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几天,也许几年……”
苏若没有再说什么。
当天气慢慢暖起来,苏若沿着那片小湖插满了柳条。
而苏凝,每天都会在那里钓鱼。
苏启则在水云阁中温书。
苏家大小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只有苏若知道,苏雪正在跟她的至亲血脉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
☆、〇一八章
端王府。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站的六名少年以及六名少女。
两个月的时间,要找到与那两姐弟如此相似的人谈何容易!有的身材像,有的脸型像,有的眉眼像,有的口鼻像……
陆青看着那位爷的低气压,忍不住就一把一把地摸冷汗。他实在不明白这位爷哪根筋出了问题。你怎么不看看另两位皇子围着帝位各种拉帮结派,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这位爷倒好,闭门谢客,连宫里召见也来去匆匆,就窝在府里画画像。
一张苏二小姐,一张苏三公子……还没完没了了。
陆青最怕的就是进他的书房,每个被这位主子拎着评价两幅画像的相似之处的人,无论回答如何,都免不了二十大板……
陆青冷汗涔涔。这等待的时辰绝对是煎熬呀!万一这位爷又抽风,他的屁股绝对能见骨!
那十二位更是被楚辞看得发抖,尽管此刻还算站得稳当,他们身后的陆青可是清楚得很,多少双腿在颤抖呀!
看了好半晌,楚辞总算是打量够了,最后走到一个白皙少年面前,挑起他的下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小人弘毅。”
楚辞看着那颗跟苏凝极为相似的脑袋,眉梢微微蹙起,似乎对这样的卑贱行为有些不舒服。陆青掬着一捧冷汗上前,将弘毅扶起。
弘毅那稚嫩的脸,哪里敢与贵气逼人的楚辞对视,他个头跟苏凝差不多,头一低,更是只看见百会穴……
楚辞勉强控制住脸部欲暴躁的肌肉,冷漠地说道“会写字吗?”
弘毅赶紧点头。
“把你的名字写出来看看!”
弘毅瑟瑟缩缩地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写出“弘毅”二字。一笔一划中规中矩,不敢有丝毫逾越。跟苏凝那洒脱豪放劲儿压根没法比。
但总算是规矩!重要的是长得也很符合他要的规矩……
楚辞拿起那幅字,艰难地将眉头舒展开来,“这名字倒是不错……”
弘毅和陆青都胆战心惊,低着头,因为离得太近,他们连偷瞄一下楚辞都不敢。
又心惊肉跳地过了好半晌,楚辞终于放下那幅字,伸出手,似乎打算要摸弘毅的头,但手指却在碰上那头发之前又像是无法忍受似的,还是收了回来。这才冷冷说道“以后,你就在书房伺候吧!”
“那其他人……”陆青提着脖子询问主子的意见。
“先随便派些差事吧!”楚辞说得理所当然,完全不管人家是自愿来的,还迫于端王府的威慑来的。
但自那日起,那个弘毅是真留在了楚辞的书房。这人的年纪比苏凝大了两岁,但胆子却小了很多。别说忤逆楚辞了,楚辞多看他几眼,都能吓得发抖。
一日,楚辞将弘毅招进了寝殿,一边品酒,一边看着他。
弘毅低着头,微微哆嗦着僵直地站在一米开外。
“把衣服脱了!”
弘毅猛然抬头,愕然之后双眼噙上了泪,免不了的一副惶恐之态。
“听不懂我说的话?”楚辞声音冷瑟,眼神锐利,烈酒染红了他的眼眸。
弘毅打了个寒颤,抖抖索索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楚辞就看着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裸裎出来。
比起自小娇惯滋养的苏凝,弘毅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弘毅太瘦弱,一副面黄肌肉模样,十五岁的身材竟然还不及十三岁的苏凝来得像样。
楚辞靠过去,伸手摸了摸他脖子腰身上的肌肤,毫无悬念地引来一阵战栗。这战栗是因为恐惧和畏缩,跟苏凝所表现出来令他心痒难耐的战栗是截然不同的,而手下的触感自然也没办法跟苏凝比,甚至那肉香也变得粗俗不堪……
楚辞的手指愕然一僵。他猛然意识到一点,他竟然将所有人都在跟苏凝比!那苏雪呢?
十二个人,有男有女,他下意识地挑选了最像苏凝的这个人!这算什么?
“滚出去!”
楚辞一声暴喝,吓得弘毅又抖了几抖,抱起衣服,竟然顾不得自己身上□□,就这样逃了出去。脚刚踏出门,弘毅的眼泪就下来了。
夜访而来的冯蒙,看着那个冲出来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殿下这是生什么气?”
楚辞瞥了他一眼,嘲笑道“你这个时候来,莫非是来侍寝?”
冯蒙笑容都没变一点,“殿下说笑了,冯蒙怎会如此不自量力!长得再像,又如何能取代殿下心中的那个人!”
楚辞猛然怔住。再像也不能替代,那他将苏凝当成什么?自始至终,苏凝都替代不了苏雪,他十分明白这一点,那他对他做的一切算是什么?
冯蒙体贴入微地给楚辞倒上一盏茶,奉到他面前。
楚辞回过神来,取茶抿了一口,口气也随之转变,“说吧,有什么事情?”
冯蒙也不退回坐下,就这样弓着身子,在距楚辞不到半米的位置说道“殿下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圣上会立谁做储君。”
储君之争,从除夕到现在,已经三月有余,文武百官言辞激烈,三大门阀暗潮汹涌,这淌浑水,他楚辞决意不淌。要下棋,他也要做执棋的那个人。以他现在的处境,他只会是人家手中的棋子。所以,他干脆不下!
