得上一场认真而惬意的谈心,“我可不是阻止你找男朋友,我是说那个寇招真不靠谱,一看就是那种披着人皮的禽兽,看他的穿衣风格,就知道是个斯文败类,明显对你不怀好意。”白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最后说得自己也有点心虚,总结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为你好。”
明知白斓在扯淡,乔午也懒得搭理。如果不是他一直劝说自己出来“交朋友”,乔午恐怕也不会答应寇招的邀约,其实出了门,他就已经后悔了,如果没有白斓捣乱,或许结果也是一样的。
他对那个人原本就没有感觉,这算是什么,一次敷衍的相亲吗?
说到底是对不住寇招的,何况又弄伤了对方,好歹找个方式补偿一下,果然不应该出门交什么“朋友”。
乔午正胡思乱想,就听白斓又道“其实呢,一个人不靠谱也不代表别人都不靠谱。”他抬起一张毛绒绒的大脸,每根~毛都透着语重心长“一个人渣而已,不能因噎废食,还是不要放弃结识新朋友。”
也不知白斓怎么就把寇招定义成~人渣了,明明把人家挠得挂了彩。
乔午没理会“不要放弃结识新朋友”的深意,结果第二天,一个几乎忘记的人就直接找上了家门。
乔午正打算出门买点礼物看望寇招,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他俩没擦出什么火花,可自家的猫挠伤了人,于情于理也该做出点补偿,乔午穿戴整齐,拿了钱包,刚打开门,就见一堵墙堵在了门口。
☆、第五十四章
说是墙其实有点夸张, 白斓虽然高,却并不胖,不过看着非常结实,和乔午不属于一个类型,身材匀称修长,五官深邃立体,还真挺像乔午胡诌的“退伍兵”模样。
“你怎么来了?”
“你要出去?”
两人同时开口, 乔午被对方一米九的身高笼罩着,觉得压迫感十足,还是对方先开口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乔午才反应过来“不行我要出门。”
白斓唇角扯出一个绅士而成熟的弧度“正好我也打算出门, 一起吧。”
你已经在“出门”了,怎么搞得好像也刚从这家门里出来一样。乔午还记得这人从前送自己回过家,大概是那个时候记住了家里的位置。
虽然可能是他把这人那样这样过了,可陌生人一个招呼也不打, 突然出现在他家里,任谁也不会高兴, 乔午冷着脸“我是去医院,你也去吗?”
白斓哼哼一声,而后明知故问“你生病了吗?”
乔午心道这人怎么一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却没多想, 因为想起来寇招的事儿,就一脑门子官司“我家蠢猫把人挠坏了。”
白斓腹诽我才不蠢,你连我都认不出来,才叫蠢。
乔午道“借过。”
说罢“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侧身从白斓和大门的缝隙里钻出去,白斓迈开长~腿几步就追上了“我想起来,我也要去医院,正好顺路,送你吧。”
乔午直觉今天可能绕不过这人,不如两朵“烂桃花”一起解决了,于是停下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斓见乔午这样直接,心中一喜,又听乔午道“我先去买点东西,再去看望病人,我时间比较紧,你一定要跟着,就路上说吧。”
白斓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乔午挑挑眉“你要送我?”
白斓又点头,乔午道“那搭你的车吧。”
“……”白斓“没有车。”
本以为能搭个方便车的乔午“……”
“我坐公交吧。”乔午的小区虽然有点老,可地理位置非常好,市区的商圈都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坐公交差不多一两站地,非常方便。
白斓就在乔午屁~股后边跟着,故意问“你的猫呢?”想起家里的大白猫,乔午更觉得头疼,那货听说自己要去看望寇招,死活不出门了。
“看家呢。”乔午只能这样说。
白斓忍不住开始得意自己的机智,一人分饰两角,先让乔午爱上自己,再吐露其实我就是你的猫,简直不要太水到渠成,什么寇招口罩的,都靠边站吧。
不过一直跟到了公交站,等到了公交车,白斓才忽然想起来“我没有公交卡,你帮我刷卡。”
司机冷酷地说“分段计费,不能代刷,请投币。”
此时公交车已经开动,白斓眼巴巴看着乔午“我没有钱。”
被司机和白斓同时深情注释的乔午“……”
乔午觉得自己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人类,一脸黑线地替白斓投了一块钱,简直要怀疑这人的目的可能和自己想得不一样,没准是来蹭吃蹭喝的?
不过既然那晚……自己可能、大概,把人家那啥了,请人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乔午心里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对面的白斓却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忘了带钱!
不是忘了带钱,是他跟本没有钱,就算是取现,也只能从乔午的卡里取,先不说取现会不会被乔午发现,他用人家的钱,请人家吃饭,简直比直接白吃白喝还要过分。
可约会是要花钱的,总不能两个人天天坐免费公园长椅上谈人生谈理想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虽然感觉也不错……
他该怎么赚钱?做人每天只有一小时时间,出去打工?见乔午还不及,不然做猫的时候,去那家“猫咪咖啡店”打工?有五险一金吗?等等,工钱不会拿猫粮抵吗?
陷入沉默的两个人,很快到了绿微百货门口,乔午打算买一件差不多的礼物送给寇招当做赔礼,同时把话说清楚,可惜身后跟着条巨大的尾巴,无论去那家看礼物,都凶神恶煞地柱子似的出在那里,店员都快吓跑了。
乔午不得已临时改了计划,找了家甜品店,和白斓排排坐,“不给人挑礼物啦?”白斓似乎很高兴,裂开嘴角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还真挺阳光的。乔午被白斓的笑容晃到了,心道别说这人其实挺帅的,“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白斓目光灼灼“我想你做你男朋友。”
乔午被芒果班戟呛到,开始剧烈咳嗽,白斓贴心地递过纸巾,乔午半晌才顺了气“你再说一遍。”
白斓有点不好意思“我太冒失了,换种说法,我可以追你吗?”
眼前这人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只看外表,当男朋友应该不错,就是可能有点缺心眼——哪有人刚见了一面就直接问能不能当你男朋友的,怕是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不过这应该不是第一面了,两人不是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了吗,而且八成是自己把人家给那啥了。
乔午又觉得虽然白斓外貌条件不错,可惜这样的大块头,自己还真咽不下,更何况家里还有一只口口声声劝自己出去交朋友,却对所有喘气的生物都能吃上一口飞醋的大猫,实在不适合把人领回家。
乔午很想委婉地拒绝对方,可惜想了半天措辞,对上对方期待的眼神,那些措辞就忽然说不出口,最后只干巴巴道“不行。”
白斓急了“为什么?我哪里不好?”
乔午总不能说你这么大块头,我可能咽不下,干咳一声“我家里还有个主子,特别凶。”
乔午还没解释“主子”是只猫,就见白斓又美滋滋地笑起来“他的意见有那么重要?”乔午觉得自己说出来会像个神经病,不过眼前这人,恐怕今天之后,再也不会见面,也懒得经营形象,直言道“我家的猫,说好了要养一辈子的。”
见到对方面对这样荒谬的理由,非但不知难而退,反倒更认真的眼神,乔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一旦选择,终身负责嘛。”
白斓笑得更美了。
乔午不想和这就会傻笑的神经病没玩没了地消磨时间“那天的事,是我喝多了。”
他突然说,“如果对你做了什么,我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