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的首位帝王曾说过“天下间,道之奥妙,尽在此林,尽在那碑。”
那位在见忘碑前一夜悟道,羽化成仙的神州史上第一奇人天王耶曾写一篇《见忘碑记实录》,在文章末尾,是这样说的“我不曾相信过命运,但当坐在见忘碑前观碑悟道时,我忽然醒悟,见忘碑就是命运,或是说,是命运的一部分。“这个世界的主宰,神州大地第二位……也就是现今这位是大地第一强者的陛下更是亲口对叶流云说过“碑石林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个不错,是指碑石林本身,更是指碑石林中最重要的见忘碑。
所以在观见忘碑前,叶流云早就有所准备若真是普通的碑石,也不可能被那么多强者那般感叹。
之前到见忘碑前叶流云匆匆望了见忘碑一眼,就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而如今,正式在见忘碑前最好的位置观碑的时候,他更是清晰的感受到了见忘碑上那些奇怪纹络的特殊之处。
他端坐在见忘碑前,双眼直直的盯着见忘碑上的纹络,全神贯注的观碑悟道,但碑石上的纹络在他眼中却逐渐模糊了,最后,干脆是一片空白。
在纹络模糊之前,他明明是亲眼看过纹络是怎样倾斜弯曲的,但等眼前的见忘碑模糊之时,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见忘碑上的纹络到底是斜线还是半弧,如果是斜线是往左斜还是往右斜……
见忘碑,见过即忘,无法记忆,果真如此。
叶流云睁大双眼,将真元凝于双眸,企图驱散眼前阻挠自己的白雾,这么做,果然是眼前见忘碑上模糊的纹络又清晰了一些,但同时,他感觉胸前有些闷,喉咙发痒,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他面色苍白,额上滴下细密的汗渍,恶心欲吐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脑海中仅存的理智,让他强行收回胶结在见忘碑上的视线,然后才闭上眼睛,喘息着平复胃里翻腾的难受。
见忘碑,果然不凡。
阖着眼睑平复一会儿,叶流云重新睁开眼朝四周看去,看到周围不少少年们都惨白着脸相互搀扶着呕吐,还有人直接晕了过去被闻声而来的碑侍带离这里。
由此,叶流云了解,观见忘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但他还决定再看下去,他解开了体内的第一道封印。
见忘碑在他眼中更加清晰了些。
他凝神注视着碑石上刻画的纹络,心神似是很专注又似是恍惚了一下,然后眼前的碑石不再是碑石,成了天空大地;斜线不再是斜线,成了山川流水;弧度不再是弧度,成了日月星辰。
那是一个空旷虚无的世界。
顺着纹络看下去,在峰顶的流水化为瀑布,由高到低击岸而下,流过小溪流过大河汇入大海,浪海翻腾,生生不息。
高山上有一轮旭日,有一轮弯月,它们遥遥相对,是为太阴太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明明看着见忘碑,叶流云却忽然就想到天道五十,大道三千,众道之上,太阴太阳始终是最顶级的两条终极大道。
至阳是乾,至阴是坤,循环往复,一化二,再分四,又生八,再又成万物,一切尽在乾坤之间。
神游物外,叶流云似乎抓住了一道灵光。
修行者修行讲究顺心意,这一刻,他隐约间好似找到了自己的道。
观碑的痛苦不在,反而是进入到一个玄妙的世界,沉浸其中,恋恋无法自拔。
正在此时,叶流云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睁开眼,有瞬间的怔忪茫然,回过神就见花卿尘和傅君擎正担忧的望着他,傅君擎的脸色更是有点白“听说这见忘碑不凡,不少人在见忘碑前观碑都晕了过去,没晕过去也呕吐不止,你怎么在这里一观就是一日?”
花卿尘也在旁边劝道“叶流雪他毕竟是真凤公子,你跟他比什么,自己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看你这脸白的,流的汗都够人洗澡了。”
原来已经一天了啊……
叶流云笑而不语,想着在观见忘碑时模糊中碰触到的道意——也许,见忘碑真的是命运,或是说是每个前来观碑人的命运的一部分。
第055章 何止奇怪,简直过分!
