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就看了三天三夜。期间教主也看见了左右使如何换碟片,也明白了他们教里什么隐藏实力都没有,他看的这些东西就是些玩物丧志的俳优戏曲之类。只是演的人都是些外国人,又用上了什么“高科技”,能把人物影象都刻在小圆盘上,搁到个dvd机里,接上电视机就能看。
不过,这几天的dvd他也没白看,心里总算是略微明白了点左右使他们的想法。现在这世界和他前生时完全不同,有的是能炸平一片房子的枪炮武器。只凭他们魔教这点全无进取之心的老弱病残,凭他这一身武艺,想要光大魔教、重霸江湖,那是完全不够。
他们魔教需要的,是电视里演的那种高级武器。
教主关了电视,起身到左使房中问他有没有电话。左使以为教主恢复了记忆,忙带他到了电话旁,问他是要给学校打还是给同学打。教主虽然在电视里看过不少打电话的镜头,但亲手拿起听筒之后,又发觉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按哪个小圆疙瘩才能打出去。
他不会按也没什么,他们左使肯定会。“花左使,你替本座打通四位法王的电话,看他们手里有什么好的武器,给本座先送两支来试试。”
左使的手都按到拨号键上了,听到教主后面的话,又一哆嗦按上了免提。刺耳的尖叫声令教主皱了皱眉头“这难道是坏了吗?”他看见的碟片里那些可都是“叮——叮——”地响,哪有这样难听的声音。左使正挖空心思想着怎么教育教主,猛然听到教主说电话坏了,赶忙附和道“是坏了,法王们在国外,咱们这个电话打不了,联系不上。这样吧,教主您先歇歇,我找人来修电话。”
高科技的东西,教主实在是不懂,明明觉着有问题,却也只能不甘地放下电话,回到内室先去补眠。他回去之后,左使才长出一口气,急忙奔出屋门去找右使“老叶,你放的什么碟片,怎么不弄点法制教育的来?现在教主要买武器了!这回完了,小教主比老教主都有主意,咱们魔教是要彻底完了。”
右使也悔恨不已。想当看教主不就看着这东西长起来的吗?当时除了没事自个儿披个床单装超人,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现在……右使眼睛一亮,终于明白了问题症结所在“现在教主正在青春叛逆期,就是容易出事的时候,要不咱给他买点儿青少年励志读物,再订几本儿法制期刊,让教主自己学习摸索?也省得咱们这群老头子啰嗦也啰嗦不到点儿上,教主也不爱听。”
右使说得不知对不对,他们也只能试试看。趁着教主睡着了,全教的教众都四处去买青少年心理教育和法制教育类书籍。教主醒了以后,左使把他没看完的光碟都收了起来,接上有线电视,打开朝廷台的法制频道,和蔼可亲地劝教主“教主,那些碟片上的内容都是瞎编的,咱要振兴魔教,还是得多看看朝廷的动向。别跟老教主似的,俩眼一抹黑就造反了,最后伤的还是咱们教的元气啊。”
他说得有理有据,教主深以为意,吃了点儿东西,就专注地学习起了电视上演的法制案例。也别说,虽然教主前世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其实也仍旧是少年心性,看着普通的法制节目都能上瘾,守着他们电视上仅有的几个朝廷频道看得如痴如醉,不仅国内政策,就连国际大势都把握了几分。
这时他才明白了左右使的苦心。拉登、萨达姆殷鉴不远,老卡那也炸得民不聊生。如今这天下,连一国首脑都能被人说抓就抓,说换就换,他们魔教要真造起反来,也必是个有死无生的境地。
时移世易,看来他也不能多责备前任教主无能,还是要想法走有新时代特色的魔教之路。冲击官府绝不可行,要扩大魔教却还是有别的路可走的。教主端坐在电视之前,双眼盯着里面放的节目,心思却早转到了魔教将来的发展上去。
中国这里打黑力度太强,他们魔教可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倒是意大利、美国之类的地方黑道发展得更好,政府管得也不多。他若去那里开拓一片天地,自可供养总坛这边,也省得堂堂魔教旗主长老,成天混在官吏之中给朝廷卖命。
就是分坛发展得不好,甚至让外国朝廷灭了,也伤不了魔教根本,有何可惧?
