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模样,五官长得颇为精致,我一眼便看出他不是皇宫中人,起码,不是经常在我身边伺候的人。
于是心中越发惊疑不定,正打算开口询问,那少年忽然惊呼一声,紧接着面露喜色,三两步走了过来叫道“子衿哥哥,你终于醒了!”说完把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抬起右手就往我额头上贴。
我顿时被他这个举动给弄懵了,好歹我也是当今的皇帝,除了我母后和几位得宠的嫔妃外,还从来没人敢对我做这么亲密的动作呢。
就在我愣神的当口,少年已放下手来,吁了口气一脸放松地道“可算是退烧了。”说完一把握住我的双手,满脸激动道“你不知道,这几天可把我给吓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那天你被送回来后,浑身上下都是伤,后来又高烧昏迷不醒,昏迷了几天几夜,大夫都说要救不活了呢!到后来就连妈妈都准备让你自生自灭了……只有我不信你会这么容易就死了,还好,还好……”
听着少年犹如苍蝇般唧唧歪歪罗罗嗦唆唠唠叨叨,我只觉头大如斗,想也不想就大吼一声“给朕闭嘴!”
少年正说得动情,被我猛然一吼,顿时吓得一愣,连眼眶里打转的泪花都收了回去,满脸疑惑茫然地看着我道“子衿哥哥,你怎么了?还是我说错什么了?”
——子衿哥哥?
合着这是在叫我呢?
于是我更加晕头转向找不到北了。
这都唱得哪一出啊?
难道我还没有睡醒,正跟这儿做梦呢?
偷偷咬了下嘴唇,还挺疼,看来不是梦,是现实。
可这现实也太荒谬了吧?
我不过就是挨了一箭,醒来就被弄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难道是被劫持了,还是被我哪个野心勃勃妄想谋朝篡位的弟弟给软禁了?
可是就算是被软禁,也没必要连名字都给我改了吧?
我正满腹狐疑,少年已经端起了旁边的药碗,然后坐到床边柔声劝道“子衿哥哥,快把药喝了吧,喝了药身体才会恢复啊。你也别怪妈妈无情,她也是逼不得已,赵王爷点名要你服伺,她区区一个青楼老鸨,又怎敢口吐半个不字?而且事后她也请了城里最好的大夫为你诊治,再怎么说你也是这暖玉阁的第一红牌,她以后还得靠你……”
“打住,打住!”我满头雾水地喝止住他,强压着火气问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子衿什么青楼老鸨?还赵王爷点名要朕服伺?!李颐策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嫖到朕头上来了?!他不怕朕命人把他的头砍下来当球踢?!还有你,”我怒气冲冲地把手从少年握着的双手中抽出来,身上王霸之气完全散发出来“朕的手也是你随便能握的吗?还有没有上下尊卑了?!”说完了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自己的声音好像变了?
似乎比以前清澈柔和了些,虽然这些话是带着怒意说的,却没有以往应有的威严,听上去清甜柔软得没有半分帝王应有的威慑力。
于是我不禁有点愣神,难道是因为受伤中毒的缘故,就连声音都变了?
这时对面的少年也被我的一番话说得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睁着一双有些迷茫的大眼弱弱道“子衿哥哥,为什么你病了一场后,再醒来后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还有,赵王爷的名讳可不是我们这些下等人能叫的,你小心些别被旁人听去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呢。”
得,这还越说越上瘾了,合着是把朕当猴耍呢?!
于是我怒了,戟指点向少年挺秀的鼻端,声音也冷了下来“少跟朕玩这一套!你给朕从实招来,是谁指示你把朕劫持到这里的?!说实话,朕就答应饶你不死!”
少年愣愣地看着我,满眼的无辜委屈“没人指使我,是我不忍心看着你死,这才天天给你熬药灌你喝的……不对,你为啥要自称‘朕’呢?这不是大戏里头皇上才用的称呼吗?难道……”少年忽然身子一抖神色剧变,砰地一声摔了药碗,然后跳起身子朝门外冲去,边冲边大喊着“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子衿哥哥得了失心疯了!”
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我终于深深地郁卒了。
这小子方才的表现怎么看也不象是在演戏啊,难道是他演得太逼真了,所以连我也糊弄过去了?
闷闷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身后某个隐秘之处疼得厉害。
方才在躺着,而且那时侯全身都疼,也没有感觉到哪儿特别疼,这会儿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出恭的地方居然疼得不行,那感觉,就好像被谁用大粗棍子给爆菊了一般。
尽管我没有被爆过菊,但是我敢打包票,现在后面这感觉绝对不比被爆菊后轻松多少。
静下心仔细感觉了一下,才发现不仅后面疼,就连前面那根也痛得厉害,真是奇哉怪也。
心头疑惑的同时,我忽然感觉喉咙干渴得厉害,大抵是昏睡了几天几夜水米未进的缘故。转眼看见桌上放着个茶壶,于是带着满腹疑问从床上爬下来,弯腰套上双鞋打算劳动我的龙手纡尊将贵为自己倒杯茶解渴。
走过对面的大穿衣镜时,我瞥见镜中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年轻少年身影。
这少年身着一件金线镶边的雪白中衣,身材纤细高挑,容貌清丽绝俗,一头齐腰黑发凌乱地散落后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隐约可见几道暗红色的伤痕,看上去很象是鞭伤。
——怎么我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人进来了?
我大惊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于是再转过头去凝视铜镜,发现镜中的少年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
“鬼啊!”我惊骇地放声尖叫,却看见镜中少年做出和我一样的口型和动作。
于是我终于原地石化了。
片刻后,我终于确定,这个镜中的少年的容貌,就是自己现在的模样。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已经换了个身体,再不是那个英挺威仪的当今天子。
于是,我怒冲冲地一脚踹上了铜镜。
下一秒,我抱着被踹疼的脚嗷嗷惨号起来。
等我放下脚转过身时,忽然门外呆呆站着几个年龄衣着各异的男男女女。
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出头,一脸精明强干、浓妆艳抹的胖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一脸天要塌了的模样。
在她的身后,一个大约十七八岁,容貌精致浓丽的绯衣少年正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偷偷打量我,眼光中满是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
然后就是先前跑出去的那位,以及其他几个年岁不大,样貌秀丽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
我此时还正沉浸在自己换了身体的震惊和懊恼中,没心思也不屑理会他们,只想找个地儿好好大吼大叫一顿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那女人却成心不让我安生,飞快地扑进屋里,用她那壮硕的胳膊搂住我的身子,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嚎了起来。
我这小身板儿被她这么大力一勒,险些就撅过去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并且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不得不软语相劝道“哎哎那个谁,别激动,先放手让朕缓口气再说……”
胖女人一听之下,竟然勒得更紧了,同时口中嚎啕道“我的儿啊,你怎么好好的就疯了呢,为娘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费了多少雪花银,你疯了让我可怎么活啊……”
此时我已经被她给箍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就在我担心自己会再一次英年早逝时,不知谁叫了一声“大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