见忘碑和其他碑石不同,不是所有人说看就能看的。
要想在见忘碑前观碑,得有一定的修为基础,还得忍受的了观碑时身体的痛苦折磨,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定的悟性。
初到碑石林,到见忘碑前跃跃欲试的少年们很多。
但两日过后,人就少了许多。
那些一看见忘碑就晕过去,或是看一会儿就呕吐不止的少年们,已经不愿再在见忘碑前浪费时间了。
毕竟,他们只能在碑石林待半个月,若是半个月时间全浪费在见忘碑上没有长进就太过可惜了。
见忘碑前的人数在迅速的减少。
每天每时都在减少。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见忘碑前,只剩下叶流云和叶流雪两兄弟。
此时,傅君擎仍在刀碑林悟道,圣城紫光剑和冰原沈澈也依旧在剑碑林,花卿尘也去了五行林,这一批进碑石林的少年们中,也就只有他们四个没有好好观过见忘碑了。
叶流云不知叶流雪在见忘碑前是怎样的。
总之,自从第一日观碑进入到那种奥妙的境界之后,每次他都会轻易的在观碑中忘掉身体的不适,忘掉自我,忘掉时间。
他的精神识海异常的活跃,有一种道意在他心底蔓延,几欲形成,但却总是隔着一道纱一样,找不到最关键那一点。
所以每日他都端坐在见忘碑前,慢慢的体味着见忘碑上的纹络,和那纹络里的另一番世界。
观碑悟道。
只是,他并不比旁人好多少,虽然观碑沉浸在那种奥妙奇异境界的时候,他没有感到不适,但离开见忘碑,回到住处,他的身体也会非常难过不适——他记不起见忘碑的内容是什么,奥妙的感觉残余在神念间,见忘碑上的力量,也残余在他身体内横冲直撞。所以,几日下来,本就有些纤瘦的他就更消瘦了。
傅君擎想要阻止他观碑,但他却坚持要去——因为他在见忘碑前隐隐约约触摸到一条越来越清晰的道意。
那是他要修行的道——修行者要想跨越金丹期,羽化升仙,就必须寻找到自己的道。
他在出事之前,因体内真凤传承的缘故,修行烈火道,出事之后,真凤血脉无法使用,就修行了剑道,然而烈火之道太过刚烈,剑道太过锋利,都与他本心不合,所以他难以在那两条道上大成,也没想过将那两条道作为自己主要修行的道。
而此时,在见忘碑前,他却隐约感受到一条与自己非常契合的一条道,又怎会轻易放弃?
所以,他在碑石林,每日就重复这种白日观见忘碑一日,晚上回去再忍受痛苦彻夜难眠的生活。
显然见忘碑未曾对任何人仁慈过,白日在见忘碑前,叶流云虽未曾见过叶流雪流露出什么不妥之处,但从叶流雪灰色的黑眼圈和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也让他隐约察觉到叶流雪在观看见忘碑的时候,也并非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静。
整个碑石林,就这两个少年,风雨无阻的往见忘碑前凑着悟道。也因此引起了碑石林中其他少年们和碑侍们的侧目。
半个月,也不过十五日。
十日过去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何风碑侍——也就是那日说叶流云为了贪看见忘碑强行提升自己境界的那位年老碑侍。
“你说那叶流云为了贪看见忘碑,强行提升境界,会被见忘碑伤的很凄惨,怎么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他还在见忘碑前观碑?要知道,可从没什么法子可以使人强行提升境界这么久?”
问这话的,是另一位碑侍。
碑侍林中这些碑侍来自神州大地的各方势力,自然也分派系,之前指责叶流云的那位老碑侍来自冰原,三年前来自冰原的沈出获得榜首他很是开心,今年小少爷沈澈参加神武试他原本是抱极大的希望的,却没想到,沈澈不但没拿到神武试榜首,就连那么出色的文试成绩,都被叶流云强压一头。
要知道,沈澈的文试成绩,比三年前的沈出还好!
后来,在诸多少年中,又有叶流云巴结主考官的流言。
所以何风颇为不甘,也看叶流云不甚顺眼,他冷哼一声“你没看那个叫叶流云的小子日渐消瘦,满脸病容,脸色发白,想来应是在强撑——当日在见忘碑前,别人说他不配与真凤公子相提并论,他为争一口气,强撑到现在,也算是个人才,至少他意志力很坚定。”这点让人不得不佩服,至少,即使是强撑,能强撑到现在的,除了‘真凤公子’叶流雪之外,也就只有叶流云了。
毕竟,这世上,不可能人人都像那位厚积薄发一夜悟道的天王耶,想要在见忘碑上获得些什么,都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即使神州大地的第一位帝王,也是观了几乎一个月的见忘碑才有所成。
何风碑侍的话流传出去,被少年们知晓了,那些少年们心里又是百般滋味。
又过三日,是诸位少年进碑石林的第十三天……再过两日,少年们就要离开碑石林了。
这一日,叶流云跟往常一样,吃过早饭就去见忘碑前报道了。
没过多久,一身红衣的叶流雪也去了,不过,奇怪的是,今日并非只有叶流雪一个人,还有叶流雪的一群拥护者。
大概有十七八个少年簇拥着一身红衣,精致冷傲的叶流雪,叶流雪即使再假装平静,他的身体还有些颤抖,眼神黯淡,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叶流云本是端坐在见忘碑前静心悟道,却无妨,忽然有人推看他一把,让他的心神一个恍惚,意念里的蓝天白云,山河湖泊一下子都破碎了,见忘碑上的斜线和弧度化为凶猛的力量,于无形中刺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闷哼一声,喉咙发痒,险些吐出血来。
纵然他平日里性情平和,不爱计较,在此时,也有了几分恼意。
他强忍身体不适,站了起来,弹落今日新换的白袍上看不见的灰尘,冷凝着眉眼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叶流雪和一干少年“不知诸位有何指教?”