教主姆指微一用力,按下了红色的电源键。光看这些新闻还是不够,他现在要多多了解当今世界的一切知识。他连现在人写的字都不能全看懂,电话也不会自己打,光凭一身武功就要出国建分坛,将来只怕被人骗死在外头都不自知。
他起身出了堂屋,找到左使花广岫“花左使,把本座发蒙以来所有念过的书都找来,本座要重学一遍。”
7、命运的转折
教主想好好学习,左使激动得简直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忙叫上右使一块儿,到后面小仓库里把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一各科课本、练习册、教参,还有教主用过的作业本、字典,连劳动课本和思想品德都翻了出来,一股脑儿堆到了教主屋里。
林林总总,也堆了有半面墙之高,看得教主一阵阵眼晕。他实在无法下手自己找书,就让左使把最早用过的开蒙课本找出来。这一堆书虽然看着多,但左右使早年收拾时也是有规律的,驾轻就熟地从地上提溜起来一摞用尼龙绳捆着的旧书,解开绳子翻出了最底下一本。
“教主,这是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你先看着,我再给你拿数学的去。老叶,你看教主的外语书都放哪了,我这儿怎么没有?”左使蹲在书海之中,不时拿本数学,拿本音乐,拿本美术……就连小学一年级教主的拼音作业本都翻了出来。
趁着左使翻书,教主也打开了手里的语文书,从书皮开始,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下去。一直到前言部分,教主都能连猜带蒙地看明白,但是小学语文的第一课——是拼音。
一直以为语文是教识字的教主这才明白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千年之后的世界不仅是电视台的主持人会说外国语,就连他这样的学生,也得说外国话。孩子开蒙的第一件事原来不是学汉字,而是学外国字。
这东西……可怎么学?
捧着语文书,看着茶几上堆的作业本和练习册,再看看满头大汗地给他找着书的左右使,教主心里也是十分地过意不去。他狠了狠心,且不管那些带着圆圈儿的东西念什么,拿手在书上按着笔画描了起来,一面描,一面将图样记在心底。
教主念书的当儿,右使正好往屋里搬外语模拟卷,一抬眼儿就看见教主正拿手指临着书。这下可把右使心疼坏了。他们想让教主好好学习,那也就是平常看不见他学习时想想,猛然亲眼看见他正正经经地翻小学课本,就生出了天妒英材的悲凉——堂堂魔教第158代教主,文武双全、壮志凌云,居然就落到要重学小学一年级知识的地步了!
他忙扔下两捆儿卷子,到教主房里拿来了铅笔盒和练习本让他好好写字。谁想到教主如今连笔都不会用了,圆珠笔在手里转了半晌才知道是要按出笔尖来用,写字时又五指蜷曲,手肘悬空,把圆珠笔当成毛笔来用了。
右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屋里的烂摊子全数丢给了左使,自己坐在教主身边,拢着他的手,指点他怎么握笔、写字。教主见他过来,索性也不自己瞎摹了,指着上面印的aoe问他会不会读。
右使也才五十几岁的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汉语拼音有什么不会的。他擦了擦微湿的眼角,指着自己刚教教主写出来的拼音念道“啊——喔——鹅——”
别说右使教着心酸,左使听着也心酸。教里这么多兄弟天南海北地在外地打工,还有黑出国去的,不就是为了多挣点钱,给教主送到好学校里,盼着他将来能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搞个好对象,生个小教主么?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左使看着一地凌乱的旧书和作业本,万念俱灰,也不收拾屋子了,出门就给他们教最有文化的文长老打了电话。“文长老,我是左使花广岫,教主出事了,你快回来一趟吧。对了,再找几个大学生回来,各科都要,要能教小学的。”
文长老都八十多了,在农科院也属于反聘的专家,来去还比较自由。一时接了左使的电话,问出来教主连汉语拼音都不会了,急得差点撞笼。他把手机一关,丢下手头的实验,一张假条扔进了院长办公室,人就直接赶回了村里。
到了门外他就叫左使拦住,急急可可地问他家教请回来了没有。文长老老脸通红,脑溢血都悬点没犯了,不管不顾地逼问左使“前两天不就说是失忆了吗?后来又说都能打点教务了。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连汉语拼音都不会了?”
