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苦工,还债……”宫主的烟斗从手里掉落,“你再说一遍,我好像听错了。”
我道“宫主放心,在下绝不会白住在无双宫内。”
她的手攥住衣摆“你认为我差钱?”
“宫主仁厚,自是不需回报,”我道,“但我们叨扰府上已是不该,岂能再欠用费。”
“仁厚,不需回报……”她大笑,“你可知人人都说我睚眦必报,心狠手辣。”
暮云山庄一行,我深知谣言的可恶,不由道“宫主只要勿忘本心,后世自会明晓。”
“勿忘本心……”
她捡起烟斗在手上点了点,然后对我说道“你不用去做苦工,我这有一个任务,你完成的好,一应恩情一笔勾销。”
如此甚好,我道“宫主请说。”
她目光一凌“帮我选出下任宫主。”
我犹疑道“宫主刚才还说下任宫主不劳我费心。”
她目光转冷“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可以。”
“我女人心海底针不行吗?”
“可以。”
“我善变,我口是心非不行吗?”
“……可以。”
她高高仰起头,得意地哼了一声。
我发现霄鸿雁的性格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他的祖母。
“这事不难,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配合了。”我道。
她道“由不得他们。你有何注意。”
我想了想道“果然还是比武吧。”
她差异道“光比武?不需要其他测试?”
我答道“听宫主之前的话,恐怕我也是他们的试题之一,而两人一同在客栈等我已说明他们兄弟情深不欲分出胜负,是以即便是考题也要一同作答,既然如此出再多的题又有什么意思。”
她改为端坐,认真问道“那你又有多少把握他们比武会分出结果。”
我道“这就要看他们谁会先认输了。”
宫主幽幽地看着我“你是个聪明人,可惜做尽了蠢事。”
她挥挥手招来近侍,吩咐道“通知云儿,等他伤好了,与雁儿比试比试。”
还债一事有了着落,我刚放下心来,走出大殿看到来回踱步的霄鸿雁额角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老妖婆找你做什么。”
我手上比划。是我找她的。
霄鸿雁咬牙切齿道“你可以跟我说话了,谁看得懂你的瞎划!”
“哦,是我找她的。还有她是你祖母,不是老妖婆。”
他嘁了一声“你见过谁家祖母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年轻。”
这倒是,我只见过师尊与师兄年华永驻,无双宫主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位女性。不过……
我道“宫主不是妖你不能诬陷她是妖婆。”
他道“不叫妖婆叫什么。”
“充其量是老婆……不对……”我托住下巴细想,“这么叫也有点不对……还是该叫宫主,可你是他的孙子这么叫就生疏了……那……”
“够了!”他打断我,“我服了你了,别纠结称呼了,快说你找她到底什么事。”
我将在殿里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他听,谁知他听了青筋暴起挥鞭就往我身上抽。
“你知不知道无双宫只能有一个宫主!”
我躲过他的鞭子道“知道。”
他抽得更加用力“知道你还提议比武,一个人赢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说到这,他“啪”的生生打断了鞭子,鲜血顺着炸裂的虎口流出,双目却是更加赤红,“算我看错你了!”
之后我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失魂落魄地离开,艳红的长袍融在残阳里显得格外凄凉。
……宫主之位竟如此重要?
我回到住处还在想这个问题,晚上喂一剑惊鸿喝药时亦是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勺子滑过他的嘴角戳到脸颊上了。
我看着他冒着黑气的脸笑了笑“原来你有一个梨涡啊。”
“啊呜!”
他头动动,找准勺子,一口咬住。
我立时慌乱“怎么把勺子咬断了,快吐出来!”
