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闻言一顿，一向淡然的脸上也有点难掩的悲痛情绪，“游乐，你就一点都不难受吗？”
游乐单纯地眨眨眼睛，勉强笑道“其实也还好啦……就是再也不能跟家人交流挺难过的，但是又能怎么办，这也是我没办法解决的事啊。”
“你倒是想得开。”万里淡笑着摇摇头，把碗洗干净放进柜子里。游乐本来就是活泼好动的xi,ng子，乐观的s,he手座，变成鬼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满血复活，这一点倒是让万里很羡慕。
“老师你晚上还要工作吗？”游乐眨着眼睛，前爪着地，一副求投喂的可怜样子。
万里瞥了他一眼，擦干手上的水走到客厅坐下，拿起遥控器，“要看哪个台？”
游乐立刻笑开了花，让万里轮流把频道按了一遍，最后停在电影频道，一人一鬼挨在一起看电影。
十点多的时候万里就困了，哈欠连天道“你自己看吧，我要去睡觉了，明天得去学校给毕业班几个打算考美院的学生开小灶。”
游乐跟他挥爪，专心致志地看电影，万里设置了一下定时关机就回房间睡觉了。
美术课不是主课，对于学业繁重的大部分高中生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可有可无的。游乐是班上的美术课代表，跟万里接触得比较多，曾经很羡慕万里的工作，上课时间少，每天下了课往工作室一杵，一天就混过去了，小生活不要太悠闲。
周日跟着万里到学校后游乐才知道，就算是美术老师，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万里应该称得上是艺术家，给学校捧了不少大规模画展的奖杯回来，毕业班的美术生自然都找万里来开小灶。事关学生的前途，万里也从来没有懈怠过。
“老师，听说咱们学校后面的人工湖有学生淹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万里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学生，淡淡道“把你的画拿来。”
那学生立刻乖乖把画递上去，游乐对他拼命吐舌头。万里看了两眼，蹙眉道“我上周已经跟你强调过了，你抓形这块太弱，这幅画跟你一周前的画有区别吗？”
学生讪讪把画拿了回去。
万里收拾了一下工作台上的工具，目光扫过画室里的学生们，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我希望你们把心思都放到该做的事上。”
“知道了。”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应声。
万里率先走出画室，简单洗了下手就和游乐离开了学校。
“老师，你今天又没吃午饭。”游乐说。
万里看着已经渐渐西沉的太阳，眯了眯眼睛，“外面热，不想跑腿，去吃晚饭吧。”
“我哥常说，饮食不规律会有胃病的！”游乐提醒他。
万里道“你成天你哥你哥的，你这个兄控。”
“哼，我二哥很疼我的！”
万里在耳朵里塞了耳机和游乐聊天，免得走在大街上被人看到他自言自语以为是个神经病，虽说这种误会，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万里从便利店买了晚饭和一小盒切好的水果，拎着出来和游乐边聊边走。偶尔有认识的野鬼经过会和万里打个招呼，然后调戏游乐一番。
“原来我们身边有这么多鬼啊……”游乐后知后觉地开始背心冒冷汗。
万里笑而不语，拎着晚饭走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打算在这里吃晚饭。
游乐还没怎么来过这个公园，趁着万里吃饭的功夫到处乱窜。
没多久身后的林子里响起了游乐的惨叫，“老师救命啊——！”
万里咬着筷子转过头，只看到游乐惊慌失措地从草丛里扑出来，身后追着一个浑身是血面目狰狞的女鬼，游乐连滚带爬地跑到万里身边，拼命往他身后躲，吓得眼泪汪汪。
第三章
那女鬼一瞬间变脸，站在原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个淹死鬼好好玩啊！”
万里无奈道“柔仪，你别闹他，他真的怕鬼。”
名唤柔仪的女鬼吐了吐舌头，理好自己的头发，到万里身边坐下道“自己就是个鬼，怕什么鬼。”
她将头发理好，面目倒很清秀没之前那么吓人，游乐的小心脏这才缓了过来，怒道“你好好的干嘛吓人！”
柔仪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你是人吗？像小万里这样的才叫人。”
“我怎么就不是人了！我前天还是人呢！”
万里没理会他们的斗嘴，自顾自把晚饭吃干净，将一次xi,ng的餐盒筷子装进塑料袋里，打算等临走的时候再拿去扔掉。
“喂，小子，你是小万里的学生啊？”柔仪说。
游乐盯着她道“你看起来还没有我大，别用那种你是我妈的口气说话好么！”
柔仪切了一声道“我虽然做人的时间短，但是好歹做鬼也三十多年了，跟你妈的年纪也差不多，小万里还得跟我叫声姐呢。”
游乐愣了一下，小声问万里“老师，鬼都不会老的吗？”
万里道“不死不灭，永世长存。”
游乐陷入了一阵沉默中，这是个敏感而且透出一股浓重寂寞的八个字。柔仪耸耸肩道“做鬼是很寂寞的啊，等小万里老死了，我就找哪个山洞长眠去。”
万里笑了笑，“说不定我死后也能变成鬼呢。”
“不会的。”柔仪的口气有些伤感道“像你这种善良的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的。”
“大概只有你才会觉得我善良。”万里笑道。
游乐好奇道“老师你之前就说了，不是所有人死后都能变成鬼，是什么意思啊？”
柔仪笑哼哼道“只有被恶意害死的人，死后才会变成鬼，至于原因嘛，我也不知道。看你这样子，你肯定是淹死的吧？”
游乐缓缓地点点头，“那你呢？”
“我？看不出来么？”柔仪指指自己胸口一大片的血迹说“被抢劫犯捅死的啦。”
柔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的外貌，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多年前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
“啊对了！我来找你是有事要告诉你的。”柔仪忽然说。
万里道“嗯？什么事？”
