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往往是离不了父母的,上辈子韩睿有段时间也是天天天希望父母能陪在身边。他看着牛宏业希冀的脸,不由笑了,说“去吧,多住几日。”
牛宏业一时喜得手足无措,不住的说“谢谢老大。”
韩睿叫住兴奋的往外走的某胖墩儿,嗓音中带着些许的不高兴“站住!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牛宏业忙回了身,低着头站住,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韩睿倒觉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的翘起,道“带两个侍卫,街上人多,你才多大点,就敢这么冒冒失失的出去,被人拐了也是活该!”
牛宏业抬起脸,眼中泛着泪光,猛扑倒韩睿身上,大叫道“老大,还是你对我好……”
韩睿无力的翻个白眼,还不等他伸手推人,只觉身上一空,定睛一看,那小胖墩儿早被姜瑾瑜推倒在地上了。
“不准你抱他!”
姜瑾瑜狠狠的瞪着牛宏业,眼神暴躁而凶恶,像一头困斗的野兽,死死的守卫着什么。
牛宏业的身子抖了抖,那一刻他觉得如置身冰窖之中一般,寒冷彻骨。他幼小儿不谙世事的心不明白这其中的深刻含义,但一股敏锐的直觉却让他下意识回答说“我……我不会了,九皇子!”
说着爬起身便跑。韩睿冲着他的背影喊“五日后我派人接你!”
没有回音……
韩睿回头冷冷的看着姜瑾瑜,后者不肯示弱的和他对视。韩睿质问“干嘛那么对小胖,他不过是一时兴奋,你也太霸道了!”
姜瑾瑜低下了头,固执的说“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他在心里默默的补充道。这半句是他不敢说出口的。他清楚的记得他说过一次,韩睿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他便不说了。为了让韩睿高兴他可以自己受些委屈,但这并不影响他扞卫自己所属物的行为。
正在这时茶楼里突然闪进一个人,一下子吸引了韩睿的注意力。
只见来人青衫磊落,文士打扮,手执玉箫,腰间挂着一副宝剑。远远望去此人身形优雅挺拔,一袭长衫玉树临风。他面容精致俊美,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狂傲的不羁。看到这人的一瞬间韩睿脑中便闪出一个在他脑中盘旋了很多天的名号逍遥客。虽然这人看着很年轻,完全不像是比他哥哥还要长一辈的人。但……韩睿相信自己的直觉。
而且,一切都跟他哥描述的特征一样,只差一样便可以确认了。
如果他真是逍遥客,那就代表姜瑾瑜有救了?真是令人兴奋的消息。
韩睿此刻也顾不得跟姜瑾瑜怄气了,眼瞧着那人往窗口走去,便“噔噔噔”的跑过去。那人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酒壶,跟小二要了杯子,自饮自酌,好像没看见韩睿兴奋的闪闪发光的眼睛。
韩睿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拿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笑的满面纯真,拱手道“公子,我能看看你的箫吗?”
那人仿佛此刻才看到韩睿,他转过头,眸子里先是闪过一抹惊诧,接着又是恍然。他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句“有什么好看的”便又自顾自的喝酒了。
韩睿捧了一鼻子灰,到不在意。
不客气的在他对面坐下,尽管姜瑾瑜一个劲儿的让他走他也不理。
这次韩睿没打算绕圈子,直接问道“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那人冷冷的没说话,韩睿问他“阁下家乡何处?”
那人冷冷的回了句“小孩子别乱打听!”
韩睿又说有事请他帮忙,那人说不帮姓韩的人。韩睿听了好奇,问“你知道我姓韩?”那人冷冷的看了韩睿一眼,没回答。韩睿又问为什么不帮姓韩的人,不是不因为有姓韩的人得罪过他 。那人冷笑一声说“没错,二十几年前有一个姓韩的畜生抢了我的爱人!”
韩睿一瞬间怔愣了,大为诧异。男人的回答超乎他的预料,原以为他是跟姓韩的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牵连整个韩姓之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这人还真够怪的。想着他点点头,夺妻之仇,也算是大仇了吧!