“冯蒙,你若是打着这算盘,应该投靠靖王府或者瑞王府!”
冯蒙依然笑得灿烂,“瑞王与靖王两位殿下有三大门阀在身后支撑,哪里会瞧得上我冯蒙!”
楚辞冷笑一声,提醒道“这局棋,本王只是一个局外人!”
“正因为是局外人才能看清局势,渔翁得利!”冯蒙接的十分顺畅。
“你倒是聪明!”
“王爷过奖!”
半个时辰后,一心想要“投怀送抱”的冯蒙几乎是被抬出来的。一身血衣,膝盖上明显有被刺伤的痕迹。
人人都知道端王性子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冯蒙何时入府,又何时出府,对面街的靖王府高墙上隐藏的人影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东面的瑞王府也第一时间接到了禀报。
服侍冯蒙的小厮更是脸都变成了灰白色,赶紧将人扶上了马车。
冯蒙一脸的痛色以及敢怒不敢言的怨愤,深刻地烙印在探子的眼里,这情形做不了假。
坐上马车后,冯蒙的脸色平静了下来。贴身侍卫罗辛拿着一瓶药凑了过来,“主子大事可谈成?”
冯蒙莞尔一笑,揭开几乎露骨的膝盖让罗辛帮他上药止血。
苦肉计无论在哪个朝代都很管用。尤其是他这种依附靠山又嚣张跋扈没有实权地位的人。
“靖王若是想要独占刘氏门阀,端王必然会成为一块绊脚石,这种时候,自然要先将绊脚石挪开才行!端王再不想争,却必须自保!”
而且,这场赌局牌面很大。牵带三大门阀的两位皇子的赢面可不及这位端王大!
“属下已经得到消息,靖王的确已经与西平侯府有往来。”
冯蒙冷冷一笑,“那些贱人,我迟早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果不其然,冯蒙还在府上养伤,靖王府就派人过来了。一切似乎很顺利。
而此刻,楚辞正看着书房暗格里多出来的一件龙袍,面色沉静得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〇一九章
这龙袍他见过,是父皇年前新做的春衫,但却一直未见他穿过。
龙袍出现的日子他不清楚,但大概可以推算应该是在除夕与元宵之间,距今已经三月有余。若真有人想以此陷害他,必然早动了心思,哪里会等着他来发现这个“祸端”。
所以,他的推论便是,这是父皇对他的考验。而这样的考验并非第一次。早在他六岁时,看着母妃被酒毒死之时,就明白藏锐现拙的必要性。
母妃是死在他面前的,他就躲在挂着帘子的案几下等待宫女找他出来。他觉得宫女很笨,每次都找不到他。而这次,那些秘密赐毒酒的人一样没有发现他。
母妃并没有多做挣扎,十分坦然地喝下那杯酒。之后,她只说道“这样,陛下是不是就可以安心,可以让辞儿好好活着!”
那内侍只是淡淡一笑,甚至冲她行了一礼,“贵妃娘娘说哪里话!陛下自然是希望你们母子一世安好!只不过,刘氏的枝叶太过繁盛,树大遮天,总是要剔除一些,才好让其他低矮的树木生长……”
当时的楚辞哪里明白这些道理,只是待人走掉之后,迷惑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辞儿,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娘保住了你!你长大后,切不可与别人争斗,免得落到如此下场!”
母妃死得很安详,因为她太了解那个龙椅上的人,只有她死了,儿子才能有一个光明前程。外面称,她是恶疾突发暴毙。但临终时,似乎并没有受什么折磨。
楚辞没有掉下一滴眼泪。自那日后,他获得了父皇的加倍宠爱。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什么代价换来的。
父皇曾问他,“若是有人威胁到皇权,你会怎么做?”
楚辞那时七岁,正为母妃守孝,那日是她的忌日,日理万机的父皇难得有空陪着他一整天。
楚辞看了看母妃的灵位,淡淡说道“杀无赦!”
……
而今日的考验,却是在用命赌!他若是堵赢了,前途一片光明,若是输了,或许将被终身圈禁。既然不能成为执棋之人,他决定就当一颗聪明的棋子。
楚辞闭门谢客,并非真正只是烦恼着苏凝的事情,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能将这祸事引到苏家。父皇在除夕夜升了苏哲榆的官职,与其说这是对他的重视,不如说是试探。
他身后有刘氏太后的支撑,唯一缺乏的便是朝堂上大臣的支持。苏哲榆虽然不争不斗,但他博学多识,敬慕他的文官可不少。这就是一颗种子,播种下去,苦心经营,必成大树。如今有了苏哲榆,也算是凑齐了夺储的资本。这件龙袍才能来得如此名正言顺。
所以,那件龙袍及时出现在了他的书房暗格。即便他真有什么想法,在看见这件龙袍时也该烟消云散了……
但今日,朝堂之上传来消息,三日之后便会立储!楚辞隐隐觉得那件龙袍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皇子私制龙袍,即便不以忤逆罪论处,也会被圈禁。
在那之前,他只想见一个人——苏凝!
春光明媚。苏凝躺在花园的石头上,看着张既不久前送来的行军布阵的书。前世,他因为不懂这些,陷入过敌阵。若不是楚辞领军援救,他哪里能重新回到京城。
俗话说,共患难易,同富贵难!他跟楚辞想必正是如此!在边疆血战三年,他们感情如血液般浓烈,但最终却抵不过宫中的三月无力消磨。宫里的最后那几个月里,他每天想到的便是曾经飞云关的生死相随,血泪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