柔仪道“我前两天在你家小区前面看到那个祁风了，他回国了，好像要来找你，不过徘徊一会又走了。都四五天了，他有联系你吗？”
万里沉默一会，静静道“没有，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柔仪唔了声“这样啊……反正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提防着点。”
万里失笑道“我提防什么，他还能半夜爬我家把我给杀了么？”
“保不准他就能干出这种事呢？”柔仪忧心忡忡，“这年头盛产人渣嘛。不行，我得让小东去盯着他，他要是想来找你，我马上通知你跑路。”
她这么认真的谋划倒让万里挺无奈的，万里揉着眉心道“你这么一说好像当初是我对不起他一样，再怎么着，也应该是他提防我去杀了他，我跑什么路。”
柔仪气愤填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卞梁企业的继承人，而且他现在还跟那啥啥集团老董的千金订了婚！”
万里“所以呢？”
柔仪大声道“你是他的黑历史啊！万一他要□□灭口咋办！”
万里眉角抽了抽，“他黑历史多了，估计也想不起还有我这号人物，别瞎担心自己吓自己了。”
游乐弱弱道“祁风是谁啊？”
万里“前男友。”
柔仪“死败类。”
游乐“……”
平时看着万里就有很多秘密的样子，但是他向来淡淡，交不了心，没想到对鬼倒是很坦诚，毫不犹豫就说了。游乐支吾道“老师……原来你是、那个啊……”
万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歧视那个？”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二哥也是那个！”游乐连忙摆手以示清白，怕万里不信又果断把他二哥出卖了。
万里仍旧面无表情，转头和柔仪唧唧歪歪，临走的时候游乐问道“老师，你跟你前男友好像不是和平分手啊？”
万里不想回答，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游乐shi漉漉地跟着他往回走，进电梯的时候又退了出来，啊哈哈笑道“老师，我今天想回家去看看。”
万里淡淡嗯了一声，垂着眼睛的样子很安静。
游乐走了，似乎也不怕黑不怕鬼了。万里不知道他是真想家了，还是心里膈应自己是个同xi,ng恋，或者两者都有。
关上门后万里一边换鞋，一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胃部，那里翻涌的恶心感让他几欲呕吐。
翌日万里站在垃圾桶边打算把手机卡抠出来，想了想又有点犹豫。这么突然的一换号码，好像显得自己很自作多情似的，而且在公司和学校方面又会造成一点不必要的麻烦，他踟蹰了很久，还是把si卡塞了回去，管他的，他又没欠祁风什么。
“姜老师，你怎么走到半路发呆啊？”组里的另一名美术老师轻轻拍了拍万里的肩膀。
万里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在想吃什么。”
那名美术老师刚来不久，是个挺温和的年轻男人，他笑道“站在垃圾桶旁想吃什么？你怎么这么重口味。”
万里笑了笑和他并肩往食堂走。
“说起来啊，上周你们班上那个叫游乐的孩子，警方结案说是失足落水。还那么小的年纪，真可惜。”姚骞说起这件事也是一脸惋惜。
“失足落水？！”万里惊讶道“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这么结案？”
姚骞见他反应大有些诧异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主任是这么说的。这件事发生在周末，没多少学生知道。学校想刻意把这件事压下去，那个游乐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家长也不想这件事传出去，让那孩子安安静静的走吧。”
万里微微用力地咬了一下牙，喃喃道“证据确凿？游乐明明是被人推下去的……”
闻言姚骞一愣，勺子里的汤都撒了出来，“姜老师，这种话可别乱说。人工湖那里没有闭路电视，你当时在场吗？”
“啊？不，并没有。”万里垂下的睫毛掩盖住了眼底那些异样的情绪，“吃饭吧。”
姚骞眼神怪异地看了看他，万里察觉到他的视线，有点心虚，又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心虚。
游乐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学校里的风言风语倒也不多，万里下了课就在工作室里画画，不能说心无旁骛，他还是惦记游乐的案子的。他并不关心凶手是谁，但是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枉死，他明知是他杀，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但是查案这种事……连警察都找不出更多的证据显示是他杀，自己怎么能办得到。
放学后万里若有所思地又来到游乐溺毙的地方，这个人工湖面积还算大，周围建着半人高的护栏，要说失足跌下去也太勉强了，除非游乐当时是坐在护栏上……万里心灰意冷的想起之前游乐描述的情景，他好像真的是坐在护栏上的，结果人家轻轻一推，他就掉下去了。
这熊孩子，不会游泳还要坐那么危险的地方。
万里一脸愁云惨雾地摩挲着冰凉的护栏，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一个望着湖面发呆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样子白白净净，裸露的脖颈上却有一道恐怖的刀痕，那是刀子戳进去才留下的。
看着他满身的血万里就知道那是只野鬼。
万里光用眼是分不清人和鬼的，但是身体上有明显致命伤的话，不用想就知道是鬼了！
“你好，请问你……以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万里看四下无人，就走过去试着和他搭话。
那少年愣了一下，指了自己的鼻子，很惊讶万里可以看见他。
万里点点头，双眼却在迅速打量这少年。穿着挺时尚，应该是在五年内死亡的，而且看样子死得挺惨，学校里好像没发生过这种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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