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衡精于世故,听了沈玉书的话,他也顺水推舟说“等事情解决了,记得请我吃饭,就当是赔礼。”
见端木衡没事,洛逍遥打了声招呼,跑走了。
☆、第二十七章
沈玉书请端木衡去实验室,叹道“逍遥勇气有余,智慧不足,就因为面具男遵守承诺没杀他,他就说那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做巡捕,还真让人担心。”
“放心吧,小表弟傻人有傻福,他只是去问问情报,不会有事的。”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面具男?”
“我们刚从逍遥那里听说的一些小事情,没什么,”沈玉书一语带过去,问“你特意过来,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有,不过有没有价值就不知道了。”
三人进了实验室,端木衡首先看到的就是堆满桌子的照片,接着是书架跟摆放着各种检测仪器的书桌,他不由得赞叹连声。
“玉书,你这里的东西真够齐全的,都快比上医院的设施了,有查到什么没有?”
“查到一些,不过都不是太重要,你呢?”
“我为了帮你们查这份名单上的人,一直忙到今天上午,想说总算有点眉目了,谁知就接到了警务处的电话,说孙泽学自杀了,你说巧不巧?”
“天底下没那么巧合的事。”
苏唯把孙泽学跟姜英凯见面的照片拿给端木衡看,端木衡很惊讶。
“没想到你们调查的速度也很快啊。”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其实这些都是云飞扬的功劳。
端木衡拿出他查的资料,首先是关于吴媚的,内容跟云飞扬的一样,沈玉书跟苏唯看完后对望一眼,确定了云飞扬这个人虽然古里古怪,但至少他的情报是准确的。
接着是端木衡根据吴媚的名单做的交友关系表。
图表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注,名单下方还注明了每个人的职业跟身分,孙泽学也在其中,他跟姜英凯之间的连线上写着初次会面的字眼。
“看来他们并没有交往,只是有共通认识的人而已。”沈玉书观察着关系表说。
图里表明姜英凯来到上海后,曾去见过一些官绅要员,这些人跟孙泽学又都认识,官场中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有联络并不奇怪。
吴媚那边接触的人较少,都是一些名媛,看来没有追查的价值。
“人没有多少,没想到关系还挺复杂的。”
苏唯双手交抱在胸前,看着关系表,叹道“本来以为会很难查,但孙泽学的死亡反而给我们了线索。”
“不错,孙泽学在这个时候死亡,时间上太巧合了,阿衡,你跟孙泽学在一个地方上班,你对他了解多少?”
“虽说是在一个地方上班,但部门不同,我们最多算是点头之交,不过我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传言,他以前在警察局工作,因做事不择手段,多次打压排挤同僚,跟人结了梁子,后来就有帮派的人警告他,导致他在那边混不下去了,才逃进法租界,找关系在公董局落了脚,经过那次的事件,他老实了很多,再加上岁数大了,没再像以往那么张扬。”
这部分跟云飞扬的线索也吻合。
苏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泽学最多是收敛一些,凶残的个性是不会变的,看这张照片,他跟姜大帅肯定有矛盾,所以很有可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了人。”
“如果说是他杀了人,凶器在哪里?”
苏唯挑挑眉,回答不上来了。
沈玉书又问端木衡,“孙泽学跟淞沪警察厅那边的人有交往吗?”
“我不太清楚,不过他本来就在警察局做过,跟那帮人熟稔不奇怪,怎么了?”
“我听到一些消息,说姜大帅为了在鸦片运输这条路上敛财,想进淞沪警察厅做事,这次到上海来就是专门为了疏通关系的,我本来以为姜大帅想做鸦片生意是为了钱,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孙泽学有杀他的动机。”
“原来如此,”端木衡一拍手,“现在动机有了,那只要找到凶器,就能证明是孙泽学杀了姜英凯!”