韩睿正要再说什么,只见那人已起身迈步出去,遂忙追上去问“怎么这就走了?”
那人道“吃饱喝足了自然该走了。”说着便大步流星而去。
韩睿还没弄清这人的底细呢,自然不会罢休,大摇大摆的在后面跟着。姜瑾瑜黑着脸在走在韩睿身后。开始倒还跟得上,至一僻静的小巷,转眼间突然不见了那人踪影。韩睿快跑几步,四顾无人,又是疑惑又是懊恼。
姜瑾瑜道“丢了就丢了罢,有什么事我帮你!”
韩睿白了他一眼“你要是帮的上我还费这心思!哼,不识好人心,我就是为你,你还在后面拉后腿。”
姜瑾瑜低着头不说话了,半晌他才低声喃喃道“对不起……”
韩睿见他如此,无可奈何的摆手,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他也未必就是我要找的人。走了,回去吧!”
刚转身,后面冷不丁的传来一句话……
☆、第25章 大功告成
韩睿刚转身,突然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声冷冷带着嘲讽的嗓音“这么快就放弃了?也不过如此而已。”韩睿猛地转身,正是他要找的那长衫公子,心中有些欣喜,嘴上却不饶人。他傲然道“仗着自己人高马大甩开我一个小孩子,也不是什么本事!”
那人听了不怒反笑。开始还是轻轻的呵笑,后来经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劲儿的说“这伶牙俐齿的样子,像她,像她!”
韩睿问“像谁?”他不清楚这人说的是“他”还是“她”。
长衫公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韩睿“你让我帮什么忙?”
韩睿想了想问“你是逍遥客吗?”
那人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含笑勾勾唇,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说完抚了抚腰间的宝剑,身形一转,回身走了。
韩睿在后面追“诶,等等,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人并未停步,只是笑意更浓了,声音也是淡淡的。他道“你追得上,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后面的那些尾巴——”说到这他顿了顿,轻轻吐出四个字“不准跟着。”
“那……他们俩可以跟着吗?”指的是姜瑾瑜和四儿。
“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韩睿顿时来了劲儿。
他将身上的氅衣一脱,命令众人不许跟从,便抬脚追了出去。无奈那人身形极快,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巷子尽头。韩睿忙追过去,隐约看到一抹身影往左边的巷子转去,一会儿又消失不见了,一会儿又看得到。就这样,忽隐忽现的,不一会儿韩睿也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故意逗自己。可是不追又不行,万一他真是自己要找的人,白白错过了岂不可惜?
因此韩睿就一路追,直出了北门,到了城外。
彼时还跟在他身边的就只剩姜瑾瑜和四儿两人了。韩睿累得气喘吁吁,姜瑾瑜的脸色都煞白了,四儿也好不到哪里去。那长衫公子倒是气定神闲,诗中保持在他们可望而不可即之处。韩睿火了,什么呀,这根本就是耍人嘛!
他往荒草地里一坐,伸着脖子大骂道“小人,小人,我说你是小人,耍我好玩吗?”前方传来几声轻笑,长衫宫子缓缓走近,忍俊不禁的道“怎么,这就火了?你跟你哥可差远了!”
韩睿听了这话,心中更确定了一份,他问“你认识我哥?不对,你知道我是谁?”
只听那人笑道“荣王府的小公子,京中谁人不知?”
韩睿问他可是住在京城,他说不是,来京城只是办一件急事。他告诉韩睿他有十几年没进过京城了,问其原因,他没有说,只叹了句伤心地不来也罢。韩睿越听越惊奇,想要再问下去,他便不肯再说了。他悠悠然的在韩睿对面坐下,摸出自己的萧仔细的摩挲着。突然,他看着韩睿说“你比你哥有意思多了,那小子,满脑子道道儿,怎么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说着不等韩睿插话,又道“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说着便执起萧管吹了起来,箫声宛转悠扬,在空旷的城外飘荡良久,余音袅袅。
姜瑾瑜黑着脸评价“不好听!”
