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二反应,则是你们真的不是在开玩笑?这些全部由我来决定?
是的,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二皇子自然也有一套应急措施。
处在他这样的位子,偶尔被人套麻袋挨闷棍是可以想见的事。遭遇什么不测也是常有的。就连皇宫都时不时迎来刺客,二皇子当然不能肯定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而一旦他这个第一主事人出了什么问题,这么大的家业摊子也得有人收拾,有人做决定。
迟御之前以为这个人毫无疑问会是沈崇,人毕竟是本家,血缘亲近,又一心崇拜二皇子,也跟着二皇子二十来年,资历能力都有。
却没想到进府之后第一时间得知二皇子失踪的消息后,沈崇就款款找来了。
“你这是……”迟御惊疑不定。
沈崇倒是一副安然自若的模样。他对外的身份一向是二皇子的幕僚,因而总是一身文人长袍和一把题字折扇。他眉眼间也有些复杂,却还是坚定道“殿下先前下的命令,若有什么事,等你回来再做决定。”
他放在迟御身前的是一排印章。
二皇子的大印,风雨楼的大印,和二皇子的私章。
胆大如迟御,在拿起印章时手还是抖了抖“殿下果真非常人。你们也任由他胡闹?”
沈崇无奈笑道“殿下的决定什么时候能由我们来质疑?也不是没有预料罢了。殿下一向看重你。我也承认你确实才华横溢。这么大的事儿,让我担责任,我也惶恐。这便交托给你了。”
迟御看了他一眼。
他心中思绪翻涌,最终不得不承认,就凭二皇子留下来的这一手,他也能甘心在二皇子府效劳一辈子。
迟御定了定神,眼神趋于锐利“那便把你们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告诉我吧。”
迟御必须要为二皇子的手段点赞。
即使是二皇子失踪了七日的现在,二皇子府还井井有条运行着,暗中的势力不断蔓延打探,明面上还是欣欣向荣之态,没有一个皇子察觉出二皇子人现在不在京城,就连皇帝也只是怀疑他的二儿子一时心血来潮跑到江湖上去转了转。
这已经足够说明二皇子的水平了。
也让迟御应对一摊子事务并不十分焦头烂额。
在沈崇的帮助下,迟御安抚了皇子府的一众成员,又给积压下的几件事务做了决策,才安心解决二皇子的失踪问题。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迟御问道。他毕竟属于空降的人,不大好意思专断专权,也不习惯,便招来二皇子之下诸势力的领头人。
而二皇子的势力又以风雨楼为主。
这些人七嘴八舌发表了一些看法,有的说“殿下一定是安全的”,有的说“干这事儿的一定是皇子”,都是些废话。
迟御也知道他们对自己还有疑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不再问了。
——给了你机会参与进来,你自己不抓住机会,等到事情解决了才发现没有用武之地,怪谁?
又有几个人单独给迟御汇报了些情况。
多是迟御这一年来相处的来的同事。
关于二皇子的被绑架,沈崇已有腹案,先前也与迟御商量过。
他们都认为有内鬼,背后的人则是哪一个皇子。
至于内鬼是谁,便需要多观察了。
索性以二皇子的武功心性,生命危险是不会有的。他们只需要尽早找到二皇子的踪迹便好。
京中的消息压不了多久。
二皇子若是再七日不上朝,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这会儿风雨楼七部长以上人都被限制在京城,加上暗卫部的首领和几个队长,和其余几个势力的负责人,零零散散也都齐了。
不服迟御的自然有,大半被沈崇给压了下去,少数出头的,迟御一掌就解决了。
他的武力值确实逆天,其余诸人也敢怒不敢言,最后也乖乖配合起来。
其中当然不乏易容换装的好手,用上来扮成满脸病容的二皇子出去晃两圈。
这当然骗不到皇帝,其他人倒是够了。
只可惜二皇子风格太过独特。
不然迟御他们也能有更多的时间。
风雨楼的情报源源不绝地传来,二皇子的所在地已经差不多得到证实。
而接二皇子的任务,还得迟御跑一趟。
他毕竟武功高强,又游离于二皇子各势力之外,凌驾于诸人之上。
那么,被人挂心着的二皇子本人,现在在做什么呢?
把时间推回到最开始,二皇子随驾返京的时候。
他是皇子中唯一有正规军权的,自然护卫圣驾责无旁贷。也是做惯了的事,二皇子原本并不太在意。所以当他回京后发觉自己功力出了问题之后,城府如他也惊慌了一瞬。
有人下药。
是谁?什么时候下的药?