满头大汗地取出断勺,药也凉了,只得吩咐药房再备一碗。
我还没说什么,他先责备地看向我,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一样。
我跟他对视一会儿,忍不住又笑了“你为何老面无表情的,一剑惊鸿的性格本来就是这样老气横秋吗。”
他学着我扬了扬嘴角“我是玄和璧。”
我惊喜道“原来你左脸也有梨涡。”
腰间的扑剑被抽出,一剑惊鸿神志不清剑术犹在,精妙绝伦的剑招和惊天动地的剑气毫无保留地朝我袭来。
墙壁被划坏,花瓶被打碎,门板寿终正寝的时候,我看到来送药的侍女见怪不怪的把药碗放在院内的石桌上招呼仆人们走了。
我跳到院子里,拿起药碗。
“你要我陪你练剑,先把药喝完。”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应好,只是把剑插回剑鞘时顺便把碗给斩碎了。
我低头瞧着指尖的黑色药汁若有所思……
一剑惊鸿果然怕苦啊。
“瑶山上妖怪少,小妖更少。于是小狐狸能化人形后下山修行的这件小事也就成了一等一的大事。山中精怪们开了场大会,决定各族派出一个代表去指点一二别让人类给欺负去了……”
一剑惊鸿每次都不能乖乖喝药,我寻思着先转移他的注意力再让他不知不觉间喝下去,于是特意借了本民间话本读给他听。
一个故事读毕,我偷眼瞧去,他靠在我肩膀上假寐,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你不喜欢这个故事,我换一本。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有个小道士……”
“闭嘴。”他终于动了动。
我询问地看向旁边得小侍女“我念得不好吗?”
侍女道“先生讲什么故事都是一个语调,跟念经似的。”语罢还颇为同情得瞥了一眼一剑惊鸿。
我略感不好意思地合上书,以前没有给谁读过,没想这么差劲。
侍女对我掩嘴笑了笑,一剑惊鸿睁开眼睛,她顿时收了笑意垂下脑袋。
既然书读不下去,我决定给他变点小法术。
手指轻轻一搓,一缕薄烟轻轻飘起,烟雾升到眉间便不再扩散,随着我的意念化作兔子的形状。
侍女瞠大了眼睛道“好可爱,先生怎么做到的。”
我笑“佛曰不可说。”
侍女又道“那能变出个小猴来吗?”
我颔首道“可以。”
然而猴子还没成形,一剑惊鸿手一挥,烟消云散了。
侍女忽的身子一抖,结结巴巴道“先生我还有事先下去了,你和公子好好休息。”然后跟身后有洪水猛兽似的仓皇跑出去。
我低头看一剑惊鸿,他又恢复了闭目假寐的神态。
刚才他瞬息释放的剑气,是无意识的吗,我摸摸他的额头,外伤好的快,心智何时能复原仍未可知。
“唉……”
我叹了口气,他抬手把我的嘴唇合起来一捏。
我知他是装睡,戳戳他不明显的梨涡“你为何笑一下,又不笑了。”
他把我的手拍开,我还想问他,门外却是侍女再次回来,她的声音尚带着颤抖的“先生,宫主定下今日二位少宫主进行比武,请你前去观看。”
这位宫主实在是雷厉风行,不过几日,霄鸿雁的伤势刚刚稳定,就举行比武,不过如此说来,她的命数也快到了吧。
我问一剑惊鸿“你想一起去看看吗?”
他不说话,拽紧了我的衣服,我把他的手从衣服上抚开然后握住。
“走吧。”
小侍女的视线在我们身上转了转,对上一剑惊鸿又是一个激灵,不再乱看了低头带路。
我们抵达演武场的时候,比试俨然进行一段时间了,两人皆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如我想的那般瞧起来势均力敌,都没有用全力。
宫主高座在上,远远的看了我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二人身上。
霄鸿云动起武来不复儒雅,一把三叉长戟虎虎生威,落如惊雷,游若蛟龙。反观霄鸿雁还是那般桀骜模样,只是有所顾忌,连平时惯用的毒针都没使上。
我带着一剑惊鸿找了个位置坐下,起初他还有几分兴趣,渐渐地场上打的难舍难分他的兴致一降再降。
互相试探,僵持不下的比武是没什么意思。
宫主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手指微动一道煞气隔空弹到霄鸿雁腿上,霄鸿雁膝盖一弯人矮下半截正落入霄鸿云的攻击范围内。
不想霄鸿云反应迅速,强压长戟硬显得是霄鸿雁挡下,手再一滑,身子前送,原本处于劣势的霄鸿雁成了上风。
霄鸿云虚晃一招,详装反攻,待霄鸿雁剑身补上,他却卸了防势,霄鸿雁见势不对急急收手仍是晚了一步。
饶是我运气打斜了剑尖,长剑还是贯穿了霄鸿云的身体。
霄鸿雁难以置信地看着霄鸿云倒下,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