左使忙把他拉开,食指在嘴唇上轻轻一按“嘘,小声点儿,老叶正帮着教主复习呢,别打扰教主学习。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这回这事透着点奇怪。”
“哪奇怪?难道教主伤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了?”
左使点了点头“我怀疑教主得了什么怪病了,不是外国有报道说什么失读症的吗?我看教主就像。他现在就光认得中国字,别说外语,汉语拼音跟阿拉伯数字都不认识。刚才老叶还拿点儿别的试了试,结果、结果教主现在连钱都不认得了!”
连钱都不认得了,看来教主这病不是一般的严重啊!文长老跟左使蹲在院门口商量着“要不咱带教主去北京看看病?省人民医院的大夫不给好好看,可能水平也不行,还是北京大医院多,好大夫多,万一能看好呢?”
“谁说不是啊!教主开了学就高二了,要照现在这样,将来上哪上大学去啊。好容易给他弄的艺术特长生,少数民族户口,再凭咱教主这长相;只要高考能考个二三百分的,正式大学进不去,上个艺校什么的还不是手拿把攥的?可是他这一失忆,外语跟数学可就全完了,高考占着三百分呢……”
左使哽咽得说不下去,文长老也仰望天空,沉默地吐着烟圈。两人都是老江湖,桥马扎实,蹲到晚饭时都没觉着腿麻,还是右使辅导完教主学习出来,才看到他们俩沉默凝滞的身影。
右使倒没左使那么悲观,他亲眼看见了如今教主好学不殆的精神,笑着给那两个人打起气来“文长老,老花,你们俩也别想太多了。教主现在是失忆了,可他也懂事了啊。你看他跟我学了一下午的拼音,一回都没说过要看电视、要出去上网什么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会拼会写了。要照这速度下去,顶多休学一年补补课,照样回学校考大学啊。”
文长老眯了眯眼问道“教主这回是真想学习了,不想玩了?”
“看意思像真的,我带了教主十六年,头一次见他这么认真地看书。也弄不好是失了忆,不记得以前玩的游戏机、电脑什么的了,就能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来了?”
文长老长出一口气,把手里早不冒烟的烟蒂狠狠扔到了地上,站起身来拍了右使一把“要是教主有心学习,我倒有个主意,也能让教主上个好点儿的学校。就是原先怕教主自制力不够,咱们教里钱又不多,一直没跟你们提过。”
左右使知道文长老是在文化人圈里呆着的,比他们有见识得多,还认得许多大学老师,他想出这个主意必然是好主意。两人也跟着站起身来,问文长老是不是知道什么好学校能让教主转过去。这些年房长老开发的楼盘也赚了钱,只要教主学习能好,再多掏点赞助费教里也是掏得起的。
文长老细听了听教主的动静,确定了他正安心吃着饭,就把左右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出了这个惊艳的主意“要是教主从头学语数外,就是高二分了班学文科,学的也太多了,将来考试也考不出好分来。倒不如去北京上个牛东方的班,就那种从入门直接教到托福gre的;咱们教主还是高中生,也不用考得太高,有个托福成绩应该就能考外国大学了。”
左右二使虽然听着心动,可也有些担心“教主可连外语单词都不记得了,上完了牛东方,真能考过托福吗?万一真上不了外国大学,国内的也给耽误了……”
“实在不行还能自考呢,总比上艺校强,出来也算正式大学生。拿了本儿之后再考个研究生,在职研究生也行,咱教主不就出息了吗?现在多少人都学外语出国呢,我认得的那些老教授也都叫自己的学生出国。反正教主现在什么都不会,要复学也得在家自学一年,不如去北京学学外语。没事去清华北大里头溜达溜达,也长长见识呗。”
眼看左右二使还在犹豫,年高德劭、资历又重的文长老语重心长地劝道“咱再请多少大学生来,也是贵州的大学生,哪比得上北京的大学生?清华北大的家教,你到了那儿随便挑啊。先学着牛东方,再把各科的家教都请回来,再给教主上个好的钢琴舞蹈培训班,看哪个教主爱学就让他学哪个。这么过一年再回来,那跟在村里自学一年可就没法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