给了他缓冲的时间,这般自信?
二皇子告了病假。
第二日醒来时便出现在了一辆马车里,浑身无力,功力全无。
二皇子试图凭借行路动静,推测出路线。奈何这不知道谁配的“化功散”效力太好了,他功力是一点儿也没剩下,所谓手无缚鸡之力,被迷药迷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昏昏沉沉了三日,二皇子再一次清醒,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小黑屋里。
具体环境有些像牢房,单间的,应是普通小院的改装。环境也是干净的,只是见不到阳光,日日夜夜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
这里的房间建筑格局,是云州的风格……
还有打扫的这般干净的房间,不算差的待遇,也没有一个人来……
二皇子冷静分析了几日。
终究还是被这孤寂的环境弄得烦躁起来。
这日醒来,他默默吃完铁定加了化功散的饭菜,叹口气道“我认输了。你大费周章把我抓来,难不成只是为了关着看的?”
他当然不是真的认输。可逞口舌之利也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示弱对他来说也并不丢脸。兵法三十六计,他熟悉的很。
根据他这几日的分析,抓他的这人和命令抓人的人应是有了分歧。
抓人的是内奸无疑了。他也大概猜到了人,只是还弄不清目的,得面对面交流才行。
至于幕后黑手……二皇子表示,既然有了分歧,那么再策反回来不就得了?
二皇子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他靠坐在墙角,歪着头笑道“冯云沃,你不出来我也知道是你。”
半晌,房间外才转进来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仿制的牢房的铁栏外面,是油灯的盲点。
但二皇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人来。
果然是冯云沃。
冯云沃又不动声色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几步把自己暴露在油灯光下。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嘻嘻哈哈还喜作妖娆状,这会儿却做出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来。
可要秦肃说,装的一点儿也不像。
不正经的气质就能溢出来。
真看到了人,二皇子连质问一声为什么的兴趣都没有。
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家伙会回答“有趣”。本来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他早就知道冯云沃早有一天会背叛。他现在只好奇,是谁能让他这么快下手。
于是二皇子扬声道“我就知道是你。”
“殿下果然了解我。”冯云沃柔声道,“那不妨再猜一猜,是谁指使我这么做的?”
“我还没发现有人能指使你——在不是出于你自己意愿的情况下。”二皇子意有所指道。
冯云沃忍不住弯下腰来大笑了一场。
笑完,才道“殿下果然是最合我心意的人了。”
二皇子平静道“过奖。”
“您就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两人先是一阵沉默。冯云沃看不得二皇子一脸平静的样子,便这么问道。他自加入风雨楼来,就想见二皇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可惜从未成功过。
本以为这次能见到这个男人的慌乱模样了,人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冯云沃一直认为二皇子和他是一类人,游戏人间,蔑视一切。他自负地这么觉得,这会儿却有些失望。
二皇子饶有兴致看着他。却不答话。
他了解冯云沃。
表现出在意,人可能什么都不会说。他这时一副无所谓的做派,反而能引出许多话来。
冯云沃在二皇子的沉默不语中表情愈发失望。
他等了一盏茶,终于还是挫败地叹了口气,坐到了地上“您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我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您了,本来都没了背叛戏耍的性质。只是这一年里您做的事多多少少出乎我的意料,这才下手仓促了些。您找到不少破绽了吧。”
过去一年?
二皇子失笑道“你吃醋?因为迟御?”
他的下属大多惧怕他,冯云沃是第一个例外。
例外程度却比不上迟御。
不过二皇子这么说也不过是开玩笑,却没想到冯云沃认真点了点头“可不是因为吃醋吗。我承认小御功夫好,讨人喜欢。可那样无趣的性子,怎是殿下您的口味?更别提之前您下的人事变动的命令了。……我这回带您走,府里主事的人是他?您可真信任他。”
冯云沃最初是与沈崇相识才会为二皇子做事的。
他与沈崇的故事,也能编成个圆满结局的话本。
二皇子也是因为沈崇,才在猜出是冯云沃后,放心呆着,和人调侃,谈条件。
这活儿冯云沃说是吃醋,不如说是为沈崇鸣不平。
冯云沃太清楚沈崇那榆木性子,二皇子说什么是什么。
沈崇欣然接受的事实,他却无法接受。
并且他有一个猜测,不大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