长衫公子仿佛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沉浸在畅意的挥洒之中。一曲毕,他看了姜瑾瑜一眼,没有说什么。眼神扫过韩睿,眸子不觉悠远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韩睿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是不是逍遥客?”
“这重要吗?”长衫公子反问,他笑道“我叫林之逍,‘逍遥客’那是外人叫的,我可没承认过。”韩睿只觉得一颗心飞到天上,又落到实地,总算是安定下来了。镇定之后,不免想再确认一下,他说“那让我看看你的手掌。”
林之逍倒也干脆,他摊开手掌,韩睿惊喜的抓住他的左手,直叫“真是,真是,就是你,你就是逍遥客呃!”原来韩睿早听他哥说逍遥客左手心出有一颗朱红色的胎记,形状也稀罕,恰似一弯新月。如今林之逍手上就有着胎记,错不了了。
林之逍收回了手,笑说“你倒是细心,你哥告诉你的?说吧,找我什么事?”
韩睿指指这满脸不高兴的姜瑾瑜,说“想让你给他治治病,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了,我哥说你行!”
林之逍看了韩睿一眼,笑说“你这可不像是求人的样子。我十几年前就不给人治病了。”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审视了韩睿一会儿,道“也罢,今日就为你破一回例。”说着便一把抓了姜瑾瑜的手腕,凝眉诊一会儿,低叹道“有些麻烦了……”他问姜瑾瑜“能吃得苦头吗?”
姜瑾瑜郑重的点头“能!”眸子里是不符合其年龄的坚定和隐忍。
林之逍赞叹的看了他一眼,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别把话说的太满,能不能,到时候再看。我并非善人,机会只给你一次,你若把握不住也怪不得旁人。”
他告诉韩睿他暂时有些事要办,而且治疗的药还缺一味,他们先回去,自己一个月后会主动去找他们。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粒药丸似的的东西,把姜瑾瑜的下巴一捏,扔了进去。韩睿警惕的问“你给他吃的什么?”
“毒药!”
“什么?呃……”韩睿刚一张嘴,也被扔了一颗。林之逍又往自己的嘴里也塞了一颗,大笑而去。四儿急的在一边喊“主子,快吐出来,吐出来啊!”韩睿怔怔的半天才回过神儿,颤抖着嘴道“糖……糖豆儿……”
“主子,您说什么?”四儿焦急的问。
这时从远方传来浑厚有力的声音“别吐,这可是好东西呢,我自制的,酸甜可口,有益气补血之效。”说着他扔了一个小瓷瓶给韩睿,说“给你当零嘴儿吃吧!”韩睿低头看了看,在一抬眼,早没了林之逍的踪影。只有洪亮的嗓音在空气里飘荡,听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韩睿暗道果然是位高人,这下姜瑾瑜习武有望了!
彼时夕阳西下,天渐渐暗沉下来,四儿突然叫道“糟了!”
韩睿斥道“又出什么事了,一惊一乍的?”
四儿苦着脸说“主子,天要黑了,此处距城还有十几里呢,天黑之前赶不回去了。”韩睿指着前方的一条大道不在意的说“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你到那等着,不出半个时辰,定有人寻来!”