苏唯举起手。
“等等,我听不太懂,我刚才只说他们一言不合动手,没提到动机啊。”
“云飞扬之前有提过,鸦片走私在官方上是淞沪警察厅跟淞沪护军使以及镇守使控制的。”
“我记得,那又怎样?”
“淞沪护军使是浙江督军的人,而淞沪警察厅却是江苏督军的人,他们两帮的势力本来是相互利用又掣肘的,但姜大帅是浙江军阀,假如他进了警察厅,掌握了重要的一环,那就等于说浙江的军阀势力将盖过江苏的,之前浙江跟江苏之间会爆发军阀战争也是这个道理。”
“简单地说,就是一个大公司里的董事们为了争权夺利,不断在重要部门加插自己的人手,发现对方的人手多了,就炒掉一两个……我说的炒掉就是踢他出公司的意思。”
“对,就是这样。”
沈玉书说“不过现实中的军阀之争更残忍,姜大帅的行动可能是由其他人授意的,所以他才会在这件事上躲躲藏藏,孙泽学曾在警察局做过的话,他上头就应该是江苏督军的人,如果江苏军阀这边发现了浙江军阀的行动,很有可能命令孙泽学杀了姜大帅,并为了事情不败露,再杀掉孙泽学灭口。”
这次苏唯听懂了,问“听起来牵扯的人好像很多,而且个个都是我们惹不起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吴媚肯定也知道其他侦探社惹不起这些人,才会来找我们,不过这些都是我的推测,想知道真相,还要去找吴媚。”
“那我们要快去,免得她也被人灭口了。”
“幕后人向她开枪只是警告她离开,不是真要杀她,因为杀的人太多,反而会引起外界的注意,导致不必要的麻烦,不过要让她说实话,还需要点手段,阿衡,你能帮我个忙吗?”
“可以,你说。”
“醒舞台戏院最近来了一个很受欢迎的徽班,你去那里找这个人,带他去吴媚下榻的金门酒店,我跟苏唯先过去,我们在那里会合。”
沈玉书将钉在墙上的一张照片取下来,递给端木衡,苏唯探头一看,却是云飞扬在黄埔旅馆附近搞跟踪时,因为无聊拍的风景照。
照片的背景是贝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有个高个男人刚好从对面走过来,所以跟梧桐树一起入镜。
苏唯之前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了解了案情,再看这张照片,他眼前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他就是逍遥在戏院里看到的那个人……”
“不错,就是他,在无意中制造了姜大帅死亡的时间差。”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玩的太晚,来不及更新,今天每篇文各多传一章~
☆、第二十八章
沈玉书跟苏唯来到金门大酒店,吴媚没有出门,听说他们来了,急忙请他们进去,又让随从端上香茶,等他们落座后,立即问“二位特意来访,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吴媚今天化了淡妆,一身素白的旗袍,头发用簪子盘起来,发鬓上别了朵小白花,看脸色应该没有休息好,带了淡淡的倦容,询问中的迫切之情也显而易见。
沈玉书没有马上回答,他先看了一下客房。
房间很大,除了必要的物品外,还摆着收音机、留声机等物品,不过没有使用,四面窗帘紧闭,所以虽然还是白天,房间里仍然亮着灯。
“我担心有人再伤害夫人,所以特意拉了窗帘。”
客房里除了许富外,其他随从都退了出去,看到沈玉书的举动,许富解释道。
“如果真担心吴小姐的生命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她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出沈玉书话里有话,许富往前踏了一步,被吴媚拦住,对沈玉书说“是我坚持不回去的,我家老爷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尸骨都还没有归还,我又被冤枉,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
“吴小姐,刚才你问我是不是有线索了,我们的确是掌握了一些线索,但还需要你的协助,你花钱请我们查案,也是想知道真相,所以我希望有些事情你可以坦诚不公地告诉我们。”
“沈先生何出此言?该说的在我委托你们的时候都已经说了,我甚至把跟我们有交往的人员名单都给了你们。”
“那只是冰山一角,但更多的真相比如姜大帅来上海的目的,还有他在被杀那晚去会见了什么人,你都没说。”
见吴媚想开口辩解,苏唯伸手打断。
“吴小姐,姜大帅根本不是陪你来上海购物的,事实恰恰相反,为了不被发现他来上海的目的,是他特意让你陪同的对吧?”