他一身白衣,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亭亭如玉竹,精致俊逸的脸上没了平日的笑,竟也带了几分气势,让其他少年们看的心里一突,有些迟疑了。
但很快,一个少年打破了静默的画面,他就是当日赶叶流云和花卿尘的酒槽鼻少年,他向前走了一步,皱着眉,有些不耐的问“你闹够了没?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至少在叶流云看来莫名其妙,若是傅君擎对叶流云说这样的话,叶流云还会谨慎的好好反省。
但眼前的陌生人这么问,他就懒得去想了,直接反问“请把话说明白一点,我不太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在见忘碑前端坐十二日,不是为与赌气?是为和真凤公子一较高低么?这样有意思吗?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真凤公子的时间。”
叶流云眉毛轻轻一动,然后缓缓的皱了起来“你们认为我在见忘碑前观碑,是为了赌气?”
“难道不是么?你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能强撑到今日,已是非常难得了,我们愿意承认是自己错看了你,小瞧了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给真凤公子添堵了?昨晚,真凤公子差点就走火入魔了你知不知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们看不看的起我,我观见忘碑悟道,也不是为了跟你们——或是‘真凤公子’赌气,我是为我自己。还有,我实在不明白,我在见忘碑前观碑悟道,与真凤公子有何干系,怎么就给他添堵了?我为什么要为他的走火入魔负责?”
叶流云平日里对这些事,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怎么理论,但今日着实有些恼了,竟然一下子在外人面前说了那么多,还将自己的疑惑,一点点的问了出来。
“真凤公子那是什么人?别的碑石他从不从放入眼中,他来碑石林,就是冲着见忘碑来的,没想到见忘碑如此难缠便罢了,还有一个硬要在见忘碑前跟他拼个高下的你!他那样的人,在神武试里输给你,现在又如何肯输给你?你有方法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也可以就这么打坐闭目养神并不观碑,硬拖时间,但真凤公子却是每时每刻都抓紧使劲悟碑,对身体耗损极大,你为了逞强,给他造成莫大压力,让他不能循序渐进差点走火入魔……自己不行,还要毁了别人,你还说自己不是赌气?你摸摸良心问自己,这是不是小人行径。”有人义愤填膺的说了一大堆话。
叶流云细细的琢磨了解一番,沉默之后,眉皱的更加紧了“你们的意思是,他是真凤公子,他就有资格在碑石林悟道,还悟出一番大道理来,而我是籍籍无名之辈,所以,就必须为了成全他的修行,放弃自己的修行?为了不给他压力,我就自己也不努力?——你们这群人,还真是奇怪。”
何止奇怪,简直过分!叶流云现在不止是恼了,还有点动怒。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小人,就不要跟我这种小人讲理,就直接劝劝你们的‘真凤公子’,让他自己注意身体,让他别来见忘碑前,免得看到我又是添堵又是走火入魔的。”
第56章
那群少年中,似乎有人察觉到叶流云生气了,便温柔的出声道“‘真凤公子’他有他的骄傲,我们的话,他又怎么会听呢,所以,就只有……”
这话说的让人太不爽了,叶流云紧紧的盯着叶流雪“‘真凤公子’他高高在上,有他的骄傲,而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就不该有自己的骄傲?”为什么这么久,叶流雪都没说过一句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叶流云少有的咄咄逼人。
“跟他这样的小人说那么多干嘛?很明显,他自己悟不透见忘碑,就也想‘真凤公子’也悟不透真是可耻可恶。”
“叶流云你这样真的没意思……其实你对自己更真诚点,你就该知道自己是在妒忌‘真凤公子’……但‘真凤公子’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就算你妒忌他,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叶流云彻底的沉默下来,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真的很奇怪,奇怪到他无法理解他们思维和思考方式,所以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他们说的那些道理。
所以他只能沉默。
但他万万不可能就因此而放弃观见忘碑悟道。
正在此时,一个青衣少年,背着一柄泛着紫光的巨剑,面无表情的从远方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