四儿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门叹息了一声,道“主子,您是说秦大爷。是奴才糊涂了,奴才马上去等着……”
☆、第26章
韩睿等人并未回皇宫,而是去了荣王府。
一个多月后,林之逍果然应约而至。诊断后他说姜瑾瑜的顽疾须三管齐下,针灸,汤药,还要加上药浴,一样都不可少。针灸和药浴是最受苦的,姜瑾瑜是寒气入体,针灸时力度要大,入肉要深,再配合药浴将寒气逼出来。无论受多大苦,姜瑾瑜都咬牙忍了下来。林之逍一向神出鬼没,守卫森严的皇宫也是来去自如,一个月两到三次,从未间断。
一年多的时间,只一次例外。
便是韩睿过了七岁生日不久,韩擒虎夫妇大胜而归,举国欢庆。林之逍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两个月,这让韩睿很不解。直到韩家军再次挥师北征的十几天后才出现。只是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话也比以往少了很多。问其原因也不说,好几次让韩睿很无语。
治疗期间林之逍倒是越来越喜欢姜瑾瑜的性子,还教了他不少东西,武功、谋略、医术,天文,甚至包括毒术。韩睿不止一次的撺掇着让林之逍收姜瑾瑜为徒,以林之逍说发过誓今生不收徒作罢。虽如此说,他在姜瑾瑜、韩睿面前却从未藏私,只要他们二人想学的,都多少教了些。
姜瑾瑜的身体彻底痊愈之后,林之逍就又失踪了。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那么一个人,你不能指望他会安分的呆在一个地方。韩睿甚至不止一次的担心这会不会家伙哪天没了兴致就把姜瑾瑜扔一边不管了,好在他还算信守承诺。
林之逍那种自由不羁的生活曾一度令韩睿向往。
如果不是诸多摆脱不了的束缚,他也希望能那样潇洒的生活。
一年多的时间很多人都成长了,大着步子倒退的怕是只有韩睿一个。众人宠着,加上姜瑾瑜时刻惯着,韩睿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小孩,尤其是在姜瑾瑜面前,懒散而任性。反观姜瑾瑜却已经适应了宫中的生活,而且不知用什么办法将雨华殿的宫人收服了大半,连几个伴读和侍卫如今都对他服服帖帖的。韩睿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来,赌气几天没理姜瑾瑜。
他不知道的是姜瑾瑜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怕吓到他。毕竟——收服这些人的过程并不怎么和谐。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小小的他已经逼着自己成长了。他不在乎自己的手上染上鲜血,甚至他发现自己骨子里便是嗜血的,看着那些人对自己俯首听命,他觉得隐隐的兴奋。小小的姜瑾瑜已经有了不一般的掌控欲,虽然他懵懂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天性使然,他已经不知不觉中发挥了出来。
最近,姜涵跟新任侍卫总领杨戎走得很近。韩睿一次偶然出宫,看到他们俩个在宫外的一隐蔽的小桥上商议着什么。
杨戎是丞相杨天庆的长子,他二十岁为侍卫,如今年近而立,差不多快有十年了,在侍卫中算是资历较老的。他父亲是太和帝的亲信,如果不是三年前韩逸云的突然回京,怕是早做到侍卫总领了。自韩逸云走后,杨氏父子在京中的势力渐渐抬头,虽然跟韩家仍不能相提并论,但在别的世家中显然已脱颖而出。
如今看来,杨氏父子,起码是杨戎是站在四皇子姜涵这一方的。
呵,隐藏的可真够深啊!韩睿忍不住暗赞一声。
姜涵的小心和隐忍,他上辈子就领教过了。那是你捅他一刀子他还能腆着脸对你笑,大度的说没关系却能把你做过得罪他的事记在心里一辈子的人。别看他表面上把当成你亲兄弟似的,暗地里不定怎么策划着让你万劫不复呢?
他冷笑姜涵,看你这辈子拿什么去对付你那帮如狼似虎的兄弟?
初夏时节,鲜绿的枝条上满是嫩嫩的树叶。冬日的寒冷已经远去,夏日的炎热还未到来,这是一年中最惬意的时候。不用穿厚重的衣物,一件单衣,一袭薄衫足矣。雨后新晴,天空蓝的的发亮,空气极是清新。大片大片的树叶远远看去嫩绿嫩绿的,像一片浅绿色的羽毛,随风飘荡,轻轻的,软软的,既不过于热烈也不惨淡,让人平生一种愉悦。
这种时候,一泓池水,一叶扁舟,摇摇荡荡,总是让人觉得悠闲。
韩睿此刻就坐在舟中悠闲的枕着胳膊数河面上的野鸭子,他推推身边的姜瑾瑜,问他“干嘛不高兴,是我拉你出来误了你练功?”说着他歪头用手拨弄着河水,还一边说怎么都没有鱼。姜瑾瑜曲起手臂环在船舷上,小心的护着他,回说“没有。”
“没有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