吴媚的眼眸微微眯起。
苏唯又接着说“我们还知道了姜大帅盯上了吴淞口鸦片通道这片,他那晚并没有跟你一起去听戏,而是去会见客人,也是为了搞定管辖鸦片要道这件事对不对?”
吴媚眼神不定,她沉默着不说话,接着拿出手帕做出擦拭脸颊的动作,苏唯见状,给沈玉书使眼色让他配合,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随从禀报说有客人来访。
吴媚下意识地看看站在一边的许富,许富低声说“我没有把夫人下榻的地址告诉外人。”
沈玉书说“是我说的,我请我的朋友带了一个人过来,相信见到这个人,吴小姐就不会再隐瞒下去了。”
吴媚面露惊讶,但是等她看到进来的人后,脸上的惊讶就转为震惊,注视着沈玉书,像是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进来的两个人中,一个是端木衡,另一个是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人,他剃着光头,两边脸颊红红的,随着他的进来,酒气弥漫了房间,可见他喝了很多酒。
男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进来就冲吴媚点头哈腰,表情带满了谄媚。
沈玉书指着他说“他叫阿六,是戏班子里跑龙套的,那晚跟你一起去戏院的不是姜大帅,而是化妆成姜大帅的阿六。”
他把阿六在黄埔旅馆附近被拍到的照片拿出来,放到吴媚面前。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西装,打扮得很气派,他的身高再加上光头,乍看去还真有几分姜英凯的样子。
端木衡对比着阿六跟照片,笑道“我刚才去戏班子里找人,刚看到他时,还不敢相信他就是照片里的人,形象也差得太大了。”
“女人可以通过化妆改变形象跟气质,男人也一样,这还是苏唯说的‘乔装’的词提醒了我。”
沈玉书看向苏唯,苏唯冲他挑了下眉,一副‘就说跟我合作没亏吃吧’的表情。
无视了他的自诩,沈玉书说“阿六跟姜大帅的身板很像,又是光头,只要稍微化妆一下,夜色下很容易浑水摸鱼,谁也不可能想到跟吴小姐还有副官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姜大帅。”
“所以吴小姐,不能怪巡捕房的人怀疑你,因为你的确是说谎了,那晚你跟冒牌的姜大帅带着随从先离开了旅馆,前去戏院听戏,等你们走后,真正的姜大帅才离开旅馆,去约定的地方。”
“本来照原定计划,姜大帅谈完事情后,会去戏院跟阿六调换,阿六的戏在后半场,有足够的时间对调而不会被人发现,但谁都没想到事情中途出了状况,姜大帅迟迟不归,阿六又到了快上场的时间,他只能半路离开,去洗手间匆忙洗掉油彩,跑去后台上妆,我说的对吗?”
沈玉书一边说着,一边把云飞扬那晚拍到的照片按照顺序摆在了桌上,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看向阿六。
阿六不敢回应,偷眼去瞟吴媚,吴媚摆摆手,示意许富带他离开。
等两人出去后,吴媚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目光又转向沈玉书。
“你不需要把人证物证都得这么详细,其实在你说中了我家老爷此行的目的时,我就没想再隐瞒下去了。”
最好是这样——苏唯在心里吐槽。
吴媚站起来,向他们做出低头赔罪的姿势。
“首先,我为自己的隐瞒向你们道歉,也希望你们理解我的立场跟苦衷,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的,只要结案时你多加酬金就好了——苏唯继续在心里吐槽。
“不会的,只要结案时你多加酬金就好了。”沈玉书一板一眼地说。